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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文化对辛词的影响

2014-07-13周立平辽宁师范大学文学院辽宁大连116081

名作欣赏 2014年17期
关键词:词作南北辛弃疾

⊙周立平 李 成[辽宁师范大学文学院, 辽宁 大连 116081]

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山水有一方风情。”故刘师培在《南北文学不同论》中说道:“北方之地,土厚水深,民生其间,多尚实际。南方之地,水势浩洋,民生其间,多尚虚无。民崇实际,故所著之文,不外记事、析理二端;民尚虚无,故所作之文,或为言志、抒情之体。”可见,地域对文化的影响很大,但在中国这片神州大地上,各个地域不是封闭的,而是在不断地交流、融合,这样才创造了灿烂的文化,使中华文化具有强大的生命力。而在南宋与金对峙的时期,有这样一位英雄才子,骑着战马,由被金朝统治的北方奔向南方,一生致力于收复北方,报效国家,他就是辛弃疾。

辛弃疾不仅是名留青史的爱国者,而且还是著名的词人,在词史上亦有与苏轼合称“苏辛”的崇高的地位。透过他的词作,我们不但可以看到其金戈铁马的英雄气概,也能看到其“换取红巾翠袖,问英雄泪”的一片柔情。可以说辛弃疾的词兼南北之胜,是南北文化的融合使其词作更具多元性和独特的审美价值。

一、辛词与北方文化

辛弃疾(1140—1207),出生在孔孟之乡的山东历城(今山东济南),据清人辛启泰编《稼轩先生年谱》引《济南辛氏谱》中所记载,辛弃疾的祖上都做过官,除祖父辛赞比较显达之外,其余皆不显。虽如此,也说明辛弃疾出生在书香门第,从小就受过很好的正统教育。其祖父辛赞对他影响很大,他在《进美芹十论札子》中写道:“每退食,辄引臣辈登高望远,指画山河,思投衅而起,以纾君父所不共戴天之愤。”使辛弃疾从小就确立了收复北方河山的志向。七岁时,他跟随亳州人刘瞻学习,广泛接触和学习了儒家经典,对各种兵书典籍也有广泛的涉猎。辛弃疾南归后曾在词作言及“:算胸中,除却五车书,都无物。”(《满江红·寿赵茂嘉郎中》)虽然辛弃疾在北方并无词作流传下来,但其胸中“五车”之书,却是在少年时代积蓄起来的。

辛弃疾的创作离不开北方文化的影响,尤其是诞生于山东受孔子与儒家文化的影响“。算平戎万里,功名本是,真儒事,公知否。”(《水龙吟·甲辰岁寿韩南涧尚书》)此词是其南归之后所作,但其儒家世界观的形成,以及恢复中原的志向却形成于北方的少年时代。辛弃疾的南归本是为了北上,是出于儒家忠君爱国的理想观念、积极进取的人生态度,而这一切集中地体现在收复故土的政治理想和愿望上。从其词中,我们可以看到辛弃疾一直关心恢复之事,关心朝廷战和的动向,如“袖里珍奇光无色,他年要补天西北”(《满江红·建康史帅致道席上赋》)“、从容帷幄去,整顿乾坤了”(《千秋岁·金陵寿史致道》),可见,辛弃疾的恢复之心之强、之急、之深。

北方生活的尚武风气、词坛的尚豪之风、自身文武兼备的品格及其性格的刚健豪毅使他的词风豪放刚健。辛弃疾的豪放词多数是他青年时代跃马横槊、气势磅礴的军旅生活的追忆。青年时代的揭竿反金,于万军之中生擒叛将,率众南归的壮举,一直是辛弃疾引以为傲的。在《鹧鸪天·有客慨然谈功名》中写道“:壮岁旌旗拥万夫,锦突骑渡江初。燕兵夜银胡?汉箭朝飞金仆姑。追往事,叹今吾,春风不染白髭须。却将万字平戎策,换得东家种树书。”上片对年少时的追忆,如此振奋人心,然而回到现实又如此令人绝望,一生为的是“了却君王天下事”,到头来只是“可怜白发生”,所有豪情壮志都付诸东流,只能在梦中弥补愿望的落空。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南归,从此无力北上,“听声声枕上劝人归,归难得”,如此“古今遗恨,向他谁说?”在宋、金双方长期维持对峙的局面的悲剧时代,辛弃疾的家室、性格及其所受儒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教育,使其人生演绎的只能是一场悲剧。

二、辛词与南方文化

辛弃疾虽志向在于平北,却苦于报国无门。自二十三岁南归后,他一直生活在南方,寻求报国机会。南方优美的自然景色、民俗文化以及独特的生活体验,无疑扩大了辛弃疾的心境,进而影响其词的创作。尤其是在被弹劾之后,他将一片用世之心渐渐地转向自然,道家隐逸思想在其心中慢慢萌芽。然而,他的隐逸思想确是复杂的。

从历史上来看,儒、道两家对隐逸思想的影响很深。通常我们一谈到儒家思想就易把其定义为积极入世、忠君爱国、建功立业等人生观。然而孔子为一些入世不得的人提供了另一条出路——隐逸。

