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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壁》中的时间与空间

2014-08-15周广曾

九江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4年1期

周广曾

(九江学院政法学院 江西九江 332005)

《画壁》中的时间与空间

周广曾

(九江学院政法学院 江西九江 332005)

本文通过对短篇小说《画壁》中不同时空的分析,说明在我国古代文学作品中竟然不止一次的涉及到了极为高深和现代的相对论问题,这不仅在中国,就是在世界上也是非常值得注意的一个问题。对此,在倍感骄傲的同时,人们还应做更进一步的分析与研究。

时间 空间 相对论 刘义庆 董若雨 蒲松龄

蒲松龄的短篇小说《画壁》,情节并不复杂,但却极为奇异,且内涵深远而又难解,值得注意和研究。

孟龙潭与朱孝廉在都中做客时,有一次,他们到一家寺庙去游览。庙很小,殿宇禅舍,也都不甚宏敞,故只有一位老僧在那里挂褡。见有人来,老僧即肃衣出迎,并导与随喜。

“殿中塑志公像;两壁画绘精妙,人物如生。东壁画散花天女,内一垂髫者,拈花微笑,樱唇欲动,眼波将流。朱注目久,不觉神摇意夺,恍然凝思。身忽飘飘,如驾云雾,已到壁上。见殿阁重重,非复人世。一老僧说法座上,偏袒绕视者甚众。朱亦杂立其中。少间,似有人暗牵其裾。回顾,则垂髫儿,冁然竟去。履即从之。过曲栏,入一小舍,朱次且不敢前。女回首,摇手中花,遥遥作招状,乃趋之。舍内寂无人;遽拥之,亦不甚拒,遂与狎好。既而闭户去,嘱勿咳,夜乃复至,如此二日。女伴觉之,共搜得生,戏谓女曰:‘腹内小郎已许大,尚发蓬蓬学处子耶?’共捧簪珥,促令上鬟。女含羞不语。一女曰:‘妹妹姊姊,吾等勿久住,恐人不欢。’群笑而去。生视女,髻云高簇,鬟凤低垂,比垂髫时尤艳艳也。四顾无人,渐入猥亵,兰麝熏心,乐方未艾。忽闻吉莫靴铿铿甚厉,缧锁锵然;旋有纷嚣腾辨之声。女惊起,与生俱窥,则见一金甲使者,黑面如漆,绾锁拿槌,众女环绕之。使者曰:‘全未?’答言:‘已全。’使者曰:‘如有藏匿下界人,即共出首,勿贻伊戚。’又同声言:‘无。’使者反身鹗顾,似将搜匿。女大惧,面如死灰,张皇谓朱曰:‘可急匿榻下。’乃启壁上小扉,猝遁去。朱伏,不敢少息。俄闻靴声至房内,复出。未几,烦喧渐远,心稍安;然户外辄有往来语论者。朱局蹐既久,觉耳际蝉鸣,目中出火,景状殆不可忍,惟静听以待女妇归,竟不复忆身之何自来也。时孟龙潭在殿中,转瞬不见朱,疑以问僧。僧笑曰:‘往听说法去也。’问:‘何处?’曰:‘不远。’少时,以指弹壁而呼曰:‘朱檀越何久游不归?’旋见壁间画有朱像,倾耳伫立,若有所听。僧又呼曰:‘游侣久待矣。’遂飘忽自壁而下,灰心木立,目瞪足耎。孟大骇,从容问之,盖方伏榻下,闻扣声如雷,故出房窥听也。共视拈花人,螺髻翘然,不复垂髫矣。朱惊拜老僧,而问其故。僧笑曰:‘幻由人生,贫道何能解。’朱气结而不扬,孟心骇叹而无主。”

朱被画上那位“樱唇欲动,眼波将流”的散花天女所吸引,不觉神摇意夺,恍然凝思,于是便“身忽飘飘,如驾云雾”般的到了画上。基于那位仙女的大胆主动,两人便在她那个小房间里,偷偷地结合到了一起。这本是一种奇思妙想,但由于作者在这个框架内所写的偷情,被女伴发现后的玩笑和变髫为髻,以及那个金甲使者出现后,女启壁上小扉仓皇逃走、而朱则不得不钻到床底下去,都是现实社会所常见的生活场景,遂也就使得小说形象而又真实了。这是《聊斋志异》之所以获得成功的主要艺术手法,故有人总结说:“作者能以丰富的想象力建构离奇的情节,同时又善于在这种离奇的情节中进行细致的、富有生活真实感的描绘,塑造生动活泼、人情味浓厚的艺术形象,使人沉浸于小说所虚构的恍惚迷离的场景与气氛中。”[1]

但是在这里,我并不想对其艺术性展开讨论,而是想指出它里面的时间和空间问题。朱的上登仙界,在孟龙潭看来,不过是一眨眼的工夫,可在朱的那里竟是不折不扣的三天;因而经历了一连串惊心动魄的人与事。怎么空间那么一换,时间就被拉长了呢?因此,对这种现象到底该如何解释?

