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是战略的，问题是现实的

周密+李栋

俄罗斯《独立军事评论》2014年2月14日刊登了俄独立军事评论员弗拉季米尔·谢尔巴科夫的同名文章，对俄罗斯舰艇制造现状、海军建设、存在的现实问题等进行了深入剖析，提出了独到的见解和应对措施，对全面观察俄海军发展提供了一定的参考。

俄罗斯是海洋大国，海军建设问题以及所有与军用和民用造船有关的一切问题都会引起专家们的极大兴趣。这就是为什么不久前4位副总经理史无前例地同时参加联合造船公司新闻发布会，引发人们热烈讨论涉及国家舰艇建造计划系列问题的原因。

战略眼光

建设和打造现代化的大洋舰队不仅技术上复杂，而且在物质和财力方面需要付出巨大投入。这首先是一个战略问题，绝不可能指望1个10年就能解决。有一句俗语可以更通俗地阐述这个论点，“要想获得一块一流的英式草坪—必须种草和花费100年的时间去修剪它。”海军建设也是如此：“要想获得能够遂行全频谱作战任务的现代化大洋舰队，并成为国家强大力量的重要组成部分而不是成为某种负担，那么至少要付出30～50年的时间去精心打造它。”

眼下俄罗斯正在制定未来30～50年的海军和国家舰艇制造业发展计划，毫无疑问，每过3～5年就必须根据不断变化的军事政治形势和科学技术发展进程对计划加以修正。

后苏联时期的国家军事政治领导人制定了还算比较清晰的海军发展计划，但事实上仅在海军战略核力量方面得到了落实。对其他项目的拨款，政府只是尽力而为，而所通过的国家武器计划经常实现不了。结果俄罗斯海军实际上只是“吃掉了”由前苏联时期储备下来的“半成品”。最近几年，俄海军建设事业才有了新的转机，开始逐渐起死回生，只不过还需要迈出重要的一步。正如我们所知道的那样，俄罗斯造船部门领导和海军司令部即将完成对未来50年舰艇建造计划的协商。该计划将确定近海和远洋水面舰艇和潜艇的基本型号和“平台”，它们都将在指定的期限内完成设计和建造。不过，按照联合造船公司领导的话说，该计划的最终方案只有在2016～2025年国家武器计划通过后才能批准，毋庸置疑，这2个计划存在着必然的联系。

如果得到批准，该计划能够确保更有计划和更有效地实施俄罗斯国家海军建设，但必须得到所有部门的无条件执行和应有的财政拨款。必须特别强调后者，因为没有足够的财政拨款，1991年后莫斯科试图实施的很多军事建设计划都泡汤了。此外，是否能成功实施这个非同寻常的计划也取决于建设部门自身的准备程度，无论在技术和技术工艺方面，还是在筹备足够数量的高度熟练工人和工程技术人员方面。

如今，联合造船公司下属各个企业已经几乎处于满负荷工作状态，那么为了扩大生产规模就必须预先做出相应的努力。另一方面，正如俄罗斯总统普京在2013年7月29日举行的海军会议上指出的那样，延迟向海军交付舰艇和武器仍然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这其中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但主要在于国家订货方与军工系统协作不畅，配合不默契，分包企业配件供应延误，生产与设计部门之间缺乏必要的沟通，以及提供的技术装备质量低下等。普京举例指出，某型军舰批量生产期间，共发生了132次设备故障，“简直是糟糕透顶”。他期待“军工代表及相关政府部门拿出具体的整改意见”。主管军工系统的俄副总理罗戈津会后透露，普京要求半年之内解决军方与军工系统之间的协作问题。

不过，人员问题似乎仍然是摆在俄罗斯造船工业各个企业面前最尖锐的问题。在俄罗斯所有地区造船企业中，高度熟练的专业人员，特别是工程专业技术人员不足的问题都不同程度地存在。比如，联合造船公司仅远东地区各企业的工人缺口就达约4000人，而全公司范围内工人缺口在1万人左右，联合造船公司现有人数也只有约8万人。在俄罗斯造船厂不久前履行修理和改装原“戈尔什科夫海军上将”号航母合同时，这个问题显得尤为突出，只好用定期轮换的方法吸引工人到位于其他地区的船厂工作，以及雇用其他国家专业人员前来工作。据评估资料显示，其中在哈巴罗夫斯克边疆区，造船厂的从业人员就来自全世界50个国家。

