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乌克兰共产党的主要政策主张

丁军　李世辉

摘要：乌克兰共产党对国家在经济、政治、外交方面的发展主张是很清晰的。在经济方面，该党坚决主张恢复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的经济结构，认为恢复战略性客体的国家所有制，是乌克兰摆脱危机走向复兴的基本保障；在政治方面，针对该国不同时期的政权组织形式，提出了不同的主张，但可以看出它还是希望最终在乌克兰恢复人民代表苏维埃制；在外交方面，本文主要梳理了该党对北约和俄罗斯截然不同的态度，该党坚决主张恢复同俄罗斯的战略性合作伙伴关系，因为这符合它在重建之初便写进党纲中的一个奋斗目标，即在自愿、平等原则基础上重新恢复苏联。

关键词：乌克兰；共产党；政策主张

中图分类号：D351.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5381（2014）01-0054-04

乌克兰共产党是前苏联地区的第二大共产党组织，是该国最大的共产党组织，目前与地区党等政党联合执政，成为国家执政集团内部不可小视的政治力量。该党对关乎国计民生和国家发展走向的重大问题，提出了自己政策主张，在为重建社会主义的实践中毫不动摇地坚持。梳理苏联解体以后乌克兰共产党的主要政策主张，对于了解乌克兰的发展走势有重要参考价值和借鉴意义。

一、关于国家经济改革的方针

苏联解体以后，乌克兰同原苏联其它加盟共和国一样，立即开始了向以私有制为基础的市场经济的过渡，尤其是将国有企业的私有化作为国家经济转型的入口。乌共认为，独立后国家经济改革的基本立足点是为资本寡头不是为劳动人民服务，这些年国家经济改革的受益者恰恰是资本寡头而不是劳动人民。在国家经济改革的具体方针上，该党反对激进方式的经济改革，主张进行稳健的经济改革；反对全方位匆忙实施私有化政策，主张有选择分阶段实施私有化政策。

在乌共看来，以往国家实行的私有化政策是违法的，更是罪恶的。它动摇了乌克兰独立的经济基础，致使本国经济遭受严重损失。普通百姓在私有化过程中一无所获，反到生活水平急剧下降。国家在私有化过程中丧失了对关系国计民生领域的控制，失去了相当一部分国家预算来源，固定资产的损失程度达到70%—80%。相反在这个过程中，受益的只是那些“利用私有化捞一把的人”，是这样一些人毁坏了国家发展前景，破坏了将科学和生产结合在一起的科研生产综合体，加剧了政权中的腐败和地下经济在国民生产总值中的比例。2008年6月初，乌共领袖西蒙年科在参与讨论乌克兰2008—2012年国家私有化规划法律草案时指出，政权中的腐败、地下经济已占到国内生产总值的50%至60%。[1]

因此，乌共主张必须终止这一罪恶的私有化过程，在承认多种形式所有制平等的同时，要重新检查私有化的结果。乌共在2007年提前议会选举竞选纲领中明确指出，要禁止把土地出售给外国公民或外国公民资本入股、外国公民控制了50%以上股份的商业组织、联合企业；依法保护乌克兰人民对土地、地下资源、空气、森林及在乌克兰疆域内的其他自然资源的所有权。

2008年10月29日，乌共向最高拉达提交了“关于使国际金融危机对乌克兰经济影响最小化的紧急措施”的反危机提案，再次就私有化问题提出以下主张：一是在国际金融危机加剧的情况下，乌克兰要停止对任何国有企业私有化；二是暂停出售农业生产指定用地；三是将那些被私有化了的、现掌控在个人和法人手中的国家基础生产领域中的财产收归国有。在乌共看来，战略性企业的国有化是国家宏观调控的重要保障，国家强有力的宏观调控是应对金融危机的主要手段。

2012年8月2日乌共召开了第四十五次代表大会，西蒙年科在其所作的政治报告中指出，乌共经济纲领中的重要条款便是将主要所有者和积极经济主体的作用归还国家，将战略生产领域国有化，核查国有企业转为私有制的所有契约合同。“我们不能对私有化过程中大规模破坏法律的行为视而不见，要将所有被非法侵占的国家财产归还人民。”国有企业的收入将首先用于提高全体劳动者的福利，包括工人、教师、小业主、大学生、退休者，等等，同时，国有化不会是全面的，而是一些基础性领域中的企业。[2]

