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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国移民子女教育政策的跨文化选择及启示

2014-08-15范莹莹

商丘师范学院学报 2014年4期
关键词:跨文化移民子女

范莹莹

(闽南师范大学教育科学与技术系,福建漳州363000)

全球化背景下国际移民所带来的民族文化冲突与融合问题日益受到社会各界的高度关注,德国从二战时期起就不断调整移民子女教育政策以缓解民族矛盾和解决国内教育发展不均衡问题。跨文化思潮在欧美等移民大国的影响力日益扩大,其理念为“超越多元文化,关注不同文化之间的相互关系、相互作用,以促进各种文化在社会中平等交融以及各种文化群体和睦共处”[1],恰好符合德国移民子女教育的改革需求。从20世纪80年代起,德国正式将跨文化理念引入教育政策、立法等方面,并逐步形成制度化模式。在中国改革开放进程中,多民族教育、流动子女教育及新兴的国际移民教育等跨文化教育问题也愈发得到重视。德国移民子女教育中的以人为本、发挥区域特色、注重资源利用等优点值得我们借鉴。

一、德国跨文化移民子女教育政策概况

对于在异国生活的移民来说,遇到的首要问题就是日常生活中的语言沟通,其次是不同民族间的文化冲突和融合问题,而文化的差异性集中体现在宗教信仰方面。下面主要从语言及宗教两方面对德国的跨文化移民子女教育政策进行探讨。

在移民子女语言教育方面,由于在日常生活和学习中需要频繁转换多种语言进行沟通和交流,相对德国当地学生而言,移民子女的语言驾驭能力在其学习成长过程及身心发展中显得尤为重要。德国实行联邦州自治制度,学校教育也由各州政府负责,实施的双语语言教育策略大致可总结为三类:其一,实行移民国母语教学;其二,实行沉浸式德语教学;其三,实行过渡性双语教学。相比较而言,教学效果最好、长效性最佳的是过渡性双语教学策略。此策略开始先以移民母语为主,再慢慢向第二语言过渡,对于学生来说,长期坚持双语教学使得语言和专业课的能力都在不断进步,其德语及知识水平可以很快赶上本国学生,过渡式教学方式显然比突兀转型的教学法更胜一筹。

在移民子女宗教教育方面,德国教育界积极尝试把开设移民宗教课程作为跨文化移民子女教育的有效途径,改变以往单一基督教课程的局面,实施多元化的宗教教育改革。州政府开设各具特色的移民子女宗教课程:其一,将德国元素融入移民宗教课程。德国的北莱茵-威斯特法伦州政府在伊斯兰宗教课本中适当地加入了德国社会的元素,强化了政教分离、民主自由、遵纪守法及和平相处等理念,有意识地让穆斯林学生学习伊斯兰宗教内容时潜移默化地接受民主观念,使得学生在将来能够更容易融入德国社会。其二,引进原属国宗教教材。在柏林,地方议会与土耳其的总领事馆之间达成了一项协议,从1985年开始,每周为土耳其学生加上两小时的伊斯兰教课程,该课程经议会讨论后确定,由隶属于总领事馆的老师来授课,课本来自于土耳其[2]。这样的形式虽保持了其文化的原始性,但课本内容却与德国土耳其学生的实际生活脱节,其实用性遭到质疑。其三,综合式宗教德育课程。德国的“不莱梅条款”规定:那些在1949年1月1日之前没有把宗教课程纳入必修课范围的联邦州,现在也不需要这么做[3]。因此,不莱梅州和勃兰登堡州特别为不同宗教信仰的孩子开设了综合德育课程,教学内容以“生活形象、伦理、宗教知识”等综合社会道德知识为主,目的是希望青少年在与不同信仰的同龄人交往中培养共同的兴趣。

语言及宗教教育只是德国移民子女教育中的一部分,但却能见微知著,体现出德国对待移民子女教育的积极态度,即采用多元化方法解决移民子女教育中出现的问题。

二、德国跨文化移民子女教育政策的成因

(一)“勃兰特思维”引领下的民主诉求

欧洲启蒙运动的伟大成就莫过于催生了民主概念,德国哲学家康德发表了经典的民主和平论,宣扬自由、平等和自主性,却被德国军国主义所取代并引发了第二次世界大战。1970年,时任联邦德国总理威利·勃兰特为了表达德国对历史的忏悔和对和平的追求,当众在波兰犹太人纪念碑前下跪致歉,“勃兰特思维”由此而来。在这一思维的引领下,学校政治教育将对二战中德国历史的清算和反思视为重要内容,有意识地将善良教育带入学生生活,让孩子学会照顾小动物、懂得尊敬老人及弱势群体,在学校各科课程教学中融入了民主、自由、平等的价值观。在进行移民子女教育时,政府也强调机会平等,保护每一个孩子接受教育的权利,实行以包容和尊重为主的跨文化教育。跨文化教育作为移民子女教育政策的核心,着重培养青少年的民主意识,教导学生以平和尊重的态度对待其他民族的同龄人,勇于拒绝文化歧视和民族排他主义的侵袭,成为建设和谐民主社会的重要内容。

