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夫卡作品分析

2014-10-08刘佳

赤峰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2014年8期

刘佳

摘要：卡夫卡的孤独意识与漂泊感，使得他的作品中的主人公往往与传统作品不同，以往的高等级优越的人不再是主角，怪诞甚至是丑陋的动物成了与人平等对话、甚至能击败并反讽人类的主角。本文将用苏联文论家巴赫金的狂欢化理论来解读卡夫卡变形题材的作品，并主要以《变形记》和《为某科学院写的一份告》这两篇作品为例来分析了其狂欢化的艺术原则，以便加深对卡夫卡作品的理解。

关键词：变形；狂欢化；卡夫卡；巴赫金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596（2014）08-0187-02

卡夫卡是20世纪德国表现主义创作流派的代表人物，他的作品是他内心世界的外化与展示。出身犹太家族的他，在社会上无法找到自己的位置，在家庭中，父亲专制残暴，母亲软弱，使他无法与他们沟通。在备尝世间的冷漠与孤独之后，他将自己的眼光投射到了动物身上。他说：“动物比起人来与我们更接近些……我们发现和动物相处更容易些。”[1]他对文学的痴爱以及他独特的经历和体验，使他的作品充满了反传统的悖谬感，他的作品中不仅很多题材是变形的，甚至创作的艺术手法本身也是变形的。卡夫卡生活的那个时代以及他的人生经历对他的变形创作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在他的作品中，社会与文学相互作用，相互交融。作为一个精神上的漂泊者，他看待整个社会的视角也与常人不同，在他的作品中存在着多种叙事视角与叙事语式，这种从正面反面一起看世界的的新视角定会观察到单一角度看不到的东西。作品中变形为动物的声音与人的声音及叙事者的声音相互交杂，共同形成多元的对话，人与动物不再有主次之分，而是处于平等的地位，有着平等的话语权，一些被视为难登大雅之堂的民间俚语、粗俗词语以及丑陋的动物交替出现，赋予其作品一种怪诞或深刻的象征寓意。高雅与粗俗的相互交织，丰富的民间创作形式，使得他的两部变形题材的作品《变形记》与《为某科学院写的一份报告》闪烁着创造之光，更富有生命力。

一、非常规的叙述视角

不论是变成甲虫的格里高尔还是由猿猴变为人的红彼得，在小说中都是以变形了的丑陋形象出现的，文章的叙述视角也不符合我们通常的审美习惯。两部作品都是以动物的视角观察世界，人作为当事人沉浸其中，往往看不到生活的本相，但是动物作为旁观者却能清楚地看到人类生存的本真状态。巴赫金在他的狂欢化理论中尝试了一种新的艺术思维：以狂欢节的眼光看世界，“颠倒看”，正面反面一起看。以这种视角观察世界，可以看到许多别人看不到的东西[2]。《变形记》与《为某科学院写的一份报告》就是以甲虫和猿猴的视角来观察世界的，资本主义社会中人与人之间甚至亲人之间冷漠的关系，以及现代社会中所谓的文明和自由的可笑与丑陋全被展现出来。格里高尔在变成甲虫之后，还寄希望于自己能够恢复成人的样子，对于迟到的事，想找个借口掩饰过去。当家里人和秘书主任发现他的样子之后，格里高尔努力地想让周围的人不要害怕，心里还想的是如何保住工作。他默默地躲在房间避免吓着家人，并为一家人生计担忧，而家里人却要将他的唯一精神支柱——家具都要搬走。他的心思没有人能够明白，他与家人无法沟通。在工业化社会，不堪社会与家庭压力及资本家压榨，格里高尔从人变成“非人”，周围的人希望他快点死掉，连自己的亲人都无法容忍这样一个不能养活家人反而要被家人供养的可怕的“废物”。工业化社会将人变成非人的不只格里高尔，身边冷漠无情的人虽然身体还是人形，但是内心早已被异化。

人变成动物，用动物的视角和眼光察觉人类，那种冷冰冰的亲情关系或许在他还是人的时候是无法领悟的，这就使小说的主题更显深刻了。《为某科学院写的一份报告》则是猿以第一人称叙述自己向人转变的经历，动物在变成人的时候，它要向人学习，在学习过程中，以猿的视角观察人类，看到的是文明掩盖下的粗俗与丑陋，“他们时常随口啐唾沫，至于吐到哪他们是不在意的”[3]，学习的主要内容就是抽烟、喝酒，这是对人类的极大反讽。猿不禁发出感慨：“这样的自我约束居然也算人类的自由。”“这对神圣的大自然母亲该是多大的讽刺！”动物在变形中摆脱了蒙昧，但却失去了动物界那种真正的自由。人猿为自己找到了出路，走出了樊笼，却不料又走进了文明社会这个牢笼。

巴赫金借助狂欢化理论使文学作品多种角色实现了平等的对话。《变形记》是以格里高尔的第一人称叙述事情的，但是其中也隐含着一个以第三人称叙事的客观叙事者，形成了复合式的双重叙事格局。文章的开头就将一个健康强壮、活生生的人抛入荒诞之中，面对突如其来的灾难，格里高尔并没有十分难过，他“担心各次火车的倒换，不定时的劣质的饮食，而萍水相逢的人也总是些泛泛之交，不可能有深厚的交情，永远不会变成知己朋友。让这一切都见鬼去吧”[4]。这些话都道出了格里高尔为养家糊口而忍受远比他变为甲虫这件事情令人恐惧的过去。小说中隐藏的客观叙事者讲述了格里高尔想挣扎起床的过程及家里人的反应。对格里高尔没有起床，家人担心的不是他的身体，而是怕他因此失去工作。以格里高尔为代表的动物与客观叙述者的对话始终平行交替地进行着。

