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伯特·勃莱在中国的研究现状与展望①
2014-08-15晏丽
晏 丽
(普洱学院,云南 普洱 665000)
罗伯特·勃莱 (Robert Bly,1926-)是美国当代最著名且最有影响力的诗人之一,新超现实主义 (又称“深层意象派”)诗歌的领袖与代言人,他所倡导的诗歌理论给美国当代诗歌的发展带来了深刻的影响。有评论家认为:“勃莱因其个人主义与超验想象而被比喻为当代的梭罗,因其巨大的影响力而被比喻为又一个庞德,因其对世界神话的推广而被比喻为约瑟夫·坎贝尔。”[1]批评家威廉·戴维斯(WilliamV.Davis)认为,勃莱“所涉猎的题材之广泛如抒情、政治、心理、社会、哲学等方面无人能出其右。在过去不到25年时间中,他是这一时代最为杰出的诗人”。[2](P10)虽然勃莱的影响波及到了文化界的诸多方面,有关勃莱的评论也比比皆是,但国内系统研究其思想及创作的著作却不多见。本文试图梳理总结勃莱作品在中国的研究现状,并在此基础上对今后中国的勃莱研究提出展望。
一、勃莱作品在中国的研究现状
我国读者最早认识勃莱应该是从王佐良、赵毅衡等人于1980年翻译其诗歌开始的。1983年,赵毅衡的两篇访谈录《罗伯特·布莱访问记》和《美国诗人谈中国诗对美国当代诗的影响》,掀开了大规模介绍翻译勃莱作品的篇章。1998年,伴随着对勃莱作品的全面翻译,中国学者开始了对其诗歌的评论,但发展速度令人不悦。自2002年以来,国内学术界开始关注勃莱诗歌创作的理论及与中国文化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是取得的成就屈指可数,部分原因是由于勃莱是地道的美国本土派,且他的诗歌多数触及敏感的政治话题。因此,从中国学术期刊网上所能查询到的文章来看,直接与勃莱相关的论文只有40多篇,主要以四类研究为主。
(一)第一类研究主要着眼于勃莱的“深层意象派”诗歌理论
可以说,大多数有关勃莱的评论都是从他的“深层意象”谈起的。“深层意象”派于20世纪50年代开始崭露头角并随后发展成当代美国文学的一股重要力量,它的出现给当时的美国诗歌带来了一种新的气象,展示了美国诗歌过去所未曾有过的艺术风格。勃莱被公认为“深层意象”的代言人,他早期一些颇有理论建树的批评文章及最近的诗歌都阐述了“深层意象”的创作思想。1980年,我国著名学者王佐良访美时,遇见勃莱并问他如何看待这个称号,他想了一下,回答说:“如果这是指我不满美国现实因而要超出它,那也许可以这样称我。”[3]这也就是说,勃莱本人反对这一称谓,认为这是对“意象”曲解和无知的表现。[4]因此,王佐良认为不要为某些批评家定下的名词所左右,关键还是要从作家的作品出发。1984年,他在《外国文学》第9期上发表《勃莱的境界》一文,谈到了勃莱写作的“惊人之笔”,“一个是新奇的形象”,“另外一个是不寻常的联想”。[3]也许正是由于这些“惊人之笔”,他才被冠名为“超现实主义者”或“深层意象派”诗人。而王佐良并没有用“深层意象”诗人称呼他,他认为,诗歌虽然贵在创新,“但是否一定要新到像未来型的小汽车呢?”[3]因此,笼统地将勃莱归类为某派诗人是不妥当的,而且他所推崇的“深层意象”是否新到受到评论界的青睐,这也有待于考证。
1988年,张子清在《名作欣赏》第3、4期连续发表了《美国深层意象派诗 (一)》和《美国深层意象派诗 (二)》,通过具体分析不同诗人的诗歌,分别谈到了“深层意象”诗歌的特点及其与“意象派”诗歌和“超现实主义”诗歌的异同及理论基础。文章认为,勃莱为“深层意象派”诗歌的确立,无论在实践中还是理论上都做出了很大贡献,然而,他在理论阐释上没有提出系统的纲领和口号,而且“他的论点有时自相矛盾,走极端,神秘化。”[5]次年,张子清又在《外国文学》第5期上发表《美国深层意象派诗简论》,提出了“深层意象派诗的诞生和存在与布莱对诗艺执著的追求和坚忍不拔的精神分不开的。”