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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中国数字阅读的文化狂欢与理性思考

2014-09-16沈蔚

中州学刊 2014年8期
关键词:数字阅读

沈蔚

摘要:近年来愈演愈烈的数字阅读现象引发了学界的文化忧虑和探讨热潮。不可否认,数字阅读确实带有某些浅阅读、娱乐化、过度消费性等倾向,但其存在有诸多合理性。数字阅读的盛行是时代发展、技术发展和文化发展等多方面发展交汇的必然产物,数字阅读行为已经成为我们数字化生存方式中的重要内容。数字阅读对于当今社会转型期的中国意义重大,其发展前景是光明、乐观的,它是数字时代人们基本的生存和文化需求。我们应引导数字阅读更好地为传承与弘扬中国优秀文化服务。

关键词:数字阅读;文化狂欢;阅读危机;数字阅读素养

中图分类号:G12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3-0751(2014)08-0096-05

一、对数字阅读的文化质疑:娱乐只能致死吗?

在媒介发展到数字媒介的今天,数字阅读已经成为新媒介时代的突出特征。数字阅读指的是阅读的数字化,主要有两层含义:一是阅读对象的数字化,也就是阅读的内容是以数字化的方式呈现的,如电子书、网络小说、电子地图、数码照片、博客、网页,等等;二是阅读方式的数字化,也就是阅读的载体、终端不再是平面的纸张,而是带屏幕显示的电子仪器,如PC电脑、PDA、MP3、MP4、笔记本电脑、手机、阅读器,等等。与传统的纸质出版物相比,数字化电子出版物具有存储量大、检索便捷、便于保存、成本低廉等优点。所以,数字化阅读日益受到各国年轻人的欢迎和追捧。在现代社会,不会上网收发邮件,不会使用手机进行阅读已经成为“半文盲”的标志。人们不禁要问,这种数字化普及的极限在哪里?人的数字化发展的人文限度又设在哪里?如何在该与不该之间进行选择与取舍?

在《娱乐至死》中,尼尔·波兹曼曾尖锐地指出,以电视为代表的电子媒介不仅对印刷媒介形成极大冲击,而且使整个社会的文化重心发生了偏移——全民娱乐正在使文化枯萎。而这种文化枯萎有两种方式,一种是“奥威尔式”的,即在一种专制主义的政治语境中,文化成为一座监狱;另一种则是“赫胥黎式”的,即在一个娱乐泛滥的时代,文化成为一种滑稽戏。他的原文如下:

奥威尔害怕的是那些强行禁书的人,赫胥黎担心的是失去任何禁书的理由,因为再也没有人愿意去读书;奥威尔害怕的是那些剥夺我们信息的人,赫胥黎担心的是人们在汪洋如海的信息中日益变得被动和自私;奥威尔害怕的是真理被隐瞒,赫胥黎担心的是真理被淹没在无聊烦琐的世事中;奥威尔害怕的是我们的文化成为受制文化,赫胥黎担心的是我们的文化成为充满感官刺激、欲望沦陷和无规则游戏的庸俗文化。①

如今,“奥威尔式”的担忧随着社会的发展不再困扰我们,但“赫胥黎式”的担忧正在精英阶层中蔓延。西方社会如此,中国亦然。尤其在局面更加复杂的当代中国传媒语境下,这种对于精神危机和文化危机的担忧更加明显。随着数字阅读的日益普及,以数字阅读为代表的媒介文化的娱乐化和低俗化一度成为学界抨击的焦点。

陶东风教授认为,近些年,国民阅读呈现越来越明显的实用性、工具化倾向,在实用、物质、身体色彩迅速增加的同时,审美、人文、精神的维度日益萎缩,他称之为“‘过日子时代的大众阅读”。南帆认为,以网络等为代表的电子传播媒介“既带来了一种解放,也制造了一种控制;既预示了一种潜在的民主,又剥夺了某些自由;既展开了一个新的地平线,又限定了新的活动区域”②。建立在此技术基础上的数字阅读也一样。人们对它的考察必然既包含了肯定,也不无批判。正如铁路所带来的“信息”并非它所运送的旅客或商品,而是一种世界观、一种新的社会结合状态,电视带来的“信息”并非它传送的画面或生产的节目,而是它造成的新的感知模式、家庭关系,数字化阅读所改变的并非阅读的内容和方式,而是阅读切入我们生活的方式与新式意义生产和文化消费带给我们心灵的改变。电子传播媒介的普及使得政治制度、民族国家的观念不再显要,也终结了传统的文学、哲学甚至精神分析这些与印刷文明紧密结合的领域。电子传播媒介侵入我们的家庭和民族,混淆了公共领域与私人领域的种种界限。当我们珍藏的情书变成了随处可见的手机短信或微博,我们是否依然坚信爱情的神圣与情比金坚?