不过，俄罗斯国家造船工业顶层管理人员们认为，目前定期轮换的方法已经完全用到极致了，而且用外国人也堵不上这个缺口。况且有些与军舰建造有关的项目使用外国人也是完全不合适的。这就是为什么必须有目的地吸引劳动资源到某些地区造船企业工作的原因所在，但为此只靠部分造船者们的努力是远远不够的，必须有一个基于公私合作的综合计划。因为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种商业活动都不能单枪独马地完成这样的计划，尤其是在最近俄罗斯财政和经济形势明显恶化的形势下。

航母舰队问题

航母建造计划可能是俄罗斯国家舰艇建造计划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在俄罗斯国内专家联合会和媒体讨论过程中，已经有不少方案遭到否决。至少联合造船公司的代表没有排除下面的可能性：建造新型航母这个问题将会在50年舰艇建造计划获得批准之前到圆满解决。

需要提醒的一点是，一方面，早在2010年12月8日俄罗斯政府第2205号令批准的《2030年前俄罗斯联邦海洋活动发展战略》的“海军活动”部分中就有这样清晰的阐述：“以北方舰队和太平洋舰队编成中的航母为基础，构建舰艇打击集群……”不过，另一方面，在这方面存在着一系列尚未解决的问题，如本身的能力、甚至启动航母建造计划的合理性等都遭到置疑。

第一，俄罗斯军事政治领导层，包括国防部领导和海军总司令部，至今也没有阐明，在远景规划中他们打算建设什么样的海军，航母兵力应当在其中占据什么样的地位。不仅如此，在2013年7月29日俄罗斯海军发展问题会议和在俄罗斯总统普京领导制定下一个国家武器发展计划之后，总理梅德韦杰夫在回答将来俄罗斯是否计划建造航母问题时向记者称：“在下一个国家武器发展计划中包括建造航母在内的问题将由总统决定……这不是一个军事技术问题，而是一个地缘政治问题。”同时他补充说，“从海洋方向保卫俄罗斯国家安全来角度看，其他舰艇可能也足够了—核动力和常规动力潜艇、近海和远洋舰艇。”endprint

第二，根据对现有俄罗斯造船能力简略的评估，很可能只有北德文斯克的北方机械制造厂是俄罗斯唯一可以建造航母的地方，最近几年该厂在这方面积累了十分丰富的经验。但是在这里必须搞清楚的一点是，由于这个造船厂所处地理位置，舰艇差不多有半年时间出不了海，即使有最好的工程设计，也难逃时间消耗的厄运，进而相应地导致企业和订货客户资金费用的增加，因此这里的工程造价要比位于更南部和运输更方便的地区造船厂高很多。简而言之，由于苏联解体，尼古拉耶夫造船厂（也称黑海造船厂）在潜在国产航母建造计划方面遭受了巨大打击，其不良后果至今没有消除。要知道该厂是前苏联时期技术最先进的船厂，作为前苏联惟一能制造航空母舰的造船厂，拥有制造航母所需的技术和设备。俄海军最大的67000吨级的航空母舰“库兹涅佐夫海军上将”号就是该厂建造的。但是目前该船厂正处于非常困难的时期，没有任何新船订单，需要进行巨大投资才能恢复生产。

第三，必须考虑，随着航母建造计划实际阶段起点的向后推移，俄罗斯在修理和改装“维克拉玛蒂亚”号航母项目框架内获得的航母级别舰艇设计建造能力将再次丧失。再加上打造航母舰队—这不单是建造航母本身的问题，还要建立相应的驻泊体系和建造必要数量的警戒舰和保障舰，而这一工作坦率地说，进展得也不顺利。

比如说，22350型护卫舰首舰直到今天还没有交付海军。起初计划于2012年交付，但由于一系列原因，该舰今年才能将进行工厂航行试验。俄罗斯海军实际上没有现代化基地巡逻航空兵，而这种航空兵是其中包括航母集群在内的任何舰群在世界大洋远海地区有效行动所必不可少的。而航母集群必不可少的多用途核潜艇也存在着问题：俄罗斯971型“阿库拉”级攻击型核潜艇逐渐接近“退休年龄”，而俄罗斯第4代核动力攻击型潜艇—“白蜡树”级（北约称“亚森”级）多用途攻击核潜艇885型潜艇首艇“北德文斯克”号刚刚进入试用阶段（该艇最终将于2015年底交付使用）。常规动力潜艇，无论是“基洛”级636型和877型也好，还是俄罗斯第四代677型新型“拉达”级潜艇也好，担负这一角色都不太合适，因为它们与多用途核潜艇相比，在作战性能、隐身性和自给力方面要逊色很多。

