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满月光的窗子
2014-07-22李晓光
李晓光
“我是在自己的写作中,把我的手伸向了无限高远的天空,我是在诗歌里,看到了那个其实永不可及却如此让人向往的远方。”
远方,有多远?谁也不知道。但在一个作家一个优秀诗人的眼中,远方也许就是穷其一生所要达到的那个高度。
聪明的女人总是喜欢把自己藏在文字里,不喜欢侃侃而谈,而是让笔下的文字来说话。这文字犹如淡淡的月光,温柔中透露着坚强。虽然外表不一定光鲜,花枝招展,却隐藏不住内心的丰富与磅礴,那种潜在的气势时时在她的笔下呼之欲出,所谓花看半开,酒饮微醺。
翻罢手中的《李琦近作选》,心头总有那么一抹意犹未尽的感觉在萦绕。穿过迢迢岁月,忽然想起若干年前的学生时代,第一次读到《帆·桅杆》那本诗集的最初感受,与今天的感受略有相似,李琦的诗让人读后总有些爱不释手。青春年少疏于等待的年龄,被一首首沾着草香带着露珠的诗句所折服。年轻的心在诗歌的海洋里荡着青春的涟漪,不知不觉间有那么一道犀利的光划过。
正如在这本《李琦近作选》的自序里,诗人说:“诗歌写作像擦拭银器的过程,劳作中,那种慢慢闪耀出来的光泽,会温和宁静地照耀擦拭者的心灵。”在诗歌自我陶造的过程中,那熠熠发出的光辉,不仅感染着读者也感染着写作者本身。李琦深为自己这一生与诗歌结缘、在诗歌里倾吐心事是件快乐的事也是最好的一件事。
她把诗歌写作比喻成擦拭银器的过程。在这个过程里,她从少女时期出发,历经了青春飞扬到不惑之年,是诗歌为她撑起了一片广阔的天空。于是她的笔下有了《帆·桅杆》、《莫愁》、《天籁》、《守在你梦的边缘》、《最初的天空》、《从前的布拉吉》、《云想衣裳》、《李琦近作选》等一批优秀的作品。这些文字有的带着青春的印记,有的带着爱情的刻度,有的带着亲情的温暖,有的充满了人性的关怀与守望。
一些评论家在论到她的诗歌时这样说,透明而不淡薄,平易而不平庸,以情动人,富有智慧而又流溢温柔,充满人文精神和哲学思考。以其宁静而深邃、凝重而淳朴、温婉而刚正的艺术特色赢得了广大读者。她以优美的笔调抒写人世的恩情和人生的艰辛,爱情的崇高和青春的尊贵,蕴含着诗人独特的人生体验,涌动着诗人的一片爱心。
诗歌犹如一扇盛满月光的窗子,那幽幽的月光照着她的灵魂深处。13岁的她,读到的第一本诗集是普希金的《欧根·奥涅金》。诗中呈现了一个纯朴善良、真诚克己、忠于自我的俄罗斯女孩达吉亚娜。这个美好的形象为13岁的异国少女李琦敞开了一扇窗子。达吉亚娜热爱大自然,爱朝霞、月光和雪花。她心思敏感,喜欢小说,读卢梭和理查逊,是自然、爱情、伤感和美的昭示。这一切让第一次阅读到普希金的李琦情不自禁地坐立不安,忧伤里夹杂着兴奋,难过中透露着美好。她为达吉亚娜的爱情而叹息,为诗歌语言的神奇而震动。阅读中她经历了种种复杂的情感——可以说她读懂了这个凄美的故事,读懂了达吉亚娜的忧伤和欲罢不能的爱情。她为达吉亚娜一遍一遍地流着泪水,她被诗歌的语言和故事的质感所击中。
从此,她知道这个世上还有另一种表述,那就是诗歌带给人的力量和震撼。是《欧根·奥涅金》为她打开了那扇盛满月光的窗子,也开启了那扇诗歌创作的大门。如她自己所言,我的一生,被诗歌的月光照耀着。
透过盛满月光的窗子,她对诗人有了更好地诠释。透过这扇窗子,她深深体味到俄罗斯白银时代的诗人们所具备的优秀品格。她说他们是俄罗斯民族引以为豪的最优秀的儿女,代表着俄罗斯的良知、勇气和智慧,当他们的民族承受苦难时,是他们用诗句安慰、鼓励、召唤人们,起到了力量的作用。
俄罗斯诗歌完成了她最初的文化启蒙,也开启了她诗歌创作的梦想。白银时代的那些诗人,以其庄严、雍容、高贵和忧郁的气质,一一从打开的那扇窗子迎面走来,让她对于灵魂、美、爱、艺术、苦难和生命,有了逐渐深化的解读,也让她从此开始了更广阔的阅读。
文学为她打开了属于自己的一扇门,诗歌为她开启了一扇明净的窗子。从此,她以黑土地为底色,用诗歌的语言描摹着她最初的天空,她踏上了诗歌的浪漫之旅,也成就了她最终的梦想。