大家知道,牛顿的运动定律早就使空间中绝对位置的观念以告终结,而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又摆脱了绝对时间,因而,假如双胞胎中的一员,置身于一个近于光速的飞船中作宇宙航行,当他回来时,就要比留在地球上的那另一人年轻多了。写到这里,我又禁不住想起南北朝时期,宋之刘义庆所撰《幽明录》中的刘晨与阮肇。他们二人入天台山取谷皮时,迷路后,遇到了两位仙女,并分别同他两人结成夫妇。不想半年后回到家,竟“亲旧零落,邑屋改异,无复相识。问讯得七世孙,传闻上世入山,迷不得返”[2]云云。真是:“洞中才数月,世上已千年。”

在广义相对论没问世以前,人们普遍认为时间与空间都是事件所赖以发生的前提条件、环境或舞台,它们丝毫不会受事件的影响。其实,不仅时空与事件相互影响,就是时间与空间也是互为因果的对立统一体。因为,“在相对论中,并没有一个唯一的绝对时间;相反的,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时间测度,这依赖于他在何处并如何运动。”[3]故而:“我们必须接受的观念是:时间不能完全脱离和独立于空间,而必须和空间结合在一起形成所谓的时空的客体。”[4]

这就是说,时间并不能离开空间而单独存在,它要受空间制约;反过来也一样。

人们生活的是立体的三维空间,因而也只能凭借自己的感官以感受这个三维世界。可要知道,还有四维、五维……啊;在量子力学和目前正在创立中的膜理论中,世界竟是十一维的;更不要说还有佛祖所说的“三千大千世界”了。所以,所处空间的不同,就势必会有不同的时间感受。

既然如此,那么 我想:那老僧是不是通过所谓的“虫洞”——即“连接空间和时间的不同区域的时空管道”[5]——而将朱孝廉送进了与我们这个三维空间不同的另一世界,以至在孟龙潭一转瞬的时间段里,就经历了那么多的人和事呢?不过,同刘晨去的那一世界刚好相反——人世的一眨眼,就是那里的三整天。

佛门中人安柯幻云,1992年在浙江多宝寺修炼时,也曾有过这种瞬间多历的特殊体验。他认为,那是“时间放大了空间”;而笔者则认为,若从空间的那一面来看,又何尝不是空间拉长了时间呢?

不管怎么说,假如笔者的这种推测没错的话,那刘义庆和蒲松龄,通过各自的小说,都已在客观上触及到了相对论。在这方面,明代那个一爱泛舟、二爱听雨、三爱做梦的董若雨①似乎更为典型;因其所做的《西游补》,竟让孙悟空沿着时间的河流逆流而上。于是,那悟空不仅迫使秦桧回到唐朝接受“末日审判”,而且他还曾回到楚汉相争的时代,从而会见了那个咤叱风云的西楚霸王项羽,等等。

当然,在理论方面,刘、董和蒲,谁都没有、也不可能说出个所以然来——那是牛顿、爱因斯坦和霍金等人的事,故那位老僧在回答朱的问讯时,也就只能笑说什么:“幻由人生,贫道何能解”了。

[1]章培恒、骆玉明主编.中国文学史[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1996.448.

[2]罗宗阳.历代笔记小说选[M].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1984.65.

[3][4]史蒂芬·霍金.时间简史[M]长沙:湖南科学技术出版社, 2003.44.

[4]史蒂芬·霍金.果壳中的宇宙[M]长沙:湖南科学技术出版社, 2002.135.

参考文献:

①董若雨(1620——1686),名说,号西庵;浙江吴兴人。中年在苏州的灵岩寺出家为僧。他兴趣广泛,知识渊博,尤其善观天象,精通天文。身后有《董若雨诗文集》传世。

(责任编辑秦川)

2014-01-06

周广曾(1940-),男,九江学院政法学院教授,研究方向为心理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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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4580(2014)01-004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