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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女张玲兴

2014-09-21周亚鹰

海外文摘·文学版 2014年7期
关键词:丰县养母儿子

周亚鹰

1960年3月15日傍晚,陕西省乾县注泔乡周家村,一间歪斜的坯房里传出一声婴儿的啼哭,尖利的哭声似乎刺痛了一直蹲在院子里闷声不响使劲抽着旱烟的周益杰,他浑身抖动了一下,又大口大口地吞吐着烟云,他在等待着什么。

不一会,破旧的门板吱呀一声开了,黑乎乎的门洞里传出一声怒吼:“什么肚皮,哪里招来的阴魂,又是个没把的!”紧跟着一团黑影滚出大门,迅速地蹿到周益杰身前。周益杰浑身又抖了一下,似乎想站起来但又没有挪窝,稍稍停顿后又大口大口吸起了烟。

见周益杰不作声,黑影稍稍调低了音量:“这饿死人的年头,前头生了个囡,现在又来一个抢食的,怎么养得活啊?送了吧!”

周益杰再次抖了一下身子,他缓慢但重重地敲了敲烟斗,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影让黑影感到了压抑,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周益杰瓮声瓮气地说:“娘,先带着吧,实在没活路了再送人也不迟啊!”说完抓了根车轴子,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院子。

黑影待在原处,良久才一跺脚,狠狠地说:“不听娘的话,看你怎么将这个家撑下去!”

五个月后,周益杰家终因人口过多断粮了,揭不开锅了。周益杰的母亲再次发话:“该定了吧,把细囡送了,要不大家都要饿死。”周益杰妻子张秀英显然不舍得,她瞧一瞧正在熟睡的小女儿,惴惴地说:“这年头,谁家有余粮啊?谁家会要一囡?”婆婆白他一眼,不屑地说:“怎么就没人要了?屈家咀西队的老张家就要,都几次托人来问了,人家还说可以给点粮食呢!”

张秀英忽然紧张起来,从来不敢顶撞婆婆的她突然站起来,大声说:“不!那家人手气背,听说抱一个没一个,咱囡可不能往火坑里塞。要送也送别人家!”

那年头家家断粮食户户吃野菜,谁还会要一个初生的囡?问遍了五里三乡,就只有人家西队的张志英肯要。

没办法,总不能看着孩子饿死吧,虽然张秀英哭得死去活来,但最终还是眼睁睁地看着亲生骨肉被婆婆抱着消失在黑漆漆的夜色之中!

西队的张志英董凤兰夫妇如获至宝,两人抢着轮着将酥软绵弱的细囡抱在怀里,为了驱恶避邪,他们请来道士捉鬼、邀来和尚念经,并根据大师的指点,特别打制了几个银质铃铛挂在孩子的颈脖子和手腕脚踝处。也因为这个,夫妻俩决定给孩子取名张铃兴。

说来也怪,这张玲兴来到张家后,居然没病没灾,一路健康地成长,就像后山的翠竹,越长越秀气,越长越可爱。养父养母还让张玲兴读书,一直读到初中毕业。1973年,14虚岁的张玲兴已经出落成一个美丽俊俏的大姑娘,秀气、聪明、懂事的她考上西安一个戏剧学校,她收到了通知书,很想去,但养父养母却舍不得她离开,他们已经60多岁的人了,他们一天都离不开孩子了!但是,青春萌动的张玲兴毕竟年少,又哪里能够领悟老人的这份心意?她坚持要去读书,于是第一次跟养父养母起了争执。

当时,张玲兴的生父生母不知何故已经离婚,母亲张秀英再嫁到西安市里。倔强的张玲兴居然一路打听,找到了生母,想要生母支持她读书,生母当然支持,答应给她备办行李学资,于是张玲兴在生母家玩了几天后小鸟一般飞回了西队。

西队的养父养母可急坏了,女儿忽然不见了,几天不见人,他们挨家挨户地寻,满山遍野地找,就是不见踪影,于是吵开了,养母哭闹着说:“你个老家伙,都怨你,不让她读书,她去读个书,又不是不要咱了,你为什么不肯啊?她脾气犟你又不是不知道,这都七八天了还不见人,肯定是想不开了!她要是真的没了,我就跟你拼了!”养父自觉理亏,便不作声,独自提着个渔网到周边的山塘水库挨个打捞,结果什么也没有。折腾了七八天后,张志英夫妇最终认定张玲兴就这么没了。一个星期不见女儿,张志英瘦了十几斤,头发全都白了,他病倒了,倒在床上起不来,他仰天长叹:“老天无眼啊,你为何这么不公?我张志英又没有干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也没有什么过分的要求,不就是想要个孩子吗?为什么就抱养一个夭折一个呢?”他茶饭不思,觉得人生已无意义,不如终了此生算了!

