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城市化与经济增长协同演进实证分析
2014-08-13逯笑微
逯笑微,成 业
(大连理工大学 管理与经济学部,辽宁 大连 116023)
一、引 言
城市化是经济活动在空间上集聚的过程,是经济增长的必然结果。城市化机制作用力分解为城市的拉力和乡村的推力。城市部门的拉力主要体现在城市部门较高的生产技术进步速度,农村部门的推力主要来自于农业部门中剩余劳动力过多导致劳动力边际产出很低,促使农村劳动力逐步流向城市。
美国地理学家对世界各国的城市化进程进行分析后发现,城市化呈现出阶段演进的规律。整个城市化过程类似一条被拉平的S形曲线:第一阶段为初期阶段,该阶段的特点是城市人口增长缓慢,城市化曲线平缓,当城市人口比重超过20%后,城市化发展速度逐渐加快;第二阶段是城市化快速发展阶段,该阶段的特点是城市化加速发展,城市化曲线比较陡直,城市化人口比重超过30%;第三阶段重新进入城市化缓慢阶段,该阶段的特点是城市化进入相对缓慢发展状态,城市化人口比重超过70%,这一阶段城市化进程较第二阶段的速度明显减慢,城市化进程表现为停滞或略有下降的趋势。
城市化与经济增长之间是否存在紧密的联系一直是学界关注的热点。城市化是一个非常复杂的过程,各种非经济因素在城市化进程中起着重要的作用,然而经济因素对城市化进程的影响最为突出。本文主要研究城市化与经济增长在我国城市化进程不同阶段的协同关系,能否妥善解决该问题对处于改革开放新起点的我国经济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二、城市化与经济增长的协同演进关系
Henderson(2003)[1]的研究表明城市化本身不能成为经济增长的动力,但Satterthwaite(2007)[2]否定了这一说法,在进行数据质量控制后发现,城市化进程和经济发展之间具有良好对应关系。贝罗克(1991)[3]提出城市与经济发展主要是由经济力量来推动的,城市化与经济增长之间存在一种互动关系。高佩义(2004)[4]则通过对168个国家和地区城市化水平和人均GDP进行排序,得出城市化与经济增长间存在着双向互促共进的关系。成德宁(2004)[5]对76个国家数据研究发现,人均GNP与城市化率之间存在着对数曲线关系,相关系数为0.82。冯俊新(2012)[6]利用跨国数据得出类似结论,即城市化水平和经济增长之间的确存在一个类似拉长的S形曲线。相关研究表明:经济增长促使农村人口向城市聚集,带来城市规模扩大和城市化水平提高,并不是单向的;城市化进程对经济增长也有明显的拉动作用,两者之间存在协同发展的关系。
经济增长是城市化的前提和根本动力。经济增长带来劳动力和其他稀缺资源大量由农村向城市产业部门转移,这种转移正是城市化的最明显特征之一。这种引致作用的路径可以表述为:经济增长引起消费需求结构变动,带动产业结构演进,导致农业产出占GDP比重下降,第二、第三产业产出比重上升;产业结构变动将会引起就业结构转变,第二、第三产业的迅猛发展产生大量的劳动力需求,在这一过程中农村劳动人口开始迅速涌向工业和服务业,城市人口比重短时期内迅速扩大,城市化水平提高。某种程度上,城市化进程就是经济增长带来城市数量增加和城市规模扩大的过程。
城市化是经济增长的必要条件,是引起经济增速提高的重要原因。城市化本质上是人口向一定地域,也就是城市集中的过程,城市化水平的提高将首先推动城市经济的增长。人口数量和经济活动的集中将提高专业化水平,带来生产要素的合理配置,推动技术创新和技术扩散,提高生产效率,促进经济增长。同时,城市数量增加和规模扩大,能够降低交易成本,提高土地利用效率,完善基础设施建设,加速经济增长。从带动产业发展的角度来看,农村剩余劳动力向城市产业部门的大量迁移,加之城市对周边经济的反哺作用,将促进农业现代化水平不断提高;城市人口比重的提高将推动第二产业的发展,人口规模扩大以及人均收入水平提高,将刺激对工业品数量及种类的需求,推动第二产业深化升级;收入水平提高将推动消费领域扩大到广告、金融、酒店等诸多服务行业,第三产业的规模将进一步壮大,专业化水平的提高还将进一步促进效率。城市经济发展还具备一定程度的扩散效应,这将带动周边农村地区经济的快速发展。总之,城市化水平的提高,将通过促进三次产业共同发展、推动区域经济发展水平的整体提高这两个路径带动宏观经济增长。
