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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街

2014-06-23天真

中国铁路文艺 2014年5期
关键词:寿衣大胆老伴

天真

我的家住在清泉市的贵人街,这名怪好听的,可实际上,大家都管它叫鬼街,可能是因为它的谐音吧。我是这个街土生土长的人,记得小时候这条街是一条土路,汽车走过尘土飞扬。街道两旁也有买卖,只有一家棺材铺,店主姓关,有五十多岁,大家都管他叫“关才”。每当我们路过棺材铺的时候都躲它远远的,看到那刷了红油的,画了云彩的花头棺材,还有白楂的……哇!真的是感觉好恐怖,好吓人呀!后来,实行火葬以后,棺材铺的生意黄了。随着汹涌澎湃的改革开放的浪潮,各种买卖和门市房像雨后的春笋一样滋生出来。鬼街临街的一楼都改了门市,光寿衣店就出现了好几家,原来棺材铺的那个地方就成了寿衣店,这个店主的脑袋瓜灵活,他知道死人的钱好挣,是不讲价的。但是,随着岁月的流逝,人已一代一代的换了,老关才没享受着他自己做的棺材,是被火化的。他的儿子如今也已五十出头,他干寿衣,扎纸活很有一套,一年下来也净挣十几万块呀!

市立医院坐落在鬼街,现在这条街已焕然一新了,土路变成了柏油路。虽然这条街上已经有了许多店铺,有了很大的变化,因为这条街道不是正道,所以这条街上冷冷清清,街道很脏,虽然土路变成了柏油路,但每当汽车走过,还是卷起一团团的灰尘漫天飞舞,当地的老百姓送了这样一首打油诗:每当鬼街汽车过,犹如仙女散花来。就是这样的一条鬼街,却出现了许许多多传奇,还有令人毛骨悚然的故事。

我跑滨岛那趟车,每当乘务回到清泉的时候,都是半夜。正月初三的半夜,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到了清泉,到单位交完班往回走时已是后半夜了。天上飘飘洒洒地飘起了雪花,我穿着皮鞋趟着雪瓮走在路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由于归心似箭,我走得比较匆忙。(我的整个春节都是在外面过的,叫人怎能不归家心切呢?)我走到了鬼街,因为不是正马路,马路上的灯光昏暗,忽闪忽闪,有点像鬼火。一条条干巴巴的柳枝被风吹得随风摇曵,摇啊摇,就像一个个干瘪的裸体女人在婆娑起舞。昏暗的灯光衬托出一派凄凉的数九寒冬的景色,显得死气沉沉,没有一点生气。所有的店铺都已关闭了,只有寿衣店的黑色寿字招牌还在风雪中孤零零地立在地上。让人看了觉得心里发怵,发冷。我顾不得多想,一心要快点回家。就在我路过市立医院的时候,突然,从医院里传出了悲切的瘆人的哭声,又有一个人驾鹤西去了,我下意识地瞅了一眼寿衣店,买卖来了。果然,从医院走出来几个人,他们边走边哭,直奔寿衣店。是这些哭声和这寿衣店,给鬼街的正月初三,本是喜庆的日子却被这声声的哀嚎搅得格外凄楚。在这更深夜静的时候,哭声给这鬼街平添了几分令人胆寒的气氛。远处,偶尔传来一声声单调的炮杖声,年过去了,我伤感,扫兴地回到了家。

鬼街出事了,我同事的儿子,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葬身于车轮下。自从鬼街开始跑汽车以后,每年都有这样的惨祸出现。我同事的家不在鬼街住,是他的儿子到别的地方办事路过鬼街横过马路时,被迎面驶来的出租车撞了个正着。从那算起,鬼街因车祸而亡的已超过十几个人了。从此,人们对鬼街闹鬼一事众说纷纭,有的人甚至谈鬼色变,不敢走夜道。后来,奇怪的事接二连三的在这条街上发生,有的人说经常在三更半夜听见女人的哭声,还有人亲眼看见了鬼。说得绘声绘色,活灵活现,让我这不信迷信的唯物主义者的心都有点动摇,晃晃惚惚,似信非信了。后来得知,那是我那同事的老婆疯了,每天晚上都上他儿子出事的地方哭去。揣着这个疑惑,我和一个朋友在喝酒的时候就探讨了有关鬼街的传说。我的朋友姓尤,叫尤大龙,此人巧舌如簧,能言善辩,人送绰号尤大明白。这尤大明白自从单位退下来后一直没闲着,去挣死人钱,也着实发了一笔不小的财。他给人看手相,算卦,搞周易研究,看风水,作阴阳,又被称作阴阳先生。他上知天文,下晓地理,无所不通,无所不懂,按他自己的话说“除了不懂兵法外,绝不比诸葛孔明逊色!”可惜呀,就这样一个奇才怪人仕途上不走运,官运上行不通,被领导认为是一辈子不务正、不着调的二流子。正道不行走邪道,阳间的路走不通走阴间的路,活人的钱挣不着挣死人的钱,退休没几年,他发了,他出名了,凡是在鬼街居住的人家有死人的事都找他。一时名声在外,成了远近闻名的阴阳先生。是名人就闲不住,清泉市的风俗习惯就是不管谁家的老人仙逝,都要请阴阳先生给操办,给超度,好让死者驾鹤到西方极乐世界。其实那就是给活着的人一种安慰,一种慰藉,为生活奔波,为子女奔波,莫不如极乐去了。可尤大明白就见过西方极乐世界。据他说,他在家睡了半个月,饭不吃,水不喝,是阎王爷因他对阴间有功,输送不少人才,也是对他的奖赏,请他到西方极乐世界去考察一番的。他这次去不是驾鹤,而是腾云驾雾而去。他的话有许多人深信不疑,还有人对他羡慕得不知所以,佩服得五体投地,对他恭敬,虔诚,以至于有的人备上厚礼,拜他为师。人们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有半个月没见到尤大明白的容颜,原来是去了西方极乐世界考察去了。人们深信不疑,还有它一定的原因,那就是宋朝的大清官包公不也去过阴间,过过阴吗!(其实尤大明白是因为诈骗被公安局拘留了十五天)尤大明白的印堂发亮,体胖脑大,人们都说他是得了道,其实是他挣死人钱发了财吃的体态臃肿,脑满肠肥。再后来,人们就不叫他尤大明白了,而是尊敬地称他为尤大法师。人们很少在鬼街见到他了,他的道行越来越深,眼睛也可以看见鬼了。再后来,他索性在殡仪馆附近买了房,专门在殡仪馆驻在。就连市里某市长的岳父仙逝也是他给超度的亡灵。打那以后,他的名声大噪,身价大涨,一般小户人家办丧事请不起也请不到他,他简直就成了清泉的副阎王爷了。我交了这么个朋友实在是我的荣幸之事,但我实在不敢恭维他。这不,我的一个远房姑父年已九旬,无疾而亡。我那个表弟听说了我和尤大法师的关系非同一般,就央求我用重金聘请尤大法师为他的老人超度,让他在阎王爷那给说点好话,走个后门,不下十八层地狱,走捷径,直接到西方极乐世界去。亲属之托,孝敬之举,难以推却。我找了尤大法师,不愧是老朋友,这尤大法师真给我面子,他日理万机,还能在百忙中忙里偷闲来给我姑父超度。我在饭店略备簿酒,款待尤大法师,以表我心之诚意和对尤大法师的尊重,还特意找了我那位表弟坐陪。酒桌上,尤大法师侃侃而谈,口若悬河,直讲得我那虔诚得不能再虔诚的表弟聚精会神,点头如小鸡啄米,险些跪倒拜他为师。我问起鬼街的事,他身临其境般绘声绘色地演绎起来。他说:“早些年,鬼街是乱葬岗,后来,国家为了建房铺路,动员坟主把坟迁走,把住房和马路修在乱葬岗上,那些死去的人不服,经常行妖作怪,让鬼街不消停。”说到这,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又夸夸其谈地说自己是鬼眼,能看见鬼,在他语言中的鬼个头不到一米高,他说鬼见了他躲着走,我们凡人看不见。一到夜晚,鬼街上全是鬼在行走,说得表弟吓得瑟瑟发抖,目瞪口呆,以致后来好长时间不敢到鬼街来。他说到这,我举起杯,打断了他的话,说:“老尤说的是,你和阎王爷的关系那么好,小鬼能不怕你吗?”一句笑话让他很满意,他狂妄地说:“你算是说对了,哪个小鬼敢惹我,我就把他送进十八层地狱,让他下油锅。”表弟听了,舌头伸出来都缩不回去了。他伸出大拇指,一个劲奉承:“那是,那是,大法师法力无边阴阳两界都行,真了不起!”表弟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有了闪失,说走了嘴,惹得大法师不高兴。“那是,说实在的,也就你表哥找我,换个人都不好使,像我这种级别的人都得给有头有脸的人干活,一般人我是不搭理的。”尤大法师越发自吹自擂起来。我笑一笑,心想:“蹬鼻子上脸,得寸进尺,你算哪个级别的呀?”

