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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论《麦田里的守望者》中主人公霍尔顿心理成长的三个阶段

2014-08-15

长春教育学院学报 2014年12期
关键词:艾里麦田里的守望者菲比

余 星

《麦田里的守望者》成书于20世纪50年代,描写的是同一时期的美国青少年及美国社会。主人公霍尔顿·考尔菲德是典型的“反大卫·科波菲尔”的形象,他出生于富裕的中产阶级家庭,虽然只有十六岁,但比常人高出一头,整日游游荡荡不愿读书,他看不惯周围发生的一切,在被学校开除后来到纽约开始流浪,期间遇到了形形色色的人。他苦闷彷徨失意,以致最后精神全面崩溃被送进精神病院接受治疗。

《麦田里的守望者》一出版就引起巨大的反响,引起了读者和评论家的关注。评论家们从不同的角度,运用不同的理论对小说进行了深刻而细致的阐释。本文试图用青少年心理学的相关理论对主人公霍尔顿心理成长的不同阶段进行分析,霍尔顿在纽约的游荡历程正是他追寻自我同一性的过程,他经历了自我同一性形成的三个阶段:同一性扩散、同一性延缓和同一性获得。

一、同一性和同一性形成理论

青春期是从童年期向青年期的过渡,是人生长发育过程中一个特定的阶段。青春期的特征之一就是青少年开始思考自己是谁,自己的生命将要去往何方,自己的信仰是什么,自己的生活如何适应周围的世界。这是有关同一性(Identity)的问题。埃里克·埃里克森是历史上研究青少年发展最有影响力的学者之一。自我同一性是埃里克森人格发展的同一性渐成理论中的核心概念。他首先从主观方面来界定自我同一性,认为它是“一种熟悉自身的感觉,一种知道个人未来生活目标的感觉,一种从他信赖的人们中获得所期待的认可的内在自信。”[1]在青春期建立一个清晰的自我同一性是很重要的,它是成年期生活初始义务的基础和随后发展的地基。

詹姆斯·马西亚(James Marcia)将埃里克森的自我同一性概念操作化:自我同一性是青少年进行各种可能的探索,并产生个性感以及个体在社会中的角色、经验跨时间的一致感和对自我理想的投入。他创立了同一性状态审查法,把青少年的同一性分为扩散、延缓、早闭、获得四种状态,同一性扩散是不含探索和义务的状态,青少年没有做出选择和承担永久的义务;同一性延缓包括探索但不包含义务,青少年在这一阶段积极地体验不同的个人的、职业的、信仰的可能性;在同一性早闭阶段的青少年未能尝试对一系列可能性的探索却直接致力于某种选择―义务;结合了探索和义务的就是同一性的获得,这时年轻人已经做出了明确的个人的、职业的和信仰的选择。

二、霍尔顿自我同一性形成的三个阶段

青春期是一个人生命中的一段复杂时期。处于这个时期的青少年对自己身份的归属要求显得迫切。“确立个人身份是青春期的主要特征,也是走向成人期关键的一步。”[2]作为处于青春期的一个典型少年,霍尔顿聪明、敏感和富于想象力,厌恶成人世界的虚伪冷酷,渴求人与人之间的真诚相待,他处于一个困惑的人生过渡期,一个需要确认自己身份来维系心理安全感的特殊时期。而霍尔顿在纽约的游荡历程正是他追寻自我同一性的过程,他经历了自我同一性形成的三个阶段:同一性扩散、同一性延缓和同一性获得。