尽管城市化与经济增长密切相关,但并不意味着二者在发展过程中能够一直保持着协调关系[7]。每个国家由于历史、体制、社会经济条件和经济发展政策的不同,其城市化进程和经济增长之间呈现出一定程度的时空差异。这种不协调表现为:(1)滞后城市化。由于城市化的过快发展拉大了城乡差距,为了避免出现较为严重的城乡对立,政府采取一定的措施限制城市化发展,致使后期城市化水平明显落后于工业化和经济发展水平。(2)过度城市化,即相对于城市的承载能力,城市人口增长速度更高,城市化水平明显超过工业化和经济发展水平。(3)逆城市化,即在城乡差别近于消失的基础上,城镇乡村的交通、水、电、信息等设施更加完善,加之优越的自然风光,吸引面对住房成本上升、环境恶化、生活质量下降的大城市居民向城市周围的郊区或卫星城市转移,形成新的分散性城市。这种情况以经济发达国家的情况为主。
针对上述几种不协调现象,钱纳里等(1970)[8]曾提出工业化与城市化之间的关系实质上是一种由紧密到松散的关系,城市化进程与经济增长的协调程度具有一定的空间继承性和发展动态性,两者之间的协调程度相对于经济发展阶段而存在。城市化发展的初级阶段往往由工业化推动,工业部门的企业通过调整生产供给结构适应城市化引起的各种需求。这一阶段的经济增长与城市化通常可以通过工业化的带动而达到某种程度的协调,但也可能出现城市化滞后于经济增长的情况。在第二阶段,城市化往往快于工业化的发展速度,此时则由城市化本身的需求多样化刺激经济增长作为主要动因。城市繁荣的巨大吸引力将引发农村人口大量迁往城市,如果短时期内迁移人口过多,城市内部的产业不能同步进行调整,城市内部设施建设的步伐就将落后于城市化速度。此阶段城市不能为居民提供就业机会和必要的生活条件,将很有可能出现“城市病”及过度城市化,即呈现出经济增长与城市化不协调的现象。
城市化与经济增长的协调发展通常表现为二者和谐共生、协同演进。反之,如果城市化发展过快,超出经济增长的消化能力,城市化本身就会对经济增长产生负面效应;而经济增长速度太快,城市化水平无法适应,同样会对经济增长产生一定程度的制约。过度城市化和滞后城市化都是城市化与经济增长不相适应的表现,一旦城市化与经济增长之间不能维持协调的发展步伐,就会导致经济增长的速度放缓,同时制约城市化发展的进程。
三、中国城市化与经济增长协同演进实证分析
1.模型及协整检验
(1)指标的选取与数据来源。本文选取1978—2012年城镇人口占总人口的比重(%)作为衡量城市化水平Urban的指标,选取剔除人口因素、价格因素影响的实际人均GDP(以1978年为基年)作为衡量经济增长水平Pgdp的指标。本文只对1978年以后的城市化水平与经济增长的关系进行实证分析,以减少改革开放等偶然因素对实证结果的影响,相关数据均来自于《中国统计年鉴》。为了消除可能存在的异方差,本文对所选变量取自然对数,lnUrban代表城市化水平的对数值,lnPgdp代表人均实际GDP的对数值,相关数据均采用Eviews 6.0进行处理。lnUrban和lnPgdp关系图和拟合图见图1。
图1 lnUrban和lnPgdp关系图和拟合图
(2)协整检验。由于具有相同单整阶数的两个变量可能存在协整关系,为了判定研究对象之间的协整关系,首先对序列进行单位根检验以判断序列的平稳性,检验结果如表1。检验结果表明,序列lnUrban、lnPgdp在5%的置信区间内都是不平稳的,但其一阶差分是平稳的,因此序列lnUrban、lnPgdp均为一阶单整。根据协整理论,lnUrban与lnPgdp的线性组合可能是平稳的,即城市化水平和经济增长之间可能存在长期稳定的均衡关系。由图1也可以初步判定两者存在长期均衡关系。