正当张志英夫妇将眼睛哭肿把眼泪哭干已经完全死心绝望之时,着一身新衣服的张玲兴笑吟吟地出现在老两口模糊的泪光之中。老两口疑是女儿阴魂,虽然不惧,但仍然惊疑不已,老泪纵横地问:“囡,告诉爹娘,你丢哪了,明早我去把你带回来,买个好棺材,你就放心地去吧,爹娘很快就来陪你的!”

“爹,娘,你们说什么呢?快来看看,我的新衣服漂不漂亮?”张玲兴完全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爱美的姑娘还沉浸在穿新衣服的喜悦之中。

惊愕不已的张志英夫妇对望一眼,同时揉揉眼睛,养母董凤兰紧紧抓住老公的胳膊,激动而又不安地问:“不会是真的吧?”张志英忽然兴奋起来,他霍地从床上蹦起,一把扯住张玲兴的手,仔细地端详着惊慌失错的女儿,好一会,张志英猛然用力将女儿拽进怀里,紧紧箍着,放声大哭:“我的宝贝啊,你这是去了哪啊?可想死我了,你要是没了,我和你娘也不要活了。你要读书是吗?去吧,去读吧,去西安去延安去北京去哪里都行,只是你以后可别再吓唬我们了!”

刹那间,懂事的张玲兴作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不上戏剧学校。她跪在养父母面前哭着说:“爹,娘,没有你们,就没有囡的今天,我不懂事,让你们担心了,现在囡长大了,你们放心吧,我一定好好孝敬你们,侍奉你们!一辈子也不离开你们了!”

一晃三年过去了,张玲兴17虚岁了,她已经长成一个水灵灵仙女般的大姑娘了。那时的人们普遍早婚,于是很多人家前来提亲。无论是对小伙子还是对其家庭,都有张志英夫妇中意的,但有一个条件却没有人满足得了,那就是入赘,做上门女婿。

做上门女婿可是件了不得的大事,而且是一件人前无法抬头,人后被人指戳脊梁的糗事,除非万不得已,不然是没有哪个男子愿意干这倒插门的事的。

没有也没关系,其实张玲兴心中已经有一个人,而且这个人愿意倒插门,答应一辈子都不离开她。

这个人是谁呢?原来,乾县这个地方的土质适合种植西瓜,当地人有大面积种瓜的习惯,有些生产队人手不够,便会收留一些逃难来的江浙人帮忙,或者雇请一些外地劳力帮工。张玲兴家所在的屈家咀西队便有一个外地小伙子在这帮工,他叫周云亭,是江苏省徐州市丰县人,周云亭虽然已经31岁,但是看上去仍然是一个年轻英俊的小伙子,他勤劳、善良、热情、健谈,很得当地姑娘们的喜欢,但是他毕竟是一个外来的帮工,没根没基,贫困潦倒,不但付不起彩礼,连个落脚的草窝都没有,真要嫁给他,没有哪户人家会同意。可是张志英家不一样,他要的是人家入赘,恰巧张玲兴并不嫌弃他,反而喜欢他,就这样,1976年,17虚岁的张玲兴与31岁的周云亭结婚了,周云亭成了张家的上门女婿。

婚后,夫妻俩恩恩爱爱,对养父养母极尽孝道。一家人虽不富裕,但日子过得和睦美满,舒心畅快。尤其是张志英老两口,已经完全走出了无儿无女的阴影,他们觉得很是骄傲,在村里也抬得起头了,逢人便说:“娃俩可孝顺着呢!瞧我现在,饭不用做,地不让下,连早上洗脸水晚上洗脚水都是他们端的,可舒服了!”羡慕得村里的长辈拿张玲兴夫妇孝敬父母的事例作为教育自家孩子的活教材。

但也有不尽如人意之事,那就是结婚五年了,张玲兴还是没有生育,虽无人提及此事,但大家心知肚明,都尽量回避这个问题。张志英夫妇私下里经常嘀咕:“该是我们的运气吗?我们不会生养,抱来那么多孩子都没得活,好不容易成了一个,难道铃儿真的不会生育吗?”商量来商量去,老夫妻最终决定:抱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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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回是为久未生育的张玲兴夫妇抱养。

经多方打听,终于在1981年经人介绍抱养了一个刚刚出生的男婴。张玲兴给他取名叫“周战海”。说来也怪,这周战海就像是个药引子,刚抱回来不久,张玲兴自己便怀上了:1982年,张玲兴的亲生儿子出生了,取名“周战台”。虽然有了亲生儿子,但张玲兴夫妇并没有嫌弃抱养的大儿子,完全视为己出,甚至更加疼爱。这样,才23虚岁的张玲兴便成了两个孩子的母亲了。

但是,天有不测风云。

1983年11月,张玲兴年近八十的养父张志英去世了。1984年清明节前,张玲兴的丈夫周云亭老家来信,说父母亲年事已高,哥哥生病,老人希望看到儿子,更希望得到儿子照顾。

