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词论》浅析

杨颖

摘要：李清照的《词论》是我国第一篇女性词学理论专文。《词论》的核心观点和理论纲领是词“别是一家”，李清照认为词必须要合于音律、且具有独特的审美特性，这样才能维护词的艺术特性及传统风格，在形式等方面分清诗词界域。李清照提出的词“别是一家”说，对后人认识、掌握传统词风的艺术特征，进行填词的艺术创作实践，都具有深刻的指导意义。

关键词：李清照；《词论》；“别是一家” 说

宋代女词人李清照（1084-1155），号易安居士，山东历城（今济南市）人。她的词不论在当时和后代都赢得了极大的赞美。这位才华横溢的女作家对于词不仅擅长创作，还有理论建树。她的《词论》一篇，短小精悍，是我国第一篇由妇女作的词学理论专文，在文学批评史上有其特定地位，价值不容小觑。

一、词“别是一家”说

词“别是一家”说是李清照《词论》的核心观点和理论纲领。所谓“别”，即有别于诗。李清照提出词“别是一家”的观点，把前人有关诗词之别的朦胧的经验感受和零星见解，发展成了明确的理论认识和较为系统的本色理论。

首先，李清照认为词必须要合于音律。因为这是词区别于诗的首要特征。她以此为绳墨来衡量前人词的长短得失。所以，柳永词虽然“词语尘下”，但却能“变旧声作新声”“协音律”，因而“大得声称于世”；而欧阳修苏东坡等人虽为文坛泰斗，“学际天人”，但他们的词“往往不协音律”，故而流为“句读不萁之诗”，有其名而无其实，洵非当行本色。李清照对词应合律的要求非常严格，并有着一整套具体的细致入微的衡量标准：歌词要“分五声”、“分六律”，同时，还须“分五音”，“分清浊轻重”。李清照对词应合律的这些要求，是她区分诗词差别的主要标尺，也是她阐释词“别是一家”理论的重要基石。如此严格的要求，反映出她对词之音乐属性的充分重视。

其次，李清照认为词应该有自己的审美特点。这篇《词论》自五代至北宋后期，历历评述诸名家词，且多指摘其短，其实她是想通过批评各家词的长短得失，使人们认识词的审美特点，以明确词为何“别是一家”。

词应该具有哪些审美特点呢？李清照认为：一，词要高雅。主张为词应像南唐君臣那样“尚文雅”，要有士大夫的清高情趣和格调，所以她不满柳永词的“词语尘下”。二，词要浑成，讲究意象的完整和全篇的整体美。她认为张先、宋祁等人工于炼句，“时时有妙语”，但刻求语句之心太重，而经营全篇之意不足，所以其词往往有句无篇，未达浑成之境，“破碎何足名家”。三，词要讲究情致。李清照此处所指情致，即指柔情离怀之类。秦观词“得《花间》、《尊前》遗韵”，“闲雅有情思，酒边花下，一往情深”，因而得到李清照首肯。四，词要典重，崇尚故实。秦观词虽有情致，但沉溺其中，气度未免柔弱，原因正在“少故实”。贺铸词之缺憾正在于此。然而，词中用故实也要妥溜圆通，如此方见典雅之致。如黄庭坚一味崇尚故实，反为疵病。五，词要用铺叙手法。这主要指慢词而言。词家之铺叙手法始于柳永，其后，秦观之慢词亦沿其流而扬其波，层层铺叙之中，意脉不断。到周邦彦之手，铺叙手法运用纯熟，其写情全用赋笔，且变柳永之平铺直叙为回环往复、勾勒提掇、垫起跌落，已达化境。李清照说晏几道“苦无铺叙”，或指其词慢体少而令体多，尚未具备当行里手的全部功夫。六，不能以诗为词，以文为词、以词学为词。所以，李清照认为欧阳修、苏轼、王安石、曾巩等人，尽管“学际天人”，“文章似西汉”，有大学问，具大手笔，但以之为“小歌词”，则人必绝倒，因为不符合词的审美标准。

李清照的这些见解大都包蕴于对北宋名家巨匠的概略批评中，并不是以正面立论的方式进行阐述。她对北宋词坛所作的鸟瞰式的评论，旨意不在评断各家词的优劣本身，而是借此说明词之不同于诗的审美特点。因而，她评述某一作家的词作时，往往即其一点、两点而不及其余，全然不在乎顾此失彼、偏颇不全；她将所评述的近二十家对象群分类聚，论其词之长短得失彼此间绝少重复；她所涉及到的词的审美特点看似东鳞西爪，分散枝蔓，但实际上都是围绕词“别是一家”的中心。

这些见解的整合就是李清照对词之审美特性的认识。她认为，理解了这些审美特点，也就理解了词“别是一家”。如晏几道、贺铸、秦观、黄庭坚四人之词，虽然“良玉有瑕”，但能扬长克短，也就能符合词的审美规范，堪称当行本色了。

二、提出词“别是一家”说的原因

李清照词“别是一家”说的内涵大致如此。她之所以提出词“别是一家”说，主要是为解决两个问题：

（一）维护词的艺术特性，在形式上分清词与诗的差别。李清照提出词“别是一家”，以“分五音，又分五声，又分六律，又分清浊轻重”的具体要求，把人们关于词应合乎音律的认识明确化、理论化，为在文体形式上分清词与诗的差别提供标准，以此维护词的本色。

（二）维护词的传统风格，主张词与诗分道异趋。关于词的本色风格与诗的差别，李清照之前的词家虽亦有会于心，却未能明达于词。但是，她却更进一步，藉对北宋词坛名家的批评，明确的提出了词应“尚文雅”、“协音律”、“主情致”、“尚故实”、“典重”等一系列标准，把词的所谓本色的内涵具体化、明朗化，并上升为一种理性认识和理论要求。这对传统词风既是一种有力的维护，对后世学者来说，也有指示门径的作用。

李清照主张词“别是一家”，维护词的传统风格，旨在分清诗词界域。李清照认为，词与诗之差别，首先当然在于和乐协律与否；此外，即使从文学角度而言，词与诗也自有所差别。因而，她在这篇《词论》中所批评的对象，不仅仅是其词不协音律（如“句读不萁之诗”的苏轼等人），还包括虽协音律而“词语尘下”的柳永，“破碎不足名家”的张先等人，即使是被她称为“乃知别是一家”的晏几道、贺铸、秦观、黄庭坚四人之词，在她眼里，依旧“良玉有瑕” 。在对这些词家的批评中，李清照提出了关于词之风格等的审美规范，并以此建构起一道分水岭，从文学角度再为诗词划分畛畦。

三、结语

李清照的“别是一家”说虽说有其合理的一面，然而词毕竟是抒情文体，即使它有与诗完全不相同的特性与风格，可我们也应该承认它们并非完全不同。李清照所标举的典重、故实、浑成、高雅等要求，同样也是中国古代诗歌的传统审美规范。因而，她一意严分诗词疆界，反而模糊了诗词的差别，有些过犹不及。以此而论，词“别是一家”说又有不尽合理之处。

“夫规矩立而后有良工，衔勒齐而后天下无泛驾。”无论从理论上还是从创作上来说，李清照所提出的关于词的审美标准，对后人认识、掌握传统词风的艺术特征，进行填词的艺术创作实践，都具有深刻的指导意义。李清照在词的理论批评上所作的这一贡献，实在功不可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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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单位：西北大学 现代学院，陕西 西安 7101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