虽然尤大法师的话我不信,但一到晚上走在鬼街那昏暗的灯光下,听他说的满街走的鬼魂,心里不免油然而生一种恐惧和害怕,生怕和鬼相撞。他说的话我不信,但小的时候也听老人讲过,鬼街这地方确实是修建在一片乱葬岗上的。姑父的尸首是停在市立医院的太平间里,那天,太平间里各个停尸间尸体爆满,一共十几个死人。第二天晚上十点多钟,按当地风俗是要在法师的超度下为死者辞灵,也就是向死者作最后的辞别。我们给姑父辞灵时,烧纸、烧马,意思是让姑父先骑着高头大马,然后再换乘仙鹤去西方极乐世界。烧马时,尤大法师拿来一个四条腿板凳,在凳上撒上细炉灰,烧马时,子女们跪地上该叫什么叫什么,叫“老人走好!”然后他说:“老人家上马了,你们看,他老人家多威风,多高兴,他在马上向你们招手呢!”众子孙齐刷刷跪在地上“咚咚”磕头。等把马烧完后,他就把凳子给大家看,果然,一个清晰的脚印印在炉灰上。辞完灵后已近午夜二十三点。大家辞完灵回到表弟家休息时,突然有人问:“谁注没注意长明灯里有没有油了?”这句话把大伙都问住了,谁也没在意那油灯里有没有油了,就是油灯里没有油,又有谁敢去添油呢?屋里鸦雀无声。我本不信这一切,就自告奋勇地说:“我去,我不怕鬼!”说完这话,我拎起油瓶子出了门,外面起风了,刮得人心惶惶的。我直奔市立医院的太平间走去。当我走进太平间大门的一刹那,我看见了太平间门口那盏灯被风吹得摇摇曳曳忽明忽暗。我想到太平间里躺着的那十几个人,不由得毛骨悚然,头发竖了起来,后脊梁骨起了凉风,我的心紧缩起来。我赶忙三步并做两步地走进停放姑父的停尸间,迅速给油灯里添满了油,抽身走出太平间,头也不回,几乎是一溜小跑向表弟家走去。想起尤大法师的话,仿佛看到街上到处走的是面目狰狞的鬼魂,越走越害怕,索性跑了起来。回到表弟家,表弟准备了夜宵,大家在等我吃饭喝酒,我喘息片刻,定定神,突然觉得自己是多么可笑,怎么会让老尤几句无稽之谈吓得如此狼狈?

姑父的丧事办完了,老尤拿走了一千元人民币。

鬼街,仿佛成了名符其实的鬼街。新闻、故事总是层出不穷,今天有鬼的哀嚎,明天又有人看见一桩桩怪事。

清明节到了,老伴坐车去风水县给岳母扫墓,由于墓地远,必须坐火车去,所以早早就走了。直到天黑了也不见老伴的踪影,我在家做好了饭,等老伴回来共进晚餐。我给调度打了个电话,问“清河车几点到?”调度告诉我“点没定”。我又等了很长时间还是没有动静。天完全黑了下来,由于没月亮,那天又是个阴天,天黑得像锅底,我只好自己先吃,吃完了饭,我把剩下的饭菜斋在锅里,我准备上车站打听一下清河开过来的火车到底几点进站。正在我刚要出门的时候,老伴回来了,只见她汗流浃背,神色慌张,嘴唇哆嗦发紫,局促不安。

“福琴,怎么啦?”我急忙问。我预感到她看到了什么,或者碰到了抢劫的。

老伴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喘息了一会儿,稳定了一会儿情绪,断断续续,结结巴巴地说:“鬼……鬼……我看见鬼啦!”

“什么,你见着鬼了?”我顿时感到蹊跷,惊诧,我不信,怎么可能,这世上本来就没有什么鬼,是不是老伴看花了眼,可她说得的的确确是认真的,老伴从不撒谎,更不会编派。等老伴镇定下来后,她详细地和我描述了她看到的一切。

从清河来的火车晚点进站,火车进站后,老伴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走出了出站口。她左顾右盼,没看见我的踪影,当时她的心就“咯噔”一下忐忑不安起来。老伴胆小,天一擦黑她一个人绝不敢随便走鬼街。她在检票口外踌躇徘徊了好一阵子,还是不见我的踪影。最后,一咬牙,炸着胆子往回走,当她走到鬼街,过了市立医院不远的地方,看见一个蓬头垢面、青面獠牙的东西!是鬼,她的第一感觉告诉她,这就是人们传说中的鬼,当时就把老伴吓得两腿发软,浑身打冷颤,她跑不动了,只好闭上眼睛,任凭鬼的摆布了。说来也怪,这个鬼不但没什么动静,恰恰相反,竟悄无声息的飘然而去。等了半天没有动静,老伴悄悄地睁开眼睛,眼前还是那昏暗的路灯灯光,还是那随着灯影婆娑起舞的抽出嫩芽的柳枝。看看四周静悄悄,老伴翻然醒悟,撒丫子就跑,“嘎——”汽车刺耳的刹车声,在老伴的面前停着一辆大卡车,离老伴只有一米多远,司机下了车,气得暴跳如雷,指着老伴破口大骂:“你这老不死的,你不要命啦,跑什么跑,抢花头棺材呀?要不是你年纪大,今儿个我非揍你不可!”