二、关于国家政治体制的设想

1991年8月24日乌克兰宣布独立以后，模仿西方国家的政权组织形式逐步向“三权分立”的政治体制过渡。但是直到1996年6月前，乌克兰一直没有通过新的宪法，仍沿用1978年作为原苏联加盟共和国时制定的宪法。虽然这一期间，也颁布过一些规定国家权力划分和运行机制的临时性法律，却因这些临时性法律不能明确规定总统、议会和政府各自的权限和行为，致使国家政体是实行总统制还是议会制或混合制，总是举棋不定。这造成了在国家立法和施政过程中，总统和议会之间矛盾和冲突接连不断。

乌共自1994年成为议会第一大党之后，依托议会资源，坚决反对时任总统库奇马提出的、以确定“总统—议会制”为核心的宪法草案，并针锋相对地提出了另一个以“取消总统制，恢复苏维埃制”为主要内容的宪法草案。当时虽然乌共的宪法草案没有获得足够多数票，但仍得到了207名议员的支持，并致使库奇马提出的草案迟迟得不到通过。然而，1996年6月当总统库奇马以解散议会相威胁时，有22名共产党议员投票支持库奇马，使得库奇马的宪法草案得以通过。至此，乌克兰独立后的第一部宪法于1996年6月28日诞生。1997年10月，乌共中央委员会认为投票支持库奇马的党员的行为严重破坏了党的纪律，将其中6人开除出党籍。

虽然“总统—议会制”的政体通过宪法得以确立，但乌共多年来一直没有停止过对这种体制的反对，并逐步形成了首先要在乌克兰确立“议会—总统制”的政治主张。直到参加2006年议会竞选，乌共仍坚持首先要实现国家由总统—议会制向议会—总统制过渡的基本主张。2005年12月1日，该党提出题为《权力和财产属于人民》的竞选纲领，其中明确指出，“我们是劳动人民政权始终如一的支持者，在现代条件下要实现政治改革，具体说来包括要向议会—总统制过渡，要提高和扩大地方自治机关在预算政策、地区经济和社会发展领域的职能与作用。”[3]乌共也指出，过渡到议会—总统制的重要变化是政府应该隶属于议会，而不是归总统领导，同时要扩大地方自治机关在某些领域的作用，从而进一步削弱总统权力。

从2006年1月1日起，乌克兰国家政体由总统议会制转变为议会—总统制[4]，总统权力被大大削弱，议会的权力得到实质性扩大。这意味着赢得议会过半数席位的政党或政党联盟有权提名总理并组建内阁，而总统仅保留了外交部长和国防部长候选人的提名权，以及任免国家安全局长的权力。以这一重大转变为契机，乌共于2007年2月12日在自己的官方网站中刊登了由该党提出的新宪法草案，以供社会讨论。该草案的重要特点在于主张由现行的议会—总统制直接转变为代议制共和国（парламентская республика），废除总统制，将总统的全权转交最高拉达，实行议长领导的最高拉达主席团制度。此草案也标志着乌共在政治体制改革问题上的观点变化。在乌共看来，独立以来的多年实践结果证明，总统及他的行政机关是国家不稳定的主要根源，是贪污腐败者的孵化器，是寡头独裁的后盾。不论是克拉夫丘克、库奇马执政时期还是时任尤先科执政都是如此，所以必须取消总统制。乌共草案中的具体主张有：使最高拉达从被寡头操纵的工具变为真正保障乌克兰人民权利和国家利益的工具；废除总统制，取消总统职位，变乌克兰为代议制共和国；对关乎国家命运的重大问题将通过举行全乌克兰和地方全民公决的途径解决；将创建人民监督体系，以保证在五年之内跟踪政党对选举前许诺的履行；撤销国家行政机关，其职能将转交到地方苏维埃执行委员会；乌克兰人民代表、法官、及其他国家官职人员的不可侵犯性将被废除；各级代表将依据须绝对执行的委任状实现自己全部全权；法官将由公民定期、直接选出，废除终身制。[5]

2010年10月1日，乌克兰宪法院决定1996年宪法效力全面恢复，国家政体重归总统—议会制。2011年10月11日，西蒙年科在出席乌共捷尔诺波尔州全体会议时指出：“关于恢复总统—议会制的宪法院决定是国家的倒退。现在我们应该努力通关修改宪法实现这样的转变，即加强地方自治、扩大从村到州苏维埃的权力、改革司法制度，等等。这些都是向代议制共和国过渡的重要步骤。”[6]2011年10月28日，西蒙年科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强调，共产党一直主张乌克兰应该成为代议制国家，而作为发展真正人民政权障碍的总统制度必须废除。[7]