接信后,周云亭变得心事重重。他整天闷闷不乐,没精打采,有时甚至像丢了魂似的心不在焉,有时在院子里一坐就是几个小时,有时在后山上朝着东方一站就是一个下午,有时会在深夜惊醒一骨碌地跳将起来。这一切,都被细心的张玲兴看在眼里。她知道,丈夫肯定是想念家乡了,想念亲人了。但是,他答应过她,当初结婚时他发了誓,要一辈子都不离开她的,他得遵守诺言,但是现在,远在万里之外的父母亲年迈了,想念儿子了,他应该怎么办呢?他矛盾至极。

实际上,周云亭内心的矛盾还不止于此。他还有一个秘密没有也不敢告诉妻子。原来,周云亭的母亲脾气古怪,对孩子要求极其严厉。周云亭曾经娶过妻子,但是母亲对这个儿媳妇并不满意,经常横挑鼻子竖挑眼,媳妇本来孱弱多病,加上婆婆的苛责,媳妇最终郁郁寡欢,后来得病不治,也没给周云亭留下一点骨血。周云亭因此对母亲很是不满,虽然妻子的去世不完全是母亲的责任,但是他仍然对母亲心存怨气,也正因此,他才会一狠心将父母亲丢给哥哥,一个人背井离乡来到西部,来到乾县替人家生产队帮工种西瓜。他当年出来时曾经暗暗赌气,决定这辈子再也不回丰县老家了,也因为这他才会答应做张玲兴的上门女婿。可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母亲纵然有许多的不是,可是做儿子的难道真的要跟母亲怄上一辈子气吗?说实话,他还真的想家了!想念那个一望无际的大平原了!想念体弱多病的老父亲了!也想念那个曾经让他很生气很生气的老母亲了!

可是,自己不是答应了现在的爱妻要一辈子守着她的吗?他能丢下妻儿岳母于不顾独自回到故乡吗?

当然不能!因此,他只好痛苦着。他已经十分无助。他每天晚上做着同样一个梦:他背着行李要回江苏,妻子拉着他的手舍不得放开,两个儿子抱着他的腿哭哭啼啼叫爸爸,岳母无助地倚着门框老泪纵横,而远方,母亲苍老而又悲凉的呼声时断时续……

好不容易熬到夏收之后。一天晚饭后,张玲兴把家里打理得整整齐齐。然后,她把养母请到中厅,把丈夫也叫了来。她严肃认真而又温和地说:“妈,虽然我不是您亲生,但是您我比生身母亲还要好,我跟云亭结婚后,我们对爸妈虽然谈不上很好,但也不会很差吧!”她瞅了一眼耷拉着脑袋的丈夫,接着说:“云亭,你对我好,对爸妈也好,可这几个月不对劲了,整天闷闷不乐。我看出来了,你想家了吧?想亲娘了吧?你是不是想回江苏老家啊?说出来啊,憋着多难受啊!是不是怕毁了当初做上门女婿的誓言啊?是不是怕我们娘几个不跟你走啊?”一回头她对养母说:“妈,我是这样想的,一,我绝对不会离开您,我要一辈子孝敬你;二,我既然嫁了云亭,就不会离开他,他走哪我就走哪;三,现在云亭想家了,江苏老家有他亲爹亲娘,我们不能拦着他,就算勉强留下他,他也不会开心,而且会良心不安。因此,我决定,我们全家人一起跟云亭回江苏丰县老家,妈您也去,女儿恳求您了!”

其实,在张玲兴点破之前,养母董凤兰就已经注意到了女婿的变化,也大概知道了事情原委,根据她对女儿的了解,知道女儿一定会这样抉择,因此,当女儿说出这番话后,她倒没有太大的反应。可是周云亭就不一样了,他是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因此,他盯着妻子,惊讶得半天说不出话来。董凤兰说:“囡,你随他回老家吧,我一把老骨头就丢在这陪你爹吧!”但是张玲兴非常果断地说:“妈,我说了,我再不与您分开,您不走,我就不走!”董凤兰太了解这个女儿了,为了女儿的幸福,她终于勉强说:“好吧,大家一起走吧!”

