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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言”“二拍”的酒楼叙事

2014-08-15张岳林

皖西学院学报 2014年6期
关键词:三言酒楼

张岳林,刘 亮

(1.皖西学院文化与传媒学院,安徽 六安237012;2.合肥第三十五中学,安徽 合肥230000)

酒楼是中国古代小说中的一道特殊风景。作为勾连着城市上层与底层、城市与乡村、社会与江湖的酒楼,为中国古代小说提供了一个奇趣丛生的叙事视角,把五花八门、形形色色的众生相聚焦于这一独特的空间,进而折射出丰富、复杂的悲喜人生。因此,酒楼以其丰富的文化蕴含与鲜明的地域色彩,提供了一个独特的叙事视角,在中国古代小说中发挥了独特的叙事作用,构建出别有意味的“酒楼”叙事形式,这在“三言”“二拍”中有鲜明的体现。

一、“三言”“二拍”中的酒楼叙事描写

“三言”“二拍”中写到酒楼的作品不在少数,统计下来,“三言”是32篇,“二拍”是28篇,如果加上兼具酒楼功能的客店、茶馆、驿站、风景名胜等等,数量就更为可观。这些酒楼大体而言有如下几类:第一类是标志性大酒楼。如“三言”作品多次出现的“樊楼”,这是北宋京城有名的酒楼,《闹樊楼多情周胜仙》开篇写道“如今且说那大宋徽宗朝年东京金明池边,有座酒楼,唤作樊楼”;《赵伯昇茶肆遇仁宗》:“将及半响,见座酒楼,好不高峻,乃是当时的有名樊楼,有《鹧鸪天》词为证:‘城中酒楼高如天,烹龙煮凤味肥鲜。公孙下马闻香醉,一饮不惜费万钱。招贵客,引高贤,楼上笙歌列管弦。百般美味珍馐味,四面栏杆彩画檐’”;《杨思温燕山逢故人》中的秦楼等等。这些酒楼建筑豪华、服务周全、功能多样,成为城市的地标和著名的景观。第二类是街市的酒楼。《计押番金鳗产祸》中“计安觑着浑家道:‘我下番无事,若不做些营生,恐坐吃山空,须得些个道业来相助方好。’浑家道:‘我也这般想,别没甚事好做,算来只好开一个酒店。便是你上番时,我也和孩儿在这里卖得。’”《金明池吴清逢爱爱》中吴清和一帮朋友无聊,春天踏青,“赵二哥道:‘街北第五家,小小一个酒肆,倒也精雅。内中有个量酒的女儿,大有姿色,年纪也只好二八,只是不常出来。’小员外欣然道:‘烦相引一看!’三人移步街北,果见一个小酒店,外边花竹扶疏,里面杯盘罗列。”此类酒楼一般在闹市或风景区,建筑与城市整体风格较一致,服务周到,人性化气息浓厚,是普通人谋生的重要手段。第三类是乡村酒店,多处于交通要道之处,成为来往行旅之人的歇脚处。如《宋四公大闹禁魂张》中宋四公躲避赵正时“只见个村酒店”;《刘东山夸技顺城门》中刘东山在乡村开酒店避害、谋生等等。此类酒店也具有标志性作用,功能多样,风情独特,是当地民众日常活动的公共空间。第四类是饭馆、茶馆、客店、驿站等等兼具酒楼功能的场所。如《袁尚宝相术动名卿》中张客入茶坊吃茶问路;《同窗友认假作真》中闻龙生寻幽静饭馆住宿;《伪汉裔夺妾山中》向都司在黄鹤楼摆酒宴请汪秀才等等,此类饭馆、客店等更以其日常性而遍布各地,成为行旅之人重要的栖息地。

“三言”“二拍”中的这些酒楼形态各异、功能多样、位置独特,或居城市要冲、成为城市地标性建筑,如樊楼、秦楼等;或居风景名胜处,成为当地之景观,如樊楼;或在道旁村口,成为行旅者、客商的歇脚处。这是一个特殊的空间,既呈示着城市或乡村的风俗、文化,又聚焦着各色人等纷纭变幻的悲喜故事,成为小说叙事的特殊视角。

