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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儿》中黑人女性的自我解放

2014-08-15

关键词:奴隶制宠儿莫里森

陈 敏

(江苏大学 外国语学院,江苏 镇江212013)

莫里森是美国享誉盛名的黑人女作家,也是世界上第一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黑人女性作家。“身为黑人和女性,我能够进入那些非黑人和非女性所不能进入的情感与感受的广阔领域。”[1](P7)作为一名黑人女性,她没有向残酷的奴隶制屈服。她为自己的身份感到自豪,始终把黑人的历史和未来作为作品的主题。她用自己的作品,帮助黑人女性冲破重重困境,不断成长,唤醒她们逐步自我觉醒,赢得自由、平等。贝尔把莫里森看作是“黑人诗话现实主义作家”,[2](P9)而她的作品则是“力求感觉和环境的真实,更胜于事实的真实,侧重于现在与过去的超自然联系,侧重于那些在神秘和非自然时间世界里有关伦理行为形象的心理学概念和社会学概念。”

《宠儿》这部长篇小说是莫里森的巅峰之作,并于1988年获得普利策奖。《宠儿》的创作灵感来自一个真实事件,讲述了一个震撼人心的故事:怀着身孕的女黑奴塞丝为了逃避奴隶制的压迫,携女从肯塔基的奴隶庄园逃到俄亥俄的辛辛那提,然而,在逃亡途中遭到奴隶主的追捕,为了不使自己的女儿回到奴隶制去经历自己曾经经历的无边的痛苦,她毅然扼杀了自己两岁的幼女宠儿。18年后,奴隶制早已废除,而被她杀死的女婴还魂归来,以自己的出现日夜惩罚母亲当年的行为,不断索取塞丝的爱,不择手段扰乱和摧毁母亲的生活。《宠儿》的发表震动了整个美国文坛和文化界。有评论家认为《宠儿》“构思奇特,是在非裔美国人历史上的里程碑。”《洛杉矶时报》甚至宣称:“不读《宠儿》,就无法理解美国文学。”[3]

《宠儿》体现了黑人女性在奴隶制社会中所遭受的双重压迫。塞丝作为一个黑人,由于种族原因,受到白人社会的歧视和摧残;作为一个女奴,由于性别原因,受到男权社会的欺辱和冷漠。种族主义和男权主义带来的不公和苦难并没有打垮黑人女性,相反,小说中的黑人女性们将内心的彷徨成功转化为挑战传统奴隶制的动力。在进行了长期而痛苦的反抗之后,她们逐渐自我觉醒,并最终获得了个人自由。

一、黑人女性所面临的双重困境与觉醒

《宠儿》的故事发生在美国内战前后。在奴隶制度下,黑人被美国南方社会边缘化。他们遭受着同样的苦难,他们“可以被租用,被出借,被购入,被送还,被储存,被抵押,被赢被偷被掠夺”,[1]白人奴隶主“造就了整整一个种族的卑微感和奴隶感”。作为黑人女性,更是处在边缘的边缘,黑人男性可能是种族歧视的牺牲品,但性别歧视让他们可以成为女性的剥削者和压迫者。莫里森曾说过:“世上每个人都可以对她们(黑人女性)发号施令。”她们处在世界的最底层,饱受白人和黑人男性的双重压迫。在白人社会中,由于肤色,被排挤和不公平对待,在家庭中,由于性别,受男权的支配,注定了她们的职责是照顾家庭、生儿育女。

《宠儿》正是以祖孙三代黑人女性艰难的自我拯救为线索,向我们展现了一段黑人女性在双重困境中努力追寻自我价值及探索自己身份的可歌可泣的历史。当然,这种对自身主体的认识过程不能够一蹴而就,而是长期而痛苦的,在此渐进式的过程中,莫里森为黑人女性的自我认识指出了希望,揭示了在苦难面前,逃避只是权宜之计,真正获得自由的唯一途径是勇敢面对苦难并克服苦难。

