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阅读反思中建构诗歌意义
2014-06-06陈荔平
陈荔平
诗歌文本的思想感情层隐藏最深,诗人借助诗歌语言,通过建立朦胧而丰富的审美意境来得以显露复杂而朦胧的情感。自古以来,中国古典诗歌就有“诗无达志”、“诗无达诂”之说,就是到了今天,现代派诗包括本世纪20年代中期的象征派诗,20年代末至30年代中期的现代派诗,40年代后期的九叶派诗,50年代至60年代的台湾现代诗,70年代末至80年代初的朦胧诗,在诗歌解读过程中都一个突出现象,就是诗旨的模糊性和不确定性,往往因读者的生活经历、社会阅历、审美经验、思维习惯、艺术趣尚等差异而有别,见仁见智。例如卞之琳的《断章》: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全诗仅四行,记录诗人一瞬间的感觉,故曰“断章”。这首诗具有经久不衰的艺术魅力,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它的意旨“包含无尽”,故“后人读之,随之性情浅深高下,各有会心”。归纳起来,主要有两种代表性观点:一种认为它“写了一位绝代佳人。诗人不去说‘你如何美,而是去叙述她如何成为如痴如醉的审美对象、‘风景的一部分;而是去描写她如何成为日思夜想的恋爱对象、‘梦中的花朵”。一种观点认为它是一首哲理诗,其中又有几种不同的理解,批评家李健吾认为它是传达互为“装饰”的人生悲哀;今人孙玉石先生认为“诗人写的是事物相对观念”;《中国新诗辞典》认为“诗里人与人、物与物间的辩证关系,是一种人生体验……全诗在暗示和隐喻中表现出主客体潜在互化和对流的特点” ;《中国诗歌大辞典》则认为它揭示的是“没有绝对意义的旁观者”这一人生哲理。由此可见,诗歌文本的思想感情层最不确定、最多空白。因此,在阅读反思中引导学生辨明思想情感的多义性,建构本文意义,进而建构自我意义,是诗歌教学的最终目的。
思想感情层,指的是“作品所表现的主观内在方面——情感与理思、灵魂与气骨、思想与精神、生气与生命,也就是作品的内在意蕴,它是文本所含的情思和义理的总和”。本文意义就是诗歌本身所体现的意义总和,自我意义就是指诗歌对读者的影响意义。教学中应该引导学生对诗歌文本进行反思批判,在感性的基础上加强理性的思辨,引导学生建构本文意义,建构自我意义。阅读既是体会诗人的人生经验,又是学生对自己人生经验的体悟,即阅读是对诗人和自我的双重“发现”。传统诗歌教学往往注重本文意义的理解,即这首诗的主题思想是什么,而忽视自我意义的探求,即自我理解,因此脱离了诗歌本身对学生自身的关系,学生无法真正进入作品。接受理论认为“只有通过读者的传递过程,作品才进入一种连续性变化的经验视野。在阅读过程中,永远不停地发生着从简单接受到批评性的理解,从被动接受到主动接受,从认识的审美标准到超越以往的新的生产的转换。”现代阅读理论认为读者不仅要超越作品和作者,对文本作出“比作者自己更好的理解”,而且要超越其他读者,突破传统文评,作出比一般读者更新的阐释,即所倡导的“阅读反思”、“阅读批判”。作品主题意蕴的阐释不来自外界灌输,而是阅读主体情感岩浆沸腾后的理性的冰凝。在诗歌教学中就应鼓励学生发挥主观能动性,把自己的观点置入文本,有所褒贬,超越作品与作者,发表与作品、作者相异和相反的见解。鼓励学生对作品进行反思、批判,实质就是培养学生读书的主人态度和创造精神。
教师如何引导学生探寻、建构文本意义呢?
