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澳笔记

张迪华，50年3月10日出生。现为中国艺术学会常务委员，中国作家书画院特聘书画家，河南省作家协会、美术家协会、杂文学会会员，菲律宾中国艺术中心特聘艺术家，全日本中国艺术家联盟特约作家，西澳中国书画家学会艺术顾问。至今发表文学作品160多万字，艺术论文68篇。有18篇文学作品在海内外获奖，26幅国画作品入选全国性大展，6幅获奖。在国内外举办个展10次。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中国书画60年—张迪华卷》，天津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专著《雅俗共赏画牡丹》。

三年前，我和老伴、女儿、女婿一家四口在澳洲东南部几个城市以及塔斯马尼亚岛上美美地玩了二十多天。女儿女婿被澳洲迷人的自然环境和良好的世风民俗深深吸引，回国后经过努力，很快便移民澳洲了。根据相关规定，他们移民的城市被限定为澳洲西部的珀斯——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去年十月，因为女儿生孩子，我和老伴去了珀斯。这一去才知道，原来珀斯是如此美丽的一座城市！在珀斯生活了半年之久，诸多感受，诉诸笔端形成以下几篇小文，与诸位分享。

遭遇自觉

三年前自驾漫游澳洲东南部，在塔斯马尼亚岛上，看到路边有卖苹果的，妻子就让停下车来，要去买点苹果。可是没有卖苹果的人，但价码却是清楚的，意即你要什么苹果就拿什么钱，把钱放在指定的地方就行。这似乎有点不可思议，有不给钱的怎么办？付了钱，拿了一袋苹果要走，这时候主人来送货了。她告诉妻子，说另一种苹果是当地的，很有味道，还便宜一点，让妻子换一换。果然好吃，还便宜了不少，这让妻子特别感动，后来在和别人讲这件事时，妻子甚至眼含热泪。也难怪，妻子是个常与商品打交道的人，在国内，她可很少享受过如此诚信自觉的买卖。

后来去超市买东西，又看到更多的出口是自己结账。拿起条码扫描机，一样一样扫过去，按照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总价，刷完卡或付完现金走人。如果有人故意漏掉一两件商品不扫描怎么办？

当时只顾着玩的开心，没时间也没条件去细究这些事情。

这次到澳洲珀斯，不是游玩而是生活，感受就深刻不少。

一次没和孩子们一起，只带着妻子驾车去逛一家大型超市。行前女儿告知，超市有的是免费停车位。可是我绕了两个圈子，硬是没有找到正确的位置，而路边停车都是要计时收费的。绕到第三圈，看到右手边那个不小的停车场，进口出口都没有横杆，大门敞开着，便以为这或许就是超市停车场。停车之后，便和妻子去逛TAR GET去了。一个多小时后去开车，看门口的大牌子上好像有一个小时收多少费的字样，但是拿不准，这时便只恨自己的英语太菜。正好过来一个中国人模样的年轻人，便问停车场是否收费。听口音像是广东人，他说当然是收费的，你们停了多长时间？我们说大概一个多小时。他用手一指说，去吧，那边缴费。我们又说我们没有什么凭据，时间怎么算呀？他说，哦，这么回事。说着走到我们车前一看，告诉我们说，没有罚单，你们走吧。我们真就走了。当然应该算是逃费。当然也应该算作不是故意。

回来给孩子们一讲，他们直说不该不该。同时也告诉我们说，在珀斯，会有极个别中国留学生停车、坐地铁逃费，很容易得逞。偶尔发现一次被罚款，最终算下来还是划算。无奈，他们真的缺钱用。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讲，逃费的事绝无仅有。逃费，且不说查到后的严厉罚款，就个人来说，那是非常可耻的一件事。