1.霍尔顿心理成长的第一阶段―同一性扩散。在青春期,健康的发展道路包括建立一个对“你是谁”和“你如何适应周围世界”的清楚明确的认识。不健康的发展道路是自我混乱,没有成功地形成一个稳定和可靠的自我意识,霍尔顿正处于从童年到成人过渡的关键青春期。他面临人生中的一次重要选择:是迎合社会现实、同流合污还是坚持美好理想、坚守纯真?霍尔顿就是在这种现实与理想、变与不变之间游走,备受折磨,痛苦不堪。他不停地想起纽约中央公园南边小湖里的鸭子,“湖水冻严以后,那些野鸭到底上哪儿去了。是不是会有人开了辆卡车来,捉住它们送到动物园里去,或者竟是它们自己飞走了?”[3]藏匿在鸭子到何处过冬这一问题背后的,是霍尔顿对自身生存困境以及未来的困惑、担忧。像鸭子被严寒坚冰封锁一样,霍尔顿被成人世界的“假模假式”所围困,他渴望交流的尝试一次次失败,被迫陷入孤独。

霍尔顿看不惯周围发生的一切,消极面对成长,努力保持纯真,但有时又非常渴望长大,早点认识那个必将带给他痛苦的现实世界。他认定成人世界是虚伪、堕落的,因而在成人世界中也只能虚伪。他向老师撒谎,对同学母亲谎报名字和年龄,正如他自己承认的那样:“你这一辈子大概没有见过比我更会撒谎的人”。[4]除此之外,还喝酒、逃学、召妓。“霍尔顿被分裂成两部分,一方面他想适应成人世界,另一方面却对成人世界嗤之以鼻。正如他的头发一样,一半是代表成熟的灰色,一半是代表童年的红色。”[5]对自我的困惑使他不知道何处可去和从哪里寻求指导和帮助。当他沿着纽约第五大道走的时候,“我的心里立刻有一种感觉,好像我永远到不了街对面。我感到自己会永远往下走、走、走,谁也见不到我了。”[6]很显然,霍尔顿被困在害怕失去自己的危机中,对自己的存在从未有一个清晰明确的认识。

同时,霍尔顿的自我同一性扩散还表现在他未能获得职业身份和性别身份上,而这两种身份的确定正是同一性形成的关键。同一性扩散的个体“不能满足它们父辈的生活方式,但也不能积极地形成自己的生活方式”。[7]在职业的选择上,霍尔顿拒绝接受学校和父母强加给他的价值观,他既不想“去男校念书,以便将来可以买辆凯迪拉克”,[8]也不想进入常青藤联合会里的任何一个学院。他不愿意像他父亲一样成为一个律师,在成人眼中的“伟大事业”在他看来是庸俗的职业,但又苦于找不到适合自己的人生定位。对身份的困惑使他对自己的前途感到一片茫然。他忽而声称自己应该去当小偷,忽而又想遁世。霍尔顿对于将来自己真正要做什么并没有清晰的认识。整部小说中,除了想成为麦田里的守望者这一不切实际的幻想之外,他想不出任何一个想从事的职业。霍尔顿不能做出职业决定和选择,处于职业同一性扩散中。

此外,“恋爱也是同一性形成的一部分。因为在这个过程中,通过与其他人亲密地交往,青年人将会对自己有一个更加清晰的认识。”[9]和其他青春期的青少年一样,恋爱与性对霍尔顿有着很强的诱惑力,是他感到迷茫困惑的焦点。“性这样东西,我的确不太了解”。[10]一方面,他渴望与异性交往,幻想美好纯洁的爱情,憧憬与自己真正爱的姑娘在一起;另一方面,他又惧怕性,不敢真正涉足这一禁地。“我倒有几次机会可以失去我的童贞,可我始终没失去”。[11]霍尔顿找了妓女桑尼,不想和她做爱,只想和她认真谈谈诸如“怎么会当妓女”,“每天晚上都工作吗”[12]之类的问题。“情欲我倒是真的没有。我并没有动情,只觉得特别懊丧”。[13]霍尔顿没有与桑妮进行性交易意味着他想要获得性别身份的希望幻灭,最终也没能找到自己获得性身份的有效方式。