老伴自知理亏,一个劲陪着笑脸:“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对,刚才我看见……”再往下老伴没敢说,害怕再把鬼招来。司机气哼哼地上了车,一踩油门一溜烟开走了,留下了漫天的灰尘,迷了老伴的眼睛。

听了老伴的话,我既感到愧疚,又感到后怕和神奇。我愧疚没早早去火车站接老伴,使老伴受到了惊吓;后怕的是老伴因为遇见了“鬼”,险些丧了性命;神奇的是前些日子谈到鬼,鬼就真的出现了。奇怪,这不得不使我联想到了鬼街经常出现车祸的原因,不能否认与“鬼”没有关系。这又使我想起小的时候听爸爸讲的一个鬼故事:

爸爸小时候鬼街一片乱葬岗,爸爸有两个朋友胆大无比,一个叫周大胆、一个叫李大胆,两个人谁也不服谁,为了比谁的胆大,两个人赌胜逞能决定轧赌。乱葬岗有一个没埋的露天的白皮棺材,里面躺个死尸,谁敢深更半夜去喂那死尸的饭,谁就是受之无愧的大胆。当时李大胆就争着去乱葬岗喂死尸饭,周大胆也不和他争。他们选了一个风雨交加、雷鸣电闪的夜晚,李大胆端着一碗饭菜,悄悄地直奔乱葬岗而去。到了乱葬岗,借着闪电的光亮,李大胆找到了那个白皮棺材,不知啥原因,这个棺材的盖已被开启过,李大胆没多想,心里发怵,就想早点喂完饭好早早回家,作一个名副其实的大胆。他拿起匙就喂那死尸,他喂,那死尸就吃,当一碗饭喂完后,死尸说了话,没把李大胆吓死!只听那死尸说:“我还要!”这一句话不打紧,把李大胆吓得魂飞魄散,他扔下饭碗,不顾道路泥泞和蒺藜的刮伴,跌跌撞撞,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回跑,棺材里那尸体也从棺材里跳了出来在后边紧追不舍。这李大胆奔跑的速度更快了,就连到一户人家,那家的狗追出来都没撵上他,按现在他跑的速度参加奥运会准拿金牌。这李大胆狂奔越跑越快,只听后边追赶的尸体说了话:“别跑了,是我。”听声音原来是周大胆,只听李大胆边跑边说:“我知道是你,可你后边还有东西追你呢!”李大胆的话让周大胆大吃一惊,他回头瞅一眼脚下,一团大火球跟在他的脚下紧追不舍,他不看则已,这一看倒吓得他真魂出窍,“扑通”倒地,一命呜呼。当李大胆回到家找人来救周大胆,并把他送到医院时,他的身体已经冰凉僵硬了。后来,经医生诊断他为吓破了肝胆而死,李大胆也因此吓得得了一场大病。

后来人们才知道,原来,周大胆和李大胆打赌到乱葬岗喂死人,在李大胆没去乱葬岗之前,周大胆悄悄地去了乱葬岗,并撬开棺材,躺到了尸体的上面。等李大胆喂饭时,李大胆喂一口,周大胆就吃一口,就发生了后来一系列的事。打那以后,鬼的事就越传越神,越传越奇,最后,人们谈鬼色变。后来,有懂科学的人对周大胆身后的大火球作出解释,那个火球是磷火,是磷质遇到空气燃烧而发的光,棺材多年腐烂的烂木箱和人的毛发都可发出磷火,也叫鬼火,这种火特别轻,可随人跑动带起的风而紧随。

几十年的故事至今记忆犹新地刻在我的脑海里。我把老伴安顿好后,拿了一个手电来到街上,我不信,也不服气会有鬼出现。按老伴说鬼的个头应该不对,尤大法师说鬼不足一米高,那个鬼足有一人高,这不就阴差阳错了吗?谜,是个谜,我要到街上探探这个谜。来到街上,我不信,也不服气会有鬼的出现。街上静悄悄,只有寿衣店的灯光忽明忽暗,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市立医院的灯光通宵亮着。当我快走过医院大门口时,一个熟悉的人就走近了我的眼帘,是老尤,他深更半夜的干啥去呢?我紧追两步,撵上了他:“老尤!”

听见我的喊声,老尤停了下来,看见了我,他热情地和我打招呼。

“老尤,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忙啥呢?”我紧走两步,和老尤肩并肩,边走边问。

“噢,这不是吗,我一个朋友的父亲不行了,让我帮个忙,你说我能不管吗,这一天给我忙的,脚打后脑勺,不可开交。”老尤的话也不知是抱怨还是显摆,总之,见面就是忙。

“你这是干嘛去?”我问。

“这不是去老关家寿衣店吗,订做寿衣,纸马啦,等纸活。”

我把老伴遇鬼一事和他说了。他听了后很严肃,借着灯光看得见他的脸色很难看。他寻思了一会儿,说:“咱都是朋友,明后天我忙里偷闲,来做做法,给你们写几道符,镇镇这些无家可归的孤鬼游魂。”

我听了老尤的话,虽然将信将疑,但对他的话我还是非常感谢的。他在阴界名气颇高,能够给我这么大面子也就不容易了。便感激地说:“你明后天要来就早点来,咱哥俩喝两盅。”

“好吧,那我明天下午就过来,也别太破费了,两菜一汤就行了。”听说要请他喝酒,他欣然答应第二天就来,我对他太了解不过了,他是个嗜酒如命的酒鬼,在单位时,因当班喝酒挨过处伤,扣过奖金,大会检讨过。

第二天下午,老尤如约来到了我家,我老伴因为头天晚上受到了惊吓,第二天一整天都神情恍惚,如呆如痴。我和老尤喝完酒后,他开始做法,弄得颠颠狂狂,口出呓语,念念有词,我听了啼笑皆非。做完法后,他拿出已经写好的符,让我拿到十字路口烧掉,我一一照办。不知是心里作用,还是老尤的法力所致?总之,老伴的惊吓病症好了,又和正常人一样了。我隐隐约约的有些信服尤大法师了。

很长一段时间“鬼”再也没有出现过,鬼街的一些传说在人们的心目中渐渐有些淡忘。

深秋时节,天黑得早。一天傍晚,又有一个中年人因横过马路时遇见了“鬼”而惊吓遭遇车祸。万幸的是,此人没死,把整个事情描述得淋漓尽致。这件事情出现了,又一次引起了鬼街的轩然大波。鬼事又在鬼街传播开来,而是愈演愈烈,愈传愈凶。许多人纷纷到别处买房,远离鬼街。剩下的人既没钱,又没势,只能诚惶诚恐地过日子。见到这种事情,尤大法师毅然决然地站了出来,他要向市长请求,在鬼街事故多发地点建一座小庙,被市长拒绝了。但是,被鬼吓破了胆的人们还是顾不上市里的反对,悄悄地在鬼街的尽头修建了一座两米见方的小庙,每天香火不断,供品不断,每天的供品第二天一大早就被一扫而光,人们更加深信不疑。其实这些贡品都让一个小要饭的享受了。可人们却不这么认为,以为让鬼给吃了。所以,每天天一擦黑就有许多善男信女到小庙烧香磕头。鬼街确实在虔诚的人们的供奉下,稳当消停了好一阵子。鬼街太平了,大家对尤大法师不禁肃然起敬。人们还集资给他做了个牌匾,上面写着“法力无边,施乐于民”。尤大法师的名声越来越大,连许多外地人也都慕名而来,请他给超度亡灵,请他给看风水、选墓地,请他给算卦,凡是婚丧嫁娶择日子都要找他,他发财了,发大财了!本来鬼街的人有许多到别处去买房的人们不愿意再回到那多事的地方,这样一来鬼街的住房特别便宜了,尤大法师买了一套又一套的便宜房子,他开始搞起了房地产。

