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旅游语境下的温泉叙事疗法——兼论辽宁北汤实施方案

王艳平

(东北财经大学 旅游与酒店管理学院，辽宁 大连 116025)

引言

随着经济发展越来越远地超过了小康水平，全球化、老龄化趋势愈加明显，可以预见的是加速快增的医疗旅游市场。国内发表的医疗旅游研究论文在数量上貌似繁荣，但总的来说缺少有理论深度的规范研究[1]。内容多为此市场前景看好、介绍一些国外情形、探讨对我国的启示等。虽说都是显而易见的大道理，但现实中的客源市场却未必这样。还未见关于我国医疗旅游国际信任度的研究，先进国家旅游者对于把自己交给发展中国家医治之事，恐怕还存着一定程度的心理障碍。

也不完全尽然，一些研究也触碰到了理论问题。个别文章里就有如下的描述：追求健康是旅游的基本动机之一，空间上的价格差及医疗设施分布上的供求矛盾等，是推动国际医疗旅游的重要因子[2]。纵览中文相关文献，无非讨论了如下几方面内容：第一，介绍世界旅游组织给出的定义，医疗旅游是以医疗护理、疾病与健康、康复与修养为主题的旅游服务①；第二，讨论了医疗旅游的英文概念，现有Health Tourism，Medical Tourism，Surgical Tourism，Healthcare Tourism等相关说法，指代范畴与深度大同小异，但对于非医学背景的旅游学者而言，概念辨识与研究内容并无关系，似乎就是为了界定而讨论界定；第三，阐述我国有哪些优势医疗资源，阐述可行的市场条件，只是非常浅层地提及到存在的问题；第四，宏观介绍印度、新加坡等国际医疗旅游开展状况，只有宏观泛谈而缺少具有专业深度的微观洞察性研究[3]。

之所以谈宏观的国际医疗旅游[4]，可推测为大尺度的国际流动较为容易统计，进而也很容易得到诸如价格驱动等看似很有力的影响因子，但也不能不指出，我国医疗旅游研究主要源自对国外文献的关注。西方学者恐怕总是有某种潜意识的优越感，喜欢关切与落后国家有关的现象，这也提示着中国学者迫切需要在自己的语境中发现课题。

一、既有理论

(一)反向就医

迄今，医疗旅游的理论研究几乎空白，但也出现了些许理论性观点，最为有代表性的说法可谓反向就医，也被说成反向流动。长期以来，欧美发达国家以先进技术、一流设施、医院布局、良好信誉和可靠服务等，吸引了大量外国患者前来就医，但与此同时，亚洲一些发展中国家却异军突起，以其拥有第一世界的技术和第三世界的价格，正逐渐成为国际医疗旅游的目的地[5]。虽说该观点体现了一种规律性，但从应用角度而言，只能得出一种类似呼吁性的结论：发展中国家应加快国际医疗旅游目的地建设。例如我国海南国际旅游岛建设，目前也确实在离岛免税基础上，将选择国际医疗旅游作为进一步的突破[6]。

(二)程式旅游

在旅游目的地滞留的时间足够长，完成了疗程才可以达到治疗效果，但亚健康的旅游者未必认为自己“有病”，其多是以体验完了所有对象物作为离开的判断标准，客观上造成了并未达到应有的治病效果。为改变这一情形，并非一定要一直求新求异，可依据消磨时间的度假理论，选择森林、海滨、高原、山区等目的地，倡导异地养生、健康养老等理念，提出疗养式旅游度假概念。从可操作的角度考虑，提高悟性的宣教毕竟还只囿于信念范畴。有学者提出要制定面向养生的旅游课表，旅游者按照程式完成活动安排，一些活动可以每日重复进行，当然也要注意增加变化以调动参加者的兴趣，如此可让旅游不再是完全自由随意的活动，从而让完成规定动作的时间正好等于疗程所需时间[7]。

