颇具文学特色的实录之作
2014-08-02李正
李正
摘要:“其文直,其事核,不虚美,不隐恶”的实录精神是对《史记》的高度评价,报告文学家赵瑜和胡世全经过长期努力写成的《革命百里洲》则体现出了这种实录品质。作者在详实的史料组织之下,运用多种叙述形式和手法,来探究作品本身的文学性,使其栩栩如生并极富质感。
关键词:实录品质文学性质感《革命百里洲》作为一部报告文学作品,它书写了上世纪上半叶的历史故事,作者写书缘由也是在1998年的抗洪救灾的背景下触发的,“一个报告文学作家的使命感促使赵瑜踏上了荆楚大地,希图梳理洪灾的成因以由此引发的人生百态。”[1]通过采访的深入和史料的采集,作者坚持实事求是的实录精神,以土地为核心逐步回根溯源,把创作的眼光延伸至宿命般影响百里洲人民的历史源头。同时,两位作者对长期困扰报告文学创作的文学性也进行了深入的探索,在坚持“非虚构”原则的前提下,使用多种表现手法使《革命百里洲》彰显出别样的艺术魅力。
一、真实再现历史场景——彰显实录的精神
西方人称知识分子是社会的良心,他们肩负着还原历史的重任。其实中国文人自古以来就有这种担当历史重任的优良传统。班固赞美《史记》“其文直,其事核,不虚美,不隐恶,故谓之实录”,司马迁这种不“讳言”的实录精神给后来的知识分子著述立传方面树立了光辉的榜样。报告文学家赵瑜非常欣赏敢说实话的同乡前辈作家赵树理,他曾经说:“作品能不能讲真话是作品能否收到欢迎的标志,赵树理本人在过去艰苦的岁月中有坚持说真话的精神,我写赵树理就是要宣传讲真话,敢于直面人生,揭露生活的矛盾。”[2]赵瑜不只是对赵树理实事求是精神的认同和赞美,他也把这种精神当做自己追求的目标。《革命百里洲》即是一个很好的例证。
(一)“其文直,其事核”:实地调查,史实佐证
文直事核是实录的最基本精神,也是历史著述最基本的方法。它要求史家作史有据,要全面地占有材料,承认客观事实的存在,全面而系统地直书史事。《革命百里洲》的作者在史料的考据上下足了功夫,正如评论者章罗生所说:“为了使言必有据,论由史出,且在思想和文艺方面均能自我超越,作者先后花了五年的扎实功夫。”[3]从这里也看出作者写作此书的充分准备和严肃的创作态度。
实录精神要求对具体史实的载述,要符合事物的本来面貌,不能随从流俗与习惯,对讹传的史事要做细致的调查和考证。为了了解历史真相,赵瑜和胡世全两位作者在百里洲上作了长时间的实地考察。这个方法虽原始却也最可靠。他们在岛上搜集到了不少流传下来的民谣,“三成归土,七成归腰”就简洁地点出了民国时期修筑堤坝的经费去向,贪官污吏的黑手伸到了保护百姓的堤坝之上。湘鄂人民唱过的《武汉吃赈去》的豪歌,直白地表现百姓灾年吃大户的普遍形势。
除了穿插在书中通俗易懂的民谣之外,作者还坚持以具有权威来源的县志、当时各类知名人士的著作、回忆录、书信等史料性质的材料来证实自己的调查。在谈到民国年间战争、匪患、天灾等种种因素对百姓的不断侵扰时,作者亦列举出国民党高级将领宋希濂、湖北著名书法家晏子为、军转地方骨干代表的万仪的回忆来佐证自己的观点。通过这些历史文件、著作以及相关历史当事人或者历史事件的见证者的回忆,丰富了本书的历史内涵,增加了文本纪实的可靠性,也符合了实录精神的基本要求。
(二)“不虚美,不隐恶”:公平对待,一视同仁
不虚美,不隐恶,这是在“文直事核”基础上的进一步发展,它要求史家具有求是存真的高尚史德,不仅要善恶必书,具有两点论,而且要“明是非”“采善贬恶”,自觉地表明对史事人物的褒贬爱恨,而且要做到恰如其分。作为纪实文学家,论载史事人物一般不作主观的评判,只要将事实客观地讲述清楚即可。赵瑜和胡世全对国共两党的是非功过,都有理性公正的记叙。