[6]然而,深层意象派诗人过的是一种散淡的生活,写着闲散的诗歌,“但在生活节奏很快的美国当代社会,他们却反而引人注目了。”[6]似乎有种“物以稀为贵”的味道。1991年,彭予在《许昌师专学报》第4期发表了《评美国当代诗人罗伯特·布莱》,对勃莱诗歌中的“意象”和无意识之间的关联进行了挖掘,认为意象“能使诗人的无意识同读者的无意识发生联系,证明人与人、人与大自然之间存在着一种重要的联系和统一。”[7]1994年,沈健在 《名作欣赏》第4期发表了《罗伯特·勃莱诗四首》,谈到了勃莱的“深度意象”将外在的人和世界与内在的人和世界联系起来,达到“本真的人与自然的和谐状态。”[8]基于以上的研究,学者们渐渐关注到“深层意象派”诗歌的形式和内容趋向闲散,旨在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1996年,王明桢在《安徽教育学院学报》发表了《美国的“深层意象派”与中国古代文化》,认为“深层意象派”诗歌体现了天人合一的道家思想,强调诗歌中的阴阳平衡,“是中国古代文化介入的必然结果。”[9]同年,牛育谦摘录并总结了王明桢论及的观点,发表在《西安教育学院学报》第4期。2005年,张缨在《西安文理学院学报》第4期发表了《深度意象与罗伯特·勃莱诗歌的“冷”》,谈到了“深层意象”与心理学的联系,把“深层意象”的研究推向了一个新的方向。文章认为,“深层意象”的色彩基调是“冷”,因为这个“冷”,“深层意象”才得到更深入的体现。“从更深入的层面来讲,‘深度意象’含义的本质不仅包括‘以心求物’或‘以心索物’,同时还有 ‘应物感心’。”[10]同年,徐学龙在《南阳师范学院学报》第4期发表了《跳进无意识:析勃莱诗歌中的深度意象》,分析了“深度意象”与无意识的关系,认为勃莱的诗歌始终都是关注着无意识想象的内部世界,“是第一次全面吸收并表现弗洛伊德、荣格以及其他深度心理学家的理论的尝试。”[11]随后,2007年,许灵芝的硕士论文《走向布莱诗歌的双重世界》,2009年,发表在《文教资料》的《从面具看罗伯特·布莱诗歌中的心理世界》;2010年,发表在《文教资料》的《走向罗伯特·布莱诗歌的“自我”世界》以及2011年发表在《安徽文学》第9期的《试析罗伯特·布莱诗歌世界里的“阴影”》,分别以荣格的分析心理学为提挈,从不同角度分析了勃莱诗歌中“深层意象”的“显性世界的意识层面”和“隐性世界的无意识层面”;意识层面的“隐遁的面具”和“公众的面具”;“自我”世界中“理性的自我意识的觉悟”和“非理性的无意识的觉悟”以及诗歌中“阴影”的“超现实世界中的现实世界”和“光明中的黑暗世界”。同年,李维黎在《安徽文学》发表的《解读罗伯特·勃莱〈雪地里的宁静〉中的无意识》也探讨了心理学中通过意象的搭建,实现了意识走向无意识的过程。可以说,这些研究使勃莱诗歌中“深层意象”的研究上到了一个新的台阶。除此以外,2007年,区鉷和肖小军在《中山大学学报》第3期发表了《诗歌·意象·无意识:“深层意象”阐释》,较全面地介绍了“深层意象”的背景、释义、创作原则及诗歌主题,使读者对“深层意象”有了更深入的理解。文章指出,“‘深层意象’诗歌对超现实的心理世界尤其是无意识世界的关注是有别于其他流派的显著特征。”[12]从而为以后的研究带来一个全新的视角。2010年,肖小军撰写了《深入内在世界——罗伯特·勃莱“深层意象”诗歌研究》一书,由中山大学出版社出版,更加详尽地阐述了“深层意象”的理论基础及勃莱的诗歌诗学。2011年,李维黎的硕士论文“A Comparative Study of Robert Bly and Martin Heidegger on Nothingness and Being”从哲学角度解读勃莱的诗歌及诗学观,详细分析了海德格尔关于存在、存在者、此在、虚无以及死亡的哲学理论和勃莱关于诗人的思维应从无意识跳到意识,从黑暗跳到光明,从虚幻跳到现实的主张,总结并找出了两者的联系,为国内学者在研究勃莱的诗学观上提供了一个新的方向。总之,对于勃莱“深层意象”诗学的考察,评论界基本上是从形式论的角度进行的,结论可谓惊人地相似。
