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浅谈“二十世纪中国文学”——暨文学与政治的关系

2014-07-13李多利兰州大学文学院730000

大众文艺 2014年10期
关键词:钱理群二十世纪文学史

李多利 (兰州大学文学院 730000)

1985年第5期《文学评论》刊发了由钱理群、黄子平、陈平原三人撰写的《论“二十世纪中国文学”》一文,随后《读书》杂志连续六期刊载钱、黄、陈三人关于“二十世纪中国文学”的学术对话,以“三人谈”的形式进一步阐述了“二十世纪中国文学”的概念。“二十世纪中国文学”在提出之际就受到了很大关注,从概念的内缘进行研究批评的学者不下少数。比较有代表的,如严家炎对“二十世纪中国文学”概念所提到的总主题是“改造民族灵魂”表示不同意,他认为对人的价值重视、对人的解放的思考才是20世纪中国文学的主题;此外对以“悲凉”为基调的总体美感,严家炎认为此论断虽然正确但并不具有特点。除此以外,樊骏、吴福辉、赵园、周介人等也在论文中谈到对此论题的赞同和支持,陈思和更同时提出“新文学的整体观”予以呼应。总的来说,对“二十世纪中国文学”概念的或褒或贬均围绕在几个相同的问题上,一是文学史的分期;二是20世纪中国文学的主题;三是20世纪中国文学的美学基调;四是世界文学中的中国文学。从“二十世纪中国文学”这个概念提出后产生的影响和提出的动因出发,谈论其合理性和所显现的文学与政治的关系,是为对此概念的外部研究.

一、独立

“二十世纪中国文学”的提出顺应的一个潮流就是呼吁文学研究的独立。新时期以来,改革开放和文艺政策的放宽使文学感受到空前自由的气息,伤痕文学、寻根文学、朦胧诗的相继出现使得二十世纪中国文学在80年代得到中兴。文学研究领域已苦于文学的贫乏和批评话语的政治化多时,这时,伴随着对以往文学发展路径的检讨,急切需要建立文学自身的品格。

《论“二十世纪中国文学”》中明确说道“二十世纪中国文学”这个概念首先“意味着文学史从社会政治史的简单比附中独立出来,意味着把文学自身发展的阶段完整性作为研究的主要对象。”1“二十世纪中国文学”是如何依论者所言使文学史从社会政治史的简单比附中独立出来呢?其一,就是论者一再阐明的“20世纪”的定义,论者认为“20世纪”并不是一个物理时间,而是一个“文学史时间”。文学史时间是论者有意寻求文学学科的独立而引入的概念,它既不同于物理时间也不同于政治时间,而是体现文学自身发展、变化过程的时间。其二,“二十世纪中国文学”的提出动因之一,就是三人在各自研究课题中发现了共同点即新时期文学和五四文学多有重复,因此意识到这文学现象中蕴藏着一种文学的“整体性”,而这种“整体性”是贯穿在近、现、当代的,这就打破了随政治分期而衍生的文学史分期的壁垒,这个“整体性”是属于文学的特征。其三,在横向上将20世纪中国文学置于世界文学之中,是寻求一种对中国文学的自信也是在自觉向西方文学传统靠拢,在开放吸收外来文化和保持民族文学特点之间企图找到平衡,这也是属于文学的,并且是新文学发生以来延续到现在的重要课题。

从80年代至今,“二十世纪中国文学”的观念已经被广泛接受。从近年出版的较有影响的该时段研究著作来看,先有陈平原编著的《20世纪中国小说史》开山,随即出现一大批以二十世纪中国文学为抬头的著作,如栾梅健《二十世纪中国文学发生论》、谢冕《论二十世纪中国文学》、朱德发《二十世纪中国文学理性精神》、李继凯《二十世纪中国文学的文化创造》等;文学史的著作如严家炎编《二十世纪中国文学史》、张泉灵、王又平编《20世纪的中国文学》等。无论作者是仅从时间意义上引用20世纪文学还是确切受到“二十世纪中国文学”的启发和影响,都体现了这一概念在运用时的便利性和合理性,也引领了文学研究领域跨时段整体研究的趋势。

钱理群在其著作《中国现代文学史论》中谈到90年代以来文学研究学科发展的新面貌时总结了四个特点,包括研究领域空间的开拓、现代文学内部研究对象和范围的新突破、对现代文学研究发展关系最为密切的一些文化要素的研究、和文学审美与形式的新倡导。不得不说这四个新趋势与“二十世纪中国文学”的内在要求可谓不谋而合。打通近、现、当代的狭隘时间划分格局,打破文学理论、文学史、文学批评相互割裂的文学研究局面的整体意识是要求重视研究领域的开拓和研究对象的丰富;重视文学现象的多元性和复杂性、强调艺术形式的发展是把握20世纪中国文学的有机整体性的重要工作,这就必然使文学研究转向文学形式与审美的方向。与其说是“二十世纪中国文学”的提出真实的促进了这些发展,不如说是学科自身内部具体研究的不断深入与宏观研究的大胆假设相互激荡构成这种暗合。一方面文学研究要求走向多元、文学研究视域要求更为广阔;另一方面又亟待一个整体性的观念来挟制这一时期的文学。“二十世纪中国文学”的提出实际上只是正好顺应了这个需求与趋势,因而更显出这个概念的合理性与前瞻性。“二十世纪中国文学”的提出是文学和文学研究企图脱离政治取得自身认同的独立过程。