众所周知，建设真正的航母舰队需要巨额投入，在事关俄罗斯航母命运抉择时必须权衡利弊、深思熟虑。如果以“维克拉玛蒂亚”号航母的工程造价为基础，可以推测，光航母的造价就不少于30亿美元，按照现在的行情计算要超过1050亿卢布（30.219亿美元）。这其中不包括航母的设计成本和伴随而来的设备费用、舰载机部队部署训练、驻泊体系的建设、舰员和专业技术人员的培训等等。并且今天的俄罗斯经济形势绝对称不上稳定，本国货币急剧贬值也会对国家舰艇制造业的下一步发展造成负面影响。

美元和欧元上涨不可避免地会引起在俄罗斯造船企业升级计划框架内工业设备和技术装备采购价格上涨以及产品成本上涨，因为在生产这种产品时需要使用进口配件或材料。

如果我们拿俄罗斯联邦海关总署2013年1～8月国家进口（20520亿美元）统计资料作例子的话，就会看到，自远邻国家一半多的进口商品（正好是用美元和欧元付款，在财政年度占总进口量的86.8%）是机器和设备（50.7%或903亿美元），这其中也包括为造船工业提供的设备。在一定程度上也可以将部分化工产品的进口贸易列为造船项目，据来自远邻国家报告的统计资料显示，这一份额占16.7%。在这里面应当再加上机器和设备的进口，以及来自独联体国家的化工产品—在财政年度分别占总进口量的35.8%和9.8%。在这种情况下，自独联体国家进口的机器和设备费达到了97亿美元。

可以有把握地说，在卢布汇率继续下跌和企业进行国产设备计划性升级改造的情况下，可能会产生问题。俄罗斯造船专家们自己称，企业国产设备计划性升级改造是十分重要的，而延迟这项工作无异于从内部破坏俄罗斯造船工业在国际市场上的竞争能力。按照联合造船公司2030年前发展的战略要求，其中基本建设投资超过1万亿卢布（约合287.9亿美元）。

常规潜艇

在联合造船公司采取的举措框架内，还提出一个关于对俄罗斯海军来说2个重要的潜艇制造项目问题：批量生产677型“拉达”级常规潜艇和研发未来型常规潜艇。2014年对2个项目而言是具有决定意义的一年。

第一，终于计划将677型潜艇首艇“圣彼得堡”号交付海军并加入战斗序列了，要知道自该艇下水后已过去了长达10年的时间！需要提醒的是，订货方此前不止一次地指出该艇在试验时就被发现存在问题。据联合造船公司代表称，主要问题涉及声纳和电力推进。结果，潜艇结尾工程的拖延使无论是677型潜艇本身还是俄罗斯海军整个潜艇发展计划都面临着巨大威胁。海军不得不紧急订购了一批“经过时间考验的”636型“基洛”级改进型常规动力潜艇，这些潜艇都是按照出口客户要求按时建造的。此外，“圣彼得堡”号潜艇间接地影响了潜艇出口的前景：什么样的订货方会采购不能及时交付使用的武器呢？专家认为，正因为如此，或者说这是其中原因之一，在印度海军投标中，“阿穆尔”级潜艇很快败下阵来，而法国“鱼”级常规潜艇成了最大的赢家。

法国潜艇装备的不依赖空气推进的自主式潜艇动力装置也为法国潜艇中标助了一臂之力。在俄罗斯的价目表中至今没有这样的提案。知道世界潜艇制造发展趋势毫无疑问需要类似级别的潜艇动力装置，如果一个国家打算留在潜艇设计和制造领先国家的名单中的话。

德国和法国舰艇制造商是俄罗斯在世界常规潜艇市场上最直接的竞争对手，他们拥有精心打造和被证明具备极高效能的不依赖空气推进装置（AIP系统）。他们建议将AIP装置作为常规潜艇合同的选配项，他们可以依靠“嵌入”AIP模块来提高其潜艇产品的作战潜力。比如，巴基斯坦海军从法国获得了首批2艘“阿戈斯塔90B”级普通型潜艇，也就是柴电潜艇，而第3艘潜艇“哈姆扎”号则是装备有AIP装置的新一代柴电潜艇。不过，后来巴基斯坦海军司令部已决定升级改造头2艘潜艇，为其安装AIP装置。endprint