二、怪诞的意象

卡夫卡认为艺术应该“给人以另一幅眼光”而不能像“照片”那样成为让人看不见“真实”的“铁制的窗板”[5]。怪诞即改变事物原来的形态，使之怪异，以引起人们的惊异感和距离感，达到使人深思的目的[6]。巴赫金的狂欢化理论认为，文学作品中应该有丑、幽默、怪诞的因素，并赋予粗俗、怪诞的意象以深刻的象征寓意。变形为甲虫的格里高尔以及变形前的猿猴成为小说的主人公，这本身就是低级动物对高级人类的话语权的一种挑战。甲虫和猿猴的身份使之与读者产生了距离，这些变形的动物拉大了主体与客体的距离，也折射出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冷漠；格里高尔虽然有动物的外形，却保留了人的思想、感情和意识，说明人与动物在本质上是相通的，在动物身上也能看到人的影子。如果格里高尔没有变成甲虫，我们就无法看清这一切。猿猴这个满身虱子、面颊和臀部有伤疤的丑陋动物，也在作品中变成了主人公，说着人话，学着人啐唾沫、抽烟斗、喝酒，之后就变成了一个受过教育的欧洲人，这是多么怪诞的事情！但是作者却将其置入一个现实空间当中，以低级粗俗的文化，向高级文化挑战，借助动物对人类社会进行了嘲笑，深化了作品的主题。猿猴投向人类，似乎也寓意着卡夫卡背离了自己的犹太民族。endprint

格里高尔变甲虫之前的充满磨难的生活使他不堪忍受，变成甲虫之后他却如释重负，但是苦难并没有终结，家人对他的厌恶，甚至想打死他，让他伤心欲绝。巴赫金认为，那种经历苦难和死亡而得到新生的感受一直是狂欢文化所追求的。在经历过了两个多月的煎熬，格里高尔终于死去，也许只有死才能让自己摆脱所有的痛苦和烦恼，获得真正的自由和解放。

三、杂交的艺术手法

巴赫金认为，文学应该有意混杂不同语言、不同风格、不同文体……打破文学性与非文学性、高雅与粗俗的界限。在他看来这种渗透着狂欢精神的小说应该少独白而多平等对话、最少教条而多变通，从大众语言吸取精华，注重开放性，为文学作品注入活力。

在《变形记》里面，卡夫卡为我们展示了一个惊心动魄的人变甲虫的故事，展示了一幅20世纪初动荡的西方工业社会冷漠荒诞、丑陋的图画。格里高尔内心的美与外表的丑、内心的善良与周围人的残忍、冷酷同时存在，构成了作品情调的主线。丑与美、动物的语言与人的语言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杂交的艺术。《为某科学院写的一份报告》里猿猴粗俗、不文明习性的描写，正是卡夫卡试图将高雅与低俗融合起来。在语言表达上，他将德国俚语和俏皮话吸收进自己的作品中，从下层民间文化和大众口语中汲取营养：“要说在脚踵上瘙痒，则地球上人人皆然，不论是小的黑猩猩，还是伟大的阿契里斯”[7]，作者用俏皮话描述了猿猴对人世间的事的半懂不懂。用猿猴的口吻说出一些比较粗糙的话是很符合实际的，“……结果在笼子里把自己弄得一身尿臊，这又使他大为满意”[8]，“……证据就是当我有客人时，爱脱下裤子展示那儿的枪伤”[9]，“我活过来了，低声抽泣，痛苦地找寻虱子，无力地舔食椰子果”[10]，“德语中有句绝妙的俚语，叫做“溜之大吉”，我正是这么做的，我溜了出来了”[11]……这些俗语不仅符合人物的身份，与高雅的文学语言相结合，猿猴变人这件事就变得很真切了。

卡夫卡所处的时代让他感到人与人之间的冷漠关系还不如动物，他想通过这种变形来展示现实的荒诞不经。受存在主义哲学的影响，他认为这个世界是荒诞的，工业文明对人的异化令人触目惊心，人内心的真实才是真正的真实。他想通过变形这种手法来展现一个自己心中真正的艺术世界，荒诞的世界就要用荒诞的变形手法来展现。也正是这种变形的题材及其独特的艺术手法才赋予他的作品以独特的魅力和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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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1〕叶廷芳.卡夫卡集[M].上海：上海远东出版社，2003.10.

〔2〕马新国.西方文论史[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7.490.

〔3〕叶廷芳.卡夫卡集[M].上海：上海远东出版社，2003.60.

〔4〕叶廷芳.卡夫卡集[M].上海：上海远东出版社，2003.163.

〔5〕郑克鲁.外国文学史（下）[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99.135.

〔6〕郑克鲁.外国文学史（下）[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99.136.

〔7〕叶廷芳.卡夫卡集[M].上海：上海远东出版社，2003.160.

〔8〕叶廷芳.卡夫卡集[M].上海：上海远东出版社，2003.164.

〔9〕叶廷芳.卡夫卡集[M].上海：上海远东出版社，2003.161.

〔10〕叶廷芳.卡夫卡集[M].上海：上海远东出版社，2003.1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