就这样,1984年8月,张玲兴带着养母和两个儿子,随丈夫来到了江苏丰县大沙河镇后双庙西队。

虽然早就预测到会很艰苦,但是回到丰县后实际上遇到的困难,还是大大地超出了张玲兴的预料。

首先是没地方住。周云亭在外多年,祖上留下的几间破屋现在哥哥嫂子一大家人住着,父母亲跟着哥嫂住。他们回来后,哥嫂勉为其难腾出了一间,一家老少五口就这么蜗居着。不方便的程度可想而知。其次是没田地种。他们是1984年回的丰县,这里早在两年前就完成了分田到户,周云亭在外地一直没有音讯,当地生产队还算好,给他留了一小份既远又孬的坡地,这坡地要比一般的地高出不少,汲取不到灌沟里的水,要用人力引水灌溉,十分费力,产量也不高。再说,一个人的份地又怎能养活一家五口啊?再就是生活不习惯。张玲兴和养母对丰县大平原的生活方式极不适应,尤其是年过七旬的养母董凤兰,更是适应不了,她整天想着要回陕西老家。

25岁的张玲兴却表现出顽强的性格:既然告别了乾县的叔伯阿姨,就断然没有回去的道理,她张玲兴丢不起这人!她数了数从乾县带来的为数不多的钱,一咬牙:“云亭,咱建房子。”

说干就干。房基是自家的,不要钱。地基自己平整,材料就地取用。墙用泥土夯,瓦用泥巴烧。夫妻俩自己动手,既当师傅又当伙计还兼小工。两个月工夫,三间泥瓦房勉勉强强建好了,好孬还围了个院子。村里人对这个年轻漂亮的外来媳妇刮目相看了,她的能干让村里人很是震惊。接下来她做了件让父老乡亲更为震撼的事情——把公公婆婆接新房里住了。理由十分简单:云亭在外多年,没有尽过孝道,以前是哥哥嫂子负担,现在哥哥病了,日子更加艰难了,云亭既然已经回来,哪怕生活再难,也要承担做儿子的责任。

就这样,在江苏丰县一个叫后双庙的村庄里,周云亭张玲兴一家总算以新的格局又暂时安定下来。日子虽然清苦,但张玲兴固执地认为,只要夫妻同心,勤俭持家,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

由于终日劳累,加上长期营养不良,张玲兴病倒了。住院期间,有一位年近八旬但身板硬朗的老太太常来探望,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张玲兴觉得奇怪,没听说有这么一位亲戚啊?平常也不见走动,她是谁呢?经再三盘问,周云亭终于说出了原委,原来,这老太太叫丁志圆,是周云亭前妻的母亲,按当地人习惯,张玲兴应该叫她“续母”。这丁老太太对女儿极好,对女婿也很好,女婿周云亭回丰县后,她多次提出要来看望张玲兴,她说要把张玲兴当成自己的闺女看待。但是周云亭不让,因为他一直没让张玲兴知道自己曾经有过婚姻。可是现在张玲兴病了,丁老太太不管那么多了,她知道张玲兴懂事、聪慧、勤劳、贤良,因此,她很喜欢这个“女儿”。所以就出现在张玲兴的病床前了。而张玲兴知道这一切后,心中当然不是滋味,但面对因为担心害怕而满脸土灰色的丈夫,面对丁老太太一丝假意也不掺杂的关爱,本来就豁达大度的她在经历了短暂的不痛快之后还是接受了这个现实。再往后,她发现,这个续母对她的好竟然超过了养母和婆婆,因此,在三个母亲中,张玲兴跟续母反而越来越亲近。

天有不测风云。续母的唯一的儿子先她而去了,不久,续母的孙子又意外死亡,续母在短短的时间里成了一个没有亲人的孤老,续母病倒了,瘫在床上没人照顾,拿她的话说:“死了算了,跟儿孙做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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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张玲兴念着续母的好,她可不能让续母躺在床上等死。她也不跟丈夫商量,悄悄地将续母从隔壁的梁寨镇西陈楼村接到自己家中,她说:“娘啊,我就是您亲闺女,我来服侍您。”

从此,张玲兴主动承担起一个公爹三个娘的赡养义务。可是,这四个老人没一个跟她有血缘关系。

自从接来续母之后,本来就穷得叮当响的家境更是贫困交加。

尽管夫妻俩勤俭节约,但就那么点地,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让一家人吃饱。张玲兴夫妻俩思来想去,决定借钱买辆脱粒机。他们借遍了所有的亲戚朋友,好不容易凑足了钱,买回一台脱粒机。夫妻俩每天起早贪黑,足迹遍布五里三乡,生意倒也不错,这额外的收入勉强能够填平家中口粮的短缺。于是,一家人总算可以平安度日了,虽然日子过得清淡,但天伦之乐融融。可是,老天总不遂人愿,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这个家,不久便碰上了灾难,而且是毁灭性的灾难——周云亭病了!肝炎!肝硬化!

一家之主生大病,那就是房子的中梁断了,那就是天塌了。

周云亭的病让他基本失去了劳动能力。他得每天吃药,隔三差五就要上县里的医院。因此,持家的重担全部落在张玲兴的肩上。她不但要挣钱养家糊口,还得给丈夫治病。地里的活她全部包了,包了也不够,怎么办?帮人家脱玉米棒是季节性的活,不是收获季节就得歇着,怎么办?张玲兴开始承包别人家种不完的地,承包了别人家的地还是不够啊,怎么办?她又捡起做姑娘时学会的手艺——刺绣,她心灵手巧,绣一些小玩意拿到附近的梁寨镇集市上去卖。或多或少也能补贴些家用,当然,仍然不够丈夫看病和全家人吃饭!

