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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作人民俗视角下的转型时期散文创作
——以《骆驼草》为切入点

2014-06-27陈巧玉

文艺生活·中旬刊 2014年4期
关键词:虱子苋菜周作人

陈巧玉

(中国传媒大学,北京 100024)

周作人民俗视角下的转型时期散文创作
——以《骆驼草》为切入点

陈巧玉

(中国传媒大学,北京 100024)

放眼中国现代文学的期刊阵营,《骆驼草》在当中并不起眼。它的规模小、刊行周期短,引起的响应也不大。然而,正是这不显眼的小角色为当时过往荒漠般的北平文坛的文学骆驼汲取营养。对于“五四”落潮后文学观念的转变,对于中西方文化冲撞中的文学选择,对于后来京派文人群落及其风格的形成,甚至对于一些当代的作家作品及期刊而言,它的作用都不可小觑——对文学本真的倡导,对文学功利性的规避,对个体自由精神的追求等等。

《骆驼草》;周作人;人情;理趣

《骆驼草》虽然只有短短26期的生命,但是对于1930年荒漠般的北平文坛来说也是一种沙漠中的希望。遍览《骆驼草》刊载的文章,很少会从中体味出政治的浸染,满是个人情感的宣泄,民俗掌故的诉说,字斟句酌的翻译,严禁缜密的考辨①。其出刊时间虽然短暂,但是却是周作人思想转型时期的重要刊物。周作人《骆驼草》时期的民俗散文创作,取材更明显地从时事评论转向自然景色、人生趣事,从对现实的关注转向历史研究。他关注草木虫鱼之类的风物,是侧重其中蕴含的知识趣味;关注乡土鬼神之类的民俗,是注重它所包含的生活情趣;关注神话、童话、歌谣、儿歌之类的民间文艺,是偏重其中蕴藏的民间情味。他用旁证、引文叙述,感情渲染,使文章充满了情趣,具有文学性。无论写景、叙事、咏物、论理都能见出丰厚的情味韵致,能使文中内情与万物相生,形成心声与天籁交融而耐人寻味的生气与灵机。同时,他用“人”的眼光去审视民俗文化,所看到的自然都是“人”的本色;或荒诞、或诙谐;或同情,或厌恶。他提倡人的文学,要求“以道德为本”,对人的长短良善或批评、或宣扬,包容这一切。其实是深切理解人生哀喜悲观后对人性的认同,因而,逐渐形成了周作人后期散文的“趣”味和诗意人情特点。

一、鬼神信仰

《水里的东西》是《骆驼草》周刊1930年5月12日第一期里周作人的一篇民俗学散文。文中借由绍兴传说中的“河水鬼”开题,在绍兴“河水鬼”通常是溺死的人的鬼魂。他们为了讨替代因而会耍花招骗人,常常幻化做种种物件浮在岸边,人如果伸手去捞取就会被拉下水。按照绍兴的风俗,对于死于非命的鬼魂是要超度的。“河水鬼”因而也有一套独特的超度法,即“翻九楼”。但如果“翻九楼”的人技术不高,在七七四十九张桌子上跌下来,那么他也会死于非命,而且按风俗还必须另用超度之法。绍兴乡人在“翻九楼”超度后,如果认为鬼魂怨气太深,还会用“石幢”立在出事之处,从而达到更好的镇压效果。说到这里,似乎对于“河水鬼”在绍兴乡间给人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其实,在周作人眼里,“河水鬼”还是有憨态可掬的一面的。“河水鬼”常常如同小儿一样三五成群在岸上柳树下“顿铜钱”。如果受到惊吓就慌忙跳进水里。普通的青蛙入水有扑通一声,然而“河水鬼”是没有声音的。周作人由绍兴乡间的“河水鬼”这样一种乡间传说物件联想到日本水里的一种生物“河童”,它的顶际有毛发一圈,因此,日本将小儿蓄有此发的成为河童发。柳田国男和冈田建文也有讲河童的文章。他们都坚信这种生物的存在。

不论是鬼神信仰还是真实的生物,从中国的“河水鬼”到日本的“河童”,他并非纯粹为了个人兴趣而谈,更主要的是辨析和解说关于河水鬼的迷信传说迁徙流传的渊源。正如他在《草木虫鱼.小引》中解释这一系列作品择定题目为“草木虫鱼”的原因时所说:“一是在于自己喜欢,二是由于这些灵异生物与人类很有关系。”他希望人们能够了解河水鬼的信仰,同时理解有这种信仰的人,从而进一步深入探究凡俗人世生活,理解现世的风物人情。