人文学者们认为,数字阅读以新媒介技术为依托,它对我们的心灵和文化的威胁主要体现在两方面:一是解构历史、消弭时空。由于阅读物和阅读方式的极大丰富,注意力集中的时间越来越短,时间变得支离破碎;历史在我们眼前消失并断裂,历史不再呈现为一个连续的、积累性的有机过程,过去不复存在,现在也只是由一个个分裂的时间片段构成;制度和现实社会生活不再成为我们关注的焦点,个人的社会归属感减弱,对于个体存在的地理属性和社会属性漠不关心,而是一味沉浸在网络的虚拟世界。二是消解权威,淡化道德。顷刻间包围我们的电子文化和数字阅读让我们陷入一种茫然的境地,我们不仅被剥夺了熟稔的阅读习惯和方式,而且被剥夺了长久以来盘踞在心中的精神领袖,以及依傍印刷文化所形成的道德观念和心理参照。道德偶像不复存在,传统被打破,这些过程的叠加会导致人的本性的丧失和人类本身权威性的丧失,最终导致人类的衰竭。

此外,数字阅读的最大特色之一是读图。读图的优势是直观、快捷,但久而久之会忽视对思考能力的培养,导致读写能力下降,并制约人的想象力与创造力。目前,中国的学校教育,尤其是中小学教育受读图文化的影响极深。孩子们从小观看欧美、日本的动画片、漫画书长大,在家庭教育中也是长期受到电视的陪伴,久而久之,他们对文字阅读产生了反感。因为文字阅读对读写能力要求更高,也要求思维和理性的介入,而且学校的课本内容多多少少和社会发展相对脱节,无法培养学生文字阅读的兴趣。学生的阅读量达不到提高他们心智的效果,而阅读量的不足直接影响到他们的语言表达能力,引起语言的危机。上海的一个作家在参观了一所上海的小学并观察了几个孩子的课外对话后写了一篇文章,叫《死了多少次》,意即孩子们的口头表达中除了说“开心死了”“后悔死了”“烦死了”“郁闷死了”等句式外,找不到其他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情感。新媒介时代的读写危机似乎到了让人无法漠视的程度。

二、数字阅读的正当性之辩:现代人的

文化狂欢与数字化生存反思部分精英群体对数字阅读提出质疑的内在动机,不可否认,部分是源于社会发展和媒介技术革新的速度之快、变化之大超出了他们的心理预期,颠覆了我们几百年的印刷文化传统所营造的一种建立在距离感之上的认同形式和某种文化等级。正如马克·波斯特所说:“句子的线性排列、书面文字的稳定性、白字黑字系统有序的间隔,出版物的空间物质性都使作者能够远离读者……印刷文化以一种相反但又互补的方式提升了作者、知识分子和理论家的权威。”③而电子文化的发展不仅打破了这种等级,而且打破了以作者、知识分子和理论家为代表的精英阶层几百年来在文化上的垄断地位。这种心理调适显然需要时间。20世纪90年代初,由于市场经济的快速发展和社会文化的急剧转型,对于大众文化的声讨和批判之声不绝于耳。中国长久以来一直以精英自居的主流知识分子突然间发现,自己所代表的正统文化正在迅速被边缘化,于是大众文化成为他们声讨文化堕落和文化危机的替罪羊。那么,以数字阅读为重要载体的大众文化真的是那么罪不可赦吗?

巴赫金曾经用狂欢理论来解读大众文化,他认为,人们的现实社会生活分为两方面:一种是日常生活,一种是狂欢式生活。这两种不同的生活产生两种不同的世界观。其中,由狂欢式生活产生的狂欢精神是一种自由的精神,是对于日常生活的一种有益的补充。狂欢宣扬的是一种快乐哲学,因而“应该从人类生存的最高目的,即从理想方面获得认可”④。英国学者约翰·多克(John Dock)也认为:“与娱乐有关的作为社会批评的狂欢思想不一定被认为比公共领域概念低劣……正因为有了大众媒体的较新形式,如电影,使古老社会中的集体娱乐方式成为可能,并延续下去。”⑤多克认为,大众文化只是使19世纪以前的市井娱乐和街谈巷议转为室内娱乐,比如电视和电脑等。事实上,从远古时代的狩猎活动开始,人类的文化活动就一直在一种游戏氛围和游戏状态中推进,游戏的价值在于它赋予社会生活以超越生物本能的形式,“正是通过游戏,人类社会表达出它对于生命和世界的阐释”⑥。