二、依附

钱理群在谈到“二十世纪中国文学”的提出时提及一个很重要的背景,那就是1983年关于五四文学领导权的论争,“当时南京大学教授许志英在《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1983年第1期上发表了一篇文章:《五四文学革命指导思想的再探讨》,提出了一个问题:‘五四’文学革命的指导思想到底是什?”2引起学界一片沸腾随后又迅速沉寂。毛泽东在《新民主主义论》中已经明确指出“五四”文学革命是无产阶级领导的。钱理群对此的回应是:“我们是赞同许志英的观点的,但都觉得许老师太老实,不应该这么直接去碰,所以我们的‘二十世纪中国文学’就采取了另一种策略:把时间从五四提前,这样就把这个问题消解了……为什么提出‘二十世纪中国文学’的一个动因就是一方面要回避这个问题,另一方面又要提出不同看法。当时许志英的文章及其论争提醒了我们:现代文学这门学科还是在‘党史’的笼罩之下。所以我们现在要突破它,就是要摆脱现代文学史作为党史的一部分的属性,摆脱政治对它的控制……使这个学科能够从革命史的附属中解脱出来。”3钱理群承认是这次论争提醒了他们文学史以往陷入对政治革命史的依附太深,而所谓的将时间提前就是将新文学发生的时间提前,追溯到19世纪末20世纪初去。

钱理群在论述中反复提到要消解“五四文学”领导权问题,而“二十世纪中国文学”所做的技术处理就是将新文学的开端提前,这样不仅避免了“五四文学”领导权问题也同时避免了新文学的开端哪个阶级先发声的问题。“五四文学”革命领导权问题是否有意义呢?至少钱理群的答案是肯定的,从他对于许志英的赞同,从他提出“二十世纪中国文学”试图回避这个问题来倡导学科的独立都表明了这一点。他的回避在于这个问题在哪个层面具有意义很难说的清楚,从文学史的学科角度和政权合法性的历史角度这都是一个文学与政治必争的高地,钱的高明之处在于他明白在这场论争中倘若文学获得胜利并不值得庆贺。因为文学与文学研究的独立并不在于锱铢必较地与政治争夺话语权,而是在于要从这种必须与政治化倾向(或者商业化倾向或者其他任何影响文学独立的因素)划清界限、势不两立的“文学独立观”中解放出来。

要使文学研究从政治泛政治化话语中独立出来,就应该充分认识到中国文学与政治从来不是脱离的,可以说“近世以来的文学救亡思想与中国传统儒家治国齐家平天下的思想,‘文章乃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的思想,在根源上就已联合。一旦社会发生动荡,中国文学的这种根本习惯便自然抬头。新文学与旧文学在这一点上具有同一性。社会的变动时机,从正面讲,是要求文学承担挽救危局的责任;从负面讲,便是要求文学承担造成危机的责任。”4中国新文学自发生以来,从来就不是独立于政治、为艺术而艺术的,忧时伤国和振兴国运一负一正两种期待总是落在文学的领域上,反映政治诉求、承载政治理想与发展到极致时成为政治的附庸其实只是一线之隔,与政治的难分难舍是根植在20世纪中国文学性质之中的。十七年文学、文革文学和新时期文学的分期就是这个性质的典范表达,20世纪中国文学“从文学革命流向革命文学,再到无产者文学,伴随着无产者文学的解体又逐渐呈现出一个朝向民族主义的统一倾向”,每一步都有着鲜明的政治烙印,这也是中国文学自身的特点。

文学和文学研究的独立关键在于文学创作者与文学研究者如何评判文学的价值。什么样的文学和文学研究是上等的,在不同的时代诉求下是否有着统一的标准,这个标准又是否禁得住时间和读者的考验。“二十世纪中国文学”的提出确如论者所说有益于学科从革命史的附属中独立出来,也是促进学界开始自觉寻求学科的独立发展并逐渐成为新时期文学研究发展的趋势的一次尝试。但其提出的立意还应得到进一步思索和探究,提出者在提出概念以后在推广与运用之余应进一步探讨“二十世纪中国文学”所预期带来的文学与文学研究的“独立”是否收效,评判的标准是什么,“独立”又是从何种意义上来谈论的。

注释:

1.钱理群,黄子平,陈平原.二十世纪中国文学三人谈·漫说文化[M].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29.

2.钱理群.中国现代文学史论[M].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1:188.

3.钱理群.中国现代文学史论[M].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1:189.

4.谢冕.论二十世纪中国文学[M].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9:37.

猜你喜欢

钱理群二十世纪文学史
二十世纪初期中国的密码破译
钱理群:“专改错别字的教授”
当代诗词怎样才能写入文学史
《二十世纪旧体诗词史》工程的一些信息和思路
作品选评是写好文学史的前提——谈20世纪诗词写入文学史问题
现代视域中文学史著对《红楼梦》经典化的推进(1900—1949)
借《解读语文》微观解读不可无“我”的《祝福》
二十世纪旧体诗词创作面貌简述
钱理群“告别教育”
二十世纪《文心雕龙》“风骨”主流阐释的批判——兼论美学本体视域中的“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