养母董凤兰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她思量着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帮助女儿,只会成为女儿的累赘,她思谋着回到陕西老家去,让女儿少养一个算一个。但是她知道,女儿是不会让她回去的。因此老人心生一计,说想回陕西看望亲戚,待上个把月就回。张玲兴没有想到这是养母的计谋,反而觉得自己的外迁剥离了养母与亲戚的感情,因此产生了深深的愧疚。1985年秋,她将养母送回了陕西乾县,并千叮万嘱母亲:“娘啊,不要待久了,一个月,顶多两个月,我会想你的!”在乾县,张玲兴将带去的不多的几块钱买了礼品,东家一份西家一份地走,待要回丰县时已经两袋空空。张玲兴拿着一包干粮来到西安火车站,她悄悄爬上了一辆开往徐州的煤车。

养母董凤兰打定心思不再去丰县了。

张玲兴等啊等,一直等到年底,还不见养母回来。那时又没有电话手机,联系只有靠写信,张玲兴写信去催,养母让人回信说年终将至,干脆过完年再去丰县,过完年后,张玲兴等啊等,从正月等到清明,从清明等到端午,一直等到中秋和冬至,养母还是没有回来。张玲兴急了,她决定去一趟陕西,去把养母接来。这时,养母来信了,叫张玲兴别催,也别急,说她决定到丰县过年。张玲兴相信了。她是多么的思念养育自己成长的母亲啊,她跟养母从来没有分别过这么久,她天天晚上做梦,做噩梦,不是梦见养母病了,就是梦见养母没了。然而,一直到过年那天下午,张玲兴站在村外的泥土路上望眼欲穿,一直等到傍晚才拖着疲惫的双脚回家准备年夜饭。这时,张玲兴发现自己又有了身孕。

张玲兴急了。她决定亲自去一趟娘家。借着清明这个特殊的节日,已经怀孕六个月的张玲兴回到了陕西娘家,她推开那扇熟悉的板门,她踩进那个充满了她快乐的童年记忆的院子,她看到养母披散着头发正俯身在院子的角落里鼓捣着柴草,一身灰色的衣服又脏又破,她知道老人眼神不行了,衣服破了也补不了,她知道老人肯定关节炎犯了,衣服脏了也下不得生冷的水,她忽然悲从中来,辛酸地喊一声:“娘!”养母似乎听到了这一声天外来音,她俯着的身子停了一下,但很快地又俯下去了,她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是幻觉,但是,当一声更响亮更清晰不带哽咽的呼声再次传来后,她才慢腾腾地放下柴刀,颤巍巍地直起身子,晃悠悠地转过了身,果然是女儿,她笑了,张玲兴丢下手中的大包小包,飞身过去,一把抱住养母,她大哭:“娘啊,我的亲娘啊,您可想死我了!您怎么这么心狠啊?您怎么骗我啊?这回您不跟我走,我也不回了。”

养母见此情状,知道无可挽回,便同意随女儿回去。张玲兴带着养母来到西安火车站,用最后的一点钱买了一张火车票,并把几块余钱交给母亲:“妈,你带着行李先回,到徐州再坐个三轮车去丰县,不会找不着了吧?既然回来一趟,我想去看下我生母,耽搁一两天就回!”待养母上了火车之后,张玲兴偷偷抹了把泪,富有搭煤车逃票经验的她袋里空空,哪里有面子去看望生母啊?待养母走远后,她一转身便钻进了黑暗之中,她寻到一辆开往徐州的煤车爬了上去。老天,这回与上次可不一样,这回可是有着六个月身孕的啊!

养母前脚到家,张玲兴后脚也踏进了家门,养母奇怪地问:“不是看母亲去了吗?咋这么快!”张玲兴一撇嘴:“去了,她不在家,便回了,就你后一趟车呢!”

1987年农历八月二十五日,张玲兴生下一女,取名周书琴。本来就难以为继的家庭又添一口,日子变得更为艰难了。

张玲兴的家庭格局演变为——上面四个跟她没有丝毫血缘关系的老人,80岁的公爹、75岁的婆婆、74岁的养母、80岁的续母;中间是身患肝病已经失去劳动能力的丈夫;下面是6岁的养子、5岁的亲生儿子和刚刚出生的女儿。维持全家生计的重担,全部落在张玲兴的肩上,而这时的张玲兴,仅仅才27岁。