当然,娱乐活动必须受到社会规制的约束,才能把娱乐变成文明而非低俗。数字化阅读行为和媒介接触一样成为现代人文化生活的一部分。新媒介在拓展公共文化空间上发挥出巨大潜力,也为低文化群体和弱势群体利用这种空间提供了可能。在这方面,新媒体的民主化潜能和文化解放潜能不容忽视。就消费主义本身而言,它也是一种解放的力量,是消费民主的体现,它客观上使民众的生活更加富足和自由,也给民众提供了前所未有的表达空间。它既是生活满足感的来源,也是普通民意的来源。正因为有了消费主义文化,某些消费领域不再被特权阶层所独有,各种消费形式和消费内容向广大下层社会开放,普通消费者获得前所未有的文化资源。正如费斯克所说,消费者的创造性消费行为在一定程度上摆脱了资本意识形态的操控,创造出自己的积极意义。英国的伯明翰文化研究学派就是看重了大众的文化潜能,才得到广泛的认可和发展。

从近处说,以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为例,正是有了新媒介的助推器,才使得莫言的文学作品一夜之间成为出版社和文化卖场的宠儿,现场售书也罢、网络营销也罢,更多的人正在参与数字阅读,并重拾纸本阅读和经典阅读,这无疑不是一次大规模的文化普及与文化狂欢。数字阅读从21世纪初的激烈声讨到目前较为缓和的态度转变,我国大众已基本接受了数字阅读以及与之伴生的生活方式,精英阶层对它的认识也从世纪初的文化焦虑发展到现在的相对乐观。

如果说数字阅读遵循的是快乐原则和轻松原则,那么,这种轻松愉悦哪怕只是对枯燥乏味的现实生活的一种消极的补偿,或者是对生活压力的一种逃避式发泄,只要它不超出道德或法规的限制,它未尝不具备其正当性与合法性。因此,笔者相信,数字阅读的合法化只是一个过程,从某种意义上说,它并未遭遇真正的质疑与文化抵抗,它只是适应了社会媒介生态这样一个大环境而衍生出来的新的阅读形式与阅读心理。数字阅读发展到今天,既有大众文化和浸淫其中的消费文化的肥沃土壤的培养,也有媒介技术参与其中添砖加瓦,更多的是它迎合了当前大众的文化和心理需求。因此,无论我们如何看待它,它都不是一个洪水猛兽,更不是一夜之间诞生的社会文化现象,它与我们几千年的文化史与阅读史密切勾连,需要我们去正确认识并对待它。特别是在整个社会正经历政治、经济、文化等一系列变革的中国,如何使我们的文化向着健康的方向发展,既秉持优秀的文化传统,又不拒绝新技术和新时代的召唤,是一个亟待解决的认识论问题。

不可否认,对数字阅读的人文批判是一个文化工作者文化意识的表现,但他们中的很多人也在现实生活中享受着数字阅读的乐趣,体验着数字阅读带来的全新的生活方式。比如,曾经轰轰烈烈地批驳“百家讲坛”如何玷污学术正统、学术明星们如何有辱“有良知的公共知识分子”称号的人,一定认真观看过“百家讲坛”节目,也仔细倾听过主讲人的讲座,那么,批驳者们一方面享受着数字阅读与视听艺术的成果,一方面又以批驳为己任,这是一种耐人寻味的自相矛盾。正确理解数字阅读,应该把它看作一种数字时代人们普遍的生存方式。我们批判它不是为了取缔它,而是更好地理解它,发展它,培养真正符合时代需求的数字阅读素养,这是引导它正确合理发展的前提。

三、数字阅读在当代中国的文化出路

要正确认识数字阅读,就要培育新时代的数字阅读素养,使读者在阅读与接触媒介文字、图像、音频等信息的过程中提高对信息的认识,主动积极地利用这些信息来为我们的工作、学习和生活服务。从教育的角度出发,培养读者的阅读素养,就是要增强读者的交流技能和科学地获取信息的能力,帮助读者树立正确的公民意识和独立的判断意识,引导他们以更积极的态度参与阅读活动,并利用媒介的教育功能增长自己的知识,提高自己对事物的认知。从读者个体的角度出发,阅读素养就是提高读者对媒介及其职能的认识,提高自己对媒介需求的品位,增强对媒介信息的辨别力和承受力,以及控制媒介信息接触的能力,以良好的心态和理性的态度来对待媒介、关注媒介、利用媒介、并同时尽到监督媒介信息公正、帮助媒介完善自己的义务,建立对媒介的合理期望值。从传媒和政府的角度出发,培养公众较高的阅读素养则要求媒介提高责任意识,正确利用媒介的影响力来启发读者,改变读者,推进倡导社会的文明进步并引导大众走向积极科学的生活方式,而不是以吸引眼球为目的,以牺牲读者身心健康的方式来为某些利益集团服务。政府则更应该加强和媒体的沟通,引导媒体更好地为读者服务,帮助传媒树立真正积极、正面的形象,而不是干扰媒体对读者的信息传播。

