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价值取向看纪录片的真实性问题
2014-06-22王金山
文/王金山
纪录片的创作素材来源于真实的生活,其表现对象是真人真事,虽然有一定的艺术加工、文学润色,但最终要展现的,还应是生活的真实规律与本质。从这点上看,尽管纪录片喜欢用电影、电视及文学的一些艺术形式及手法,但它与影视艺术或是文学作品是有区别的。从素材和效果来看,纪录片更像“新闻”——绝对的真实性是其生命(而非像艺术作品那样,“真实”更多的是一种虚构中的合理性)。只不过,与新闻相较,纪录片不过分强调时效性。
纪录片的真实性不同于文学的真实性
这里,就出现了一个广泛存在的问题——所谓真实地存在过的事件或者历史,如何去衡量其实际的真实性?
我们都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事件总是被讲述、被传达出来的,也即是说,这些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是被讲述者、书写者通过语言、文字、镜头、画面所建构出来的。不同的讲述者,自然会对事件有不同的建构。这种不同建构背后的秘密是什么?如果说细节的记述之不同,有部分原因是记述者个人素养、兴趣点不同造成的,那么,对事件原因、影响分析之不同,则应是更自觉的、有意识的一种“求异”罢了,其更深层的原因是什么?毫无疑问,对纪录片来说,这是个“真实性”与“价值取向”的问题。拍摄一部纪录片,最终还是要通过展现真实生活、真人真事,引发人们对现世的思考。也就是说,没有哪部纪录片是“为记录而记录”、纯粹为兴趣而记录的。
既然纪录片总是为一定的价值诉求服务,总是要表达一定的价值取向,这就会涉及到很深层次的纪录片“真实性”与“价值取向”之间关系的问题。
笔者认为,纪录片最核心的价值就是“真实”。不论维尔托夫还是弗拉哈迪,无论让•鲁什还是梅索斯兄弟,他们的做法有多么的大相径庭,但其最终还是在不同手法层面上强调纪录片的真实性。但真实性如何衡量?如何保证?因为基于不同的意识形态,或利益趋向,纪录片的拍摄者都有可能无意或者刻意地对所记录的对象进行有目的的“加工”,更何况,对事件原因、影响的分析,本身就有很多主观因素和不确定因素。有意或无意地利用这种不确定性和主观因素,让所记录的事件带上拍摄者事先想要的价值观念、价值取向及价值判断,就成了谈及纪录片真实性绕不开的一个话题。笔者认为,任何一部纪录片,总是要表达一定的价值取向,于是,这种价值取向在很多时候就成了一种“调子”,不管这种调子距离事实真相有多远,在事情的本质分析上有多荒谬,纪录片的拍摄者都会视而不见,这是一种违反纪录片真实性原则的行为。
纪录片不应变成“文学虚构”的作品
1984年,中央新闻电影制片厂拍摄过一部纪录片——《少林海灯法师》,片中展现了“少林神僧”海灯法师的“二指禅”“童子功”等绝技。早在1979年9月,峨眉电影制片厂与香港长城影业公司就一起合作拍摄过一个大型新闻纪录片《四川奇趣录》,片中海灯法师及其弟子在川西著名宝刹光禅院,就表演了上述所谓“神功”。但是,海灯法师于1989年去世后,很多“真相”被曝光:当年纪录片中许多武功的镜头都是摆拍的;海灯法师与少林寺的渊源也是假的;连他的出生年月、生平经历,都有可能是假的……其实,早在海灯法师如日中天的1985年,当时全国政协副主席、中国佛教协会会长、著名学者赵朴初先生,就曾写信给时任中央党校的韩树英副校长,认为那些年很多媒体对海灯法师的报导与宣传,尤其是电影制片厂为其拍摄的专题纪录片,已经做得非常过度了,夸大、失实的成分很多。
既然宗教界的权威人士、学者都这样说了,为什么海灯法师的热潮却丝毫不减、甚至愈演愈烈(后来,还有了以海灯法师为主角的多部电视连续剧、电影)?为何两部纪录片会失实,甚至走向了一种文学、艺术虚构的境地呢?答案并不复杂,无非是拍摄者为了迎合大众的猎奇心理,为了高收视率而走得一步险棋,说到底,是个利益驱动的问题。比如,在1988年,海灯法师出生地——江油市(原四川省江油县),就修建了“海灯法师武馆”,由海灯法师亲任第一任馆长。当时江油县的一位领导认为,修建海灯法师武馆,是在为地方经济和社会发展做贡献的事业,因为海灯法师是个“名牌”,有很强的名人效应。至于后来让人匪夷所思的全国性“气功热”事件,那位“当代活济公”——严新大师,更是打着“海灯法师弟子”的名号招摇撞骗。
事实上,我们应该看到,只要是违背真实性原则的所谓纪录片,拍摄者大概还是真心相信所拍摄对象的真实性的,但在全社会的狂热状态裹挟下,他们已经听不进去相反的意见(比如,赵朴初先生的看法),更不愿去实际调查。类似海灯法师与少林寺渊源的问题,只要去少林寺认真调查、翻阅相关资料,并不会轻易上当。也就是说,在涉及到真实性的问题上,纪录片拍摄者更多的是“隐在”的、下意识的向“价值取向”靠拢的问题。
纪录片要尽力克服隐在价值倾向的影响
笔者曾看到过一些西方媒体组织拍摄的,反映中国文化生态的所谓的“文艺性纪录片”,这些记录片中,甚至能够把中国的《老子》《论语》等都说成是受“基督文化影响的产物”,更有将我们的中学教科书中都否定了的“文革”拿出来大加议论。我们不难从这两类纪录片中看到其隐在的价值倾向,这两类纪录片,都表达了个别西方媒体极端的反华倾向。这种倾向性,使得拍摄者不顾历史事实,甚至不惜编造历史,对中国的历史文化加以抹黑。
这种隐在的情绪,使得本该真实反映客观事实、价值观念、思维方式的纪录片,变成了一种负面效应极为明显,并且带有强烈心理诱导性的“准文艺作品”。其实,早在1979年11月开始起草,1981年6月通过的《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中,中共中央就已经以先进的马克思主义的唯物辩证法和唯物史观,对我国从1949年以来共产党的较为重大的历史事件进行了反思与辨正。尤其是针对“文革”,《决议》中已经做出了非常明确的“全盘否定”的结论,这样的态度是极为科学、客观的。对各个历史事件及其指导思想,都从正确与错误两个方面做出辩证分析,也对错误的原因从国际、国内的形势等社会因素及领导人主观的因素,实事求是地进行分析。这些年来,我国也涌现出一批反思“文革”的书籍、纪录片,都是为了不重蹈历史错误的覆辙。西方媒体的那些所谓“文艺类纪录片”,拿我们已经公开向全社会承认的错误来攻击我们,就是为了欺瞒那些不明真相的受众,受其隐在价值观念的错误诱导。
纪录片这样拍摄,在潜意识中,想象性地满足了拍摄者的价值趋向和心理诉求,但却在客观上违背了真实性,最终的价值也就被消解了。前一种违反真实性的纪录片还容易真相大白于天下,后一种则不易辨识,错误的是其隐在的价值判断、价值取向。既然是纪录片,真实就是其核心,是其生命,如果在拍摄态度上不加以重视,最终在拍摄行为上要想真正克服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