(二)第二类评论主要针对勃莱诗歌与中国古典诗歌及文化的渊源
早在1980年,中国著名学者王佐良发表在《世界文学》第6期的《诗人勃莱一夕谈·附勃莱诗十首》,就简要地谈到了勃莱对中国古诗的借鉴。1984年他撰写了《勃莱的境界》,进而指出勃莱的诗歌《劳动一天之后》、《路—为了悼念》和《反对英国人之诗》有中国古典诗的影子,却没有做深入分析。1983年,赵毅衡撰写了两篇访谈录:《罗伯特·布莱访问记》和《美国诗人谈中国诗对美国当代诗的影响》,前者发表在《外国文学参考资料》第3期,后者发表在《外国文学动态》第4期,这两篇访谈录都谈到了勃莱对中国古诗的推崇。1985年,他撰写了《远游的诗神—中国古典诗歌对美国新诗运动的影响》一书,由四川人民出版社出版,2003年再版时书名改为《诗神远游—中国如何改变了美国现代诗》,由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在该书中,他分析了勃莱的诗歌不仅“受益于中国诗”,特别是陶潜和杜甫的诗,而且勃莱认为,“道家思想对这个目的 (写好诗)来说是最用的。”[13](P60—63)1989年,他又撰写了《第二次浪潮:中国诗歌对今日美国诗歌的影响》,发表在《北京大学学报》第2期,较笼统地介绍了勃莱诗歌主张的“道”、“虚静”等道家思想。1995年,朱徽的《互涉文本:美国现代诗中的中国古诗》发表在《中国比较文学》第1期,简单地提到了勃莱的观点——“古代中国诗仍然是人类创作出的最伟大的诗”,“美国诗的出路在于,向拉丁美洲的诗学习,同时又向中国古典诗学习”。[14]1996年,台湾学者钟玲撰写了《美国诗与中国梦》一书,由台湾麦田出版社出版,2003年,由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再版。本书具体分析了勃莱诗歌,特别是诗集《由床上跳起》中的道家思想,如“无为”、 “阴阳”、“返朴归真”等,也谈到了勃莱诗歌吸收中国文化的原因,同时还提出了新的议题:“虽然他的诗集《由床上跳起》吸收了不少道家的思想、道家的比喻、道家的论述,但其实勃莱的诗仍无法学到他所赞颂的陶潜的诗境……光由勃莱的书名来看,《由床上跳起》就很急切,而且仓促,全然没有道家的闲适。”[15](P105)这也为后来的勃莱研究提供了新的方向。1999年,刘岩的《中国文化对美国文学的影响》一书,由河北人民出版社出版。该书第四章不仅谈到了勃莱对中国古诗的态度,也论述了勃莱诗歌的意境和诗体结构都受到了中国古诗的影响。2002年,朱徽撰写了《中美诗缘》,由四川人民出版社出版。该书谈到了勃莱对道家思想的接受,也分析了“他受到中国古典诗歌的重大影响”,“他的诗中有不少仿中国诗,后期的诗作风格趋向清丽恬淡,中国色彩更加明显。”[16](P272)2003 年,他又撰写了《美国后现代诗歌与中国古诗》一文,发表在《外国文学》第5期,分析了勃莱诗歌“试图将其 (道家思想)作为支持诗歌理论的哲学支柱……达到‘阴阳之平衡’”;[17]同时其诗歌创作受到了白居易、陶潜、李白、杜甫等人的启发和影响。2008年,肖小军写了《勃莱的中国诗缘》一文,发表在《广东外语外贸大学学报》第5期,他分析了勃莱的诗歌不仅从外在形式而且在主题思想上都带有浓厚的中国特色,同时还分析了诗歌中“表现出很强的中国传统文化的倾向性,尤其是道家思想。”[18]肖小军认为,勃莱的中国诗缘的动机在于诗人的本土意识和诗学构建。同年,汪丹莉在谈对钟玲的《美国诗与中国梦》一书的意见时,认为“勃莱的诗应该可以说更多受到了日本禅学的影响,”[19]而与道家思想迥别。同时,刘兰辉在《沙洋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第5期发表了《勃莱的仿中国诗》,谈到了勃莱在创作自己的诗歌时借鉴了中国古典诗歌的结构、意象、意境、典故以及诗书画结合的多元整体艺术观等。