那一次，又有一件洋相事发生在我身上。中午在IKEA吃饭，已经坐在桌子上开吃了，我忽然想喝一杯可乐。一块钱一杯，女儿便给了我一个硬币。走过去，找不到杯子，便绕到取餐入口处拿了一个杯子，然后退出来就去接可乐。可乐接了，却找不到地方投币。过来一个漂亮的服务生整理台面，我便拿钱在她面前晃了晃，意思是到哪里付钱。她先是一愣，继之一笑，指了指结账处，也就是刚才我们取餐的结账处。到结账处给人家一块钱，收费的人又是一愣，看到我手里的可乐，这才笑着说：Thank you！

原来，用餐的人在入口处取餐盘、碟子、刀叉的同时，如果想喝点什么，咖啡、可乐、牛奶等饮品，都有相应的杯子。当你选好了食品结账之时，人家看杯子算账。结账之后，你在外面的饮品处就可以接你要喝的饮品了。像我那样是违规的，倒是无人干涉，你要喝也就喝了。可乐一块，咖啡两块五，看样子，你用可乐杯接咖啡喝，估计也没人管你。但谁会这样做呢？

由此，我才知道为什么这里所有的公共厕所都那么干净，交通秩序都那么好，每个家庭的院落都没有高墙壁垒，自觉啊！

自觉真好。你自觉，我自觉，大家都才会享受到自觉给我们带来的巨大美好。

珀斯的唐人街

和马尼拉、吉隆坡、墨尔本、悉尼的唐人街比起来，珀斯的唐人街实在小得可怜。街的路面是单行道，若要开车进街道，需先绕到可以进入的路口。街道长度可以一眼望到头，约莫也就是三四百米的样子，店铺自然也不会很多。我想，这和珀斯位居西澳，城市不大，华人不多有关。

但是街道虽小，却是珀斯华人最常去的地方。大陆、台湾、香港、新加坡人在这里开出各种商店、饭店，物质的文化的都有。在这里，你可以听到来自中国、台湾、香港、新加坡甚至马来西亚很多地方的乡音，买到很多你那么熟悉同时又让你感到那么亲切的商品。譬如方便面，譬如王老吉，譬如二锅头，等等等等。虽然比在国内贵了许多（一般都是在国内卖几块钱，在这里也卖几块钱，可这里是澳刀哟），吃一碗面就得14澳刀（合人民币70多元），生意照样红火。这里挣的钱也相对多呀！

差不多的店里都摆有华文报刊，如《澳大利亚时报》《澳洲东方邮报》《生活》《南半球》等，都是免费拿取。作为曾经的报人，我对阅读报刊有着特殊的兴趣。见到这么多的华文报刊，那种兴奋劲儿就别提了。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样拿一份，我如获至宝。回到家里细细研读，发现几份报刊里看上去最阔绰的却是法轮功办的报纸，这里就不说它的报名了，版面大，版数多。想想看，没有过硬的后台老板支持，办报经费从何而来？当然，报纸的大多数版面还是新闻、财经、旅游、文化副刊、生活小常识、广告等等，但每期总会有一两个版面刊发反共的内容。我先是看了一两期，后来就不看了，因为胡编乱造的内容简直荒唐可笑。譬如云南火车站的暴恐行为，被认为是中共内部斗争的派系头头所为，那些暴徒都是训练有素的武警官兵。后来在华人聚会中，我问身边的人对法轮功的报纸有什么看法，多数人都摇头一笑，说一派胡言乱语，没什么看头。我想起三年前在悉尼歌剧院前的一次遭遇：一位有江浙口音的老太太，说看样子我一定是一位被蒙蔽的共产党的干部，苦口婆心劝我退党。我说我不是党员，她就劝我退团。我说我不是团员，她就劝我退少先队。我一时忍不住，就冲他一声大吼：法轮功给了你多少钱？真讨厌人！看我发火，她这才悻悻地离开了。一个所谓强身健体的法轮功，蜕变为一个政治色彩浓烈的组织，这让人不免会有看法。endprint

不管珀斯的唐人街多小，可她毕竟是华人经常光顾的地方。尤其是一些上年纪的华人，在珀斯居住已经很久了，可是英语仍然不过关。过一段时间，即使不购物、不吃饭，他们也必然会到唐人街转转。在那里可以看到很多中国人的面孔，听到来自很多地方不同的中国方言。而这些，对他们该是一种多么大的慰藉呀！

