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熹也有成都情结
2014-09-15陈友山
陈友山
《王羲之成都情结》,是白发人的门外习作,能在《文史杂志》刊出,是编辑们对“老有所学”者的鼓励与支持,至今还有感激之情。笔者自知书学知识浅薄,决心继续收集《十七帖》的各种版本和古今书家的研究成果。在邹涛《六艺之一录》法帖论述三十三有朱熹论述十七帖的文字,文中对十七帖的官本、笔意、书词多有论述,文后出人意外的竟是回忆起顷年往事!“因忆顷年庐阜终更,诸公议遣使蜀,而孝庙记怜不欲使之远去,议乃中寝。然东留讫无补报,而徒失西游之便,每以为恨。今观此帖重以慨然,又念仙游之日远,更无复有意于人世也!”由此笔者惊奇地“发现”南宋的理学大师与六百多年前的书圣一样也有成都情结!诸公曾议遣熹使蜀,而孝宗皇帝“记怜不欲使之远去”,没能作为使者去蜀,“而徒失西游之便,每以为恨。今观此帖,重以慨然”,念念不忘,以至于此,今天读来怎能不惊异和感慨!南宋的书法大家,与东晋的书圣,同样都有“向往益州,心系成都”的成都情结。生活在天府之国蜀都的成都人应引为自豪吧!
《朱子全书·晦庵题跋》中把论述十七帖一文,标为《跋十七帖》,文中洋洋洒洒竟有二百五十五字,细读全文,再与邹涛所录唐宋人的题跋比较研究,又有了惊奇的顿悟:朱夫子是读懂《十七帖》的第一人!不知是一时的错觉,还是平常心的直觉,不揣冒昧,如实写出,敬请书法史家批评指正。
一、对《十七帖》刻本的精鉴
跋文开篇就说:“官本法帖号为佳玩,然其真伪已混淆矣。如刘次庄有能书名,其所刻本亦有中分一字,半居前行之底,半居后行之颠者,极为可笑!惟此十七帖相传真的,当时虽已入官帖卷中,而元帖故在人间,得不淆乱。此本马庄甫所摹刻也。”马氏摹刻本不知是否还在人间,未见后世著录,更未见原帖。书法家王靖宪认为《宋拓十七帖》(《文氏朱释本》)是流传有序的著名善本之一。不知马氏摹刻本与此本有无传承关系。不管马氏刻本是否留在人间,但是作为文化巨匠的朱熹,在当时刻本兴盛的宋代,从众多刻本中精选而出的版本,应是有眼光的吧!正是“有比较才能有鉴别”。
二、对《十七帖》笔意美的精要阐述
跋文说:“玩其笔意,从容衍裕而气象超然,不与法缚,不求法脱,真所谓一一从自己胸襟中流出者。窃意书家者流,虽知其美而未必知其所以美也。”书法是中华民族特有文化遗产,其博大精深的美学内涵,连书家都“未必知其所以美也”,这个论断想来是有根据的。《十七帖》是书圣草书代表作,其美学特质有待书法大家的阐示。《南宋书法史》对朱熹《十七帖》“笔意美”论述作了深入的解读,读后获益甚多。“眼界的打开,生活的磨难,以及学术上的成熟和书法认识上的提高,都在促使技法工夫已臻提高的朱熹,向往一种自由的境界。”“在书法上也终于胸襟豁然,领悟到了什么是书法的最高境界。”对“最高境界”的追求与体现,就表现在朱子《论字学》等著作中,更鲜明地体现在《十七帖》的笔意中:“不与法缚,不求法脱,真所谓一一从自己的胸襟中流出者。”这就是朱熹能对《十七帖》笔意美作出精要阐述原由所在吧!
三、对《十七帖》书词主旨的精湛揭示
跋文说:“书词问讯蜀道、山川、人物、屋宇、图画至纤至悉,盖深有意于游览竟不遂,岂所谓不朽之盛事。”此主旨的概括是精心细读,精细分析,去粗取精的结论;这又是书家所忽略而不被引用的精湛解说。
《晦庵题跋》中的《跋十七帖》没有写明记于何时,不知原由何在。该帖之前之后的其他题跋皆有纪年“庆元丁巳八月”,或“庆元三年孟冬八日”。据此,似乎可以推测该跋也写于此期间。而从文中词语中推断似乎更为妥稳。“诸公议遣使蜀,孝庙不欲远去”一节,虽然“议遣使蜀”事没有查到文献记载,但“孝庙”称谓,说明当在孝宗驾崩之后。孝宗赵眘离世于绍熙五年(1194年),朱子逝世于宁宗庆元六年(1200年),可知此跋当写于此期间。《南宋书法史》把此题跋列为朱子后期作品是可信的。文末不写系年,也不写题识,而只署“熹记”也不知原由何在。这是否可以理解:该文是朱子晚年研究《十七帖》的笔记,而且是对留存于《马庄甫摹刻十七帖》研究的墨迹稿。可惜的是马刻《十七帖》,不见其他著录,更未见原本现世,尚须书法史家钩沉,使后人一睹原作的风采。《跋十七帖》如是朱子晚年追求书法更高境界的一篇研究十七帖的文稿,其价值当更大于一般“跋”了。南宋是崇尚《兰亭》的时代,是“兰亭学”形成的时代,值此朱子能潜心研究《十七帖》,并写出了南宋书家于此的唯一的重要论文,怎能不让人感慨!感叹之佘,也有另种惋惜之情:南宋终未出现有众多人关注参与十七帖的研究论述,以致《十七帖》这件草书伟大作品,终不像第一行书《兰亭序》那样,形成光彩夺目的“十七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