(三)自然疗法

自然疗法是指以医疗为目的，前往拥有卓越养生资源的地区并在那里逗留，接受来自大自然诸要素疗治的行为。自然疗法或被直接称为温泉与气候疗法，在世界卫生组织之下就有世界温泉水疗及气候养生联合会。在我国，多把自然疗法定位于借助和凭借自然生态资源的理疗，改革开放之前则将其划为疗养范畴。自然疗法强调的概念包括：转地疗养，一定要离开常住地；在异地居住一段时间(旅居)；最大限度地利用自然；心理专念，信奉自然的力量；接受医师的指导；温泉入浴、食疗、运动、传统医学等要结合起来[8]。

(四)叙事疗法

作为一个概念，叙事疗法主要存在于心理学领域，在我国尚未被引进到医疗旅游研究领域。该方法浸润了后现代主义精神，认为不能用一个客观的知识去解决每个问题，任何求治者都是一个特殊的个体，心理治疗应该是一个个别化的为每个人建构的自己的故事，助人自助，因此在建构前要倾听每位患者的心声[9]。医疗旅游不同于在常住地就医，医院里的患者只能被动地接受处置，多是“被逼就医”，而旅游者的能动性更强，至少旅游者可以依据自己意愿而决定去与不去，医疗旅游中的客人自主性远远高于医院里的患者，因而叙事疗法更适合于医疗旅游者。旅游者可以充分地自我叙事。如此，也让我们找到了医疗旅游的核心本质——治疗参与，即医疗旅游者参与整个的治疗过程，而不是患者在常住地仅仅是被客观治疗的对象。治疗参与，这个核心概念在我国医疗旅游研究中还没有被提出来。

二、温泉叙事疗法工作原理

(一)疾病与有病

患重大疾病和突发伤病当然要立刻去医院，患疾病属于客观的生物学过程，治疗此类疾病正当纯医学范畴。但在慢性病、老年病或疑难杂症情况下，所谓“有病”就包括了主观与社会的心理过程，治疗“有病”理应需要医学与心理学相结合，但现在的医院里往往缺少心理治疗，即便设置了心理诊室，心理医生不懂医，医生又不懂心理学，在医院里难以做到身心兼治。慢性病患者的得病期往往可以持续很长时间，甚至长期得不到治愈，久而久之，形成了顽固的心理负担。这种情形为发展医疗旅游提供了条件。医疗旅游要取得针对“有病”的治疗效果，必须综合医学、旅游学和心理学。不仅要把病治好，还要解决心理问题，两者兼备才可以称为治愈——愈尤指心理方面的改善。

(二)叙事苦恼与编织故事

叙事疗法认为，人们认为自己有病，其实是一种混沌状态，此时需要治疗师在场用心倾听，并全力调动自身的知识和经验与对方的叙事发生共鸣，进而把对方看似杂乱的叙事编织成有原因、有发展、有结构和有结局的故事，面对被梳理得十分清楚而成的故事，自认为的有病人就会从原先的苦恼——实际上是一种混沌状态，逐步变为心情上的豁然开朗。故而，治疗师不是把对方的烦恼当做自己的烦恼，而是把对方叙说这个事当做自己的事情来处理，要倾心投入精力但又不能入戏，否则一个病人会变成两个病人，也不能既冷漠也不投入精力的按章办事，治疗师要发挥能动性并调动当事人的能动，双方要构成一个利益共同体系统。治疗师与旅游者之间的关系如画家与风景，编织的故事就等于绘画作品[10]。

(三)由符号到故事

实际上，物质时代的旅游者需求的是功能，精神时代的旅游者需求的是符号，而符号过于抽象，一般的旅游者难解其意，“抛了‘石头’两个字到池塘中，自然不会激起什么千层浪”。而用故事替代符号——通过关联性得到的一个具体化，故事可以唤起兴趣，每个人小时候都愿意听故事，这样的逻辑才可以一语道破把符号学引入到旅游学中的真正目的。本人在2006年提出了把故事作为温泉旅游的基本构件之一，但那时只是实证主义的客观发现而已，并未进入到理论层面而探讨深刻的为什么[11]。后来学者关于旅游故事的研究就比较深刻——要目的性很强地作出“故事线”来[12]。有了响应于在疾病之上的关于有病的故事，再加以符号学的支援，叙事疗法便可以应用于温泉地的医疗旅游建设。