(二)全球化趋势下的必然结果

德意志民族的种族优越感根深蒂固,德国哲学家黑格尔就将德意志民族视为主宰世界历史的民族。但在全球大变革的今天,日本经济学家大前研一提出,随着经济相互依赖程度的不断提高和经济区域化的深入,民族国家的角色将逐渐被无国界发展所替代。德国的发展需要顺应时代潮流,承认社会多元文化的存在,更新民族观念以增加文化宽容性和包容性,实施跨文化教育成为理解并尊重多民族文化以消除冲突的必要手段。随着国际间交往的增多,劳动力流动频繁,移民子女人数增加,德国学校也俨然变成一个多民族、多层次的小社会,容纳来自不同经济、文化、政治背景的学生。这些青少年学生文化的共通性随着互联网信息化的高速发展而不断增加,但日常生活中所存在的差异性仍旧不可避免,因此想要减少冲突,加强团结融合,促进学校教育质量的提高,就必须以青少年所面临的共同问题为基点实行跨文化教育,让学生了解和尊重异质文化间的差异,加强他们对共生共存世界的理解认同,培养他们对所处社会的责任感和义务感。

(三)缓解各民族和宗教间矛盾的现实选择

宗教作为与民族意志和精神文化融为一体的一种社会意识形态,也是跨文化移民子女教育中不可忽视的环节。德国人的主要宗教信仰为路德新教和天主教,随着土耳其等国家外来移民的涌入,由穆斯林组成的伊斯兰教成为国内的第三大宗教教派,由希腊和塞尔维亚外籍劳工和后裔组成的东正教成为国内第四大宗教教派,德国的宗教信仰朝着多元化的方向发展。在德国,宗教课程历来属于学校的必修课程,学生中多元化的宗教信仰给学校的宗教教育带来了一定的困难。虽然德国传统文化尊重信仰自由,但宗教各派的价值观不同,在实际生活中难免会有不可调和的矛盾产生。正如政治学家M.Minock所说:伊斯兰教政治文化中包含着政教一体观、等级森严的僧侣权利观、极权政治观和强烈的反对意识;西欧基督教政治文化则崇尚“多元”观念,神权与君权、宗教与哲学、信仰与政治逐渐相互分离,并最终导致政教分离和国家的世俗化[4]282。伊斯兰教文化中的等级观念与欧洲社会所推崇的民主人本主义观念相互冲突,宗教文化观念矛盾一触即发。因此,跨文化宗教教育应帮助不同群体在遵守德国法律的前提下,理解和接受对方的社会价值和规范,消弭因两者价值体系间的差异而为学生带来世界观、行为取向以及思维方式上的负面影响。

(四)提高国家教育质量的迫切需求

近年来,德国在几次类似“国际学生评价项目”(PISA)的大型国际教育评价测试中表现不佳,国内外哗声一片,德国立即着手教育调查以发现问题的根源并进行改革。调查显示,除了教育体制的问题外,德国在Pisa中表现差归源于来自下层家庭的儿童成绩低下[5]。德国的下层学生多是移民家庭子女,因而德国政府想要缩小教育差异,必须从解决移民子女的教育问题入手。而移民家庭普遍存在德语水平不高、受教育程度较低等情况,移民子女缺乏良好的家庭教育氛围,因而改善移民子女的教育状况这一重担就落在了政府的肩上。1979年9月,联邦政府首次提出了有关移民子女的融合教育计划,并开始关注移民子女的职业教育问题[6]。这一计划的提出也表明德国开始正视移民教育问题的存在,是促进德国跨文化移民子女教育的良好开端。目前,由联邦及州教育计划与研究促进委员会(简称BLK)提出的“自然科学课程高效的增长”和“民主的学习与生存”等针对移民子女群体实施的教育促进计划,但其中有关扶助移民子女的具体经济和教育措施并未得到说明和贯彻。为了提高移民子女的教育水平,拉动德国整体教育水平的提升,政策方面的不足仍需加强,出台移民子女教育方面的支持性措施已成为政府的迫切任务。

