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象学中的拥抱
2014-09-12陈雅清
陈雅清
摘要:身体是现象学中的一个重要的概念,通过身体,拥抱得以实现两个人的在一起。本文从拥抱的时间性、空间性以及双重性,拥抱中的世界,拥抱中的手,以及背后的拥抱这六个模块阐释了现象学角度的拥抱。
关键词:拥抱;现象学;身体
张小娴在她的散文集《拥抱》里这样说:“把我第二本散文精选定名为《拥抱》,因为这是我最喜欢的一种‘运动。我希望自己是个好抱的人,不会太胖,也不至于瘦骨嶙峋,抱起来的时候有一种重量,实在而温暖。我也希望当你抱着这本书的时候,同我一样,思念也回味情人的拥抱。我们在苍茫人世上寻找所爱,不过是在寻觅一个永无止尽的拥抱,有时得到有时得不到,有时得到过又失去。在这具肉身枯朽之前,曾经有人带着微笑把我抱起来,那就证明我享受过世上的关爱,那么,即使人生不可能没有遗憾,我也不该再抱怨什么。”
张小娴将拥抱描述成实在而温暖,拥于怀抱中的人真实地存在,彼此感受到的是温情与暖和。寻找一个永无止尽的拥抱,事实上是在寻找一个人,那个人在拥抱中给予关爱,在拥抱中与你在一起。
拥抱的时间性
在拥抱中,人们感受到了彼此之间爱的联结。这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动作,它整合了紧握、环绕、安慰、支持等种种亲密关系。拥抱,是一种自发性的动作,是一种原始的状态,是一种令人欣慰的、具有支持作用的、得以维持的身体的结合。Julia Kristera指出,拥抱是一种对生命早期状态的模仿,胚胎在母亲的子宫内部被羊水温暖的环绕,正如父母与孩子之间亲密的拥抱。对于婴儿来说,他们永远被别人抱着或是躺在摇篮里摇着,与他人之间的空间几乎是紧缩的;对于幼儿来说,任何距离都能被一个拥抱打破,拥抱能抚平跌倒的痛楚,减轻黑暗的恐惧,缓解一天的疲惫;对于大一点的孩子来说,比如说青少年,似乎他们对这种安慰和支持的需求较少,一个背部的轻拍、一次脚碰脚、一路肩并肩的行走、或是轻轻搭在肩膀上的手臂,对他们而言,都是早年拥抱的简化或是遗留物。随着年龄的增长,拥抱的形式在不断改变,从母亲子宫里羊水的环绕,到童年期父母亲的亲抚,到青少年期朋友间的勾肩搭背,直到情人之间的缱绻缠绵。
拥抱的空间性
身体是能够自主运动的主体,而绝不仅仅是被移动的物体。这是人类拥抱运动的存在前提。只有通过身体运动,人类主体才能获取全局的空间感觉,而各种各样的对象就是在这种空间感觉中得到定位的。无论是父母与孩子之间,还是情侣之间,在拥抱的时候,手臂都会和身体一起形成一个环形空间,把拥抱的对象纳入这个空间之中。于个体而言,这是一种完全的接纳,让对方进入自己最私密最不可控制的空间,最终两个人处于同一空间之中。此时,双臂环绕,创造了一个空间,也是对外界的一种防御。通过身体的运动,人类主体突破了休谟所假设的经验方式,不再作为镜子来消极地认知对象,而是让对象向主体来显现。拥抱在这里是两个人通过身体的相遇而拥抱在一起。当一个人伸出双臂抱住另一个人,他通过他的身体呈现给对方,表示“我”在这里,“我”与你在一起。
拥抱的双重性
身体作为心灵与躯体的最本源的结合,“在世界中存在”。按照梅洛-庞蒂的说法:“身体是客体—主体,……是能进行观看和能感受痛苦的存在。它不是真正地在我面前,我不能在我的注视下展现它,它留在我的所有知觉的边缘,它和我在一起。”当梅洛—庞蒂为我们揭示出这一点之后,我们会看到,我的身体和他人的身体以及世界的关系,就发生了变化。对我来说,他人的身体并不是冰冷而陌生的他者,世界也不是孤立于我之外的客体的存在,而是,彼此之间发生了可以逆转、可以互相凝视和互相触摸的关系。梅洛-庞蒂曾经引用一位画家的话,“在一片森林里,有好几次我觉得不是我在注视森林。有那么几天,我觉得是那些树木在看着我,在对我说话……我在那里倾听着……我认为,画家应该被宇宙看透,而不要指望看透宇宙……”当画家在作画的时候,他会觉得那些被看见的东西都是从事物本身流溢出来的,就如同群星自然出现在天上一样。因此,在画家与可见物之间不可避免地会出现作用的颠倒。梅洛—庞蒂认为,这种凝视与被凝视、触摸与被触摸的可逆性关系,存在于我的身体、他人乃至世界之中。
