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北大学生会主席的堕落
2014-06-24石述思
石述思
假如是寻常溜门撬锁的飞贼,想必不会引起社会如此高强度的关注。
但秦明(化名)不同。他来自北大,头顶学生会主席的光环,讽刺的是,他还是学法律的。
秦明1985年出生于湖南衡阳县一个极端贫困之家。他早年丧父,母亲是一个清洁工,靠每月二十九天的劳作、一千多元的微薄收入,抚养他和两个女儿。为了供孩子读书,她四处借下八万元欠款。
最初,秦明书写的是一部奋斗改变命运的青春之歌。媒体报道,2006年,他考入了东北一所不错的学校,2010年,又考入了令人羡慕的北京大学法学院,在该校攻读研究生。其间,他不但获得过学校的奖学金,而且还通过竞聘成为法学院的学生会主席。
这时,秦明恋爱了。各方面花销骤增,他无颜再向含辛茹苦的母亲伸手要钱。女友意外怀孕后,做了人流,并提出分手,这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他说:“残酷的现实泯灭了我原本单纯的良知,人性剧烈扭曲,我切身体会到金钱极为重要,没有钱什么事都办不了。”
后来他成为了闻名北大的校园惯偷。被抓时,他已经偷了一百多件东西,大到笔记本电脑,小到一盒茶叶。最终他获刑两年半。
这虽说是一个极端的个案,但其堕落的诱因却值得认真探究。
在他的幼年时期,周遭环境的炎凉和压迫,变成了秦明努力奋斗的巨大能量,沿着高考这个无比拥挤但相对公平的轨道,他脱颖而出,最终跻身中国著名学府北大,打开了一扇通向更美好生活的窗口,但这却成为秦明滑下人生地狱的拐点,无疑令人费解。
所有走进著名学府的学子都是应试教育的翘楚。他们在接受教育的整个过程中,为了胜出,只能沉湎于无边的题海和反复的背诵中,深知政绩与升学率紧紧挂钩的学校管理者和老师,根本无暇对学生进行人生的启蒙,更遑论审美和道德教诲。
曾洋溢着人文精神的高等学府,早已不是传说中的象牙塔。安静的未名湖畔,越来越多地充斥着比拼富贵的名利客。在北大清华的校园内,经常豪车云集,权贵巨富校友们的荣归,无疑在刺激着年轻学子们脆弱的神经,加上高等教育功利化趋势日益加剧,学术造假、老师走穴现象频现,以至于北大著名学者钱理群炮轰大学教育量产“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就秦明而言,面对社会设定的狭窄上升通道,天资聪慧的他自然会选择一条捷径去改变命运——前期是将所有的精力放在读书上,进入北大后突然发现读书的回报无力支撑其所向往的爱情,便去寻找新的捷径,甚至不择手段以达成目的——学生会主席沦为盗窃犯的背后是欲望的燃烧和价值观的扭曲,当然其个人主观因素是根本原因,但必须提醒的是,在他成长的历程中,几乎没人告诉他修筑欲望堤防的方法,再加上身边簇拥着物质主义、情欲至上和成功学的信徒,秦明便一错再错,直至最终知法犯法,坠入深渊。
遥想因为细微嫌隙杀掉同窗的马加爵,撞倒外来女务工人员并八刀将其捅死的药家鑫,因为人际关系紧张下毒杀害同学的名校高材生,他们在案发后,其亲朋好友每每齐齐表示震惊,异口同声地说这些凶手都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此景不免让人不寒而栗。其背后只能折射出我们曾经的教育理念、方法、目的存在严重的缺陷,亟待加速变革,将人的教育置于首要位置,否则,有知识没文化,有智商没情商,有才干没良知,有野心没责任的怪胎还会不断涌现。
与其每天诱导孩子们击败同龄人,成为人生的赢家,不如引领其成为一个内心善良、富有责任心、人格健全的阿甘。
或许,这正是当下教育改革的关键目标。
【原载2014年10月19日《工人日报·民生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