三、德国跨文化移民子女教育政策的特点

(一)公平性与主体性的统一

教育公平历来是备受推崇的教育理念之一。公平性意味着所有学生在教育中能享受到的机会和权利均等,尤其是面对不同文化群体时,保障其接受良好教育的权利。德国在具体的教育实践中,首先,根据移民学生原先的文化背景、生活状况的不同,为个体有选择性地提供不同的教育内容,使其能自信地参与德国社会的学习与竞争。突出之处在于德国政府为各年龄阶段的青少年移民制定了不同的语言政策,对于处在基础教育期的适龄青少年设立了“语言班”及后续的辅导班课程,为已成年的移民子女及政治避难青少年提供“职业预备年”培训,使其能获得相应年龄阶段的教育,由此可以显现出德国的教育公平理念的普遍化。其次,重视在学校教育中树立宽容、接纳弱势群体的社会价值观,充分发挥学生主体性和自主性,教育学生做到维护社会公平公正。德国的教育专家尼德提出的跨文化教育目标中就强调要以宽容为基础,认同少数民族,直面文化的异质性。其目的就是希望学生能够在学习和生活中,通过自己的行动体验用新视角去观察世界所带来的新认知,走出狭隘的文化封闭观。

(二)多样性与理论性的引领

移民为德国输入劳动力,带来了经济的繁荣,但如何应对移民子女教育的多样性存在却成为学校教育的难题。经过多年的实践改革,跨文化教育政策成为移民子女教育的主导政策,移民的多样性不再被视为教育的劣势所在,而是将其充分利用转化成为资源优势。例如,在语言教育方面,研究者们发现由于多种语言转换表达的能力得到充分的锻炼,移民子女的语言机制发展和理解能力变得更加具有独特性,在之后的语言和认知学习中成为其优势。随后,德意志联邦共和国各州文化常设会议(简称KMK)在提出的“跨文化的学校教育和培养”教育政策中明确承认了多语性和双语性是个人和社会的财富[7]145-146。这表明了德国政府对移民文化多样性存在的接纳态度。而此理念恰好与当下流行的后现代主义理论不谋而合,后现代主义主张价值多元化,崇尚开放,体现在教育中则可以解读为知识的传播并非是价值中立性的,而每个人在学习过程中都会基于已有的价值观进行理解再内化为个体知识。因而学校在教育课程内容的选择上,不应只重视主流文化价值观的体现,还应将弱势文化的价值观客观地展现出来,给予学生在面对不同层面的文化和世界观时的自主选择权,引导其从多维度去看待和解释问题,全面深刻地理解事物的发展。

(三)协作性与开放性的互补

德国各州政府在移民教育措施的实施方面,不仅依靠官方的力量,也与非官方教育组织协作进行推广。非官方教育团体一般分为两类,其一是移民组织的教育机构,一般也涉及宗教事务;其二是德国本土的教育组织,此类教育组织一般与劳动局合作,为德国学生的升学或求职过渡期提供信息。原因在于移民家长对德国教育制度的信息了解不足,又缺乏基本的德语能力,相关信息的获取通常只能依靠主观判断或借助第三人的帮助才能完成。教育咨询机构的开设便于为移民家长提供教育信息方面的帮助,同时也能了解移民家庭情况并反馈给官方机构,实现双向沟通。2001年的纪录片《我们的孩子上学去——我们也去》就是汉堡学校与职业教育机构合作为移民家长制作的,这类方式比较直观地为移民家长传递了相关教育信息。另外,有很多宗教团体也参与了德国的教育工作,例如基督教会开办幼儿园、东正教会和穆斯林教会为少数语种的孩子提供语言培训课程,等等。德国教育界已经认识到在移民教育措施的推动方面,利用宗教及各种教育团体的潜在力量达成教育目标可能会比德国官方组织的办事效率更加高效便捷。

四、对我国跨文化教育的启示

经过二战的洗礼,德国重新树立了自由、民主、独立的新价值观,在移民教育中各州都尽力用平等的姿态接纳移民子女,我国在推行跨文化教育政策时可以吸收借鉴德国移民子女教育政策的长处,灵活应对不同地区、民族所带来的文化差异问题,以期实现各民族、各地区文化间的融合发展。