人走时气马走膘,兔子走了时气枪都打不着。鬼街拓宽马路,盖楼房,占了许多民房,尤大法师买的几处房子都被占了。他发了,一下子得了上千万,再加上几年下来,他挣了不少死人钱,加起来他也可以称得上是千万富翁了。人们都说他做了那么多的善事,是阎王爷对他的奖赏,没有人说三道四指责他的钱来路如何。再后来,尤大法师失踪了,举家搬迁了,有人看见他了,说是去了南方,到南方旅游,普度众生去了云云。

声势浩大的工程在鬼街展开,把一个鬼街拆得面目全非。那些鬼魂也统统不知了去向,那些传说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关才的寿衣店也被拆迁,他只得到市立医院的后面租了间门市房,继续开他的寿衣店。

2000年以后,尤大法师又回到了鬼街,可能叫叶落归根,更是故土难离。他在南方风光了几年后,坐着火车回来的,这时的他已是儿孙满堂了,也可能是回来光宗耀祖的。他在鬼街挑了处最好最大的楼房买了下来,又给儿子买了间门市房做买卖用,当然离不开寿衣店、测字、周易、起名一类的事了。他回来的第二天就找到我,因我在鬼街这地方称得上是根深蒂固的,有着老资格的元老住户了。这回不是我安排他,而是他把我请到了一家很不错的饭店,点了一桌子很不错的菜肴,请了几个很不错的老亲古邻。酒桌上,大家无非又是阿谀奉承地捧了他一顿,奉得他脸上绽开的笑容都像梅开二度似的。他告诉我们南方的钱不好赚,人鬼着哪,我一听就明白了,南北方的风俗习惯大相径庭,他只好打道回府,重整旗鼓,继续为乡亲们“服务”。他说得冠冕堂皇,口干舌燥,满嘴冒白沫,让人不得不被他的口才折服。

第二天,我们又回敬他,算是为他接风。酒桌上,他提出要在山里盖一座大庙,请一道士,并准备让他的儿子也出家当道士,让大家帮忙选个好地方,也算是为家乡父老做的一个善事。大家都感到不可思议,他就一个儿子,怎么能让他出家呢?后来我才弄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我也曾到老尤家去过,怎么看也不像家有千万资产的富豪,我悄悄地问老尤:“喂,老尤,你做人真低调,真看不出来,你是一个拥有千万资财的富翁?你俨然就是一个土财主呀!含而不露,从不显富。”

“唉!”老尤长叹一声,苦笑笑又说:“老弟,咱俩是同事,又是挚友,我和你说句实在的话吧,我这叫自己的镰刀削不了自己的把,我是挣了许多的钱,称得上家财万贯了,可也架不住家里有一个败家子呀!”

老尤还没等说出真情,脸上的肌肉就已经开始抖动起来,能看出来,他非常气愤。老尤的话让我隐约觉得他家里好像发生了什么事似的,就问:“老尤,怕我跟你借?”我故意将了他一军。

老尤长叹一声,嘴角抽搐,眼角湿润起来:“老弟呀,你不知道,我那个儿子是个败家子,今儿个咱们哥俩,我是当着真人不说假话,我是挣了千万家财,要说怪也怪我不该把家搬到南方去,原来,这小子去澳门赌博,把钱都输了,人家都是衣锦还乡,而我呢……盖庙的钱是我所有的积蓄,我作孽了,我要把这所有的钱用在做善事上,我要重整旗鼓。”

男儿有泪不轻弹,老尤真是到了伤心处,他竟然放声大哭了起来。也可能是酒精的作用,我的心里酸酸的。他哭够了,又说他当大法师苦心研究,苦心经营,绞尽脑汁地赚了那么多的死人钱,也确实付出了那么多,却摊上了这么一个不争气的儿子。我让他哭得不知所措,赶忙安慰他:“老尤,你也别难过,大丈夫难免妻不贤,子不孝,年岁有定,富贵在天,毛主席不是有句话吗,而今迈步从头越,还有句什么叫做,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你的儿子可能是大器晚成,前景会美好,更美好的,就冲你的聪明才智的基因,没问题。”我搜肠刮肚也没找到更好的安慰词语,好容易找到了这几句不着边的话,不管咋说,老尤不哭了,他只是长叹一声,半阴半阳地说了句:“听了老弟的话,胜读十年书,我会从头越的,我会重振精神,以力再战的。我这次去南方是个下策,南方风俗和咱们北方各异,所以还是打道回府为好。”

老尤跩了起来,他可能是让儿子给气糊涂了,说起话来颠三倒四,风马牛不相及。

原来,他的败家儿子也一起狼狈还乡。我没敢再问,心想:你不是晓得阴间事,和阎王爷关系暧昧吗,你不是会八卦周易吗,怎么没给你儿子好好算算?我开始对他的那套把戏产生了怀疑,他的儿子子承父业,也挣起了死人的钱。所不同的是,他的儿子不管买卖,都是媳妇打理。他在父亲盖的大庙里当了道士,高高的发鬏,留着山羊胡,俨然一副仙风道骨之风采。他有时着一身道袍,有时竟然穿一身让人啼笑皆非的西装,简直就是一整套四不像的打扮。他经常这套装束,招摇过市,游荡于鬼街。由于他的着装打扮奇特,引来了许多人的关注,有的人指指点点,有的人弄不明白,有的人以为这是新型道士的创意,有的人嗤之以鼻。总之,他的着装成了鬼街的一大景观和人们议论的话题。儿子能不能继承父业就是人们拭目以待的一大焦点了,因为鬼街的传说太多太多了。

重新建起来的鬼街可不是从前可比的鬼街了,这里高楼林立,马路宽敞,街道两旁还是浓荫蔽日的柳树,中间是那整整齐齐的榆树墙。鬼街再也不是从前的鬼街了,而是生机盎然,车水马龙,旧貌换新颜的景象了。鬼街的房子一下升值了,有钱的人纷纷到鬼街来买房子,市立医院却没有改变,只不过是扒倒了围墙,增加了透明度。只要医院在,寿衣店就挣钱,就是一个永远也没有淡旺季的买卖。老尤家开的寿衣店无意中必然顶了关才家的寿衣店,两家虽然是世交,但也难免互相有些嫉妒、竞争。都在暗暗卯足了劲,明争暗斗,各出高招,但关才的店照老尤家的店可就有些相形见绌,难以相比了。尤家店有周易,有八卦,有看风水等系列阴阳。关家没有,关家在无力竞争的情况下,想出了新招,拿出了传统的寿材生意,专做小寿材,不装人装骨灰。但是,还是无法与尤家相争,即使有人到关家订购寿材,但对死人的超度可是非尤大法师莫属了。为此,关家自甘暴弃,自认倒霉。从此,相敬如宾的两家变成了横眉冷对,相濡以沫的朋友变成了面和心恶的仇家。两家明争暗斗,关家绞尽脑汁研究对付尤家的策略。