二、酒楼叙事的文学意义

中国酒楼文化源远流长,但真正的高峰是唐宋时期。因为,唐代以前酒店等大多开设在城市坊内或山乡之交通要道等处,一般规模都比较小。史料笔记、文学作品中偶见酒楼记述,往往规模有限。而到了唐宋之际,随着城市的发展,城市经济的繁荣,城市中新兴的店铺林立。当饮酒成为文人们、百姓们日常性的生活方式,酒楼、酒店便因之大量出现。“唐朝前期,酒可以自酿自饮、自酿自销,长途贩运,或专门从事销售。酒作为一种商品,只要交纳市税就可以自由经营。酒的买卖主要在当时长安的商业区东市西市进行。尤其是西市中酒楼、酒肆、酒垆繁多。‘水门向晚茶商闹,桥市通宵酒客行’。”[1]宋代东京开封则酒楼林立,据《东京梦华录》等文献记载,当时东京有72座大酒楼。“在京正店七十二户。此外不能遍数,其余皆谓之脚店。”“正店”就是大酒店,“脚店”则是小酒馆,而著名者如遇仙酒楼、仁和酒楼、樊楼(丰乐楼)、秦楼等等,已成为当时城市著名的景观。宋人刘子翚在诗中写道:“梁园歌舞足风流,美酒如刀解断愁。忆得承平多乐事,夜深灯火上樊楼。”南宋临安酒店遍及大街小巷,类型多达九类[2]。这种盛况对文学的影响是不容小觑的。可以说,这既丰富了城市文化,又孕育了多彩杂色的人生悲喜剧,成为小说叙事关注的新的兴奋点。

事实上,唐宋以来小说作品不断出现酒楼景观,这既是古代城市发展的产物,又是城市文化的表征,或者乡村别样的风情。刘勇强认为,小说场景“是地域性文化在小说叙述中的一个凝结”,“而这些作品又以怎样的姿态折射出小说家们对区域文化以及特定城市生活的体认?”[3]刘勇强是从城市文化角度讨论的,“三言”“二拍”的酒楼叙事,显然不止于城市,还包括乡村、山野,它所显现的地域性特征,是城市景观、乡土风情与自然风景、往来商旅风情的结合。从小说叙事角度言之,则是地域文化与小说叙事的结合。因此,酒楼这一特殊地域空间具有独特的叙事聚焦功能,从中不仅可以看出当时人们的生活状态、民俗风情和经济发展水平,还可以看出作者的写作趣味,以及对城市或乡村接受群体的关注[3]。这样,酒楼叙事便成为一种特殊的叙事形式,为古代小说提供了一个独特的叙事视角。

按照传统小说理论的观点,环境是小说构成要素之一。有研究者认为“环境与人物、情节一样,是小说的要素之一。明代话本作家比前人更注重环境的描写,这里并不排除文人作家进入话本领域之后将自己的艺术修养与审美情趣带入其中这一因素的存在,但在一些优秀之作中,作家并非一味地卖弄学问与自我陶醉,而是根据人物的需要,恰到好处地运用这一艺术手法。”[4]“三言”中以东京、临安为中心场景的小说,其对“樊楼”“丰乐楼”“秦楼”等的细致描写已成为城市的标志,象征着城市的繁华,并在描写流落北方人群遭遇的作品中,充当了故国之思的怀旧意象,折射出深沉的城市文化心理,如《杨思温燕山逢故人》中的秦楼等。不过,“三言”“二拍”中的大多数酒楼描写,常常直接展示酒楼中人物的行动,为人物活动提供重要的活动舞台,如《神偷寄兴一枝梅》中懒龙在酒店的神偷表演等。

这说明,“三言”“二拍”的酒楼描写,不同于西方小说那种静态的环境描写,它是把环境内化在故事情境中,更为关注其中的人文气息、风俗况味以及人物行动,甚至心理活动,如《俞仲举题诗遇上皇》中俞仲举在丰乐楼选择临湖酒座题诗自杀前的心理等等。此时的酒楼就是人物生活的一部分,是人物行动的一个必经场所,是人物心境、心理映现的特殊景观。而读者对此也是熟悉到心照不宣的地步,可以直接跳过外在环境以直入人物现场的活动,从而参与故事的进程。《水浒传》中的酒楼描写,其人物行动的叙事功能大于外在景观的直接描写功能,正与此相同。只不过“三言”“二拍”的酒楼叙事范围更广、更为日常化,更具有生活气息。

显然,酒楼这一场景正时时上演着各色人物的即兴演出,这是很有意味的。它连接着城市上层与下层、城市与乡村、社会与江湖,把建筑景观、风俗文化、人物意识行为等叠合起来,成为小说叙事别样的形式。它与集市、寺庙、道观等场所一道,既呈示着城市风光、乡村景色,又涉及社会的方方面面,深入到社会、生活的隐蔽处,加之酒的特殊作用,成为日常生活的一种重要叙事形式。