孔子在《论语·述而》中曾对颜渊说:“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儒家的另一位代表人物孟子则更加关注个体生命,他在《孟子·尽心上》中曰:“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这在一定程度上拓宽了隐逸的道路,使得隐逸行为变得更加灵活,但这种隐逸只能算不合时宜的身隐。老子给予中国隐逸思想最根本的理论支撑是“心隐”,指出了超越自我的方法是“返璞归真,回归自然”。庄子在老子思想的基础上进行开拓,以解脱为核心,以达到无欲、无为、心斋、坐忘、天人合一的境界。纵观辛弃疾一生,归隐是被动和无奈的选择,他一生都属于儒家式的身隐,但产生在南方的老庄思想已在潜移默化中影响了辛弃疾的心态和观念。他的隐逸愿望一次比一次深切,足见老庄思想已慢慢在他的心里扎根。

从淳熙八年(1182),辛弃疾开始了三仕三隐的生活,在进与退、仕与隐之间的徘徊中苦苦挣扎。退隐带湖使辛弃疾摆脱了官场的烦扰,有更多的闲暇时间来观照自然山水,访问朋友,诗酒唱和,来排遣由被弹劾退居和恢复愿望落空所带来的心灵上的痛苦和磨难。如:“带湖吾甚爱,千丈翠奁开。先生杖屦无事,一日走千回。”(《水调歌头·盟鸥》)这首词描绘出了词人在带湖的隐居生活,使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抒发了自己对目前这种生活的喜爱。但仍是一种“东篱多种菊,待学渊明,酒兴诗情不相似”(《洞仙歌·婆娑欲舞》)的儒家“舍藏”式的身隐。在瓢泉的隐居生活中,词人“叹人生不如意事,时常八九”(《贺新郎·肘后俄生柳》)此次被弹劾对年近花甲的辛弃疾打击很大,不过他胸怀宽阔,性格刚强,一方面以采取儒家进退求适的观念,“古来贤者,进亦乐,退亦乐。”(《兰陵王·一丘壑》)另一方面则兼取老庄思想以求自解安慰。辛弃疾取《庄子·秋水》的篇名和陶渊明《停云》诗篇来命名自己的住所,并以庄、陶自解自释。像《哨遍·秋水观》其二,一句“一壑自专,五柳笑人,晚乃归田里”道出了作者的归隐之心。一句“富贵非吾愿,皇皇乎欲何之”道出了自己的人生观,以及要为自己的生命寻求出路。“笑先生三仕三已”,正是表现“拿得起,放得下”之庄子超越达观的境界。退居铅山之后,再次的入世和出世使得词人对人生有了更深的感悟与认识,虽然心中还有块垒未消,但是生活中多了几分“小大自适”的味道。对少年时的恢复志向看开了很多。“随缘道理应须会,过分功名莫强求。”(《瑞鹧鸪·胶胶扰扰几时休?》)可见,南归后的辛弃疾对源于南方的老庄思想已经主动地接受和学习,并把这种思想融入词的创作之中。在老庄思想下,宦海浮沉、壮志未酬的遗憾和伤痛似乎减轻了一些,在田园生活、自然山水的慰藉中多了一些富于哲理的深婉雅丽之作。

三、南北文化融合下的辛词

关于辛弃疾的词作,我们不能严格地把其分为北方文化下的词作或南方文化下的词作。作为由北入南的英豪,尤其北方辽阔无边、雄奇壮丽的自然景象与其早年金戈铁马、气吞山河的独特经历,形成了他广阔的视野与宽广的胸襟。他挥毫泼墨,抒发收复江山的雄心壮志与对千古江山的无限慨叹,使其词具有雄奇刚健的风格。南归之后,恢复之志一直未能实现。在被迫隐居的情形下,他更多观照的是自然山水、人生思索,于是形成其词又一风格侧面,即深婉雅丽。王国维评论辛弃疾词:“幼安之佳处,在有性情,有境界。”①亦指其对这两种风格的融合。魏征在论述了南北不同地域作者各自的短长后,曾提出:“若能掇彼清音,简兹累句,各去所短,合其两长,则文质斌斌、尽善尽美矣。”②

虽然最初南归的志向未能实现,但辛弃疾的词作取得了辉煌的成就,特别是他的词作融合了南北文化,虽未能领略他更多的驰骋沙场的英雄气概,但在他的词作中我们经常可以看到词人“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身影,也能看见一位忧愁伤心的英雄在诉说“春归何处,却不解带将愁去”。

总之,在南北文化的共同影响下,辛弃疾不仅扩大了其词的境界、丰富了其词的内容,表现手法也更为灵活多样。辛弃疾创作了众多优秀的词作,成为继苏轼之后作最伟大的词人,留下了宝贵的精神财富,而且促进了南北文化与文学的交融,对后世文学起到了示范的效应并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而这一点正是前人研究辛弃疾诗歌特点所忽略之处。

① 王国维:《人间词话》,人民文学出版社1960年版,第223页。

② 魏征:《隋书》卷七六《文学传序》,中华书局1973年版,第1730页。

[1]邓广铭.辛稼轩年谱[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7.

[2]巩本栋.辛弃疾评传[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1998.

[3]辛更儒.辛弃疾资料汇编[M].北京:中华书局,2005.

[4]朱德才,薛祥生,邓红梅.稼轩词新释辑评[M].北京:中华书局,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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