2009年,刘兰辉的硕士论文《勃莱诗歌的中国色彩》较详细地分析了勃莱诗集中吸纳的中国文化,并探究他接受中国文化的原因和目的。同年,卢睿蓉和李雪发表在《作家杂志》第12期的《道家文化对美国诗歌的影响》,谈到了以勃莱为代表的新超现实主义诗歌流派最能体现道家思想。2010年,覃丹发表在《重庆文理学院学报》第4期的《无为·忘言·和谐——道禅思想对美国诗歌的影响》,也谈到了勃莱诗歌中“无为”的道家思想。2011年,刘兰辉再次撰文《美国诗人罗伯特·勃莱与晋唐山水田园诗》,发表在《牡丹江师范学院学报》第4期,分析了勃莱如何改写陶渊明、王维和杜甫的诗歌以及转译的原因。
(三)第三类批评主要集中在翻译勃莱的诗歌方面
1980年,王佐良翻译了勃莱的10首诗,发表在《世界文学》第6期。1984年,郑敏翻译了勃莱的诗论《寻找美国的诗神》,3篇散文诗《疾行》、《散步在犁过的田野上》和《雪困》以及另外7首诗,发表在《世界文学》第5期。1985年,赵毅衡的著作《美国现代诗选》由外国文学出版社出版,翻译了勃莱的12首诗歌和3首散文诗。1998年,董继平从勃莱的12本诗集里抽出部分诗歌译成中文,并以其中一本诗集的名字《从两个世界爱一个女人》来命名这本译作,由敦煌文艺出版社出版。2008年,王佐良翻译了勃莱的单首诗歌《坐火车经过一处果园》,发表在《福建论坛》第8期。同年,肖小军翻译了勃莱的15O多首诗歌,收录在《罗伯特·勃莱诗选》中,该书由花城出版社出版。2012年,董继平再次编译了来自勃莱诗集《三种高音的诗琴》、《贫困与死亡之路》、《雪地里的宁静》、《这棵树将千年于此》、《身体周围的光》等中的200多首诗歌,收录在《勃莱诗选》里,由宁夏人民出版社出版。
(四)第四类研究主要是针对勃莱诗作的整体评价
1988年,王家新撰写了《诗人与“两个世界”——读勃莱的新作〈从两个世界爱一个女人〉》,发表在《外国文学评论》第4期。文章从诗集的整体立意和“自然”主题分析了作品的价值,评论《从两个世界爱一个女人》这部诗集“突破物质世界的重压而开启出另一个领域:一个诗的、精神的领域。”[20]1991年,彭予综合评论了勃莱的几部主要诗集,如《雪野上的沉寂》、《反对越战朗诵诗》、《身体周围的光》、《手拉手的睡眠者》等,他认为勃莱对美国诗歌的贡献之大是无法估量的。1994年,沈健较详细地分析了勃莱的四首诗歌,分别是《反对富人之歌》、《反对英国人之诗》、《从睡梦中醒来》和《看见你带着幼苗进来》,他谈到勃莱诗歌的最大魅力在于能把读者自然而然地带入到神秘的感性境界中。2000年,杨挺发表在《国外文学》第3期的《为有源头活水来——简论勃莱在为美国引进西班牙语诗歌方面的作用和贡献》中谈到:“勃莱对西班牙语诗歌,特别是南美西班牙语诗歌的引进,直接的后果之一是进一步促进了美国诗歌的非理性化倾向……创立了新超现实主义诗派,给美国诗歌注入了活力。”[21]2006年,肖小军撰写的《走进心灵深处的诗——罗伯特·勃莱名作〈数细骨头尸体〉解析》中,把《数细骨头尸体》这首诗当作一幕话剧进行了详细的分析,认为这是勃莱最好的诗作,也是美国战争题材最好的诗歌之一,发表在《名作欣赏》第4期。2010年,肖小军再次撰写了《从〈雪野宁静〉看美国当代诗歌的某种转向》和《跃入民族的心灵世界——勃莱政治诗歌初探》两篇论文,分别发表在《英语研究》第2期和《外国语文》第4期。这两篇文章分别论述了《雪野宁静》这部诗集代表着诗人的最高艺术成就,体现了勃莱诗歌之新,即意象之新和内涵之新,是美国当代诗歌从现代主义转向后现代主义的标志之一;而勃莱的政治诗歌不是政治,而是诗歌,是诗人实现其艺术理想的手段之一,反映了社会现实,关注人的内心,也是美国诗歌在艺术原则上的一次重大突破。