三、作为功能性空间的酒楼叙事形式及意义

酒楼叙事提供了一个形式化的叙事形式,使得酒楼成为功能性空间,呈示出交际、欲望、娱乐、世情等叙事意义。即酒楼叙事不仅仅是场景的展示,而且是形式化叙事,具有题旨、结构意义,是功能性的。

(一)酒楼空间的交际叙事意义

酒楼是各色人物的聚集处,交际是酒楼的基本主题形式。人生聚散,旅程漂泊,人在孤独中,交际成为一种基本需求,而酒正是社会交际的纽带。酒楼不同于家室、官府、寺庙、集市等等之处在于,酒楼是一个既开放又密闭的空间,具有公共空间与私人空间的双重性,可以给人们提供一个即使身处闹市却仍然隐蔽的空间环境。加之酒的神奇魔力,酒楼往往成为人们会友、相识、结义等的最佳场所。“三言”“二拍”中的酒楼对此有多样而细致的叙述。《闹樊楼多情周胜仙》《李谪仙醉草吓蛮书》《赵伯升茶肆遇仁宗》《女秀才移花接木》《杨思温燕山逢故人》《乌将军一饭必酬》《襄敏公元宵失子》等作品展示的正是各色人物在酒楼的交际。这里人物的交际聚焦,或是才情与友情的展示,如李白与贺知章;或是爱情的萌生,如周胜仙与范二郎;或是知恩图报,如陈大郎与乌将军;或是功名的实现,如赵伯升遇宋仁宗;或是故人重逢,如杨思温重逢失散的嫂子;或是案件的侦破,如王朝郎留下记号,成为破案的关键等等。可见,交际是酒楼的基本功能,那些孤独的行旅者,往往正在酒楼结识朋友,或得遇贵人,改变命运。此时酒的媒介作用更是锦上添花,具有催化剂与调色剂的作用,从而使人物活动在酒性中充分释放。李白与贺知章一见倾心,纵酒高论,此时诗情与酒兴共舞,李白的豪迈在酒兴中释放到极致;陈大郎盛情款待乌将军,酒成为无言的话语。“三言”“二拍”中的酒楼显然已成为人物行动的“动感地带”,在酒力的催动下,把萍水相逢的男男女女聚合在一个个微型世界中,让他们上演花样百出的人生悲喜剧。

同时酒楼等处还是一个信息场。这里各色人等汇聚,言语嘈杂,消息灵通,达官贵人、商人、文人雅客、地痞流氓、江湖人士无所不有。不仅政治要闻、赋诗作对,而且斗鸡走狗、流言蜚语、花边新闻、家长里短、里巷传闻、江湖奇遇等等无奇不有,加之酒店老板和伙计们往往就是包打听,如《卖油郎独占花魁》中秦重看到王美后,欲打探消息,便进入“临河有一酒馆”,一打听问题便解决了。《赵伯升茶肆遇仁宗》中茶博士找赵旭也是到“各处酒店寻问”,可见酒店就是一个打探消息的场所,当时的酒楼既是各种消息的汇聚地,也是其扩散地。而这往往是交际的前提。