张玲兴一天的生活是这样的——天蒙蒙亮就起来打扫院子,再打扫房间,然后给三位老人送洗脸水,给有肠病的婆婆端尿盘子,帮她翻身,给她擦洗身子,给丈夫煎中药,然后到田地里去忙乎。续母在家烧好早饭,叫醒俩孩子去上学,照看小孙女。大约九点钟,张玲兴从田地里回来,如是收季她则骑着三轮车拖着脱粒机到外村揽活,碰上墟日她还得到梁寨镇上去卖自己的绣品。后来,她新增了业务,她会一个人去山东临沂和安徽滁州(丰县与山东、安徽交界)批发一些小商品,再到集镇上去倒卖。晚上,她又到自家的田地里去忙乎,十点以后才会回家,然后到四个老人的房里请安问好,要给最难说话的婆婆捶肩捏背,还要打着哈欠耐着性子听老人们喋喋不休地讲述那些不知重复了多少遍的关于她们年轻时的那些事……

即使是这样,张玲兴仍然养不活全家,无法让家人吃饱饭。尤其是大伯周云明1989年去世后,公婆的赡养便由她全部承担了,她的处境更是雪上加霜。但是她的孝心、她的善良、她的义举、她的勤劳、她的真情感动了很多很多人,她获得了人们的理解、同情、赞扬和支持,帮助她的人越来越多,她家院子里,经常会莫名其妙地多出一些柴草、青菜、麦子、马铃薯,甚至是蒸熟了的馍馍和刚烙好的大饼。这些都是好心的乡亲们送来的,生怕要强的她拒绝或者记情,才悄悄地送来又悄悄地离去。当然,帮助她的人中也有外村甚至是县城里的,丰县烟草专卖局局长刘元真,从1987年起,每年都要去探望张玲兴一家,每年都会送来很多的粮、面、米、油和资金,及时帮助张玲兴摆脱了困境,这种帮扶一直持续了十几年。而像刘局长这样的人可不止一个。张玲兴每每与儿女们讲到这些,都要加重语气强调一句:“受人恩惠当思回报!你们可不能忘了这些好心人哪!有能力要回报,没能力要记牢!”

1993年6月20日,86岁的公爹周敬文离世,张玲兴在乡亲们帮助下,妥善办理了老人的丧事。丈夫周云亭的病仍然得不到有效的治疗,病情不断恶化,1999年11月1日,才53岁的周云亭恋恋不舍地松开了妻子紧握的双手,轻轻合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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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完了丈夫的丧事后,张玲兴独自坐在屋里发呆,她已经没有了眼泪,即使有泪也不能流,只要她一流泪,全家人就都崩溃了,因此,她得坚强,再坚强!虽然,她也不知道往后的日子怎么过。

丈夫去世后,部分村民对她产生了疑忌——不再借钱给她了。村人们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张玲兴才39岁,虽经风霜雨露但仍然风姿绰约,上门做媒的人络绎不绝,人们担心,要是哪天张玲兴一狠心,丢下老人孩子不管,一个人远嫁了,他们找谁要债还钱去?

后来的事实证明了村人的担心是多余的。丧夫后,确实有很多人前来做媒,但没有不被张玲兴拒绝的,张玲兴为了吓唬对方,干脆开出一个无人能够满足的条件——再嫁可以,必须得带上三老人和三个孩一起出嫁,否则免谈。这个条件一出,立马唬住了那些说媒的人。当然也真有不怕的,北京有个在某部当司长的领导,丧偶,他是江苏人,听说了张玲兴的故事,很受感动,他托人前来说媒,答应先将三个孩接到北京,再寻找住地,然后将老人们全部接去。这回轮到张玲兴骑虎难下了,不嫁吧,又自食其言,嫁吧,她还真的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她不敢相信世间还会有这样犯傻的男子,她犯难了,她不是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后路,她就是放不下,虽说人家答应了她的条件,但真的三老三少都跟着去北京,那不是个天大的笑话吗?她不敢往下想了。最终,她选择了拒绝。所有的人都不理解,笑她的有,骂她的也有,替她可惜的更多,连她的续母都劝她:“傻闺女,这么好的条件,太难得了,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听说人也不错,你就去了吧,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们几个老人,我们没几年好活了,我们可以不去的,邻里乡亲还会让我们饿死?可别因为我们几个老不死的误了你自己啊!”

张玲兴一头埋进续母的怀里泣不成声,良久,才抬起头,捋了捋头发,又摸了摸续母皱巴巴的脸,深情地说:“娘啊,您就是我的亲娘,你们都是我的亲娘,我就是舍不得你们,更不会让你们受委屈的!咱在一起,宁愿苦一点,咱图个舒坦,不几年孩子就长大了,他们会跟我一起服侍你们的。再说,你们仨都八九十岁了,咱们还指望别人来养老送终啊?”