三、关于国家对外关系的战略

乌克兰地处欧洲东部，夹在北约和俄罗斯之间，是欧洲地缘政治的中心，战略位置极其重要。苏联解体以后，乌克兰作为独联体中仅次于俄罗斯的经济和军事大国，不仅是俄罗斯通往欧洲的陆上走廊、控制黑海地区的重要基地，更是俄罗斯抵御北约东扩的最后屏障。与此同时乌克兰也成为以美国为首的北约遏制俄罗斯东山再起的重要棋子。

（一）乌克兰和俄罗斯的关系

独立后的乌克兰当局视俄罗斯是自己的主要威胁，该国第一任总统克拉夫丘克认为俄罗斯是睡在乌克兰身边的猛狮，随时可以吞掉自己。因此，乌克兰事事处处提防俄罗斯，乌克兰对俄罗斯的猜忌和提防对乌俄关系的发展投下了浓重的阴影。[8]与乌克兰当局的态度截然相反，乌共对俄罗斯持非常友好的态度，主张应该积极发展乌俄两国关系，努力实现两国间的多方面和深层次的交流合作。乌共认为，乌俄两国关系时而紧张，时而缓和，尤其是尤先科执政时期彼此关系更加紧张，其主要原因在于乌克兰当局采取了非睦邻友好的政策及一些政策的前后不一致性。乌共还指出，要感谢俄罗斯，俄方并没有因为乌克兰的行为而采取只保护自己利益的激进政策。

俄语的地位问题一直是影响乌俄两国关系发展的一个重要因素，对于这个问题乌共也有自己的基本主张。从乌克兰宪法对“乌克兰语是国语，国家保障自由地发展、使用和保护俄语及其他少数民族语言”[9]的规定可知，在该国乌克兰语是惟一国语，俄语作为少数民族语言存在。乌共认为，鉴于在乌克兰有多达1200万俄罗斯族居民，在日常生活和工作中有相当一部分居民使用俄语或俄语和乌克兰语交替使用的现实情况，在切实保障乌克兰语国家地位的前提之下，应该赋予俄语第二国语的地位。在乌共看来，俄语地位的定位问题对该党来是原则性问题。因此，在历次参加国家议会选举时，该党都将“赋予俄语第二国语地位”这一问题列入自己的竞选纲领中。乌共也把是否拥护“赋予俄语为第二国语地位”作为与其他政党、组织合作的基本条件之一。

2012年8月10日，乌克兰《国家语言政策原则法》（Закон"Об основах государственной языковой политики"）生效。依据此法律的规定，某种语言在一地区如果至少有10%的居民认为其是母语，那么可获得区域地位（региональный статус）。当前，在乌克兰卢甘斯克州、第聂伯彼得罗夫斯克州、顿涅茨克州、敖德萨州、扎波罗热州、哈尔科夫州、赫尔松州俄语获得区域地位。

2012年10月26日，西蒙年科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指出，共产党支持这部法律，毕竟是以立法形式规定了在乌克兰其他语言有发展的权利。但是这部法律尚未从原则上解决俄语的地位问题，因为俄语目前还被定位成少数民族语言。“共产党在这个问题上的立场是始终如一的，俄语应该被赋予第二国语地位。在宪法中应该反映出来。如果有人不同意，那么请将这个问题拿到全民公决中，让人民给出答案。”[10]

（二）乌克兰和北约的关系

深化和北约的交流与合作，最终加入北约，是克拉夫丘克、库奇马、尤先科执政时期乌克兰欧洲政策的重要环节。乌克兰在以上几位总统主政期间一直明确表示，北约是欧洲的安全保障，承认北约东扩是一个自然的历史过程。他们执政时期，都在为乌克兰能够加入北约而努力。尤其是尤先科担任总统期间，乌克兰加快了进入北约、疏远俄罗斯的步伐。正如乌共纲领所言：“由于外国势力的干涉，导致在2004年腐蚀性的资产阶级民族主义团伙执政。这使得乌克兰的内外政策受制于美国和北约，国家的主权和独立遭到侵犯。”[11]

2008年初时任乌克兰总统维克托·尤先科、总理尤利娅·季莫申科和议长阿尔谢尼·亚采纽克联名致信北约秘书长夏侯雅伯，称希望在当年4月份举行的布加勒斯特北约峰会上，乌克兰能加入到北约成员国行动计划中。2008年10月8日，尤先科在接受意大利《共和国报》采访时一再表示，乌克兰争要取加入北约，因为只有成为北约成员国才能确保本国主权安全。

