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唤与逃离
2014-06-27柏青
柏青
我失聪了。
很长一段时间都听不到人间烟火味的嘈杂之声了,但有两句苍凉、悲悯、期盼的呼唤之声倒是再清晰不过了,再入心不过了。
“归来吧,归来哟
归来吧,归来哟……”
这个大众熟悉或陌生的歌者的声音,总是在我目光所及的版图上空滚动着、飞旋着。这是遥远故乡的呼唤。只有在故乡,才能见到最真实的灵魂!才能让灵魂安宁地成长。故乡也是一种信仰。珍重故乡的人,一生都不可能背弃这个信仰。而我的母亲是故乡的一面招魂幡。哪管是一丝风的猎动,也会使游曳在四海之内的游魂刻不容缓地归来。即便是远隔重洋、千山万水也无所阻挡。
我突然接到东北老家姐姐的电话:咱妈病重了……
一切都在不言中,它与我心中几年来的担心不幸重合。当时首府还没有开通各地区支线民航,只好买火车票,站到了集宁以南张家口一带才算找到了一个硬板座。
很久以前,走出了故乡那一刻,我以为从此就挣脱了它的羁绊,可以如鱼得水般生活于城市的阳光下。故乡不再是我梦中童年美丽的记忆,也被城市的烟尘所掩盖,不回家的借口,也被冠以公务忙碌的理由。我忘记了故乡,全身心投入到世事纷争之中。可是,我最后仍一无所有地被遗弃在城市的边缘,梦想的名与利都被冷嘲热讽所取代。我伤痕累累却又找不到栖身之地。
故乡永远是博大与宽容的。这是故乡的呼唤,是生命的呼唤!
途中的三十七个小时,它让我扎实、深刻地感到了自我的生命意识、人生意识、人格意识。世间的所有只有生命高于一切,只有生命高度的唯一才决定了人生的价值和意义,其余生命以外的“酷眩”都是不足为道,或者是迷失生命意识的“障眼之物”!
当今,人们的收入比以前多了,满意感却越来越少;住房越来越阔,眼界却越来越窄;通讯工具越来越发达,心灵的沟通却越来越少!每个人都在享受着越来越丰富的物质生活,但与此同时,人们的快乐还剩多少?人们脑筋的活动逐渐窄化了,心变得僵硬了。僵化的心不断地往下堕落。人会有成功,也会遭遇失败。成功和失败都不是目的,成功以后怎么做?失败以后怎么做?人们总要活下去?社会的脑筋变了,让所有的人离故乡越来越远了,人们迷失了自我,迷恋于财富、名利、权力,可这些都是与生命与灵魂的故乡无关的。
自然的故乡四面八方各有所在,生命的故乡九九归一就在人们的心里。萍漂梗泛、无家可归已成了时代的痼疾。
当我接到姐姐电话的那一刻起,就像虚脱一样地浑身出汗。那时穿的是一件蓝色的毛衣,外边再套一件棉袄。汗水已经湿透了前胸。当时是怎么买的火车票,怎么离开呼和浩特的已经一点印象也没有了。在车里吃的什么?喝的什么?在车上见到了什么?更是记不得了,只是觉得拥挤不堪。最清晰的是当长途客车到了老家村前面那个站点,我挤下了车时,抬眼看看那座三十年不变的村庄时,目光锁定在二哥家的门窗院子时,自己心情的焦虑和急切:是不是妈妈已经死了?院子里为什么这样安静?怎么没有谁注意我已经下车了?怎么没有一个人想着接接我?
二哥家的家门在我一步步艰涩地步量之下一米一米地近了。我的心咚咚地跳着,自己听得最直接真实。
进了家门。二嫂在厨房里忙着什么,二哥悠闲地在炕上喝茶……那一时刻,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
二哥见我进来,从炕里移到了炕边,从炕边站起身来,拉住了我的一只手,眼泪就流了下来。
我一切都明白了。我强忍着放下箱子,脱去外套,回头看着泪眼婆娑、面色苍白、皱纹纵横的二哥的脸问:
没找大夫吗?