二、初步探索

塞丝的婆婆贝比·萨格斯是一个做过60年奴隶和拥有过10年自由的黑人,是受奴隶制迫害最深的黑人女性。她曾说过:“在这个国家里,没有一座房子不是从地板到房梁都塞满了黑人死鬼的悲伤。”[4](P28)不同程度上被剥夺了作为妻子、母亲的权力。虽然她有六个丈夫,但是她都不知道他们的名字。虽然她有八个孩子,但是只有儿子黑尔能够在她身边长大,这是她唯一一个做母亲的机会,但是黑尔也并不属于贝比·萨格斯,而是奴隶主的财产,被视为牲畜。她甚至不知道其他孩子长什么样子,是死是活。作奴隶时,萨格斯对自己一无所知,甚至不知道自己长得什么样子,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珍妮·怀特只是她被出售时写在标签上的名字,她曾坚持用贝比的姓名,以保持和丈夫的联系。

直到后来她的儿子黑尔通过出卖周末劳动将她赎出所谓的“甜蜜之家”,当她作为一名自由黑人在俄亥俄居住时,她感受到了自身的价值,为了感谢上帝恩赐给她的自由,她靠心灵谋生,成为一名“不入教的牧师”,在“林中空地”布道时,她呼吁所有的黑人同胞热爱那被白人蔑视的肉体,把她伟大的心灵向需要的人们敞开。“比眼睛比脚更热爱。比呼吸自由空气的肺更热爱。比你保存生命的子宫和你创造生命的私处更热爱,现在听我说,爱你的心。因为这才是价值所在”。[4](P72)她的传道使黑人奴隶们感到一丝安慰,开始意识到追寻自身的价值,但却没有从根本上解决白人对黑人种族歧视的状况。她身上所体现出更多的是对于悲惨现实的无能为力。然而,不可否认的是,贝比·萨格斯对其身份的发现开始了黑人女性确立自身主体意识的第一步。

三、打破困境

莫里森花费了大量笔墨在女主人公塞丝身上,把她塑造成一个伟大的黑人母亲。塞丝在夹缝中求生,不断寻求自由和独立,并最终获得肉体到精神的解放。

塞丝本身也是美国奴隶制下黑人女性悲惨历史的一部分,“甜蜜之家”由“学校老师”接管后,塞丝遭到残酷的折磨,“学校老师”叫两个侄子把“她人的属性放在左边;她的动物属性放在右边”。在身怀有孕的情况下被“学校老师”的两个侄子按倒在地,吸走了喂养女儿的奶水,玷污了她的尊严。塞丝向前奴隶主加纳的夫人告状,但遭到了严酷的鞭打,背上被划开而结成终生不能抹去的巨型树状伤——“一颗苦樱桃树”,这个伤疤是耻辱的象征,也是奴隶制的象征。

塞丝内心自我意识的觉醒开始于得知被白人划为动物类,她十分震惊,并暗下决心,绝对不能让自己的孩子的属性放在动物一边。于是,她决定带着自己的孩子逃出奴隶庄园。当奴隶主追到辛辛那提,想重新占有塞丝及她的孩子为奴时,为了不让自己的孩子沦为奴隶,过着非人的生活,塞丝奋起反抗,深沉的母爱促使她决定要亲手结束她们的生命以换取她们的持久自由,她选择用自己的方式决定孩子的命运。她心中认为最安全的地方是“天国”。“失去了做人的基本条件,就很难表现为人。越是捍卫自己的人格,就越会做出野蛮的事”。塞丝宁愿自己背负杀婴的罪名,也不愿让她的女儿遭受“学校老师”等人毫无人性的凌辱和压榨。“值得注意的是,孩子并非被白人杀死,而是被黑人被自己的母亲杀害”。[5]她认为,作为母亲,她有权利保护孩子,有权力决定她们的前途和去处。塞丝通过杀婴这种极端的形式,维护了一名黑人母亲的权利和尊严,表现了她的自我意识。这种为了爱而做的极端而绝望的反抗不仅没有贬低母爱,反而升华了母爱,是一种深沉母爱的表达。

