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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寄一片雪

2014-10-14张怀帆

延河 2014年10期
关键词:红酒安静雪花

张怀帆

那一年,雪花飘舞在陕北

那一年

雪花飘舞在陕北

我在田野的一垛高粱秸旁

看你像一团火焰迫近

你的风衣和围巾发出的

红色信号

让我觉得正一步步被

围困

那一年冬天

我们的脚印像悄悄话

刚说出去,就被掩埋

我们不敢相视

只让雪花蝴蝶一样

从中间轻盈地

飞过

那一年

我们看见了

静静地卧在雪花中的

村庄,担水的女子

和鸡鸣声中

树枝上簌簌落下的雪

那一年冬天

我还看见了

翘在睫毛上的两朵

水灵灵的雪花

我们只剩下一朵雪花的距离

但小心翼翼地

不把它融化

那一年

其实雪花只飘在陕北

可我觉得满世界都飘着

大大的雪花

毛茸茸的雪花呀

那一年冬天

雪花飘得好让人心动

我多想躲进伞状的

高粱秸下

遥寄一片雪

那一年雪后,我们一起去古寺

一路上你都在惋惜

那些玉殒香消于车轮下的雪

人们都误以为雪花是自由的

其实,只是天真的

一切轻盈纯洁,都天真

你说,如果你是一朵雪

会选择去梅枝,去校园

或一座安静的小镇

我却选了乡间小道,银杏树

或者一座古城的城墙、楼檐

其实,我那会儿更想说是你的眉睫

好像那时我们都愿相信

最洁净的雪在寺里

那松枝上簌簌跌下的顿悟

那檐铃上聆听灵唤的悄然

和木鱼声中,僧人安然似雪的面容

那天在寺中收集的雪,我们用来煮茶

只记得茶杯对面静坐的你

脸红扑扑地热烈

后来,我们都经历了人间

深深的,雪

昨天收到你寄来的茶

今天,窗前下起了大雪

前世预定的茶

不,这不是穿越

一定有一座小寺

在山中等了我百年

在一个飞雪的日子

召唤我独自进山

我应该着棉布长衫

腋下夹一本线装的书

蜿蜒的山路,不再有第二个人

脚印走过去,即被掩埋

我也不会迷路,总有一朵雪的蝴蝶

引领在前

不用叩门

柴扉本来虚掩

院角的一树梅花

刚被采走积雪

茶香已飘出庵眉

主人也许叫妙玉

白丝巾的上方,只露出一双

澄明安静的眼

相对无言,也非关爱情

只有这一壶前世预定好的茶

和一豆萤窗

满世界的雪在下,在下,在下

第二天下山

我做了书生

这么好的雪,你却不在

这么好的雪,你却不在

又像那年冬天,琼枝银装的树

街灯照耀的宫殿

没有汽笛声,也不见行驶的汽车

行人都走上街道,厚厚的羽绒服

兴奋的交谈。静静地,纷纷而下的雪

是啊,温暖,甜蜜,轻盈

心,都如追逐的孩子

这么好的雪,你却不在

这么好的雪,你却不在

天堂里有雪,你也该一个人

走在街道。这样的夜晚

不再有疾病,灾难,死亡

会飞翔的都是天使

或者你的长发,或者我的围巾

哦,还是漫天的,旋转的雪

这么好的雪,你却不在

这么好的雪,你却不在

我走过一棵树,雪簌簌抖落

我伸出双手,却接不住一瓣雪

这么好的雪,你却不在

你不在,我腋下空空

你不在,我孑然一身

这么好的雪,你却不在

你不在,长安城的漫天飞雪

就没有一颗属于我

今夜,只想一个人

今夜,寒风把小镇淹没

但我要守着一盏萤灯

闻听风声和我在后半夜的咳嗽

今夜,小镇的寒冷只属于我

让我和一间小屋厮守 相依为命

今夜,我的寒冷只属于小镇

我有如此的耐心,把一碗中药悉心搅拌

我是一个发热体,却不足以温暖小镇

今夜,小镇的寒风

不能把我身体里多余的热带走

今夜,雪不会来风不会停

风有多长,夜就有多长

夜有多深,小镇的安静就有多深

今夜,我要让小镇的寒风

测量我的寂寞和信心

今夜,我以药为茶

连翘,黄芩,金银花,我已熟悉

苦的气息,香的气息

今夜,我在小镇

只想念,一个走远的人

春天,在一座新坟前

去年走过的小路还在

去年靠过的树还在

去年铺在树下的旧纸板还在

去年喝过的饮料瓶还在

但是,去年头顶上的鸟不在了

留下了一枚羽毛

去年并肩相坐的人不在了

留下一座空山

去年说过的话还在

去年写下的信还在

去年织下的毛衣还在

去年共住的小屋还在

但是,去年头顶的云不在了

换成了一件单薄的衣衫

去年挽手相行的人不在了

换成从身边刮过的一阵清风

古典女子

——写在三八节

我喜爱她越裹越紧的

孤单

颈下的一小片白皙

我喜爱她略带忧伤的眼睛

小巧的鼻翼

含着小小幽怨的樱唇

我喜爱她独上高楼挥之不去的淡愁

帐下轻声的咳嗽

期盼云中锦书的一缕腮红

我喜爱她无助而软弱的手

安静垂泪的红烛

守着窗儿的可怜