(四)温泉叙事疗法工作原理

如图1所示，温泉叙事疗法首先基于温泉对疾病的治疗功效，温度、水压、矿物质的经皮吸收、化学还原性等性质决定了这一科学事实，但更有说服力的还要依靠经验主义的证明。其次是被称为汤治的自我关怀，因为温泉给予入浴者以治疗的效果感，让汤客可以主观能动地萌生出对温泉的情感，通过情感联系发生互动，亦可比喻为一种无语的语言交流，进而上升为崇拜性的“信”并付诸行动；在云南邦腊掌温泉就有“一泡、二搓、三回味”的入浴口诀，一泡与二搓可谓自然的温泉疗法，三回味就等于情系温泉的叙事。第三，对疾病的科学治疗与对有病的叙事愈治在疗养期内同时或交替进行，最终达到身心疾患痊愈或好转。第四，资深汤治者可以做到独自面向温泉而叙事，大众旅游者则需要借助治疗师的介入帮助，如温泉地医务人员实际在帮助客人叙事，或在辅助温泉开展工作。第五，在逻辑的精神层面，每一次叙事的病情好转，都意味着疾病和有病成分的“死亡”和“生命的再生”。第六，在环境建设上，为便于诱发发自内心的叙事，应尽量体现自然主义精神和传统旅馆那种类似在自己家里的温馨氛围，如不提倡商务的豪华酒店建筑风格及客人可以什么都不用动手的服务等。

图1 温泉叙事疗法

三、辽宁北汤案例

(一)“化合出来的”健康主题

温泉意味着健康，在此基础上，北汤位于沈阳之北(沈北新区)，在民间又有“找不到北了”的说法，温泉、区位、民俗语言的三者结合决定了该温泉取名北汤，并在温泉功能上定位于健康疗养。选词北汤乃与温泉学者咨询与讨论的结果，而在此前一直采用锦泉蓝湾项目名。北汤温泉属新城子盆地地热带，2012年5月3日成功地打出第一口温泉热井，现已更名为北汤1号，而原本以当地村名命名。北汤温泉日出水量1 277m3，出水温度71℃，属偏硅酸碳酸氢钠型单纯泉，富含16种人体所需矿物质，有淡淡的硫磺气味，涌汤流经岩石处经天长日久而呈现红色沉淀。沈阳位于浑河北岸，原本是阳光充足的地方，现在高楼大厦林立，再加上细颗粒物造成的年内很多雾霾天气，阳光带应该已经北移到沈北，而正是在自然风光的蒲河附近发现了北汤温泉。

(二)温泉黑玉子

温泉治疗疾病的效果到底怎样，传统温泉地以历史的证明作回答，而作为新兴温泉，辽宁北汤于2013年发现了温泉黑玉子，也变相地回答了关于温泉疗效的疑问。原本就是在用温泉煮鸡蛋，由于疏忽而忘了在晚间即工作结束时取出，第二日再看鸡蛋就已经变得乌黑发亮②。后经过实验，放入温泉里的鸡蛋经2～3小时，外壳就变成了黑色，鸡蛋仍然鲜嫩美味而并未煮老，黑鸡蛋两天后会自然消退颜色。温泉能够治疗疾病，既有科学道理在其中，还原状态的硫离子、铁离子与蛋壳成分发生了化学反应，从而也让普通的鸡蛋变成了黑玉子，但也可将温泉比喻为其中存在一种超力以增加其神秘性，温泉之力可以克制日常生活所带来的身体顽疾。黑鸡蛋现象在世界各地温泉并不多见，日本箱根的大涌谷温泉就以黑玉子著名，在那里有一种说法，食用一个黑玉子可以延寿7年。北汤现已开始了免费向老人提供汤治服务，仅仅开放一个月，在现场就可以看到患者张贴的感谢信——北汤“治愈”了我的静脉曲张。