(二)酒楼空间的娱乐叙事意义

酒楼是一个休闲、消遣的场所,酒楼每天上演的大多是娱乐性的事件,各色人等来到酒楼,饮酒、吃茶,只为一个乐字。因为酒楼空间相对宽松的气氛和酒的非常魔力,使得酒楼具有特殊的情调,人物到此极易展现本来面目,性情得以释放,个性得以展示,才情得以发挥,而演绎出精彩的故事。一是性情、才情、爱情的激活,如周胜仙遇见范二郎萌生情意,见买水的,立即生出机智,巧妙传达爱意(《闹樊楼多情周胜仙》);李白与贺知章一见如故,豪兴顿发,诗情喷涌(《李谪仙醉草吓蛮书》);杜子春得到“三百钱”,来到酒楼,开怀畅饮,散漫挥霍(《杜子春三入长安》)等,人物的性情借助酒力得到尽情释放。尤其才子们往往可以在酒楼即兴题诗,而酒楼也有专门的准备,如《俞仲举题诗遇上皇》中俞仲举要笔墨,酒保立即拿来诗牌等等,可见酒楼的娱乐助兴功能,这些正体现了晚明以来重情、重性情的社会审美情趣。二是消遣,市井小民庸常的日常生活使得他们需要有一个特殊的消遣之地,而酒楼正具有多样的消遣功能。如饮酒、品尝美食、赌博等。饮酒本就有消遣功能,这是普通人的日常需要,如赫大卿因为“自觉无聊,走向一个酒馆中,沽饮三杯”;崔宁也是无聊,“入得钱塘门,在一个酒肆,与三四个相知方才吃得数杯……”;杜子春、俞仲举则是把伙计送来的各种酒食尽情品尝。据《东京梦华录》《武林旧事》等文献记载,当时东京、临安美食文化已极为发达,故“三言”“二拍”作品对此有充分的反映。如《简帖僧巧骗皇甫妻》中的“鹌鹑餶饳儿”、《汪信之一死救全家》中的“宋五嫂鱼羹”、《宋四公大闹禁魂张》中的“酸馅”等[5](P117)。另外酒楼往往还是各种卖艺人活动的场所,在酒楼饮酒,可以同时观赏各种曲艺,如《计押番金鳗产祸》中计庆奴在酒店卖唱,“二拍”卷七中秦王公主沦落为酒席上吹笛劝酒的奴婢,钦宗见“鞑婆领几个少年美貌的女子在这些饮酒的座头边或歌或舞、或吹笛斟酒劝着座客。”这是古代酒宴文化的题中应有之意。至于赌博,酒楼也是理想的赌博场所,如《沈将仕三千买笑钱》中丁生与四川举子在酒楼豪赌等等;《襄敏公元宵失子》中众劫匪在酒店里赌博,暴露行踪等。至于江湖人士在酒楼的赌赛,则是特殊的娱乐,如《宋四公大闹禁魂张》中宋四公与赵正的赌赛,《神偷寄兴一枝梅》中懒龙在酒店的神偷表演等。三是观赏风景,古代酒楼往往建在风景名胜或闹市或交通要道之处,在酒楼饮酒时可以观赏风景、窥视闹市喧嚣,具有别样的快感。如《清明池吴清逢爱爱》中清明池边爱爱家的酒楼、《俞仲举题诗遇上皇》中西湖边的樊楼、“二拍”《王渔翁拾镜崇三宝》中沈一在西湖边开个酒楼等。此时一边饮酒,一边欣赏名胜风景,其赏心悦目情状自不待言。至于沈灿若齐化门外酒店饮酒,眺望街市,邂逅陆蕙娘,成就一段姻缘佳话,则是酒楼别具的娱乐功能。

(三)酒楼空间的欲望叙事意义

酒楼是一个欲望潜藏的场所,又是一个欲望实现的空间,在那相对封闭的空间里,酒性是欲望的助产婆。古代酒楼里设有“阁儿”,类似今日的包厢,《东京梦华录》说临安酒楼“但此店入其门,一直主廊,约一二十步,分南北两廊,皆济楚阁儿,稳便坐席。……阁内或可设二三座,或可设十数座,大小不一。”《俞中举题诗遇上皇》中俞良“捡一个临湖傍槛的阁儿坐下”。“阁儿”(乡村、山野酒店本身的边缘性就是一个隐秘的空间)等的隐蔽性,为欲望的生长提供了适宜的空间。功名、富贵、野心、情爱、隐私、奸恶等都会在此疯长。如功名、富贵梦,俞良在樊楼壁上题诗,赵旭在茶肆遇宋仁宗,何举人在京师酒肆遇大主考书办赠科考试题等(“拍案惊奇”卷四十),沈一傍西湖开酒店,遇神仙渴望富贵,遭到捉弄(“拍案惊奇”卷三十六)等等;情爱、隐私欲望,如周胜仙遇范二郎,蒋震卿带陶幼芳到酒馆结识姻缘,女秀才闻俊卿与同窗杜子中在旅店私下成就姻缘,司马相如与卓文君当垆卖酒,李方哥以妻子色相设酒宴骗人钱财(《拍案惊奇》卷二十八)等;野心、奸恶、阴谋等欲望,如曹州东关酒店李旺盗财,王林酒店是窝藏财物处(《拍案惊奇》卷二十一),张相在酒店遇强盗(《拍案惊奇》卷二十七),于大郊在山东酒店灌醉杨化谋财害命(《拍案惊奇》卷十四)等等,那些聚赌、赌赛、色诱、设套骗人等等叙事也应归入此类。显然,酒楼是欲望助长的温床,而欲望是人性的基本潜能。只不过市井中人、乡野小民在晚明物质财富相对富裕的条件下和个性解放的时代思潮激荡中,会显露得更为公开与大胆。因此,酒楼叙事的功能性空间是考查与窥视市井、乡野中人心态的最佳场景。“花园、酒店、门窗等这些空间意象在古代小说当中出现频率频繁且具有非常明显的象征意义。……作为一种以售卖酒食为主要功能的公共场所,它的出现往往寓意着人在旅途的辛酸感和孤独感。”[6](P347)确实,环境与人物的主观感受相结合,便具有了一定的寓意。如果再加上酒香、酒性、酒力等叙事,则酒楼空间便焕发出奇特的叙事魅力,成为功能性的叙事空间。