鬼街出事了,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头倒在路边毙命。已经沉寂多年的鬼街传闻又沸沸扬扬地在人们中间传开了,人们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的鬼街。可这次和以前却不一样,就像大海的波涛一样,这次事件把鬼街传闻推到了浪尖上,并且惊动了公安机关,对尸体进行了尸检,确诊老者为心脏猝死。

心脏猝死?我觉得老人可能是因为看见了什么而过度惊吓,但人已死,死无对证,此事只得不了了之,无从查起。为这事,尤大法师在和我闲聊时还特意提起过他怀疑是关家人所为。我当然无权发言,我一不是警察,二我知道两家有深深的矛盾,不好妄加评论和下定义。从这一刻起,我的心里起了怀疑,如果要是老者见了鬼,那说明是鬼街的死灰复燃了,如不及时处理好这件事,那将来还会出现更大的事。我老伴自从那一年的惊吓之后,一直都心有余悸,谈鬼色变,夜晚更不敢走夜道了。也是从那时开始,她开始吃斋念佛,潜心修行。打那以后,我决心注意观察一下鬼街的鬼到底是人是鬼?

尤大法师如愿以偿了,他在山里选了一块风水宝地,托亲靠友批了一块地皮,真的盖起了一座大庙,里面供奉着阎王,无常等鬼,还请来一个小道士,让儿子尤明启看庙。

老尤的儿子叫尤明启,从小娇生惯养,好逸恶劳,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手不能提篮,肩不能担担,吃喝嫖赌,样样俱全。仗着老子给他积攒的万贯家财,娶了个面容姣好的媳妇,为他生了个让全家人都视如掌上明珠的儿子。按老尤的说法是祖上积德了,给他们老尤家一个延续香火的种。儿媳妇有功,门市房,也就是那个寿衣店交给她管理,雇了两个专门负责扎花,扎牛、马的花匠,又雇了两个专做寿衣的裁缝。尤明启则去庙里看起了庙,尽享人间烟火。这尤明启也学起了他的老子,留起长发,盘个发鬏,留撇山羊胡,一走一甩,随风飘动。他站在泥像一起,真是好比无常鬼现世。

这尤明启天生是个色鬼,虽然置身于道门,却身在曹营心在汉,心不在焉,总是心猿意马,见到漂亮的姑娘就迈不动步。两千年以后,女人的着装有了一百八十度改观,新潮,露装较多,尤其是那些靓女们,酷热的夏天,更是袒胸露背,短衣短裤,露肚脐眼,这就让尤明启有点目不暇接了,两只老鼠眼睛滴溜溜地忙了起来,他真恨爹妈为他少长了一双眼睛,一双眼睛忙不过来,要瞅的太多太多,如果他在街上看见个美女,他会在后面一直尾随,直至这个美女在他的视线里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父亲让他看庙,无疑是把他软禁起来,让他收收心,让他的那颗花心也没有了花地。那些善男信女们,尤其那些信女们,大多是些老妪,年老珠黄,他连看都懒得看一眼,这就显出了他的安分守己来了。其实,他时时刻刻都在捕捉猎物,无奈,总是事如愿违,连一个有几分姿色的年轻的女人都没有。也该他走桃花运的时候了,四月十八庙会这天,庙里来了个浓妆艳抹、体态轻盈的年轻女郎,随着一阵风,飘进了大庙,闯进了他的视线。这女人长相漂亮,衣着短少,细嫩的皮肤像滴水观音。这女人进得庙来,买了三柱高香烧了起来,口中念念有词。看到这美丽的女人,尤明启心里一动,但很快他就觉得自惭形秽,自愧不如。他在心里暗暗埋怨起爹妈当时咋给自己造就的这副人鬼掺杂的模样,集别人之缺点于一身。长长的丝瓜脸,窄窄的前额,丝瓜脸上像是用泥捏成的塌鼻子,在读小学的时候,同学们送给他一个绰号,叫“哈密赤”是岳飞传里的一个坏人。两只眼睛小得可怜,细细的缝隙。但是,不影响他瞅女人,可这一双老鼠的眼睛分配调整的不好,间隔的距离太远,像牛郎织女隔河相望,瞅人往往斜视,让人看不出他是瞅谁?

尤明启看见这么漂亮的女人,馋得他垂涎三尺,痒得他骨软筋麻。他身穿道袍,目不转睛的死死地盯着这个女人。这个女人一抬头,看见了一双绿豆大小的一双色眯眯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觉得这人长相怪异。虽是道士,却下流有趣,便冲着尤明启莞尔一笑。谁知,这一笑不打紧,却惹来了杀身之祸。尤明启见美女冲他微笑,这一笑却是百媚尽生,万种风情尽在一笑中。让他心旌肉跳,神魂颠倒,真魂出窍。他迷登登如登云里雾里,忽悠悠如醉如痴。他急忙转进后殿,顾不得今天是四月十八日,他可以多挣些香火钱。他脱掉道袍,换上西服,顾不上整理头发,来到前殿,美女已走,他急忙追出大庙,影影绰绰看见那美女已经飘飘悠悠地走到了山沟的尽头。他不顾一切,磕磕绊绊地在后面紧追不舍,高高的发鬏一走一颤,他不伦不类的着装打扮吸引了许多人的观看,就像从深山里跑出来一条蜥蜴一样,小眼睛,长脸,尖下额,走起路来趔趔趄趄,有点自然醉的感觉。

尤明启尾随美女一直来到鬼街的街口,眼瞅着美女进了一家按摩院。他一双小眼看得准准的,这家按摩院叫“迷你按摩院”他心里暗想,有这样的美女在这里给客人按摩,真够迷你的。

尤明启又回到了大庙,四月十八庙会很热闹,赶庙会的人络绎不绝。尤明启一回来,小道士很生气,埋怨道:“你上哪儿去了,我一个人也忙不过来,今天是最好的一天,你……”

尤明启立瞪眼,小道士再没敢说,心里委屈,没办法,端人家饭碗,只能忍气吞声。小道士缄口不语,忙他的去了。尤明启像着了魔,没有心思打理庙里的事,一门心思的想那个美女。睁开眼睛,恍惚看见美女冲他微笑。闭上眼睛,仿佛看见那个美女和他睡觉。整个大脑除了那个美女,一片空白。整天神魂颠倒,茶不思,饭不想,夜不能寐。每天往鬼街跑数趟,天天到“迷你”按摩院去做按摩。实际上,他是想见那个美女一面。久而久之,他和那个美女厮混熟了,得知那个美女是按摩院的老板,叫美迪。人美,声音美,说话甜甜的,像喝了蜜糖水,保准叫你骨软筋麻。尤明启暗下决心,一定要把她搞到手,哪怕就干她一次,这辈子也足矣,没白白脱生一回人。