(三)通勤治疗

北汤还没有建成住宿设施，每日以大巴从市内接汤治的客人来，傍晚送客人回去。位于沈阳近郊，也适合于开展通勤治疗。也正是以这样的通勤形式(图2)，由生活切换到温泉，汤客可以有机会正视另一个自己，自己向另一个自己诉说和对话，而在常驻地因羁绊于功利与杂事中而看不到被称作他我的另一个我。每日一次换地方容易做到每日自省吾身，也如每天外出前的镜前正衣冠。切换过程中有一种类似反复“锻炼”味道，适合于心疾成分较高的医疗旅游者，有助于多次诱发叙事情景的演出欲望，而生物性疾病较为严重者当然最好选择滞留过夜的疗养方式，以3周即21日为一个疗程，没有达到疗程可能还会让病情有所加剧，因而传统的温泉地社会也有补汤之说法——把不足的时间补回来。依据病情，实际上也可以采取住几日通一次勤的做法，单纯靠叙事方法也不会取得最好的效果。在古代，温泉疗养者实际上多在温泉地租用民房，自己做饭(自炊)，每天前往温泉入浴治疗，此种情形的由住处到温泉的往返也有通勤成分[13]。

图2 医疗旅游的效果类型

(四)温泉日记

北汤计划开班温泉叙事疗法，招募20～30名学员，为能将温泉日记工作落实下去，要求学员有一定的文化基础。为保证研究的科学化，决定联合高校温泉学者、沈阳市中医院内分泌专家共同研讨与设计实施方案，准备适合学员每日记载入浴效果的日记本，治疗师要对学员日记进行批改，让医患双方形成互动。在疗养期内，将进行入场日、中途、结束时3次体检，体检数据与温泉日记里的叙事结合起来作为疗效的判断依据。期间也将举行关于温泉叙事疗法的体验心得交流会，把中医膳食及体育性趣味活动结合起来。

(五)叙事专念商品

购买纪念品是旅游活动的重要组成，开发出吻合文化主题并寓意深刻的纪念品并非易事。让富裕生活“找到了北”，北汤直指健康主题，但如何将理念转化为实物，实物产品研发背后需要有一个心理路径。依据“找到了北”的说法，可联想到实物的地质考察用的罗盘，但罗盘在日常生活中并不实用，由罗盘之圆的形象转意到同样形状的钟表，桌上时钟对每个家庭而言都很实用，假如将表盘上正午刻度定义为北，也暗喻着“找到了北”，此做法也符合地图上的上北下南规定。如此，普通钟表便可以变成具有罗盘文化味道的钟表。进而，结合民俗语言“走字儿”说法，针对市场细分对象，考虑视觉上的对称性，将健康等共4个词汇植入表盘中，替代相应位置的数字，如此可得到响应于叙事疗法的温泉走字钟表，每每看到此物就提醒着健康，促使及时总结自己的温泉健康管理情况。

四、结论

通过讨论，本文得出以下几点结论：第一，医疗拥有强于旅游的社会重要性，作为两个范畴的交汇，医疗旅游应以常住地医院情景为参照，故得出其本质特征为来自旅游者的治疗参与行为；第二，总结了医疗旅游的理论基础；第三，指出温泉叙事疗法适用于医疗旅游，给出了温泉叙事疗法的工作原理，并讨论转地疗养、健康专念、叙事苦恼、编织故事等概念；第四，认为通勤治疗有助于医疗旅游者的心愈，而过夜的滞留式疗养有利于疾病治疗；第五，辽宁北汤温泉正在施行的方案，对其他温泉地开展医疗旅游有借鉴作用。

注释：

①医疗旅游的定义方法很罕见，从供给方角度，服务也是一种旅游，而以往的定义多基于旅游者目的。迄今，还未见从该定义中有所发现的研究成果。医疗旅游者可能不认为自己是旅游者，但目的地接待业将他们视作旅游者。如此可以推断，唯有学者关于何为旅游的个人认识最为无足轻重，因为旅游者自身及旅游接待方从供求联系上都更有资格认为何为旅游。

②作者多次前往辽宁北汤做实地考察、调研。作者此前也曾有幸聆听了张凌云教授的一个讲座：既要依据文献综述在室内做文字上的逻辑推理与分析，但更要相信自己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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