当我拥抱着对方,当我的身体与对方的身体相遇,当我触摸到对方,我也被触摸。我感受到对方在我的怀里,我也感受到我被对方拥抱在怀里,拥抱所带来的是彼此真实的存在感。拥抱时,身体的“双重感觉”得到了充分的体现,在身体被触摸的时候能够触摸,并试图去触摸。无论是我瑟瑟发抖的身体在对方的怀抱中渐渐平静,还是我的双手碰触到对方的后背时感受到忽然突起的那一阵鸡皮疙瘩,身体所具有的“双重感觉”都让我和对方真实地交互呈现,抱与被抱此时不分彼此,两个人在拥抱中融为一体。
拥抱中的世界
拥抱的时候,会发现整个世界离“我”很近,甚至体会到与世界融为一体。这里的世界从来就不是孤立于作为主体的我以外的冷冰冰的客体的世界。这个世界是和我的经验相互交融、相互影响的生机勃勃的世界。“我”并不是所有时刻都能感觉到世界近在眼前,因为身体此时又成了一个重要的媒介,在两个人拥抱的时候,身体成为“我”与拥抱的对象与这个世界联系的桥梁。通过身体,“我”与对方能够在一起,通过身体,“我”与整个世界氤氲聚合地交织在一起。这个时候,当我们发现了我的身体,也在同时发现了他人的身体,甚至,我的身体就是我所特有的进入世界的入口。身体在世界面前笔直地站着,世界在我的身体前面笔直地站着,两者之间存在着的也是一种拥抱关系。在这两个垂直性的存在之间有的不是边界,而是接触面。
背后的拥抱
身体前后的不对称性,即身体是由后面指向前面的,而且身体向前运动比向后运动要容易得多。这就是“backhug”对女生来说难度较大的原因。与两个人正面拥抱所体现的积极参与不同,背后的拥抱需要的是一个人的支撑和另一个人的交付。若是女生从背后抱住男生,往往是女生身体向前,依附在男生的后背,这时身体仍然是向前运动的。人类主体总是喜欢让客体在前方呈现,相应地,向后的运动与知觉活动就十分缺乏效率。这也就不难解释当男生从后面抱住女生,女生需要鼓起多大的勇气才能依偎在男生怀里,因为这时她们必须克服身体的惯性,同时放开自己,充分将自己交给他人。
拥抱中的手
当一个人张开双臂伸出双手,面对你,无论是东方人还是西方人,大约都能理解其意思,这是拥抱的信号,“给我一个拥抱”。手与手臂在此种境况下是“我”的一种延伸,是在向对方展示“我”。海德格尔说过“手之谋划与标记,大概起因于人就是一种符号。”他通过分析手势来解决手对于“我”的重要性,而所谓手势实际上也就是指手的活动方式。通过手的活动,人们完成了一种沉默的言说:“手的姿势遍及语言,而就其最完美的纯粹性而言,人们此时恰恰是通过保持沉默而言说的。”进而,海德格尔区分了手的两种活动方式。拥抱当中手的运用是第二种,也就是轻柔细心的触摸。这是一种带着某种敬畏的探寻,事物那个常常是隐而不露的本质性的层面才向我们敞开。张开的双手,是拥抱的邀请。拥抱的时候,只有当双手触摸到对方的身体,对于“我”来说,才真正完成了这次拥抱。正如Catherine David所说,在无意触碰和带着爱意的拥抱之间的距离,就像正常人有意识的日常动作和帕金森病人无法自控的颤抖之间一样遥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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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单位:南京师范大学,江苏 南京 2100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