二、草木虫鱼

在《两株树》中周作人没有开篇就说明自己的意见,而是先引用了《古诗十九首》、《五杂俎》、《本草纲目》以及《南史·萧惠开传》和《唐书·契苾何力传》中的诗句或故事,或详或略地介绍说明这种北方特有树种给南方人带来的肃杀感觉。对于“无风自动”的现象周作人引用了苏格兰的传闻来解释,认为当年钉死耶稣的十字架就是用白杨木做的,因此,白杨感觉到自己罪孽深重一生都在瑟瑟发抖。由十字架上的铁钉想到自己绍兴家乡结婚时都是不能见着铁制东西的,一方风俗有一方风俗的特点。然而,周作人看到自己斋前的白杨却觉得它是如此可爱,夜间白杨这种簌簌之声反而增加了几分悠远的意境。由白杨的不吉祥让周作人想到自己家乡有一句谚语关于梧桐树“梧桐大如斗,主人搬家走”。而在自己北平的院子背后就有一棵高大的梧桐,如果按照南方绍兴家乡的风俗,恐怕也就不会有如此之大的梧桐树了。由此可见,南北风俗差异之大,从对梧桐和白杨两种树的态度可见一斑。周作人用丰富的理性知识,探索同一种树给不同区域、不同民众的不同感觉,蕴含理趣②。

《虱子》一文中更是贯通中西,妙趣横生,小小的虱子引来作者古今中外的有趣记述。罗素《结婚与道德》中认为肮脏不洁是被赞美的。圣保拉说虱子被称为神的明珠。十八世纪的欧洲贵妇人流行的发髻和当时的服饰很不相宜,于是贵妇人的发髻里就生了虱子。她们想到发明一种象牙钩钗,拿来搔痒,而不是废止这种服饰。一个小小的虱子却引来如此之多的趣事。爱斯基摩人很怕自己身上没有虱子,因为按照他们的风俗虱子会离开将死的人。

不仅欧洲有关于虱子的记载,中国古代也有许多关于这方面的奇闻趣事。宋神宗时期,王禹玉的那首小诗:“屡游相须,曾经御览,未可杀也,或曰放焉”,引得在朝大夫博然一笑。宋徽宗也曾经在五国城给大臣写信说:“朕身上生虫,形如琵琶”。《坚瓠集》中更是写了徐文贞生吃虱子的故事。连当时的清客妓女也有这样一种风尚,“清客以齿毙虱有声,妓哂之。倾妓亦得虱,以添香置炉中而爆”。

小小的一只虱子,将古今中外的时俗、风尚、习俗、趣事信笔拈来,妙趣横生。

三、民风民俗

周作人注重“人”的日常性,更注重于自然状态下的“人”所本有的生活,未经任何价值判断的删选、修饰,因而是“全面”的、“平凡”的,也是更“本色”的。周作人从自己家乡人民的日常生活中,发现了“自然的简易的生活”的内在美。从故乡人民“敝衣恶食”的几乎原始的生活方式里,看出一种“自然之势”,蕴含着一种文化。

《苋菜梗》中周作人由近事想到自己家乡的苋菜,在《齐民要术》、《南史》、《王智深传》、《蔡樽附传》中都有关于苋菜的记载。《本草纲目》中将苋菜分为五种。苋菜和鳖鱼不能同食在《本草纲目》等书籍中都有记载。然而,周作人由苋菜想到自己童年的一件趣事,自己和一位族叔将苋菜和鳖鱼同食,三十年过去了,族叔健在,自己也没有因为吃了这道美味而有任何不适感。可见,苋菜和鳖鱼不能组合在周作人这里是存疑的。人常言:“人常咬得菜根,则百事可做”。周作人想到自己家乡的人们,经常就用苋菜梗下饭,所以自己家乡的乡民能够安于贫苦而自得其乐。

由苋菜梗这样一种下饭菜想到吾乡之民,可见周作人其实质还是关注“人”,这种自然状态下的“人”,尊重这种具有乡风民俗的纯真人性。

《村里的戏班子》也是这样一篇带有乡风民情的民俗散文。“我”和七斤老一起去里赵看戏,几个赤背赤脚、挽着扭纠头的汉子在戏台上起首乱跌,乡间人们称为“摔壳子”。充满童真趣味的周作人心里暗自担忧他们如果不是把背梁或者台板跌断一块可能就不会停下来。随着“呀”的一声,一个身穿黄袍,手拿象牙刀的人站在台口,定睛一看,原来是桥头卖猪肉的阿九。于是,邻里们开始起哄“阿九阿九,桥头吊酒”、“阿九,猪头肉多少钱一斤?”充满乡间人们淳朴真挚的感情。一首歌谣“台上紫云班,台下都走散。连连关庙门,东边墙壁都爬坍。连连扯得住,只剩一担馄饨担”,让人似乎亲眼所见淳朴的民风。可以说《村里的戏班子》渗透着周作人的生活情趣、审美趣味、个性思想乃至生命追求。他从民俗中探索人性,追求理想人的生活方式和生命形态。读过这些文章我们远远不止得到的民风民俗的知识,更能体会作者对自然和谐的人生境界的追求和对人情人性的思考。

五四的退潮使周作人反思自己,转向充满“人情”与“理趣”的散文的创作。他将民俗现象背后所蕴含的诗意人情阐释出来,真正的给予人文关怀。他以人类文化学的观点,从中国文化与西方文化的契合之处找到了心灵的归宿。

注释:

①王健.〈骆驼草〉周刊的文学——文化阐释.第8页.

②钱理群.周作人传.北京:华文出版社,第293页.

I266

A

1005-5312(2014)11-001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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