中国人若办大事喜事请客，一般也都是到唐人街装修豪华、有着完全中国味道的古色古香的饭店进行。就连中国驻珀斯总领馆的迎来送往，多数也安排在唐人街上。而每逢春节、元宵节、端午节、中秋节等中国的传统节日，珀斯的唐人街照样会红红火火一派节日气象。那秧歌舞、走旱船、踩高跷、打腰鼓、舞狮子、耍龙灯……不由得便会牵着你的思绪，越过千山万水，回到你那熟悉的村庄和城市，看到亲友们清晰生动的面孔，听到那令人怦怦心跳的乡音。

夜色澄澈

我不知道怎么来形容珀斯的夜色。搜尽枯肠，觉得“澄澈”两个字还行。月光如洗的夜晚，我沿着小区的环形路漫步，整个人沐浴在牛乳一般的月辉之中。天地一片静谧，而思绪却在这静谧中万马奔腾一般活跃。

夜色多么好，令我心神往，多么迷人的晚上……

上面是一段我们这个年纪的人耳熟能详的歌词。那迷人的夜色，正是数十年前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在如此迷人的晚上，恋人们倾诉衷肠、窃窃私语、耳鬓厮磨，更让这《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唱到了全世界每一个爱心依依的人的心里。不知如今莫斯科郊外的晚上还有没有如此迷人的夜色，反正珀斯的夜色，总是让我痴迷。

那天晚上，看到明晃晃的大月亮把小区的树、屋、花、路，还有路下边的湖滨公园内的湖水，甚至湖面上昏昏欲睡的野鸟，全都清亮亮地投入我的眼帘，澄澈，通透，悦目赏心。心下就想，当这明晃晃的大月亮从湖对岸那万家灯火处慢慢爬上来时，一定比这眼前的景象更为迷人。好吧，明晚早一点出门，记得带上相机，站在湖边拍摄月亮升起的过程，想必会是一组令人迷醉的摄影作品吧？除了写作、绘画外，摄影也是我格外上心的爱好。尤其来到珀斯，极佳的空气质量和自然环境，让镜头下的美景总是那么眉清目秀，楚楚动人。

第二天晚上，我早早便来到湖滨公园的湖边，选择一处最佳的摄影位置，听着蛙间断的轰鸣和夜鸟的啁啾，静静等候着我心目中的月亮，从对岸最高处的树影屋顶上露出她那娇媚的容颜。

哦，有了。似乎倏然间，月亮便露出了她的一少半脸。少顷，半个白白的脸稍微曳斜着展露出来。天色莫名地暗了下来，愈显出月亮那半张脸的白皙明亮，月辉却染有淡淡的金黄。这时，对岸漫坡上的点点灯火，彷如星河一般浮起了那轮慢慢升起的月亮。星星哪儿去了呢？正纳闷间，月亮那张圆圆的脸已经完全绽放出来，只是下巴还黏在黑影的豁口之间未能拔出。再看，嘿，亮晃晃几乎浑圆的月亮已经爬上夜空，月辉将对岸的轮廓勾勒的十分明晰，同时也在湖面上映照出一条波动的光带。月亮越升越高，越来越亮，月辉烘托着她，那浑圆的脸蛋渐渐模糊起来，但是湖面上的那条光带却越来越宽，越来越长，越来越生动起来。可以看到有几只不安生的夜鸟，正小声相互招呼着游过那条光带，钻进一片苇荡里去了。

置身于如此澄澈的夜色之中，我真的想高歌一曲《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又恐惊动他人，自然不妥。于是我置念起我那些诗人朋友，若他们在，不知又有多少扣动心灵的诗句溢了出来。还有我那些爱喝两口高谈阔论的朋友们，若他们在，月辉下围坐在一起，美酒烧烤，东拉西扯，一定会忘了东方之既白。

