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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雀记》中的“三重悲剧”

2014-07-13南京大学文学院210000

大众文艺 2014年19期
关键词:柳生黄雀苏童

(南京大学文学院 210000)

苏童的“会讲故事”常令我们印象深刻。而与此同时,他也擅长悲剧。鲁迅曾说:“悲剧是将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黄雀记》里毁灭的,除了美的价值,更有无尽的丑恶。

一、命运悲剧:命运的圈套

读完全书,“圈套”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它不仅可以指保润的“捆人”技术,还暗指了书中三个人的关系,甚至不妨说,也是小说暗藏的线索与结构。

从事件开始的那一秒起,保润、仙女和柳生就说不清到底谁欠着谁了。每个人都在紧张的三角关系上试探彼此,偿还彼此,同时又欠下新的债,仿佛一场“小拉”,纠缠不清。即便是在“十年”后:仙女也依然桀骜,柳生依然怯懦,而保润,也终于向仙女说出了“你等着”,一切回到原点。而见证过他们的医院、白塔与老房子,每一个人又都以新的方式介入其中,似乎昭告了这“逃不出的命运”。

也正如《黄雀记》的书名和章节名,充满回环反复的意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究竟谁是黄雀?表面看起来是保润,实际在不同人的故事里,分别是个不同的循环。对保润,柳生是黄雀,对柳生,仙女是黄雀,而对仙女,保润是黄雀。他们分别经历了春的懵懂、夏的张狂,秋的成熟。但小说却在这里戛然而止?惟独没有冬天,却已经把冬天带到了每一个人的心里。在小说结尾,只留下了一直都在的祖父和刚出生的新生婴儿,这似乎向我们暗示,这个冬天是属于祖父的,也是属于新生婴儿的。一切复归原始,一切又将重新开始,就好像绳环的圈套与连结,也呼应了前文中“春天对祖父的召唤”。

这结局看起来确实有些残忍,因为苏童并没有给出明确的爱与希望,他自己也说道:“我只是控制自己,坚决不捅泪腺,以免让读者留下任何廉价的即时性的眼泪。生活的本相或事实,从来不在作家的掌控之中,都是靠文本去发现,去辨析的。”但从另一个层面看,则带来了更为浓厚的悲剧意味和悲剧效果。在这场荒谬的命运悲剧中,主人公们看起来是在寻找真相、出路,而实际却是在黑暗的绝望中循环着追逐奔跑。

二、性格悲剧:当代寓言故事

在《黄雀记》中,苏童对人物个性的刻画与塑造,常巧妙运用到多重的隐喻与象征,为人物本身的命运更添一层性格悲剧。

以表现祖父的顽固、彷徨为例,照片、手电筒,绳索等意象的出现,就衬托出他对“找魂”的迫切与坚持。而祖父本身,也自构成一个重要意象,寓意了腐朽、落寞、传统、陈旧,甚至死亡。保润、仙女和柳生,则拥有着一批共同的意象:祖父、白塔、绳索、小拉、兔子、医院……他们以不同的方式介入其中,发生联系与矛盾,推动塑造了各自的性格悲剧。

从保润说起,少年时的保润敏感、老练,孤僻,目光怀疑一切,否定一切。他只有柳生这一个朋友,绳索则是他最大的骄傲。“白塔”事件的发生,让这个本就多虑的少年再也无法搭建起信任的桥梁。而柳生这个“夹着尾巴做人”的幸运儿,却在一味狡猾地躲债、催债,还债。他夺走仙女的贞洁、保润的自由,祖父的亲密,却在善与恶的矛盾中选择逃避。仙女,则更“像”她的名字,永远也无法活在真正的现实里。她的张狂、自私与自我,将自己高高地捧起又重重的摔下。“她在创伤中成长,还未能遗忘创伤,未能解决矛盾,就已经随波逐流,与现实握手言欢了。”在这里,出现了两个独特意象:莲花与红脸婴儿。莲花是从捞魂的河里带上来的,来自鬼魂的纠缠又赋予了圣洁的希望。而红脸婴儿,究竟是“耻”还是“怒”,则代表了更多……

《黄雀记》中,主要人物几乎都处在这种彼此或自我的矛盾之中,与自我的挣扎、斗争导致了每个人几乎无法抗拒的结局。同时,意象间的联合,也让小说全篇充满了一种寓言色彩,传达出了独特的讽刺意味、荒诞效果,以及悲剧价值。

但我们也应注意,文中部分意象的选取似乎显得有些显露,不免有“符号化”之嫌。仙女和富商的故事从某种程度上说,就符合了我们的“预判”与“程式期待”,虽然这无疑加强了人物的形象刻画,但在性格矛盾的表现上就略显单一,不够复杂与真实。

三、社会悲剧:罪与罚

在苏童的《黄雀记》中,小说展开的一大主题,便是“罪与罚”。在这个看似只有一个犯罪事实的故事里,实际隐藏了普通人生活里的种种“罪行”:对传统的蔑视、对生命的不尊重、对人生的不负责、对他人的污蔑与窥探……在这个所谓的现代社会里,有些罪行甚至“正大光明”——佛堂经济,婴儿合同……这不禁让祖父也感叹:“祖国的面貌日新月异啊!”

而有罪,就必定有罚。“丢魂”这个最大的惩罚便可以看作一条暗线贯穿全文。明确“丢魂”的只有祖父,然而几乎人人都将错误归咎于“丢魂”,并受到了“丢魂”的惩罚。柳生的魂丢了,仙女勾跑了他,保润的魂丢了,唯有绳子可以解救他,仙女的魂丢了,因为老魂灵们一起惩罚了她,而郑老板等人的魂也丢了,精神不在,只剩躯壳。

于是乎,“丢魂”成了必然,唯有“丢魂”才能继续存活。而这些丢了魂的人,也再也无法正常的面对生死,而是渴望通过宗教获得解脱——佛祖、上帝,甚至鬼魂,都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人们先是摒弃了精神,但最终又都投向了精神的寄托。这种意外的虚妄轮回,发人深省,也让人想到一句罗·勃朗宁的名言:“爱情、希望、恐惧和信仰构成了人性,它们是人性的标志和特征。”

而这其中人性的扭曲与变态,也向我们展示了这个外表光明、实际险恶的社会真面目,展示了小人物在时代、社会飞速变迁的冲击下如何选择自己,又如何迷失了自己。社会悲剧时时刻刻、点点滴滴地存在着,成为了无可争辩的“幕后凶手”。

《黄雀记》是一个故事,又不仅仅是一个故事。它是一部悲剧,但又不仅仅止步于一部悲剧。它更像一面镜子,反照你我、反照社会、反照写作本身……在某种意义上说,对于各种各样的角度都可以适用。而我所庆幸的是,站在这面镜子前,我看到的不都是绝望——至少,还有对“活下去”的质问与期待。

参考文献:

[1]苏童.《黄雀记》.作家出版社,2013.

[2]鲁迅.《坟·再论雷峰塔的倒掉》.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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