表1 时间序列lnUrban和lnPgdp的单位根检验结果
建立长期均衡关系lnUrban=0.767+0.365lnPgdp,对残差Se序列进行平稳性检验,结果见表2。结果显示,残差序列在5%的显著性水平下拒绝存在单位根的假设,表明残差项是平稳的,即Se~I(0)。因此,lnUrban,lnPgdp~CI(1,1),说明两变量之间存在长期动态均衡关系。实证检验结果表明:改革开放以来,我国人均实际GDP每增长1%就会带动城市化水平提高0.365%,可以认为该阶段经济增长与城市化水平之间是协调发展、共同演进的。
表2 残差序列Se的平稳性检验结果
2.格兰杰因果分析
(1)1978—2012年格兰杰因果分析。协整检验可以揭示变量之间是否存在长期均衡关系,但无法揭示其是否存在因果关系,格兰杰因果检验能够部分解决这一问题。根据1978—2012年的数据,建立城市化水平与人均实际GDP之间的格兰杰因果分析,最大滞后阶数取6,检验结果如表3所示。检验结果表明,滞后阶数为4时,lnPgdp不是lnUrban的格兰杰原因以2.16%的概率拒绝原假设,说明我国经济增长能够明显带动城市化水平提高,而滞后2~6阶,都无法拒绝lnUrban不是lnPgdp的格兰杰原因,说明我国城市化水平的提高对经济增长的推动作用受到限制。
对1978—2012年数据样本进行格兰杰因果分析的结果表明:经济增长是城市化水平的格兰杰原因,经济增长对城市化水平有较大的拉动作用。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经济增长呈现出稳定较快发展的态势,带动了产业结构升级,制造业、房地产业以及相关的服务业创造大量的劳动力需求,大批的农村剩余劳动力持续涌向大中城市,不断推进了我国的城市化进程。
表3 1978—2012年lnPgdp与lnUrban之间的格兰杰因果检验结果
实证结果同时表明:自1978年以来,我国城市化发展对经济增长的推动作用很不明显。对我国的经济现实进行分析后可以发现:之所以产生这一结果,一方面由于改革开放前,政府为了避免城乡对立和“城市病”的发生,采取了一定的措施限制城市化进程,降低了城市的集聚效应和规模效应,导致我国城市化水平明显滞后于经济水平;另一方面,改革开放初期,尽管城市化水平在一定程度上有所提高,但由于我国市场经济制度很不完善,二、三产业尚未形成高速发展态势,加之农业生产率有了较大提高,致使城市化规模的扩大并未带来经济增长的明显提速。因此,对1978—2012年的数据分析结果表现出城市化水平的提高对经济增长的推动作用不显著。
(2)1990—2012年格兰杰因果分析。从图1中阴影部分可以看出,20世纪90年代以后,城市化对经济增长有很明显的拉动作用。从1990年到2000年是我国经济飞速发展的黄金十年。随着市场经济的确立,国家进行了对国有企业的全面改革,引发城镇失业人口大量向第三产业转移,推动了第三产业的蓬勃发展,提高了服务业对农村劳动力的吸纳能力,在很大程度上提高了我国的城市化水平。应用格兰杰因果关系检验法对1990—2012年数据进行检验,结果如表4所示。
由滞后2阶、3阶的检验结果可知:20世纪80年代末,经济增长是城市化水平提高的格兰杰原因的概率在90%以上,lnUrban不是lnPgdp的格兰杰原因也以7.31%的概率拒绝了原假设。这意味着经济增长对城市化进程的拉动作用十分显著,城市化进程对经济增长的推动作用也较为明显,两者之间呈现协调发展的态势。
表4 1990—2012年lnPgdp与lnUrban之间的格兰杰因果检验结果