唉，遗憾的是，无人分享。

嬉水印度洋

在珀斯的夏季，如果不下海嬉水，那可真是一种遗憾。所谓嬉水，就是说你即便不会游泳，在细沙铺展的海滩上追逐涨落喧闹的浪花，修筑自己心中的城堡或疏浚江河湖汊，看那些搏浪游泳或风筝滑水、潇洒冲浪的人们翩翩起舞，看鸭蛋黄一般红红的太阳慢慢坠入海平线，也是一种销魂的享受啊！

对于我这个从小在洛河岸边长大的老头儿，见到水便会油然生起喜悦之情。不是吹牛，下过黄河，游过长江，黄海、渤海、南海的风浪也经见过。这次在珀斯长住，嬉水印度洋也就成为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

每天黄昏时分，我便自己驾车前往Mullaloo beach——自己心仪的一个海滩，去游泳。

太阳还有一竿子高的时候，泊好车，赤脚顺着一条沙道走近海滩。细软的白沙按摩着脚掌，一种暖融融、痒酥酥的感觉。老远便听到“哗，哗”的涛声，走出两边都是耐旱植物的沙道，一抬头，举着千万簇浪花的波涛翻卷着扑向海岸，一种毫不掩饰的热情欢迎，让我禁不住生出一种喜悦之情。站在沙滩上，脱得只剩一条游泳裤，把衣服装进袋子里，再用鞋子压好，以防被风吹进海里，便撒丫子扑进大海的怀抱。因为海风，刚下海时稍微有点凉，可很快就觉出海水的温馨，忘乎所以地扑腾起来。

海水较为平静的时候，或侧泳、或蛙泳、或踩水、或潜泳、或仰泳，四肢不用太费劲，海水托举着我，像鱼儿一样自由自在。风大浪高的时候，便兴致勃勃全力以赴地与海浪嬉戏，顾不到什么泳姿了，以不被海浪拍击到岸上，呛上一口咸涩的海水为准。说实话，我这个自认为水性特好的人，也还是被拍到过沙滩上呛过两次海水的，那滋味可不好受，鼻腔、口腔里一直会有咸涩的海水流出来。一般来说，只要不离海滩太近，及时地爬到海浪的头上，然后悠然滑落到浪谷，那种感受，嘿，还真说不准，既有一种征服的快感，又有一种渺小到不能再小的自卑。征服感来自对波浪的驾驭，自卑感来自大海洋的神秘和无边无际的开阔与深沉。

太阳即将沉入海平线的时候，是最令人消魂的时刻。你轻划四肢，在波谷浪峰间起伏，忽而看到西边天际那颗沉沉西坠的硕大的红红的太阳和燃烧的晚霞，忽而一波大浪翻卷过来，天好像突然间便暗了下来，那是因为高高的海浪遮住了晚霞和西坠的太阳。魅丽的夕阳晚霞诱惑着你向它们游去，就像一切动物向着光亮扑去的本性。好在人是有理性的动物，岂敢游离海岸太远？大海深处，谁知道有多少万吨巨轮被悄无声息地吞没？

太阳彻底沉进海里去了，海平线只剩一抹嫣红。不觉疲累，只感到尽兴。上得岸来，提上衣物袋，到就近的一处冲洗更衣室，将咸涩的海水痕迹冲洗干净，换上衣服，一身轻松走向停车场。这时的停车场并不十分空落，还有不少人开车过来。由于夜海的诡谲莫测，夜里游泳的人并不多，更多的是朋友们或一家人来海滩公园聚餐玩乐，享受草地和海洋的气息。

沿着长长的海岸线，珀斯的海滩公园珍珠一般串成了长长的一串。每个海滩公园都有成人、儿童娱乐健身的器材和大片绿地，还有免费烧烤的电炉和餐桌、餐椅、凉棚。灯火温馨，青草和海洋的味道让烧烤更加脍炙人口。咳，珀斯人可真会享受生活。

责任编辑 杨丽秀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