关于国民党政府的腐败、反动和共产党的艰苦卓绝,作者在书中也有相应的提及,最难能可贵的是作者对国民党和共产党乃至当时的地方武装的客观的认识与评述,给我们展示了了解历史真相的另一个窗口。在“金岛银码头”一章里,作者生动地描绘了一幅民国年间超乎想象的“清明上河图”景象。此外,作者对民间武装也有客观的叙述。作者指出这些武装组建的目的重在抗日。例如张瓒领导的武装力量就力主抗日,深得民心,而张瓒本人最后也在抗战中英勇牺牲。对于如今的执政党共产党方面,作者也是持客观理性的态度。既有对优点的赞扬,也有对缺点的暴露。作者本着“不隐恶”的实录精神,敢于客观冷静地指出共产党当时的“左”倾错误。作者坚持“不虚美,不隐恶”的实录精神,根据自己的考察和历史资料,结合在世者的回忆,用一视同仁的眼光给双方以公正的评述,也力图借百里洲这一方小岛还原历史的本来面貌。
二、巧妙选取叙述形式——展现作品的文学性
《革命百里洲》是一部纯知识分子创作的报告文学作品。当前,由于对报告文学的研究还比较薄弱,主要是因为还没有很好的解决文体性的问题。正如报告文学评论者章罗生所说:“具体说来,即还未解决好通常所说的‘新闻性‘文学性‘政论性如何融合、统一的问题。”[4]《革命百里洲》这部作品获得了鲁迅文学奖和徐迟的报告文学奖,除了它特有的文本意义之外,其在文学性方面有着很高的成就。评论家李炳银对此作了高度的评价:“它既是历史生命之树,又是思想之树,还是生机勃勃的文学之树。”[5]
(一)作者在叙述时采用了古代小说长篇章回体叙述形式,在结构形式上有所创新。全书共由十八章组成,各章节衔接紧密,环环相扣,结构严整。与此同时,作者在每一章的标题之后紧附“内容提要”,这是一种独特的创造。在文字表达上,《革命百里洲》给人一种混合之感,一方面具有舒缓的抒情笔调,频繁使用古代诗词和对偶句。如《桃花山》当中的戏文:“残军归废垒,瘦马饿空壕,城郭萧条。”这样的创作手法既增添了文章的文学色彩,又把当时战事状况做了非常贴切描述。另一方面,文中也有非常口语化的语言。主要体现在对当事人的采访回忆中。《革命百里洲》讲的故事是有趣的,在语言的表达上,既运用了文雅的书面语,也使用了通俗的口语。
(二)作者借用独特的叙事手法,巧妙选取切入点,达到以小见大的效果。从书名可知本书是讲百里洲革命的情况,但是作者却在开篇别出新意地从1900年章太炎“断发易服”的历史典故中引出中国近现代史的漫漫旅程,使得文章具有历史的厚重感。另外,作者没有平铺直叙地记录百里洲人民的革命进程,倒是在第一章中以“杀猪宰羊”“堤畔碎尸”为契机进入文本叙事,从而使得文章既惊心动魄又引人入胜。全书结构宏大,叙事紧凑,对上世纪长江一带农民的生活做出了深入的观照和体察。从思想内容上看,“作品的主题是探讨的中国现代乡土农人的生活状况及出路。”[6]作者从微观出发,选择了最能代表中国上世纪农人生活状况的典型——湖北百里洲农人的生活情况来说明。
(三)作者交替运用多种叙事视角,增加了“非虚构”叙事的可能性。作者在叙事视角的选择上具有独特之处。叙述视角可分为全知视角、限制视角和客观视角。作为旁观者、叙述者的“我”,成了一个全知全能的上帝,在文中书写自如,随意穿梭。同时,被采访者以第三人称知情人身份时不时地参与到文本建构之中,增加了文本的可信度。最与众不同的是,该书没有限制与作者的第一人称和第三人称叙述,第一人称和第三人称在文章中的交织使用,使文本形成了一种对话,展现了叙述者的立场,也体现了读者的主动参与。随着叙述视角的转换,读者能够从不同角度去阅读文本,从而加深了对文本的深入理解。
注释:
[1]尔东:《一个作家的使命——访鲁迅文学奖得主赵瑜》,中国文化报,2005年1月5日。
[2]张志敏:《解放思想 直面人生——访〈赵树理〉编剧赵瑜》,太原日报,1992年6月6日。
[3]章罗生,谭平:《今年报告文学创作审美新变一瞥——以赵瑜和〈革命百里洲〉为中心视点》,中国当代文学研究,2006年,第6卷,第18页。
[4]章罗生:《新世纪报告文学的审美新变》,华龄出版社,2007年版,第4页。
[5]杨宏:《沧海桑田百里洲》,全国新书目,2004年,第4期,第39页。
[6]王德生:《新时期乡土文学“非虚构”叙事探微》,南京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08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