此外,对1990—2012年的经济增长与城市化水平的长期均衡关系进行检验,检验结果为lnUrban=0.651+0.380lnPgdp(此时,两序列均为2阶单整),对残差进行单位根检验,检验结果显示残差序列平稳(见表5)。此时,经济每增长1个百分点,城市化水平会提高0.38个百分点;同时,城市化水平提高对经济增长的推动作用是很明显的,城市化每增长1个百分点,经济就会增长2.632个百分点。
表5 残差序列Se1的平稳性检验结果
对1990—2012年数据进行实证分析的结果表明:经济增长和城市化水平互为格兰杰原因,城市化对经济增长的推动作用较为显著。原因主要在于城市化水平的提高催生了许多新的需求,带来消费结构的转变,催生大批的新兴产业。消费水平的提高不仅拉动了经济增长,还推动了产业结构优化升级,从而进一步推动宏观经济增长。由此可见,城市化水平的提高,推动消费结构升级,优化产业结构,推动经济增长。此外,城市化水平提高为企业提供了更好的基础设施和投资环境、更集中的市场,特别是带动了人力、知识、技术、信息等一系列专业化市场的产生和发展,使得城市空间中经济增长表现出更为合理有效的特征。城市规模的扩大,尤其是大城市、特大城市的增多,使得城市的规模经济效应和集聚效应得以显现,推动了经济的稳定快速增长。
四、结论与建议
目前我国的城市化进程正处于快速发展阶段,1978—2012年数据实证检验结果与我国改革开放以来的国情基本相符。1978年我国城市化水平仅为17.92%,处于城市化初期阶段。改革开放后,城市化水平提高的速度比较明显。从城市化水平推进的特点看,呈现出较为明显的阶段性:20世纪80年代,城市化速度较快,但主要来自于经济增长的带动,城市化推进对经济增长的推动作用不明显。进入90年代以后,我国步入城市化快速阶段,城市化与经济增长呈现出协同发展的态势,城市化水平的提高对经济增长表现出较为显著的推动作用。
改革开放初始阶段,城市的产业优势并不明显,基础设施建设仍需较长时间的积累,因此城市化对经济增长的拉动并不强;伴随着经济增长、产业结构优化,以及城市基础设施的逐步改善,城市化进程对经济增长的拉动作用渐趋增强,从而进入城市化加速发展阶段。当宏观经济增长表现出较为稳定的态势,城市化进程趋于完成,城市化的速度又进入一个相对稳定和缓慢的时期。因此,经济增长的早期阶段不应该过度推动城市化进程;进入经济增长的快速发展阶段,则已经具备城市化高速发展的条件,此时政府对城市化进程的引导作用将带来更为高效的结果。依据目前我国处于工业化中期的情况,城市化演进对经济增长的推动效应还不十分明显,而经济增长对城市化的引领则要强于城市化对经济增长的推动。伴随着我国经济发展进入工业化后期,城市化演进对经济增长的推动作用将会进一步增强。为促使城市化与经济增长之间的良性互动机制的形成,加快城市化进程,保持经济协调增长,提出以下建议。
(1)由于经济增长是城市化进程的基础,要提高城市化水平必须以一定的经济增长程度为保证。经济稳步快速增长是城市化演进的根本动力,不顾当前的经济发展状况,人为提高城市化水平,可能带来一系列的经济、社会问题。在保障经济增长速度的前提下,通过经济增长自发引导城市化进程,达到城市化水平与经济增长水平的适应性协调,将会是一个较为理想的路径。
(2)在城市化水平向前推进的进程中,应该着重提高城市化的质量,重点应放在城市化推动经济增长的效率。我国的城市增长方式属于粗放型,应充分发挥城市经济的规模效应,通过推动第二、第三产业的迅速发展,推进产业结构优化升级,促使城市增长方式从粗放型向集约型转变。此外,随着经济增速的提高,大量农村人口涌向城市将会是必然趋势,政府应该加快户籍制度改革,以使居民得到更多的社会保障和公共服务。同时还应充分发挥大城市作为培养、提升人力资本中心的优势功能,真正实现资本和人口的城市化,使资本和劳动力实现最优组合,才能充分发挥城市化的优势,为更有效地促进经济增长提供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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