打那以后,大家知道了张玲兴的心志,再也没人上门提亲了。

1995年,张玲兴的亲生儿子念初一,抱养的大儿子念初二,女儿小书琴上小学,三个孩子都很懂事,学习成绩都很好,但张玲兴实在无力供养三个孩子读书,她需要帮手,但那时丈夫的病已经很重,完全无法帮忙了,思虑再三,她决定让儿子周战台弃学。所有人都不理解,觉得她又犯傻了,按理,停学也是大儿子先停,帮忙也是从大而小,再说大儿子是抱养的,凭什么让亲生儿子弃学啊?

儿子弃学后,张玲兴多了一个得力的帮手,儿子长得挺壮实,不到几年,就成了个大小伙子,到1999年周云亭去世时,他已经长成一个什么活都能干得好的种田能手,不但种田,他脑瓜子还灵活得很,他力气用不完,就跟别人承包了20多亩地,还不过瘾,他利用大平原的地形,搞起了养殖,他养水鸭,刚开始是几十只,后来几百只,再后来几千只。小伙子不错,完全成了家里的顶梁柱了,家里的生活压力终于减轻了。

大儿子周战海也十分懂事,他不愿给家里添加负担,不愿再让母亲和弟弟养活自己,2000年高中毕业后,他决定不上大学,他要去参军,他对母亲说:“我去部队,一定可以考上军校,上军校是不要一分钱的,而且有前途。”但是一去就是两年不回,张玲兴想儿子了,她决定去河南洛阳的部队看望儿子,她把圈里的猪卖了,揣着一千二百块卖猪的钱到了部队,她还没见到儿子的面,先在操场的光荣榜上看到了儿子的照片,哈,那是优秀士兵光荣榜,儿子笑吟吟地排在第一位呢!张玲兴心中那个自豪啊,是用语言无法表达出来的,她用手隔着玻璃在儿子的脸庞上摸了又摸,直到一声清脆的声音传来:“娘,你干吗呢?”“儿子!”张玲兴一转身就把儿子往怀里揽,但是揽不过来了,他已经长大了,长得娘要仰面才能看清儿子了。在部队期间,张玲兴还得到一个天大的喜讯,那就是儿子考上军校了,是解放军石家庄陆军指挥学院。那一次,张玲兴揣着卖猪钱惴惴不安地去,最后又揣着卖猪钱高高兴兴地回。她放心了,她高兴了,回后双庙时,她在村口遛了一圈,她在村外仔细地打量着这个村子,她来到了丈夫周云亭的坟前,她告诉他:“我们抱来的儿子考上军校了,要当军官了,我们亲生的儿子长大了,可以支撑家庭了,我们三个娘亲身体都还好,你就安心吧!”她哭了一阵,又笑了一阵。她从来没有迈过这么轻松的步子入村,这一回,她甚至用丰县的方言哼着陕西老家的秦腔,笑眯眯地回到了家。

2003年,有人给周战台说了一门亲事,人家姑娘上门相亲,没有嫌弃三个老人是累赘,人家要的是小伙子勤劳善良,要的是小伙子聪明能干,要的就是这一家子有情有义。当年就结婚了,新媳妇果然大有张玲兴的风范,她不但是地田里的一把好手,在家那也是一个贤淑的范儿,给三个奶奶端茶送水、端尿倒屎、端汤送水,她从无怨言,拿周战台的话说:“当年,母亲让我这个亲生儿子停学,就是要让我们好好持家,好好服侍奶奶们,要是我们不努力持家,不孝顺奶奶,那母亲的心血就白费了!”张玲兴看着孝顺的儿子儿媳,她又笑又哭,笑是高兴的笑,哭也是高兴的哭。

张玲兴的事迹在丰县家喻户晓,在整个徐州也被广为传颂,2003年冬,她被评为江苏省徐州巿“首届十大孝星”。紧接着,领导来了,记者来了,学生来了,慕名的来了,好奇的来了,看热闹的也来了——张玲兴家差不多成了免费的旅游景点了。张玲兴和三位90多岁的老人俨然成了当红的明星,每个来客都要找张玲兴合个影,都要将三个90多岁的老人抬到院子里当模特,要摆成不同的造型拍照留念。三个老人呢,整天乐呵呵地合不拢嘴。

2005年11月16日,婆婆周黄氏去世了。三个月后,2006年2月17日,养母董凤兰也永远地合上双眼,张玲兴之前答应过养母,说待养母百年之后要把养父的骨灰请到丰县,跟她合葬,因此,在养母病危之时,她特意回了一趟陕西,把养父张志英的骨灰从坟地里起出,背到了丰县,兑现了让养父母合葬的诺言。