尤明启对大庙里的事根本就顾不上管理,他像一个孤魂野鬼一样每天泡在按摩院。自从美迪向他投去一笑,不管是善意的还是嘲弄的,都会让他心满意足好一阵子。他每天去给那些按摩小姐算卦,去讨好她们,逗得大家哈哈笑。小姐们都拿他开涮,拿他开心,可他自己却从不介意,只要天天能看见美迪,就是天天挨骂挨耍也在所不惜。尤明启在按摩院足足泡了一个多月,光按摩就花了两三千元,他为了讨美迪的欢心,把姥姥给妈妈陪嫁的一个明代的翡翠首饰盒偷出来给了美迪。起初美迪不敢要,她知道那东西很贵重,看尤明启真心实意要给,盛情之下,美迪不得不把这份厚重的礼物收下了。尤明启更加想入非非了。美迪收了宝贝,就该对他有所表示,他认为时机已经成熟,应该是吹冲锋号的时候了。他准备发起攻击。可是,正在他印足了劲,准备发起总攻的时候,他却发现,美迪对他还是和从前一样,不越雷池一步,谨小慎微,不屑一顾,有点玩世不恭的样子。尤明启有点失落。但他不死心,他总认为只要功夫深,铁杵都能磨成针,玉石都可以开,何况你一个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欲的人乎!他就是忽视了一点,一个致命的一点,他那实在让人不敢恭维的,让人望而恶心的,走夜道的人看见他都能把人吓休克的尊容。

尤明启还有一个坏毛病,不管什么场合,大庭广众之下就挠头发,不知什么原因,他的头上皮屑特多,一挠,皮屑就像雪花一样,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让人看了恶人。他所有的坏毛病自己一概不知不觉,可让那些爱美,臭干净的姑娘们却望而生厌。尤明启这么多缺点集于一身,想得到美迪,当然是鞭长莫及了。他开始想招了,苦思冥想,终于想出了一个常人连想都不敢想的损招邪法。他得知美迪每天晚上都在按摩院睡觉,于是,他萌发了一个恶念,自以为是高招。也是灵机一动,计上心来。

按摩院招鬼了,是美迪亲眼看见的,她坚信她看得没有错,因为她或多或少的听到了关于鬼街的传闻。那是一个风雨交加,雷闪电呜的夜晚,当鬼街的各种店铺都打烊之后,美迪打发走了每一个顾客和小姐们,她放下防盗门,按上板窗,刚准备上趟厕所回屋睡觉的时候,一个雷鸣,一个亮亮的闪电,让她看到了最最可怕的一幕。一个披头散发,脸如丝瓜,舌头长长的鬼出现在窗外。美迪吓得“妈呀!”一声,一泡尿撒在裤裆里,水漫了金山寺。

一连几个晚上,按摩院闹鬼不止。几天下来,美迪的精神受到了严重刺激,加上晚上休息不好,面容日见憔悴。尤明启每天都若无其事,一如既往地来到按摩院。看到美迪姣好的面容憔悴得日见苍白,他既窃喜,又心疼,就假惺惺关心地问:“美迪老板,这几天我怎见你神色不对,印堂发暗,眼圈发黑,莫非身体不舒服?”尤明启觉得应该收手,适可而止。如果把美迪吓跑了,或是吓出病来,那他岂不是枉费心机!他倒真关心起来。起初,美迪不说,在尤明启诚心实意的关怀和再三追问下,才不得不道出了真情。尤明启暗暗高兴,觉得时机已成熟。便对美迪说自己是受父亲的真传,上通天文,下晓阴阳。美迪虽说不全信,但被鬼折磨,恐吓得无可奈何。也正想找个法师驱驱鬼邪,就央求尤明启给驱鬼撵邪。美迪一提此话,正中尤明启下怀,便满口应承,把胸脯拍得“空空”响,起誓发愿地说:“此鬼不赶走,枉在世上走。”着实让美迪感动得热泪盈眶。美迪说:“如果尤明启能把鬼驱走,她要到庙里许愿,大把撒财。”一句话说得尤明启心花怒放,他觉得机会来了,要财色双赢了,又不得不装出点大度来,便假惺惺地说:“那倒不必了,为朋友办点事,应该的,应该的。”

听尤明启称和自己是朋友,美迪的心里就有几分不悦,便正色说:“什么,你是我的朋友?”话刚说到这,又觉得不妥,求人办事,得顺其道而行之,不能戗茬。本来她想说,你是我的朋友?无稽之谈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之类的话语。为了让他尽早尽快把鬼驱走,她只好顺水推舟地说:“那是,那是,朋友吗,互相帮忙,不提谢字!”

一句话说得尤明启心跳加快,想入非非,抓耳挠腮。他喜不自禁地说:“好好好,下午你就跟我去庙里,我做法,晚上我就来捉鬼,保证手到擒来!”尤明启手拍胸脯当当响,把话说得稳稳妥妥,手拿把掐。因为他心里明白,鬼就是他,他就是鬼。原来,那鬼就是他装扮而成。

下午,美迪极不情愿地跟随尤明启来到山里大庙。尤明启特意和美迪的距离拉近了走,让人看到他和美迪的关系有多近多亲。

进庙以后,尤明启让美迪把眼睛闭上,他开始做法。美迪依话而做,尤明启换上道袍,焚上香,嘴里如梦呓般念念有词。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念叨些什么,两只鼠眼里的蓝光紧紧盯在美迪丰满的乳房和修长、白皙、浑圆的靓腿上,心里痒痒的,这是他垂涎三尺的尤物。他嘴里一劲念叨:“得到她,一定要得到她。”原来他嘴里不断念叨的竟然是这句话。可美迪因一心要驱鬼邪,尤明启鬼念穷秧叨咕些啥她根本就没注意听。直到美迪站立不住,一劲催促他快点,他这才从梦中醒了过来,满脸的淫笑,一劲说:“好啦,好啦,我托我爸爸的朋友,阎王爷了,阎王爷说了,这个鬼是流浪鬼,叫吸艳鬼,是为了色而死的,专门吸食美女的血的,阎王爷派无常来抓他,今天晚上如果他再敢来,我就把他抓走扔油锅里炸了!”尤明启信口开河,讲得倒也绘声绘色。说到关键之处,唾沫星子四溅。这尤明启纯粹有他父亲的遗传基因,装神弄鬼,油嘴滑舌,见到漂亮女人不转眼珠子,样样在行。

打那以后,每当夜晚,按摩院再也没闹过鬼,美迪可以睡上安稳觉了。从此,美迪再也不小觑尤明启了,而是对他刮目相看了。尤明启胆大了,经常用一些污秽不堪的语言挑逗,气得美迪直瞪眼,柳眉倒竖。但碍于尤明启为她捉鬼的面子,她也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左耳听,右耳冒了。由他胡咧咧,全当放个屁。