她就头一天说浑身难受,自己找了几片索密痛片吃,睡一宿,第二天就不行了……可也好,人家什么罪也没遭着……
埋在哪了?
埋在南山了,我把爹的坟也起过来了。
……
没见妈妈一面的委屈一直哽在我的心里,它强烈地阻挡住了可以汹涌的眼泪的放肆。
那一夜,因为是喝多了“突泉白干”酒,像一滩泥一样就在几天前妈妈睡过、病过、死过的炕头的位置上,睡到了第二天的下午三点。
起床后,二嫂已准备好一篮子食品,准备给我拿。二哥也递过一沓阴票和一支打火机。
老五,你自己去看看妈去吧。
在那个阳光灿烂的午后,我的内心极度地虚空。看着这一篮子祭品,使我对生命感到极度的绝望,绝对的虚无。
我提着祭品篮子,走出院门,彳亍在小时候经常走的南山路上。
院门旁的老井仍在。井台已经冻成很高的冰台。这让我回想起十三四岁读小学五六年级时候,偶尔家里水缸里没水时候,妈妈有时在厨房里对我说,老五能给妈拎一桶水来!我便拎一只水桶和一根稍绳到这老井台上来,把绳子拴牢,打大半桶水,晃晃悠悠地拎回家去……绕过井台是生产队的树园子,长着一片大叶杨树。此时,它们都赤裸着白刷刷的身子,扬起所有的手臂抗击着寒天冻地。我从它们的身边走过,它们发出呜呜的声音,好像在跟我打招呼,嘱咐我多穿点,天冷啊!
走出树园子是生产队原来的菜园子。现在已经分给了个人。起的是东西向的横垄,一地粗壮的玉米茬子竖着。这家人家肯定是丰收了。过了菜园子就是那条人工渠。季节河已经干涸了多年了,这渠也干了多年。渠底细沙还在,做着一个不醒的念水的梦。过了干渠一条隐约的赶牛道通向南山坳、庙山沟里。辙印里的雪没有化,斑斑驳驳的像撒着零零星星的旧棉絮。
山岗上风刮得更大,我拉紧一下羽绒服的帽带儿。向山南坡一望,那片坟茔就在山二肋上,那堆新冢就在其间。坟头压着的那几张黄纸随风一掀一掀的像似在召唤着我。我加快了脚步。
来到坟前,我放下篮子,绕坟一周,见朝南的坟脚有石板搭成的祭龛。我便把篮子里的果品摆了进去。有印有红麻果印的小馒头,有两只苹果,一只酒杯,半瓶二两装的红星二锅头,一沓阴币。在烧纸的土坑里我点着了阴币。纸在咝咝啦啦地燃着,我开始给妈妈磕头……
妈妈的装老衣服我十年前就看过的。是一件黑色的长棉袍;一件黑色的线缇棉袄。用一个黄色的包袱皮包着,有时候妈妈做针线活时就会打开这个包袱翻找一些东西。我若是在她身边的话,就此我可以看看那只天蓝色的荷包。那上边用白丝线绣着字,一面是:状元红十里;另一面是:归去马为飞。我没有上学时就已经认得了这十个字了,至于是什么意思,直到现在我也很难正确地加以解释。关于它的来历我从来没有问过妈妈,我确信这一定是妈妈嫁过来时姥姥送她的吧?我一直这样认为这个判断是正确的。我想,这个荷包此时一定带在妈妈的身上。棉袍、棉袄、棉裤、棉鞋,妈妈应该不会太冷吧?