虽说都是90多岁的喜丧,但三个月内失去两位相依为命的母亲,张玲兴还是悲痛欲绝。那一阵子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她经常一个人像夜游一样,不管白天还是晚上,不知不觉地就会来到三位老人的坟前,一坐就是一个下午,她跟仨老唠嗑,一唠就是大半个晚上!她对着婆婆的坟头自言自语:“娘啊,您一辈子脾气倔,跟人合不来,我怎么做您都不满意,您还经常跟我养母拌嘴,问她是哪来的姐,说您才是正宗的奶奶,娘啊,大伙都知道您脾气不好,生前都依着您,说您是正宗的姐,正牌的奶奶,现在,你俩都去了,我说你们仨都是我的亲娘,都是正宗的姐,正牌的奶奶!娘啊,您在阴间可别老生气了,别动不动便爬上院墙往下跳了,您看您那么大岁数了,还动不动就发脾气,动不动就赌气爬上院墙往下跳,您要不是任性跳墙摔断了骨头,指不定要活过一百岁呢,那多好啊!像我续母,马上就一百岁了!我要给她大办生日,老风光了!娘啊,我知道您是嘴巴子硬,不服输,您其实是喜欢我这媳妇的,想当初,您对我可凶了,吓得我差点逃回陕西,可我也不服输啊,我让您骂,可是后来您不骂了,尤其是最近几年,您还笑,真是难得啊!我知道您已经喜欢我这个儿媳妇了!嘿嘿,现在您就放心去吧,在那边可不能再欺负我养母了,两人要好好相处,要互相照应,好不好,算我求您了,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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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婆婆唠了一阵,张玲兴又转向养母养父的坟头唠叨开了:“爹啊,娘啊,真是对不住你俩了,让你们背井离乡从陕西来到这里,可是我也是没有办法啊,其实在这里也挺好的,尤其是三个孩子都很乖,很孝顺,很争气。娘,您生前受了点我婆婆的气,她老挤兑您,说您不是正宗的姐,不是正牌的奶奶,您别在意啊,她就是那样一人,有嘴无心,我刚刚跟她说了,你们三个都是我的亲娘,都是正宗的姐,是正牌的奶奶。要我说啊,你们三个,我续母最随和,她从不与你俩吵闹,凡事让着你俩,所以她最开心,我婆婆性子最犟,最喜跟人计较,而您呢,又喜欢当真,于是你俩经常掐起来,为了谁是正宗的姐,谁是正牌的奶奶,两人差不多掐了20年了吧。您也别跟我婆婆计较,我看您给她受的气也不少,她没占到您什么便宜,我看算了,生前你们算是扯平了。到那边了,可不能再掐了,都几十年的老姐妹了,要好好相处啊,不然我不放心的!要听话啊,娘!我会经常来看你们的!”

儿子周战台最了解母亲了,每次找不到母亲,他就知道母亲是去了坟地。因此每当张玲兴诉说之后,他就一定会出现母亲的身后,他上前搀起母亲:“娘,回吧!”这时的张玲兴一转身:“娘,孩子来接了,我要回了,你俩可不准再吵了啊!”

两位母亲走了之后,张玲兴把健在的续母当成了宝贝,她把对三个母亲的心思全部堆在续母身上。她每晚跟续母睡一床,她说:“娘啊,我现在只剩您一个娘了,求求您,一定要好好地活,我没到60岁您不准走啊,您要是走了,我可就没娘了!”

2005年,女儿周书琴考上大学。张玲兴再没别的牵挂,她心无旁骛地照料着续母。2007年续母100岁,张玲兴张罗了一个盛大的生日庆典,来拜寿的亲戚、来庆祝的朋友、来探望的领导、来采访的记者、来看热闹的乡亲们成千上万,差点没把后双庙村给挤爆!

长期的操劳虽然让张玲兴患上了严重的胃病、关节炎、偏头疼等疾病,但她的付出让老人们得到了善终,她的孝心感动了无数的人。从2003年起,就有各种各样的荣誉加在她的头上,从丰县的“三八红旗手”到全国的“三八红旗手”,从丰县的“十大杰出母亲”到江苏省的“十佳母亲”,从徐州的“孝星”到江苏省的“孝老爱亲模范”再到感动中国的“全国道德模范”,张玲兴把所有跟孝与徳有关的荣誉都搬回了家。2007年9月18日,在北京人民大会堂领完奖后,有一位领导来跟她握手,正在好奇地东张西望的张玲兴忽然呆住了,她张大了嘴巴半天也没合拢,她结巴了:“您,您不是那,那位——”“我是胡锦涛!你是丰县的张玲兴吧!你很孝顺哪!全国人民都要向你学习啊!”

2010年5月30日,张玲兴的续母丁志圆无疾而终,享年103岁。

今天的张玲兴是个最幸福的人:大儿子在部队当军官,娶了媳妇生了孩子,在丰县县城买了房子;小儿子在后双庙村新建了楼房,光轿车和工具车就买了三辆;女儿大学毕业后在南京某大企业做设计师,可谓是业成家和,前程似锦。张玲兴现在的任务是陪孙子孙女玩,可是玩着玩着,她总是不由自主地想着三位母亲。

她挂在嘴边最多一句话就是:“娘啊,我想你们!”

责任编辑:黄艳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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