俄罗斯造船专家至今没有掌握这方面的技术，不过形势可能很快向好的方面转变。正如联合造船公司代表所指出的那样，在2014年计划为海军完成非核潜艇项目的试验设计工作，并将其交付订货方。目前的确还不完全清楚，什么时候该设计方案将转入为俄罗斯海军批量生产装备有AIP装置的潜艇，时下俄罗斯海军仍不得不指望636.3型潜艇。

法国风没有鼓满船帆

最后，谈一谈有关俄罗斯最具争议的海军武器采购问题。这里指的是俄罗斯采购法国“西北风”级两栖攻击舰的问题，合同规定其中2艘舰艇按固定的订货数量供货，另外2艘根据选择权供货。众所周知，俄罗斯购买法国“西北风”级两栖攻击舰的合同是2011年6月签署的。前2艘“西北风”级两栖舰在法国建造，合同价格为12亿欧元。第1艘舰艇将在2014年交付，第2艘将在2015年交付。后2艘舰艇将在俄罗斯境内建造。

“西北风”级两栖攻击舰排水量21000吨，舰长210米，航速超过18节，续航力20000海里，可运载和部署16架直升机、4艘登陆艇、70辆装甲车（包括13辆坦克）以及450名士兵。俄罗斯军方计划将该级舰艇部署于北海舰队和太平洋舰队。

需要提醒的是，当时俄罗斯人相信，引进“西北风”级两栖攻击舰（俄联合造船公司与法国舰艇建造局在法国圣纳泽尔共同建造2艘“西北风”两栖登陆舰）不仅会加强海军实力，而且能够使俄罗斯造船工人获得实惠，这些工人将获得额度很大的订货，并“了解”国外民用造船业的某些高新技术，这些技术在法国海军设计和建造该级舰艇时得到了积极应用。此外，确信转让给俄罗斯的不仅有现代化的系统，其中包括法国的Senit-9作战信息管理系统（也称战术数据系统）和SIC-21联合指挥控制系统，而且还有与之有关联的技术。然而，实际上所有这些承诺和许愿都化为了乌有。

第一，法方代表称，所指定系统的技术转让规定，只有在俄罗斯将选择权所规定的2艘舰艇转为固定的合同的情况下，才能进行。总的看来，这还需要俄罗斯花费约10亿欧元。

第二，正如俄罗斯造船专家所强调指出的那样，参与“西北风”级两栖攻击舰合同，根据合同俄罗斯建造舰艇的舰艉部分，仅在实施明确计划和按照设计严格执行所有工程阶段中获得实际经验方面是有益的。所有其他方面的期待是没有根据的，不现实的。既没有任何民用造船“最新的独一无二的技术”，也没有其他什么东西。更有甚者，在波罗的海造船厂的舰艇建造工程质量没有得到任何国外的帮助，结果是，“西北风”级两栖攻击舰的舰艏和舰艉在圣纳泽尔合拢时出现了问题：间隙尺寸将近2毫米—实际焊接宽度。另一方面，俄罗斯造船专家不得不更改法方提供的部分图纸，这项工作结束后，俄罗斯专家做出如下结论：最起码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国内的试验设计部门比法国同行工作更出色，工作质量更高。

最后一点是，在关注莫斯科为头2艘舰花了大价钱的同时，还要关注在欧洲严重经济危机的时候，订货客户往往是可以“任意摆布”承包商的，另外希望更详细地了解为俄罗斯海军采购“西北风”级两栖攻击舰的决定是如何做出的，基于什么样的原因，在这件合同中对俄罗斯提出如此苛刻的条件。

至于“西北风”级两栖攻击舰首舰“符拉迪沃斯托克”号，它抵达俄罗斯后计划将停泊在喀琅施得塔，在这里来自北方造船厂和西北地区其他船舶制造企业的专业技术人员将负责为舰艇安装俄罗斯的武器和设备。与此同时该舰将进行所有规定的试验。在这种情况下，必须尽可能高效率地完成这些阶段的工作—法方为俄方所采购的“西北风”级两栖攻击舰提供长期担保，因此在这一期限内必须对舰艇进行“验证”。而是否值得将其余2艘舰艇从选择权改为固定合同的问题，甚至比是否有必要为俄罗斯海军建造航母的问题更有争议。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