2.霍尔顿心理成长的第二阶段―同一性延缓。因为对虚伪成人世界的厌恶,霍尔顿对童年恋恋不舍不想长大,经历了埃里克森认为的“病态延缓(moratorium of illness)”。埃里克森解释说,“青少年的心理本质上是延缓心理,是一个介乎于孩童期和成年期,介乎于孩童时期的道德认识和成人期有待形成的道德规范之间的心理阶段。”[14]当青少年发现他们童年时期的理想价值观与现实世界实用主义价值观相冲突时,必定会产生不满情绪。要抛弃孩童时期所珍视的理想和信仰去面对成人世界的虚伪和欺骗必定是一个痛苦的过程。

首先,霍尔顿对同一性延缓的需求体现在他参观两个博物馆上。第一次是为了给妹妹菲比送唱片到了自然历史博物馆。对霍尔顿而言,博物馆是庇护所,“博物馆里最好的一点是一切东西总待在原来的地方不动。谁也不移动一下位置……唯一变样的东西只是你自己。”[15]他非常喜欢历史博物馆中的印第安人生活情景雕塑,男人打鱼,女人编织,鸟儿在往南飞,鹿在水洞边喝水,“你哪怕去十万次”,[16]情景依然如此。时间的静止,象征性地表达着霍尔顿对成长的拒绝。第二次是在大都会艺术博物馆,他带两个孩子找到放木乃伊的场所。“这儿是那么舒服,那么宁静。”[17]博物馆呈现给他的是一个凝固了的、寂静的永不改变的世界。他希望把生活中的每个事物都搁进大玻璃柜里保存,使它们凝固不变。

其次,霍尔顿对同一性延缓的需求还体现在对女性朋友琴的喜爱上。琴代表着过去美好的回忆,也是霍尔顿觉得少数能够理解他和相处愉快的伙伴之一。霍尔顿不想破坏这些美好的回忆,所以当他听到室友斯特拉德莱塔跟琴约会时才会那么愤怒。在纽约游荡的过程中,霍尔顿反反复复提到要打电话联系琴,却一直以各种理由拖延。通过拒绝跟琴会面和通话,试图维护琴在记忆里的美好形象和保留住过去的美好回忆。同时霍尔顿也非常喜欢琴在下棋时把王放在后排的举动,棋子放在后排,就处于被“封王”的状态,因此这个举动“象征着拒绝成熟,停留在那个典型的青春期阶段,在那个阶段她与霍尔顿保持着平静的、毫无性关系威胁的交往”。[18]

此外,霍尔顿对弟弟艾里的死亡耿耿于怀也体现了他对同一性延缓的需求。 因为如果霍尔顿 “不能对弟弟艾里的死释怀就无法长大成熟”。[19]在他看来,艾里是一位集人间所有美德于一身的“完人”,是真情、真理与纯洁的化身,是他的“大救星”,每次过马路怕自己迷路时,他总是不停地喊着艾里的名字使自己免于“丢失”。 艾里死时11岁,正是开始进入青春期的年纪,却在步入青少年门槛时被永远地剥夺了生命,这对霍尔顿来说是个沉重的打击。“他死的那天晚上我睡在汽车屋里,用拳头把那些混账玻璃窗全都打碎了”。[20]艾里的死代表霍尔顿一直试图保护的纯真美好的逝去,他深受艾里死亡的影响出现了好几次自杀的倾向。因为在霍尔顿看来,如果他死了就可以和弟弟团聚并永远保持童真。死亡是释放人的感觉并通向永恒一种方式,而永恒意味着万物保持原本的静态。霍尔顿对艾里的死亡念念不忘表明他拒绝长大并渴望生活在一个稳定的充满天真的世界。