以上种种正可看出世情的恣意流淌,酒楼就是世情绝佳的表演舞台,时时上演着一幕幕日常生活的舞台剧。只不过酒楼等场景的地域文化特质具有非常之处,即由于人物的流动性,而具有一定的流动性特点,随时会上演东西南北不同地域文化的碰撞。这应该是酒楼地域文化的一个特殊之处。

(四)酒楼叙事的结构、动力功能

酒楼叙事不仅仅是一个空间的展示,它往往还是故事运行的一个节点,是叙事进程的一个“兴奋点”。刘勇强认为“虽然有时候场景只是一个人物活动的舞台。不过,从小说的叙述上看,场景具有十分重要的结构意义。”[3]这从“三言”“二拍”的酒楼叙事往往出现在事件的关键点上,成为情节转换、人物命运改变的节点上来说,是非常有道理的。酒楼叙事在故事推进、情节生发、人物命运突转等方面,具有突出的作用。一是故事的推进,《小夫人金钱赠年少》中张胜为摆脱小夫人的纠缠,离开了张员外家,元宵节却在酒楼重见小夫人,推动了故事的发展;《清明池吴清逢爱爱》中吴清在酒楼散闷,遇见皇甫真人送剑,杀错人吃官司,成为故事转折的契机;《俞中举题诗遇上皇》中俞良题诗楼壁被上皇发现,是其时来运转的关键;其他周胜仙邂逅范二郎,程元玉饭店遇仙,陈大郎酒店宴请乌将军等等,酒楼叙事都是故事发生的关键点,一直影响着后续故事的推进,直至影响到故事的结局。二是命运的突变,在“三言”“二拍”中,酒楼叙事往往是人物命运突变的契机,如周胜仙邂逅范二郎,直至在范家酒楼被其失手打死;俞良的题诗被上皇发现,命运获得改变;李君在华阴大酒店凭白衣神人赐书,买到科考试题高中,一路青云得意(《拍案惊奇》卷四十)等等。当然,故事的推进与人物命运的突变是一个问题的两个方面,情况复杂之处在于,人物命运突变存在反讽性因素,周胜仙大胆追求爱情,却不幸死于范二郎之手;李君得神示,连拆二信,飞黄腾达,最后一信却是“可处置家事”,运尽命终。叙事进程的运行呈示出特殊的效果。

显然,酒楼叙事在此居于故事结构的节点上,影响着故事的发展、人物命运的改变,有着重要的叙事形式意义。

同时,叙事进程由此提供着持续的叙事动力,影响着故事的走向和人物的行动。所谓叙事动力,不仅是事件的因果关系,它还是故事展开、人物遇合的契机,决定着人物的行动和事件发展的可能性。即它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巧合,酒楼叙事的特殊空间功能把非常性事件日常化(或者把日常性事件非常化),尤其通过主题性聚焦,把社会心态、个体心理呈示出来,而显现人物行动的内在动能,从而展露出叙事动力的多重性。

酒楼是日常性的,它又在一般场景中具有“突出”位置,使其在叙事中具有重要的形式与主题意义。“三言”“二拍”正多方面体现出这一点,因此,其酒楼叙事具有特别的意义。相比较而言,“三言”由于多宋元旧篇改写之作,客观环境描写要多于“二拍”,“二拍”的酒楼叙事特征在一定程度上或许更能体现文人性的叙事意趣。

[1]霍明琨.唐人小说文献中的嗜酒仙人与唐代的酒文化[J].中国道教,2007(2):32-33.

[2]朱彤芳.南宋临安的酒楼酒店[J].商业文化,1995(2):51-53.

[3]刘勇强.西湖小说:城市景观与文化个性[J].文学遗产,2001(5):60-72.

[4]傅承洲.还原勾栏走向案头——“三言”叙事艺术新探[J].沈阳师范大学学报,2008(2):69-73.

[5]葛永海.中国古代小说与城市文化[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4.

[6]韩晓.空间论:中国古代小说叙事三维论[M].上海:上海世纪出版集团出版,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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