一沓阴币已经燃为灰烬了。我与妈妈想说的才刚刚开头。我又在坟周察看了一圈,之后,我在坟的阳坡上,把身子伸展成一个大字。就像我最近一次,也是两年前我和妈妈同睡在二哥家的火炕上一样。我问妈妈这床麻花被还暖和吗?妈说今年你二嫂给换了二斤新棉花,还暖和。我心下就想,我是答应过给妈买一床驼绒被的,直到现在也没兑现啊!直到她入了这棺椁里!我这儿子怎么当的?妈妈在的时候,总觉得什么都来得及,可是,眼前这一堆新土就隔绝了一切。不是肠子悔青,而是心烂掉了一块儿。
抬眼望向庙山沟大长垄,那片地已经荒芜,可能是这几年退耕还林还牧的结果。
我小学毕业后,赶上文革,没有直接上中学,就在生产队和妇女们一起劳动了二年,直到1969年春天复课后才上了公社的中学。那个秋天和妈妈一起在这大长垄承包了十亩玉米地,将玉米一穗一穗地从皮中剥落出来,扒十亩就会给一车玉米秸做烧火柴。就为这一车烧火柴,我和妈妈在这大长垄奋斗了七天。那几天把我晒成了小黑孩,早出晚归,中午不回家。我的手皴得七裂八瓣的,每个裂口都往出渗着血,疼痛难忍。最可恨的是那地垄怎么会那么长?扒一穗苞米扑子也不见少;扒一扑子那一趟子也不见少;扒一趟子那十亩地也不见少。那漫长的下午,日头总像火炭似的悬在天上,那真是世界上最漫长最窒息最难熬最可怕的一个下午。有时在中午吃过一个玉米面大饼子喝几口瓶装的井水后,我就在玉米扑子上睡着了,有时候妈妈可能忘记了招呼我,等我自己醒来时,日头已经偏西,而妈妈已经快要扒到了地南头了!此时的我像被人遗弃了一样,恐惧地不顾一切地往地头奔跑,跑到妈妈跟前再继续弯下腰去扒自己趟子上的玉米穗。
那七天妈妈与我的拼命,挣下了一车玉米秸杆,妈妈觉得像占了生产队的多大便宜似的,而我付出了腰肌劳伤的代价。
现在这片大长垄荒芜了、休息了,曾经在此流汗流血的人们也一个个地先后休息了。妈妈在这个山二肋的位置,一切都会尽收眼底的。包括我的迟到,妈妈也绝不责怪和嗔怨,她一生都这样,对她的七个儿女都一样的。
我匍匐在这片荒寂的土地上,亲吻着这抔湿润的新土,和母亲心灵对接。我是一颗种子,就从母亲的身体中生长出来,这块土地啊,有我童年的欢声笑语,有我年少的痴狂和执著,有我血缘的来路,……当我踏上这块土地时,便像空中飞扬的尘埃落地,不再浮躁,不再飘忽,只想伸展四肢酣睡百年,与泥土相融……
那一刻我的确可怜极了,像整个世界都抛弃了我。世界也因妈妈的离去变得空前的寒冷,一切都变得了无生趣。村庄还是那个村庄,仍然在地图上难以找到,而它的强大磁场的吸力失掉了;它也变得极其普通甚至还和其它贫困地区一样,显出几分丑陋不堪。
几座坟墓的慰藉,远远不能满足我对故乡的思念,几年的刻意回避并没有淡化我对故乡的眷恋,而正是这种回避使我产生了负罪感,渐渐觉得并不是故乡在抛弃自己,而是自己正在慢慢地抛弃着故乡。
天又阴沉起来,有雪花开始飘落。山尖上出现二哥的身影。
老五,行了吧!咱妈活了八十四岁,也算是喜丧了。
是啊,你和我能不能活到八十四岁那还不好说。
咱妈在我这虽没吃上山珍海味,可淡饭粗茶还顿顿都有。
二哥拿起那只篮子,将我放在祭龛里的食品又都装了回去。
还拿回去呀?
老话不是说了吗,心到佛知,上供人吃吗,要不也在这块喂大眼贼山鼠了。
晚饭上,二哥喝过二两烧酒之后,又把操办妈妈的丧事前前后后又讲了一遍,二嫂在地下一边添菜一边附和着。二哥讲他请厨子摆席、请木匠打棺材、出殡请喇叭匠子、雇出殡车等等诸项花了多少钱。并说咱村办白事也算是头等的了,我没给咱老张家丢脸。我借找心脏药之机,到我的箱子里数数剩下的钱,留出回程的车票钱,将其余的七八张百元钞拿出来,回来放到饭桌上,我说回来时太匆忙也没带多少,昨天那些够摆席的了,今天二嫂你把这点再拿上,如果不够我回去再给邮吧。
我已经没有什么心情再喝酒了,心脏确实也难受,就在炕头上躺下稀里糊涂地就睡下了。
第二天起来,二哥不在,我问二嫂,二嫂说去三侄女家喝酒去了。我望望晴好的天气,突然想到该回单位上班了。妈妈走了, 我不能也跟她去吧?已经是正月初十了,我想应该从镇上坐上去洮南市的客车,于是我给一个中学的同学打了个电话,问可以从镇政府门前上去车不?