我怀念古典女子

小小的寂寞和小心翼翼藏牢的

贞洁

当女人争相裸露 生猛

我喜爱女人颈下关住衣领的

白色纽扣

喜爱她低头时泛起的

粉色的羞

素衣梨花

白蝴蝶落满全身

那是怎样一个冰清玉洁的梦

春天里,当我走过小城

一眼就认出了你

孑然一身站在谁家的院子里

等待一场绝望的爱情和命运

别人都赞叹你的纯美高洁

赞叹你每一朵花里,都会飞出一首绝句

我却知道,一滴泪藏在花朵深处

每一朵花,都是一个伤口

素衣的女子,骨头里的冷

美和智慧花开花谢

爱情也会在一个清凉的早晨落尽

只有命运留下寒刀霜剑

把你的前世今生

剪成一树梨花 一缕香魂

在人间,只有一个男子

能接住你的叹息和眼泪

并在唤你林妹妹时

眼里心里都充满深情

我喜欢的一个女人走了

水做的女子

心眼像针尖儿的女子

哪一根锋芒

扎进了我柔软的痛处

成为今生的疼

一瓣落英上的泪珠

一滴泪珠里的残月

命运是一粒洁净又不动声色的药片

身子,被风一再削薄

我还能听见两百多年前的那声

天地无助的咳嗽

葬花的那抔净土

怎么能埋起几千年的脏

水的女儿

诗的女儿

连你托身的人

也要这么匆匆被你叫走

在冷月的溪边

我再到哪里去寻找

隔世的妹妹

前世妹妹

我看清了你含情脉脉

从惊喜闪到忧伤的眼神

身子单薄的小蓝花

什么时候站进山坡的风中

等待这列一擦而过的火车

不知名的小蓝花

为什么我一下子就认出了你

却又忍心把你一个人

远远地丢下

我再回望多少次

才能听见你轻柔的呼吸

再寻找多少年

才能看见你一望就知的身影

前世的妹妹

今生的疼

花蚊

长腿。细腰。

身材姣好。

穿花衣。善舞。

来去如风。

嘤嘤细语,似旦角。

在花园的长椅上

我正在观周围美色

被她偷袭,像一团妒意

豆大的伤疤

驱之不去的疼

下次去,着长衫。执扇。

再不给她机会

只一心读书

不误了书生前程

一杯红酒

那一年在长安,三皇三家

我学着喝红酒,不得要领

埋在座椅里的你

低眉顿首,安静地旋转一只高脚杯

我似乎说了很多话

桌上的一杯冰激凌,如火炬燃烧

我还记得你偶尔抬头的微笑

嘴角的笑窝,神秘

秘而不宣,到最后我都没有猜透

自始至终,我都是中式的念想

没能理解你西式的心思

多年以后,我已习惯了喝红酒

并会把一杯酒从开始摇到最后

但我把冰激凌换成了三色球

并拒绝它的暗示

直到我对面坐的女人,自己一饮而尽

其实,我只是想复制一个场景

希望碰到猜谜的灵感

只是想知道,一杯红酒

究竟有多深

对妻子说

来,过来

帮我捶捶工作酸了的背

我帮你揉揉干家务困了的肩

咱就不要那个带刺的植物了

外国的香味

我闻不惯

要不等七月七

咱们到月亮底下

坐一坐

说一说

现在

你躺在我左面

儿子躺在右面

让灯去

睡觉

安静

上元夜,去看烟花。

半空,礼花姹紫嫣红升起,

倏忽熄灭。

欢呼,一波未平,

一波又起。

月亮,始终安静着,

像一个修女,

像人群中回头倏忽一闪的

一个女子白净的脸。

秋天

一枚果实半隐于树间

一朵花,看上去就要凋谢

一颗蜘蛛倒挂于屋檐

一只蛐蛐,自鸣于床边

一场雨,淅淅沥沥

起于半夜

想起一个人

背影渐远

上岛咖啡馆

我的渴,不是咖啡

我的渴,无法稀释

在上岛

谁给我预定了前世的茶

仿佛一个重要的仪式

禁锢的门在轻轻打开

或者一次隔世的约会

只为渐行渐远的

纪念

在上岛,咖啡的苦香

慢慢从角落散去

在上岛,一杯中国红酒

是谁越裹越紧的旗袍

上岛,离一段情近

离一生缘远

波尔多咖啡馆

你会说,红酒是情欲的汁液

甚至有点像鸩

那朵酒杯漾起的腮红

和樱唇的倒影

书还是不变的传情道具

表面安静,内心波澜壮阔

有我的体温,却像你一样耐读

咖啡和茶。

爱情和友谊,原本是两种

截然不同的饮品。在波尔多咖啡馆

我们选择中性的奶茶

十年,是浓是淡

已无法勾兑成红酒。

那么,就小心翼翼用体温

握紧一杯中式的茶吧

并让湿润的唇一天天干燥

让波尔多咖啡馆成为两个人的

遗址

当我老了,白发苍苍

有一天,我会一个人

来到波尔多,翻一本书

或者写一首诗,窗外

大雪飞扬

秘密

这一天,我给一个女人

发了条很甜蜜的短信

我见到她时

她竟有些羞涩

我儿子跟我要两元钱

他要把一朵玫瑰

送给班上掉了一颗门牙

脸上还没来得及长雀斑的

女生

他对我认真地叮咛

这事,绝对不能向

任何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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