在她的书桌上方,至今还保留着一张阿赫马托娃的画像。李琦说,每当自己从书里抬起头来,都能看到她的目光。对于自己来说,那目光是激励是慰藉是力量……那坚毅的目光深处,让她有一丝来自灵魂的幸福感。她在心底对阿赫玛托娃说,作为后来者和学生,有一点我和你一样,那就是对于诗歌的热爱和忠诚,从来没有改变过。
阿赫马托娃像一面镜子,以其精彩的人格魅力和诗情被誉为“俄罗斯诗歌的月亮”。作为“白银时代”的代表性诗人,她坚定不移的步伐,终于迎来了一片哗然喝彩和经久不息的掌声,后人对她的评价是人格与其诗同样不朽!她有着强烈的自我意识,不是男人的附属品,不是家庭、婚姻的牺牲品;敢于独树一帜,敢于追求艺术,敢于平凡简单中寻求伟大,敢于以女性的视角揭示女性情怀……
这样一轮诗歌的月亮,不仅在俄罗斯大地上熠熠生辉,同样在无数个诗歌爱好者的心头依然是明亮的。可以说,阿赫马托娃在李琦的创作道路上,无论是人格还是诗歌写作上都深深地影响着她。以至于在她的笔下出现了很多关于俄罗斯的诗歌:《寄达吉亚娜》、《关于俄罗斯的诗》、《致茨维塔耶娃》、《托尔斯泰的阳光》、《在彼得堡看‘天鹅湖》、《唱俄罗斯的民歌‘小路》、《外侨墓地》、《六月某日,露西亚笔记》、《索尔仁尼琴的脸》……
她已视诗歌为灵魂的探路者,是光明是温暖,是安抚是引领,是心思深处轻轻的叩门声。正如她在《写诗的岁月》里这样写道:它是一盏灯/我住在一盏灯里/靠光取暖
在《致茨维塔耶娃》中,充满了她无限的感怀:莫斯科此时正秋叶金黄/在你深为眷恋的这座城市/我四处张望,想从那些/迎面走来的人中,认出你/最后,我只能向天空仰望/我相信那尘世的高处/高远的云朵/包裹着你的气息和声音……
台湾女作家张晓风说,树在、山在、大地在、岁月在、我在……你还要怎样更好的世界呢?然而对于诗人李琦而言,“诗歌在”是最好的表达和承接。诗歌承载了许多失意和不愉快,透过诗歌让人与这个世界有了和解,与自己有了更深层次的交流。在平凡的小事物里,她用诗的语言穿起了一串串风铃儿,挂在岁月的风里。作为诗人,她有足够的底气来应对这个喧哗的世界,是诗歌让她走得更高更远。
李琦的诗正如她的人一样,以真诚见长。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为人的真实和诚恳。在文学路上,她经常劝勉后来的写作者为文为人一定要真诚,因为用心灵写作的人,诚意最重要。
三十几年来,在诗歌的王国里,如俄罗斯白银时代的那些诗人立足于俄罗斯大地吟唱一样,她的笔下常常出现黑土地、北方、冬天、雪野、壁炉等,这些事物给了她无穷的想象和动力,她以独特的视角写下了许许多多关于北方关于雪的诗歌,《雪上的字》、《雪山》、《我的冬天》、《雪地上玩耍的孩子》等脍炙人口的诗歌。她以真诚、善良、朴素来抒写凡俗的小日子。摒弃世俗的繁华与浮躁,诗歌让她心底明亮、清澈。所以在她的身上饱有青春的印记以及俄罗斯诗人那种高贵、大气、庄重、平和与脱俗,这些品格在她的眉宇间闪烁。正如她的女儿在一篇文章里提到她时说,她是一块豆腐,掉到灰堆里也会挣扎着保持豆腐的清白。简单的一句话背后传递着深深的理解和懂得,真正是她为人为诗的最真诚的写照。
在《雪夜风灯——李琦论》一书里,诗歌家罗振亚先生有一段精彩的描述:李琦深知,走向地域是立足于世的前提,那种抛开地域文化背景,希望通过观照中国与世界景观征服读者的意念,只是一种浅薄的幻想。所以她也在诗中大量启用雪野、冬天、壁炉、冰雕、雅鲁河、巴林、瓷盘、风灯等黑土意象,传达灵魂的信息,但却没有迷醉于地域物象的“森林”中,而是常常站在昨天与明天的交结点,这个承前启后的抒情位置上,从高度心灵化的视点透视审美对象。从而接通了心与物,达到了地域意识与人类心灵的同步共振,植根于黑土地又超越了黑土地,走进地域文化的同时又走出了地域文化。
责任编辑 贾秀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