电话通了,同学有金表示惊讶。他确实不知道我回老家来,说一定到他家小住一二日再走。我说,那除非你现在来接我,他说你等着啊。
中午十一点多,有金骑着摩托车到二哥家来接我。我只好收拾一下和二嫂说我去有金家,也许明后天回来。
到了有金家我心情放松了些,心脏难受,浑身疲软,只是在炕上躺着和有金说一些话。
有金是我读高中时下一届的同学,只是每周回家时是同路,路过他们的屯子时,有时到他家喝一口水。时间长了,交往便多起来。他毕业后参军在徐州,一干就是四五年光景,每年都有书信来往。后来才得知,他满可以在部队提干的,只是因为当时一点小小失误而错失能改变一生的大好机会!
退伍后,他先后在乡综合加工厂、种子场都干过,企望转为工薪干部都告失败。后又举家迁往黑龙江的漠河,想走发财之路。恰在此时,漠河遭遇百年不遇的森林火灾,住房、家私立刻化为灰烬,所幸一家三口保住了性命,又返回原籍,无奈地出任村长一职,以聊慰奔波半生的惶惑之心。
从有金的身上,让我看到了命运之神的乖戾与不可琢磨。论人品、论才能、论为人,论勤奋,他哪样都很强,就是每每与机缘相背。他的一双儿女都远在外地打工,家里只有半老夫妇的春节,显得有点冷清。我的突然闯入,只是增添了一点吃喝上的麻烦,而没有改变原有的家庭气氛。
有金看我脸色苍白,就给村里的唯一的医生打个电话,不一会医生就来了,问了问近几天的饮食休息情况,又把了把脉说,心率有点快,应该充分地休息一下,千万不要再喝酒了,我这有心痛定和硝酸酣油吃上,可能会有所缓解。
有金媳妇午饭准备得很丰盛,可是我一点胃口也没有,只是各样菜尝一尝,喝了一碗粥又躺下了。有金也匆匆地吃完饭守在我的左右,一会摸摸我的额头,一会摸摸我的手。
高中毕业后,我们没有见过几次面,见面也没有这么近距离地厮守过。
有金的额头添了几道深深的皱纹,连鬓胡子可能是二三天没刮,长有三毫米的青茬儿,满脸的沧桑和凝重。没有苍老的仍是那副黑亮有神的大眼睛。无情的岁月,严酷的生活,把这个当年血气方刚的帅哥已经折磨得像个半大老汉。我心里这样想着,他的手刚好伸过来,被我捉住。他的手掌宽厚、异常地粗砺,硌手,我握着,脸颊就有热热泪水流了出来……
五哥,你不能这样,大娘走了,也是该走了,八十四了不是高寿吗?你不要难过了。还有你弟。
有金搂着我的头,他的毛草般的嘴巴戳在我的脸上发疼。
这时,我突然想起了父亲。想起了《圣经》。当人们撕下面具,撇开性别,那个给你无限能量的灵魂之核是真爱的精髓。此刻只有爱是真的,哪管爱的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在生活中,爱才是真相。
有金陪伴着我放声地哭起来。
经过一天一夜的休整,灵魂好像重新回到了我的身体。
有金,我想上到洮南的班车。第三天上午,有金帮助我挤上了去洮南市的长途汽车。
车上的人实在是太多,过道里也被挤满了人,你想改变一下站着的姿势和方向都是相当困难的。我本来想和有金打一下招呼的,可是身体已经不能转动,就卡在了那个位置上,稍微一动就要和别人碰撞鼻子和脸。我想,算了吧,回去后再给他打个电话吧。
好在只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就到了洮南站,我马不停蹄直奔火车站。到售票处一问,才知道草原列车刚刚过去,下一趟是明天的上午九点十一分。怎么办?不能在这里等一宿吧?这个三等小站是买不到硬卧车票的。能不能有别的车?只要是同一方向的,等也是等,走一程近一程吧。于是我买了马上进站的齐齐哈尔至沈阳途经太平川的票。