3.霍尔顿心理成长的第三阶段―同一性获得。同一性形成者的特征是经过了一番探索和积极的自我投入后,成功地解决了同一性和同一性混乱这一心理社会任务。“同一性形成者能够根据自己内在的、自我建构的价值做决定,并能积极地朝自己的目标努力。这类青少年已经体验了探索,仔细考虑过各种同一性问题,并选择了自我投入的目标和方向,对特定的目标、信仰和价值观做出了坚定的,积极的自我投入”。[21]霍尔顿已经到达生理和心理的极点,他想逃离纽约以摆脱成为那些“卑鄙,讨人厌的同龄人的命运”。他要去西部,做一个又聋又哑的人,独自一个人住在孤独的小屋里。逃离去西部对霍尔顿来说是个“新的开始”,通过远离成人社会的虚伪来保持他珍视的童真。在那里,没有企业,没有社会生产活动,没有学校也不用与人交流,这正是霍尔顿所渴望生活的理想之地。当菲比拖着行李坚持要跟霍尔顿一同去西部时,霍尔顿不得不放弃去西部的计划。因为如果菲比跟他走了就不能在学校圣诞晚会上表演节目,而菲比参与节目的演出说明她还是个孩子。霍尔顿情愿菲比扮演戏剧中的叛徒Benedict Arnold而不是成为童真的背叛者。他告诉妹妹“我哪儿也不去了。我已经改变了注意”,[22]这是霍尔顿成熟的标志。霍尔顿开始真正面对现实,他明白逃避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随后他跟妹妹来到动物园。当他看到菲比和其他的孩子都想抓住旋转木马上的那只金圈儿时,虽然害怕菲比会掉下来,但是霍尔顿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因为他明白:“孩子们的问题是,如果他们想伸手去攥金圈儿,你就得让他们攥去,最好什么也别说。他们要是摔下来,就让他们摔下来好了,可别说什么话去阻拦他们,那是不好的。”[23]霍尔顿不再痴迷于当一个“麦田里的守望者”,他明白了一切都会改变,孩子们也必须去适应成长,没有人可以一直守护他们。随后霍尔顿站在雨中,看着菲比一次次转圈,他觉得“心里快乐极了”,终于准备去迎接成长。

在霍尔顿最终进入成人社会前,他必须先学会妥协。他的最终回归意味着对人生有了顿悟,学会妥协并开始接受社会的复杂性和多样性。特别是在小说的最后,他在疗养院回忆过去的过程中想念每一个人,甚至他讨厌、憎恨的人,再次表明他决定不再与社会抗衡,已经学会把自己融入现实社会中,从而完成了他自己青春期向成人期的过渡。

《麦田里的守望者》描述了主人公霍尔顿追寻自我同一性的痛苦过程。霍尔顿所遭遇的成长困惑既具有特定社会时代烙印,同时也带有青少年身心发展的普遍特征。事实上,我们每个人都无法拒绝成长,如蝉去壳般一层层蜕变,棱角渐渐磨平,成长是一件无奈的事,社会化的过程中必然存在对人性的不可避免的变形与扭曲。因此这部作品对于我们现实生活中正确看待青少年成长问题和采取正确的教育方式具有一定的指导意义,这也正是《麦田里的守望者》深受读者欢迎的原因之一。

[1][2][9]阿内特.青少年心理学[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9:87,88,87.

[3][4][6][8][10][11][12][13][15][16][17][20][22][23]J.D.塞林格.麦田里的守望者 [M].桂林:漓江出版社,1983:11,13,172,34,114,150,55,79,79,79,105,181,213.

[5]Pinsker,Sanford.The Catcher in the Rye:Innocence Under Pressure.New York:Twayne Publishers,1993:51.

[7]Miller,E.H.“In Memoriam:Allie Caulfield in The Catcher in the Rye.”Mosaic:A Journal for the Interdisciplinary Study of Literature 15(Winter 1982):129.

[14]Erikson,E.H.Identity and the Life Cycle.New York:International University Press,1959:90.

[18][19]Shaw,Peter. “Love and Death in The Catcher in the Rye.”New Essays on The Catcher in the Rye.ed.Jack Salzman.Beijing:Peking University Press,2007:19.

[21]张建人,杨喜英,熊恋,凌辉.青少年自我同一性的发展特点研究[J].中国临床心理学杂志,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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