有天一大早我就起来去晨练,刚一下楼,见到“迷你”按摩院外面挤满了人,我也挺好奇地走了过去。人们都议论纷纷,都说按摩院老板美迪被人杀了,死得好惨,连衣服裤子都没穿上。我挤进人群,想看个究竟,在按摩院屋地的中央,躺着一具雪白的尸体,呈八字形呈现在眼前,警察在拍照,在勘察现场,我急忙挤出人群,不敢再看,害怕人们说我老不正经。

有人说,白瞎了这个美人了。还有人说,这人准是让情夫给杀了。总之,众说纷纭,说什么的都有,这件事立刻成了鬼街街谈巷议的主题了,鬼街又一次引起了人们的关注。

鬼街年年出现闹鬼的事件,早就引起了公安机关的重视,他们开始立案侦查,整个行动都在秘密进行中。

老尤这几天总是心不在焉,忧心忡忡,心思重重。每次见面都是萎靡不振,无精打采的样子。身体也日渐消瘦,无心帮衬寿衣店的事了。这可让关家寿衣店有了可乘之机,他家的买卖一下子火了起来。凡是在市立医院死去的人的寿衣几乎都在关家寿衣店订做。老尤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他想力挽狂澜,但有点办不从心。渐渐地,他的名字在殡仪馆被人换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年轻的阴阳先生,这人姓关,是关才的二儿子。他不张扬,不吹不擂,不显摆,水平比老尤高一筹,心地比老尤善良,活干的认真,随着改革的浪潮,婚丧嫁娶上也得改进。关才的二儿子关仁就是在这方面敢于创新,大胆地改革,纸活也花样翻新,彩电轿车拖拉机电脑,以及钓鱼的渔具,赢得了丧家的好评。有许多丧家看中了他,很买他的账,他也在殡仪馆附近租了间房,在殡仪馆注了册。一有事,殡仪馆就通知他了。他的活多了,生意大了,虽然是薄利,但有时一天能干两三个活。渐渐地,人们把尤大法师淡忘了,在人们中间流传着这样一句话:鬼街出人才,阴阳分不开。

老尤为自己的失意感到沮丧。起初,他以为关仁只不过是昙花一现的人,谁承想,他却取代了他,他生儿子尤明启的气,一个一事无成的废物。他总说儿子是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中的一个洒囊饭袋。他对这个儿子太失望了,他认为儿子没有继承他的事业,让关才的儿子抢了饭碗。他特别气愤,也是他耿耿于怀的一块心病。这可能就是人们常说的,同行是冤家。老尤恨老关家恨得咬牙切齿,总想和他竞争,把他家挤黄了。但是,他已经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喽!只得仰天长叹,自怨自叹生闷气。久而久之,自己觉得身体不适,嗓子发紧,有异物的感觉。和我叨咕一遍又一遍,只要见面,老生常谈。我劝他去医院检查,他不听,见了面还是磨叨,我的耳朵里灌满了,出茧子了。(因为他没有别的朋友)后来,他觉得说话都费劲了,这才找我,让我陪上医院去检查,他老伴腿脚残疾,行走不便,儿子无暇顾及他。检查结果是喉癌,我没敢告诉他。从医院出来,只是对他轻描淡写地说是喉炎,无关紧要,劝他住院治疗。他似乎明白了病情的严重,只见他仰天长叹一声,随即老泪纵横,很伤感,嘴里一劲说:“作孽呀,作孽,报应,报应!”他责怪自己,觉得自己做了违背良心的事。骗了别人,害了自己。虽没有细说,但我猜测,他心里有着苦不堪言的隐情,我没细问,人都病入膏肓了,何苦再问呢!

公安局那边也没闲着,一直紧锣密鼓地调查被杀在按摩院的裸体女尸一案,经查证是他杀,脖子上有扼痕,并且是先杀后奸。警察在按摩院发现了翡翠首饰盒,根据这条线索,找到了老尤,警察对他进行了传讯,这时候的老尤已经说不出话来,他只是点头而且声音小得不能再小的说他家有个首饰盒,是他老伴娘家的陪嫁品,在家里放着,他让老伴拿出来给警察看看,他老伴翻箱倒柜也没发现这个首饰盒,最后,警察向他出示了这个首饰盒,老尤点头承认这个首饰盒是他家的那个,但不知啥时已经丢了,当时老尤就气背了气。根据这件事,警察断定是内鬼所为。

尤明启这些日子一直心神不定,心事重重,说起话来语无伦次。在大庙里坐卧不安,彻夜难眠,一直到警察找到他,他才仰天长叹,连连说:“完喽,一切全完喽!”

尤明启到公安局后,供认了强奸杀人的全过程。

尤明启对美迪垂涎三尺,总想得到她,但美迪却总也不买他的帐。他利用各种办法讨好她,但都打动不了她的芳心。他连他家的传家之宝——翡翠首饰盒都偷出去送给了美迪,满以为如愿以偿了,但还是没能靠近她,只不过她没那么厌恶他罢了。后来,他又利用自己独特的长相,装神弄鬼的吓唬他,并又主动为她驱鬼治病。打那以后,美迪对他有了好感,是属于那种常人的感觉。尤明启感到有点绝望,他知道自己是痴人说梦,要想得到美迪比登天还难。最后,为了得到她,他决定铤而走险,孤注一掷。

在一个天黑如墨的夜晚,尤明启趁客人都走尽,他悄悄地潜进了按摩院。按摩院里静悄悄,尤明启潜伏在床下。当关迪打发走了最后一个客人,关闭门窗,准备睡觉的时候,尤明启从床底下爬了出来,要和美迪行那云雨之事,遭到了美迪的严厉拒绝。尤明启软硬兼施,机关用尽,还是不能让美迪动心。最后,尤明启无计可施,他的眼睛红了,像久困的饿狼一样扑向美迪,拼命撕扯美迪单薄的衣裳。美迪拼命反抗,并大呼救命!此时的尤明启一心想得到美迪,他完全丧失了理智,忘记了羞耻,双手紧紧地扼住了美迪的脖颈,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美迪也渐渐停止了呼吸,一动也不动任尤明启摆布。尤明启见美迪不动,便三下五除二地扯掉了她的所有衣服。裸体的美迪更是格外完美诱人,白白的肌肤,美丽的胴体,让尤明启忘记了这只不过是一具僵尸。他先是欣赏一会美迪的姣好的身体,然后就不顾一切,拼命地扑了上去,他强奸了美迪的尸体。他发泄完后,一屁股坐到地上,感到从没有过的恐惧和后怕,他觳觫了,他不顾一切地逃了出去,像个幽灵一样消失在夜幕里。

鬼街出现了命案的消息不胫而走,尤其是当人们听说这个杀人犯竟然是名噪一时的尤大法师的儿子的时候,人们愕然,惊叹!为尤大法师有这样一个忤逆不孝的子孙而愤恨不已。尤明启杀人案公开后,使尤大法师的名声一落千丈,威信扫地。一个令人尊重,做善事的一代大法师,竟然教子无方,作出这种令人嗤之以鼻、令人作呕的事情来!人都说养不教,父之过,无疑,给尤大法师的脸上抹了黑。尤大法师连气带心疼儿子,连急带火,一下子病情加重,卧床不起了,本来就苟延残喘的重病号,哪能经得起这种致命的打击呢!