乌共对北约一直持敌视态度，坚决反对将乌克兰拉入北约。该党认为，北约是用暴力在全球培植美国“新秩序”的宪兵队。并强调，自华约组织被解散、苏联解体以后，没有一种力量能够阻止美帝国主义者为确定自己在世界的统治而逍遥法外地血染全球，美国轰炸南斯拉夫、入侵阿富汗和伊拉克，这些均是其侵略行径的具体表现。所以可以肯定，像利用“冷战”工具反对苏联一样，北约已经变成了美国挑起全球热战的工具。乌共也指出，并不是乌克兰人民要加入北约，而是北约及其在乌克兰的傀儡欲强行把国家拉入北约。认为这种行为的危害性在于，如果加入北约，将会使乌克兰主权丧失、国家分裂，使乌克兰成为西方富有国家集团的附庸，成为美国人发动战争的粮草供给站，成为美国和兄弟国家俄罗斯较量的战场，进而将导致乌俄关系的破裂。因此，乌共郑重声明，反对加入北约，提出为中立的国家地位而奋斗。“共产党坚决主张立法巩固国家的不结盟地位，乌克兰绝不加入北约。”

在2010年1月底2月初举行的乌克兰总统大选中，地区党领袖亚努科维奇获胜，成为该国自苏联解体以来的第四位总统。2010年7月15日，乌克兰总统亚努科维奇正式签署了由乌议会通过的《对内对外政策原则法》（Закон Украины "Об основах внутренней и внешней политики"），最终以法律形式确立了该国的“不结盟地位”。这标志着亚努科维奇主政的乌克兰已明确放弃了“加入北约”的外交战略。但值得关注的是，亚努科维奇主政的乌克兰虽然放弃了“入约”目标，但并没准备与北约“一刀两断”，而是还欲保持千丝万缕的“暧昧关系”。例如，2011年9月7日，亚努科维奇在会见美国国防部负责国际安全事务的助理部长亚历山大·弗什博时指出，在欧洲一体化道路上乌克兰希望得到美国的支出。他强调，发展乌美关系是乌克兰外交政策的优先方向之一，乌克兰准备以战略伙伴形式发展同美国的合作。他指出，乌克兰赋予自己与北约的关系特殊意义。就此乌共正式发布声明，我们要求切实履行规定乌克兰是不结盟国家的《对内对外政策原则法》。任何有关同北约合作的言论都是违法的，绝对不允许的。参考文献：

[1]彼得·西蒙年科.私有化摧毁了乌克兰经济[EB/OL].乌共官方网站，2008-06-03[2013-07-11].http：//www.kpu.ua/pjotr-simonenko-prestupnaja-privatizatsija-podorvala-ekonomicheskij-bazis-nezavisimosti-ukraini.

[2]彼得·西蒙年科.在乌克兰共产党第四十五次代表大会上的报告[EB/OL].乌克兰共产党人报，2012-08-02[2012-08-11].http：//www.komunist.com.ua/article/15/17099.

[3]乌克兰共产党.政权和财产属于乌克兰人民！乌克兰共产党选举前的纲领[EB/OL].乌克兰共产党人报，2005-12-01[2012-08-15]. http：//www.komunist.com.ua/article/15/586.

[4]乌议会于2004年底通过宪法修正案，规定2006年1月1日起将国家政体转变为与多数西方国家相似的议会—总统制.

[5]乌克兰共产党.共产党拥护议会共和国制，反对篡夺政权和任何形式的独裁[EB/OL].乌共官方网站，2008-03-01[2012-10-04]. http：//www.kpu.ua/pjotr-simonenko-kompartija-vistupaet-za-parlamentskuju-respubliku-protiv-uzurpatsii-vlasti-i-ljuboj-formi-diktaturi.

[6]彼得·西蒙年科.拥护议会制共和国[EB/OL].乌克兰新闻网，2010-10-11[2013-07-19].http：//lb.ua/news/2010/10/11/68953_simonenko_ratuet_za_parlamentsku.

[7]彼得·西蒙年科.对乌克兰将成为议会制共和国——我不怀疑！[EB/OL].乌共官方网站，2010-10-28[2013-08-10].http：//www.kpu.ua/petr-simonenko-ya-ne-somnevayus-ukraina-budet-parlamentskoj-respublikoj.

[8]马贵友等.列国志——乌克兰[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3：244—245.

[9]于洪君.乌克兰宪法[J]. 外国法议评，1997（1）.

[10]乌克兰共产党.俄语应该获得第二国语地位[EB/OL].乌共官方网站，2012-10-26[2013-07-10].http：//www.kpu.ua/petr-simonenko-russkij-yazyk-dolzhen-poluchit-v-ukaine-status-vtorogo-gosudarstvennogo.

[11]乌克兰共产党.乌克兰共产党纲领[EB/OL].乌共官方网站2012-03-12[2013-05-06].http：//www.kpu.ua/programmakpu.

责任编辑：陶泽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