下午四点多到了太平川,我想不能再走了,再走就会错过明天的草原列车的。
我先到售票口买了一张第二天的草原列车的有座号票,心里踏实了许多,也许有运气在车上补一张硬卧票呢。
太平川是个挺大的站,站前一派繁华景象。我没心思闲逛,找一个站前旅店住下来。打开那个小小的黑白电视机,正在演动物世界,一只漂亮的小编织鸟在用它灵巧的嘴编织它的华美的小巢……
我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梦里我又回到了南山,我竟然钻进了妈妈的棺材里,妈妈睁着眼睛问我你来干什么?我说给您剪剪脚指甲吧,太长了会刮破袜子的,妈妈就伸出脚来让我剪,不小心一下把妈妈的最小的小脚指剪破了,妈妈惨叫了一声,我吓醒了……
服务员敲门来送一壶开水。
我本想把这些天经历的一切忘掉,哪怕是暂时的也好。可是越这么想越糟糕,看似纷乱的头绪,而最终还是回到一个问题上来。
有关故乡的记忆曾是我最温暖的回忆。但现在,它却成为我对故乡长久的哀痛。想起初离家乡之时,城市的新鲜刺激得我无比兴奋,我最大限度地接纳各种各样的新事物,也渐渐地淡忘了那片沉重的山峦。而在所期望的一切都与我擦肩而过时,我才明白,丢掉身上的泥土气息,只不过意味着我失去家乡大山的庇护,空前的孤独,像个世界的弃儿。
太平川那个最孤独的夜晚,面对上百条交织纵横通往天南地北的铁轨,我的心中只有一条窄窄的路。
一个人的时候,仿佛一个勇士。思绪信马由缰,弛骋在自己的平原大漠。天上人间,生前死后;回顾过往的伤痛和美好,淡化潇洒的过往,在痛与美中陶醉自己;预想未来,拿出心灵的镜子,照耀自己灵魂中的闪光和斑污。
我把自己的心赤裸裸地裸露给故乡。所有人都会看清你是谁,看到所有的真相。这时我是最脆弱的。我身上所有的面具,所有的伪装都被故乡剥掉,没有什么物质的东西,只剩下我的灵魂。
晚上睡得太晚,那是有生以来最熬煎的一夜。到天亮时才算朦胧睡去,一醒来已经八点五十了!上车,还有二十一分钟我能不能赶上草原列车?
收拾好东西,我跑步来到检票口,一进检票口就听见火车的鸣叫声,我一踏进车厢,火车就开动了。
回到呼和浩特的家中,除了担心二哥责备我的电话而外,我第一件事就是找到妈妈和爸爸的老照片。在机关对面的“岁月现场”影房里扩洗了二张十二寸黑白照,挂在了书房的墙上。无论怎样,我也不能想回老家就回去呀,这样天天看着心里总能好受一点。其实,我的心魂总是在南山那坟茔地里徜徉着,或许,已经丢在了那里了。干什么都难以思想集中,一天丢三落四的,心里空荡荡的。
大召寺僧人伊希得知了我的状况,打来电话说,二月初二大召寺舞龙法会,特请塔尔寺住持宗康活佛亲临加持,我有机会请活佛给你摩顶祛霾转喜。我一时不知怎样回答他的好意。
一念之慈,和风甘露;一念之严,烈日秋霜。这个我似乎懂得一些,我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而活,我就能够忍受任何一种生活!包括丧魂落魄,包括孤独。我总是在琢磨,人可以没有金钱,没有名位,没有显赫的家世,没有显赫的朋友抬捧,但不能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人。这是佛陀不能理会的红尘俗事。脱俗是要从从俗始发的。
“归来吧,归来哟
归来吧,归来哟……”
这个旋律让我神经完全崩溃了。
〔责任编辑 谷 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