当前,我们提出阅读素养的概念,主要是针对现在普遍存在的数字化媒体浅阅读现象。20世纪80年代,中国的社会各界,从知识分子到一般大众,保持着对于政治理想与人生价值重建的极高热情。人们对经典阅读的狂热追求从《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红与黑》等经典著作的普及率就可想而知。如今,随着数字化阅读的流行,纸质阅读已经淡出部分人的阅读视野,看报纸都成了一件多余的事情,更别提文学经典了。在从1999年第一次到2005年第四次的全国阅读调查中,纸质图书阅读率已经连续4次下跌,从60.4%降至48.7%。这个数字传递出危险的讯号:至少有一半中国人已经不看纸质书了。⑦

为拯救传统阅读,各国都做出了相应的努力。2006年,在中宣部、国家新闻出版总署的倡导下,中国也开始从国家层面推动全民阅读活动。2006年4月,中国图书馆学会成立了科普与阅读指导委员会(后更名为“阅读推广委员会”),以倡导图书馆界走出内部交流、重视社会影响,推动全民阅读。从2007年起,由中国新闻出版研究院组织实施的全国国民阅读调查项目也由每两年一次改为每年一次,从经费自筹升级为国家财政部专项资助公益性出版科研项目。部分学者,如陶东风教授,提出了“中阅读”的观点。陶东风教授认为,不必刻意区分深浅阅读或是纸质电子阅读,提倡“中阅读”更为现实。对“浅阅读”现象的反思也引发了人们对数字化阅读技术的重新认知。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认识到,数字化阅读作为一种新技术,其本质仍应是辅助性的,人们应该主动使它与社会、人文等因素共同建构良性的互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2009年4月正式推出的“世界数字图书馆”,就是一项把数字化阅读先进技术和深度阅读的严肃内容相结合的重要文化项目,已经得到了包括中国在内的众多国家的支持。更有学者认为,纸质阅读和电子阅读,或深阅读和浅阅读之间只有分立,没有对立。它们能够同时存在,对阅读者而言,只是意味着宽泛的各取所需和不同的阅读快感。

数字化阅读确实引发了“轻阅读”“浅阅读”“拇指阅读”等忧虑,但它毕竟是阅读发展到数字时代的必然产物,遏制它的自然发展并不是上上策。数字阅读诱导我们去进行诱人的文化消费,带给我们快捷丰富的阅读快餐,让我们体验无处不在的阅读快感。同时,正如汤因比所警示我们的那样,它也引起我们的记忆力和读写能力的衰退,引起卢梭所警示我们的社会良知的缺失。因此,纯粹的保守主义和纯粹的激进主义都不能简单囊括数字阅读对于我们的全部意义,如何引导数字化阅读中人的素质的提高与阅读动机、方式的合理化,才是真正顺应人的数字化发展的正确举措。在肯定数字阅读的互动功能和文化普及功能的同时,对数字阅读的内容和方式进行适度的“人文制约”是每个有良知和素养的公民应有的态度。

四、数字阅读对当代中国的文化意义

中国是个有着悠久历史和传统文化的国度,但近代以来,随着外部环境的变化,我们在急于赶超世界强国和与国际接轨的过程中,逐渐迷失了自己。我们丢失了许多传统文化,在文化传承的过程中出现了断档,这对正在成长起来的年轻一代造成了不可估量的后果,使他们丧失了传统阅读和经典阅读的原动力。再加上大众文化和消费文化的影响,在年轻人眼里,我们的文化传统和正统学校教育显得不合时宜,无法向他们提供符合时代要求的、全新的生活模式和经验,他们只能根据自己的切身经验创造出新的经验和模式来。在此过程中,新媒体阅读为读者提供了获得知识和信息的新渠道,如网络和电子书的普及为这种阅读提供了便利的方式。所谓的“阅读危机”,究其根本是对“经典阅读”的危机,而工具性阅读(实用性阅读)和消遣性阅读(娱乐阅读)则在新媒体时代呈现出史无前例的繁荣景象。