女儿丹芙是塞丝在逃跑途中,在一个白人姑娘的帮助下,在俄亥俄河水中生下的,她是黑人女性的希望。莫里森在丹芙身上花费的笔墨并不多,但是,女儿丹芙应该是作者笔下最理想的女性形象。丹芙曾认为白人都像救她母亲的爱弥一样好心。当她在鲍德温家看见一个跪着的黑人小男孩,嘴里塞满了钱,底座上漆着“听您使唤”的雕像时,她才认识到奴隶制的黑暗,思想上才逐渐走向成熟。

四、终获成功

这里还要提到一个人物,就是宠儿——被塞丝杀死的女儿。18年后,宠儿借尸还魂,来到塞丝居住的房子,肆意扰乱塞丝的生活,成为一个对爱无尽索取的代表者。作者将驱赶宠儿冤魂的重任最终托付给三位女性人物中最年轻的丹芙。面对宠儿鬼魂的扰乱时,祖母逃避,母亲妥协,丹芙却是静静地等候收拾残局;当宠儿膨胀的贪欲要占有塞丝的一切时,母亲因为内疚变得越来越虚弱,甚至于愿意奉献自己的生命,丹芙知道,只有她才能拯救母亲,并且保护她母亲的唯一途径是“她将不得不离开院子,去寻求别人的帮助。”在其他黑人女性的鼓励下性格内向的丹芙终于从孤立封闭的状态走了出来,勇敢的走出院子。当她迈出蓝石路124号后,她才惊讶地发现,原来认为很庞大的东西却是那么地渺小,才逐渐对世界有了正确地了解。丹芙知道,她和母亲的生活都依赖于她是否能找到一份工作,于是她迅速在鲍德温家和一家衬衣厂找到了工作。当保罗想要表达他对宠儿的意见时,她阻止了他:“我有我自己的想法。”最终,丹芙不仅安抚了宠儿的灵魂,也挽救了母亲的生命。她比其他黑人女性更加坚强、勇敢、智慧。她成功寻找到自我意识,实现了肉体和精神上的独立。

通过《宠儿》,莫里森向我们展示了黑人女性主体意识经历三代人的自我觉醒逐步确立的完整过程:从沉睡到觉醒,从自发到自觉,主动去建立自我主体身份。老一代人意识到了他们的苦难,但他们不知道苦难的根源是万恶的奴隶制,不知道如何反抗,所以他们只能接受苦难;第二代不愿到受压迫,决定反抗,所以他们试图找到出路,用极端的方式维护自己的权力。在小说结束时,第三代终于通过逐渐成熟和走向独立找到自己的身份,然后开始建立一个更加美好的未来。这个过程是漫长而艰辛的,但是前途是光明的。

书中的宠儿代表着黑人女性不愿回忆的血泪史,最终,宠儿的鬼魂被驱散了。这也说明了黑人女性终于能够勇敢地直面自己耻辱的历史,并对痛苦的历史进行勇敢地追忆和主动的忘却,以实现完全的自我解放,而不是一味的采取逃避的态度。

莫里森在创作中一直努力为黑人女性建立自我主体意识,通过对黑人女性塞思一家辛酸历史的重现,深刻展示了奴隶制下骇人听闻的精神虐待和扼杀以及奴隶制阴影对黑人女性灵魂的永久性钳制,揭露了野蛮的奴隶制给美国黑人女性所带来的无法诉说的内心创伤,呼吁黑人民族正视奴隶制所造成的惨痛后果,记住过去惨遭白人虐待的历史,满怀信心树立黑人群体的民族意识,帮助所有黑人认识自我,热爱自我,树立民族自尊心和自豪感,勇敢担负起黑人女性彻底解放的历史使命。

[1]〔美〕爱德华·萨丕尔.语言论[M].陆卓元,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7.

[2]〔美〕伯纳德·W·贝尔.非洲裔美国黑人小说及其传统[M].刘捷,等译.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2000.

[3]罗选民.荒诞的理性和理性的荒诞——评托妮·莫里森《心爱的》小说的批判意识[J].外国文学评论,1993,(10).

[4]〔美〕托妮·莫里森.宠儿[M].潘岳,雷格,译.北京:中国文学出版社,1996.

[5]王守仁,等.性别种族文化:托妮·莫里森与二十世纪美国黑人文学[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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