总体看来,对勃莱诗歌的研究呈现出多元化态势,每一类的研究都是对勃莱研究的拓展与推进,是对其诗歌主题和艺术形式的全方位探讨,拓宽了勃莱诗歌在中国的研究范围,加深了中国读者对于勃莱的认识与再认识。其实勃莱在中国文化界和学术界所造成的影响很大程度上源于他的诗人身份,广大中国读者对勃莱的名字也早已不再陌生,但是简单地将勃莱等同于他所写的诗歌及其诗歌理论,似乎远不能概括他在文学、尤其是政论和文化批评上的观念。在这方面,无论是美国、欧洲的学者,还是中国的学者,都才刚刚起步。
二、对未来勃莱研究的几点展望
如今,勃莱仍然活跃于美国诗坛,因此,对勃莱的研究远不止于此。勃莱是地道的美国本土派,题材是当代美国的,语言也是当代美国口语,美国本土对他的研究自然很丰富。与国外研究相比,国内勃莱研究的历史较短,涉及范围还不够广阔,研究角度和观点重复国外的地方不少,缺乏本土的分析研究,这些表明国内评论界在外国文学作品批评中的本土意识不强。虽然在外国文学作品批评研究中借鉴国外批评家的方法与视角是必要的,但更应该注意从本土角度分析研究外国经典文学作品所反映出的意识形态和文化现象,以批评的眼光看待西方的社会文化现象,既能看到西方读者看到的东西,又能发现西方读者没有挖掘到的东西,从而使国内的外国文学批评成为国外批评的必要补充。以后,评论界需要对这一点更加关注,这是首要的。
其次,评论界早已论及到了“深层意象派”诗歌与中国古代文化之间的关系,然而,勃莱作为“深”派诗歌的盟主和带头人,国内读者却很少以中国古代文化为研究理论深入具体地分析他的作品。同时,不可否认,勃莱诗歌中吸收的中国道家思想和佛家思想是一种异质文化的交融现象,因为诗人所接受的西方传统思想及现成的成俗等会与异质的道禅思想形成对话关系,然而,对文学论述的信念有一种肯定其道德力量的信念,勃莱将融入到作品中的中国道禅思想视为修炼自己品格的媒介,也视之为寻求自我的媒介。诚如安东尼·伊斯科普 (Antony Easthope)在谈到英国批评家马修·阿诺德 (Matthew Arnold)的评论重点时所言:“一般认为研读文学可以令你成为一个更好的人,可以发展你‘想像力’,这样,你可以凭想像力进入他人的经验之中,由此学会尊重真理以及推崇公义。”[22](P9)勃莱对中国古代文化的研读,无论发生异质与否,都与他的文化认同、塑造形象和诗论及写诗的论述方式、表现方式有关,因此这种文化移入现象也就不足为奇了,而在这一领域的研究中国远远还没有真正展开。
另外,勃莱是位积极的反战者,他在政治题材方面的创作上倾注了大量的心血,佳作迭出。1968年,他以社会现实为主题的政治题材诗歌《身体周围的光》获得美国国家图书奖,引起了广泛的关注,受到了普遍好评,进一步奠定了诗人的历史地位。评论界认为,勃莱的政治题材诗歌不仅是诗人个人的成就,也是美国文学史甚至是世界文学史的重要组成部分。勃莱认为,政治诗歌不是政治口号或政治上的鼓动语言,政治诗歌是诗歌而不是政治,诗歌与政治的结合,更能凸显诗歌的自主性,让诗歌充分发挥它的艺术秉性,政治只是诗人实现其艺术理想的手段之一。然而,中国学界尚未对这一现象进行除了表面事实之外的深入研究。
总之,罗伯特·勃莱是一个划时代者,他对美国诗歌发展做出了创造性的贡献,使美国诗歌从现代走向当代 (亦称后现代),从力主传统刻板的学院派走向呼吁感性体验的意象派,从反浪漫主义的“逃避个性”走向新超现实主义的“天人合一”。回顾勃莱在中国被接受的历程,我们感到欣喜的同时,也难免隐隐地感到不安,对于勃莱这样的文化名人,他本身就代表着众多的文化符码,有些甚至自相矛盾。但无论我们将他界定为何种批评家,无论从什么角度去解读他的创作,我们对他的了解总是不够全面,因而也不够真实。如果单单用某种模式或理论去研究他的作品,难免会陷入意义的影子世界,得到的只不过是他无限丰富的文本世界中被抽取了的片面意义,这可能是给予未来勃莱研究的最好警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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