老尤住进了他家附近的市立医院,大夫的诊断是喉癌晚期,癌细胞已扩散。看来,再高明的大夫也无力回天了。医院给老尤做了手术,并给家属下达了病危通知书。

我听说老尤的病情严重的消息后,在他弥留之际的最后时刻,买了许多水果和营养品,去看望这个曾是同事、朋友的老同志。我一走进病房,看见的是一具几乎骷髅的人躺在病床上,要不是老同志,我怎么也想象不出,这个当年在鬼街呼风唤雨、专送人去西方极乐世界的人会是这副模样。我的心里“咯噔”一下,酸酸的,一种从没有过的酸楚。我走近老尤的病床前,也不知他是睡觉,还是昏迷?他的眼睛闭得紧紧的。他的老伴满脸愁云的坐在床上。我一进屋,他老伴站了起来,还没等说话,泪水顺着干瘪的脸上淌了下来,这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场景,揪心,伤感。他老伴给我让了个坐,我在老尤的床头坐了下来,悄声问:“嫂子,老尤怎么样?”

“怎么样,你都看到了,挨日子呗!”他老伴小声说。

“他……?”我的手指指老尤,意思是问老尤对自己的病情知道不。

“都告诉他了,都这样了,瞒也没用。”

“嫂子,老尤已经这样了,别太伤心了,保重身体要紧,你还有孙子呢!”要为孩子着想。我找不出更好的语言劝慰,只胡乱地说了几句。

“呜……”我没有想到,我的话击中了要害,触动了她伤心的那根神经,老尤老伴低声哭泣。

这种气氛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也是不可避免的,我的心里七上八下,好像打翻了五味瓶,不知是啥滋味。

“嫂子,老尤的精神状态咋样?”

“唉!早就没有精神了,整天清醒一阵,糊涂一阵,清醒时安排这安排那的,安排后事。糊涂时,净胡说八道的说胡话,说得晚上我都不敢在这呆。”看样子,老尤老伴的心里要比老尤还难受,老尤这一走,家里的负担全部落在她一个人的肩上了,她感到太累太累了。

我在病房坐了一会儿,刚要离开,老尤慢慢地睁开了眼睛,见我来了,他的身体动一动,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但力不从心,他坐不起来,上下嘴唇颌动一下,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声音,想要说什么,但没说出来,我赶忙说:“你别动,别说话。”

老尤用干柴般的手,拍拍他身边的床,示意我坐到他身边,又张张嘴,我琢磨他有话要和我说,就坐到他身边,附下身,耳朵凑到他的嘴边,他用微弱,从嗓子眼里发出的声音和我说:“老弟呀,我不行了,我和你没处够啊!”一句话,把我的眼泪说了出来,我安慰说:“老尤,你安心养病,会好起来的。”他晃晃脑袋,又说:“老弟,我死以后,你嫂子和我的孙子帮忙照料一下。我先走了,唉!一辈子给人家看阴阳,一辈子给人家超度亡灵,赶到我的时候却没有人给我……”他哽咽了,说不下去了,并且剧烈的咳嗽起来。

“老尤,别想太多了,胡思乱想影响养病,等你病好了,咱俩还得喝酒。这句话把他逗乐了。乐得很难看,有点像哭。乐了一会儿,他又憋屈起来,委屈得像个孩子似的哭起来。他已经没有眼泪了,只能从他那耸动的肩,和那两个凹陷的发红的眼眶来分辨出喜与悲、哭与乐。过了一会儿,他又断断续续地说:“老弟,我做了件对不起大家的事,我无法开口,我罪孽深重,恶贯满盈啊!”

“你胡说什么,什么罪孽深重,恶贯满盈,纯属扯淡,你做了那么多的善事,咱们这条街,乃至外地的人都感谢你呢!”

老尤苦笑笑,说:“我这是报应,是老天爷对我的报应,儿子不争气,犯下了那么大的罪,我……我的话说多了,坏事干多了,老天爷惩罚我,叫我得了这种病,我服了!”老尤反复着这几句话。我听得云里雾里,又不好问,只得安慰说:“老尤别想太多了,什么罪有应得,你那是做善事呀!”

老尤听了我的话直晃脑袋,一个劲地说:“你不知道哇,鬼街多半是因我而起的。以后好了,我走了,也带走了鬼街……”说到这,老尤又急剧地喘起来,喘了好一阵子才平静下来,平静下来后,说:“老弟,先别走,帮你嫂子办件事!”

“什么事?”我问。

“帮你嫂子把这些人都赶走,影响我休息!”

老尤的话令我毛骨悚然,这些人?这病房里除了我和他老伴之外,再也没有其它的人呀?莫不是这就是人们常说的“鬼”呀?

“老尤,你糊涂了,这屋子里除了嫂子,你我也没啥人呀?”我问。

“你看,床底下,地中间都站着人,快撵走,我不想看见他们,都走,都走!”

我瞅瞅他老伴,她瞅瞅我,说:“这几天他就常这么胡说八道的,他指的是小鬼,这就是糊涂了,一糊涂说的可瘆人了。”

“老弟,快撵呀!”老尤一个劲催我给赶鬼,我不觉就赶起鬼来。我找了一根小棍,床上床下地中央地打了起来,边打边说:“都滚,都给我滚!”我打了一阵“鬼”之后,老尤渐渐地平静下来,只听他嘴里喃喃地说:“都走了,都走了,谢谢老弟!”说着说着,老尤昏昏沉沉地睡着了。我站起来要走,老尤老伴往外送我时说:“老弟,你看见了,老尤也挺不了几天了,他和我说过,他死以后请关仁给他办阴间的事,当他的阴阳先生!他信得过他。”

“好吧,我和关仁说去。”

我去医院看望老尤的第二天晚上,老尤就一命呜呼,驾鹤西去了。我和关仁说了老尤生前的遗愿,关仁二话没说,欣然应允。

事后我问关仁见没见过阎王爷?关仁笑了,反问我一句:“你信吗?”这句话把我问得瞠目结舌。这些年来,住在鬼街,听老尤讲了那么多年的鬼话,阴间的故事,真的,如坠云里雾里了。

老尤走了,我想,阎王爷一定会照顾他,给他谋一个很好又有权有势的职位,因为他俩的关系不薄啊!

自从老尤去世后,鬼街也消停了,闹鬼的事再也没有发生过,有说是老尤把那些闹事的鬼给带走了。老尤死了还不忘积德行善呢!人们免不了为他赞叹、惋惜。

后来,公安局调查证实,鬼街上所有的闹鬼的事都与老尤有关。他利用闹鬼让人们失去控制,有的惊慌失措,有的惊吓后发痴发呆,这就可能造成车祸及各种人身伤害,即使没出车祸,人们也不免去找尤大法师,他可以让你破财免灾,画张符,烧几张纸,算是为你解脱了,他却把钱骗走了。从此,他发了。直到这时,我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老尤在病危时一个劲说自己作孽,有罪,报应呢,原来这些鬼都是他装出来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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