(一)坚持以人为本的教育理念

我国的跨文化教育问题,不仅涉及各民族学生的教育,也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快延伸到流动人口子女的教育中来。由于制度构建不合理、资源配置分配不均、偏远地区观念落后等多方面原因,少数民族子女和流动子女往往成为教育中的弱势群体,甚至连入学的权利都不能得到很好的保障。而德国政府为了保障教育的公平性,让每一个孩子都不会因为经济状况或社会地位的原因失去接受教育的机会,德国《基本法》第3条第3款规定:“任何人不许因为其性别、出身、种族、语言、出生地、信仰、宗教或政治观点而受到歧视或优先对待,任何人不许因为残障而受到歧视。”[8]此条款明确规定了政府有为所有居民创设同等教育条件的义务。另外德国为了从经济上保障学生接受教育的基本权利,自1971年起,实施了《联邦教育促进法》,向那些家境贫寒的学生发放无息贷款[9]。1990年又将可申请无息贷款的学生范围扩大,且将无息贷款改为半补助半贷款的形式,为学生减轻经济负担。毋庸置疑,德国移民子女教育的发展离不开政府以人为本政策的扶持,这也是我国在处理涉及跨文化教育发展不均衡问题时首要考虑的因素。

(二)开发有区域特色的教学内容

德国地处欧洲中部,可以发挥其地理位置的优势,利用他国资源进行跨文化教育。譬如德国正尝试开设一门《体验语言》的课程[7]149,供接受初等教育的孩子学习。此课程依据地区划分的不同及移民学生的分布情况,提供不同类型的语言课进行选择体验。在靠近荷兰的地区可以为学生安排荷兰语,同语种移民学生较多的地区也可以单独开设母语课程。在时间安排上,课程也会依据学生的不同年级进行增减。在教材的编制和选用上,各州相应地增加了本州的特色历史文化以供学生了解学习,在课堂上也主张不同国家和民族的学生分享彼此的传统习俗,从中体会不同文化带来的新鲜感和差异性。可以看出,德国的移民子女教育政策得以顺利开展归功于各州政府实施的多样化措施。我国实行统一的教学大纲和考试制度,对少数民族群体文化特殊性的关注较少,对跨文化教育的课程内容设计缺乏创新,以致于学生对于我国多民族文化的历史和发展知之甚少,甚至对本民族的文化也一知半解,这是我国跨文化教育的薄弱环节所在。此后在进行少数民族课程改革时,应充分发挥民族特色,在结合国家课程标准的基础上加强校本课程的开发,形成有地区特色的课程资源,以符合不同文化群体的教育需求。

(三)合理利用各种社会资源

非官方教育及宗教组织在德国移民子女教育中一直发挥着不小的作用。西方社会宗教信仰盛行,各类宗教组织在基础教育中也占有一席之地,基督教开设幼儿托管机构,清真寺也肩负有宗教和语言教育的功能。各类非官方教育组织的设立弥补了双方信息不通畅的薄弱环节,在为移民家庭提供详细的求学及就业资料的同时也为官方机构提供意见反馈。在我国,基础教育办学模式单一,教育体制僵化,政府对各级各类学校的管理大权独揽,无论是改革创新还是推广政策,都是自上而下的单向途径,只为升学率服务的教育模式始终缺乏多样性,学校教职工对教学和改革缺乏热情和动力。学校没有办学自主权,完全由政府包揽,偏远地区的教育资源短缺,社会团体和个人资源又未能参与到教育发展中,阻断了少数民族基础教育办学资源的源头之水,培养出来的学生无法适应现代社会的竞争和生存方式。因而在对各方教育资源的利用上,我国可以借鉴德国的经验,依据我国国情采取在政府统筹控制下合理利用市场配置优势的策略,从政策上推进教育办学的多样化形式,充分发挥民间团体的作用,改善教育资源的区域分配问题,从根源上解决教育资源的不均衡状况,将教育公平落到实处。

[1]陈正,钱春春.德国跨文化教育的发展及对中国的启示[J].高校教育管理,2011(3).

[2]李光.德国的伊斯兰教及其对穆斯林移民的影响[J].世界民族,2012(4).

[3]华翼网新闻中心.欧洲宗教教育面面观多样化的欧洲宗教教育[EB/OL].http://tran.httpcn.com/Html.2013 -10-20.

[4]宋全成.欧洲移民研究[M].济南:山东大学出版社,2007.

[5]徐小红.PISA调查与德国教育现状问题[J].外国中小学教育,2006(7).

[6]王军.德国的跨文化教育[J].民族教育研究,1997(2).

[7]刘丽丽.德国移民子女教育研究[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9.

[8]孙进.德国促进基础教育均衡发展的政策分析[J].教育发展研究,2012(7).

[9]刘国莉.德国文化价值观念对教育的影响[J].德国研究,199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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