在当今转型期的中国,建立在印刷文明基础上的“政治”“经济”“文化”等概念正在遭遇瓦解或重组,电子传播媒介对于社会组织的控制能力正在增强。文化生产与消费和经济之间的边界正在消失,阅读与休闲、娱乐的边界也在模糊,阅读对于市场与欲望的抗拒正在减弱。但阅读对于现实生活的塑造越来越丰富,从个体的社会身份建构到意义生产,从文化消费到消费式文化逐步作为一种意识形态植入我们的文化深层结构。总之,新型阅读正在成为某种符号,控制我们的生活与内心。连作家徐坤都说:“一段时间网上聊天游戏之后,我发现自己突然之间对传统写作发生了憎恨,恨那些约定俗称的、僵死呆板的语法,恨那些苦心经营出来的词和句子,恨它们的冗长和无趣、中规中矩。整个对汉语的感觉都不对头了。我一心想推翻和颠覆那些既定的、在日常工作中所必须运用的理论框架和书写模式,恨不能将它们全都变成双方一看就懂的、每句话的长度最多不超过十个汉字的网络语言。”⑧

当然,我们也要意识到,精英式的冷淡态度并不可取,消费主义文化本身也是一种意识形态,它对主流意识形态的抵抗是有限的。在文化民主不断扩大的光环下,我们要谨防数字阅读中消费主义倾向的影响。作为文化生产的重要力量,人们的阅读行为和阅读习惯必然对社会文化的走向产生深远影响。人们不仅通过“读什么”“如何去读”来建构自己的身份认同和消费认同,还通过在阅读中消费和在阅读中建构意义来确认自己在社会分层中的地位,塑造自己的人生观和世界观。因此,从本质上来说,以阅读为基础的文化再生产和实践活动实质上是人的再生产。只有意识到这一点,我们才不会落入消费主义和娱乐化的陷阱,既充分享受阅读带来的愉悦,又不迷失心性,成为自主的、积极的读者。

阅读是人类的精神文化活动。在中国社会加速向现代社会转型的关键时期,加强国民的阅读素养对我们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在西方媒介技术等先进技术的运用上,短短几十年内我们已经做到了光纤、网络、通讯等技术领域的全面突破,达到了和西方几乎同步的普及程度,各种电子媒体和数字媒体的更新换代令人应接不暇。但技术传播的速度与技术的文化普及速度和文化素养的提高速度形成了鲜明的反差。尤其是年轻的、伴随数字媒体和数字阅读成长的一代,将来很有可能成为技术的决策者和文化工作者,只有他们对文化的意义、人文与技术的张力有了深刻的认识和把握,才能创造更健康的人文环境,引领阅读走向人性化的发展。

因此,在数字化时代,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培养正确的文化观和消费观。面对数字媒体的飞速发展,我们要加强以人格主体重塑为核心的数字媒介素养教育。如果在媒介“民主化”和“娱乐化”的浪潮中过于追求刺激和享乐,人们就会丧失自我。只有具备健全的人格,才能自觉抵制负面信息的影响,积极、自主地阅读。

数字阅读由于受到文化全球化的冲击,很容易受到外来文化尤其是西方文化的侵扰,这种侵扰导致我们很容易忽视自己文化中的优良传统,形成一种自卑的文化情结。当今所谓的“国学热”,正是从侧面反映出我们对自己文化传统的忽视。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后国人高涨的文学热潮,则折射出我们多么需要从外部对自己的文化作出肯定。当然,理性地看待自己的文化也包括理性地借鉴西方的优势文化来丰富本国的文化,比如我们可以从日本的漫画、美国的科幻电影中吸取营养,创造出像《喜洋洋与灰太狼》那样具有中国特色,也同样深入人心的本土文化作品。

注释

①[美]尼尔·波兹曼:《娱乐至死》,章艳译,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年,第2页。②南帆:《双重视域当代电子文化分析》,江苏人民出版社,2001年,第5页。③[美]马克·波斯特:《第二媒体时代》,范静哗译,南京大学出版社,2000年,第84页。④[苏]巴赫金:《巴赫金全集》第六卷,河北教育出版社,1998年,第10页。⑤[英]约翰·多克:《后现代主义与大众文化》,吴松江译,辽宁教育出版社,2001年,第380页。⑥[荷]约翰·赫伊津哈:《游戏的人——关于文化的游戏成分的研究》,中国美术学院出版社,1996年,第49页。⑦陈薇:《“深阅读”濒危》,《新疆新闻出版》2011年第9期。⑧徐坤:《网络是个什么东西》,《作家》2000年第5期。

责任编辑:采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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