首先,在“疑”中反思,发现诗歌思想感情层的多义。这“疑”非老师设置,而是学生经过自己独立思考、独立判断而生的“疑”。老师要鼓励学生进行自由与开放式的追问,多提些具有独立思考的批判性问题。如在探讨《致橡树》一文木棉的爱情观时,老师给学生提供质疑的空间,让学生在这个空间生成问题,发现意义。学生有的说:“六个否定表现了‘我对旧观念、旧伦理的强烈否定和反叛,难道传统爱情真的一无是处?”有的说;“木棉以树的形象和橡树并列站着,是不是少了点女性的柔情?”有的说:“爱情要不要勇于奉献的精神?”......最后由学生自己发现木棉的爱情观:她要求与丈夫平等;她要求有独立的人格,在人格上与男人平等,同时她也愿意为爱人作出奉献甚至牺牲;她愿意与爱人相依、相知,同甘苦共患难。质疑问难,不仅让学生在理解的基础上进行理性的反思,更重要的是学生与学生之间、学生与老师之间的论辩会擦出智慧的火花,发现文本的多义性,创造出丰富多彩的富有个性化的答案,从而加深对文本的理解。
其次,在“驳”中批判,力求发现“比作者自己更好的理解”,作出比一般读者更新的阐释。文学作品往往没有唯一的标准答案,常常多有好坏之分而少有对错之分(相对而言)。在课堂教学中,老师要给学生批驳的时空,鼓励学生相互反驳对方的观点,鼓励学生挑战老师的看法,“站着阅读”,最后发现更好的答案。在填补一首诗的空白、理解诗歌意义上,学生与学生更容易沟通,因为他们身份年龄、生活经验,智力水平更接近,他们之间的对话交流更易产生共鸣,真可谓“心有灵犀一点通”,经过学生与学生的相互启发、碰撞,产生出更灿烂的智慧火花,作品意义更趋完善,更能“具体化”。 在学生与学生的对话中,彼此引发思考,彼此受到启示,彼此得到教育,同时,学生对文本有了更深的审视与理解。仔细的倾听,大胆的评说,积极的思维,内心的碰撞,不仅对学生的知识构建,实践能力有所促进,而且使学生在独特体验中提高个人修养,健全审美情趣和人生态度,在对话中建立正确的人生准则和价值观。
第三,在“颠覆”中创新。选入课文的诗歌教材,不论是古典诗歌还是现当代诗歌,在学生接触它们之前,都已被前人经典解读过,学生在亲近文本前,内心已装满前人的种种评论,这无形中增加了学生“读”出新意的难度,因此要鼓励学生走出经典的权威性和名家定评的影响,用自己的直觉与人生体验去发现新意。老师要善于引导学生用自己的“前理解”去阅读,同是又借助别人的“前理解”,鼓励学生努力发现别人没有发现文本的其他含义,发表自己独特的见解。如《卫风 氓》让学生对那位女子被弃的原因发表自己的看法:有人认为是氓的错,他喜新厌旧;有人认为是女之过,整天只知“靡室劳矣”,也不懂打扮,以至年老色衰,遭人抛弃;有人认为这女子婚后,以氓为自己生活的中心,失去自我,而氓不要保姆型的妻子,所以遭到抛弃......答案精彩纷呈,与时俱进,富有创意,突破了前人的定论,读出了“新意”。
现代阅读理论认为高层次的阅读,绝非是仅仅探寻和领悟文章的思想主题,表层性地解释文章的结构,或是解析文章的结构和文章的技巧。 “理解的目的不仅在于意义的生成,而且在于自我精神的成长”。学生建构文本意义只是为重新认识自我、建构自我提供可能。它最终的目的是促使学生反思自我、建构自我,生成一个全新的自我。诗歌文本是凝聚了诗人独特深刻体验的产物,学生从自己的生活积累和生命感受出发,在理解文本的同时,也理解着自我,修正着自我,塑造着一个全新的精神世界。由此可见,读解一首诗歌不是“用我们有限的理解力去决定作品意义的问题,而是通过作品展示我们自己的过程”。 “从中接受和创造一个扩大了的自我,在建构文本的同时,也建构自己”。建构自我意义有两层含义:一是自我理解,一是生成“新我”。当诗歌文本丰富、强烈、新鲜的信息突破学生原有期待视野,学生在老师的引导下,就会超越自我,建立与作品相适应的新的期待视野,即新的文化心理结构。突破、更新视野的过程就意味着“自我”的提高与升华。再者,优秀诗作的思想情感、审美价值会不断促使学生自我精神的成长。茅盾曾说过:“他应当一边读,一边想他所经验的相似的人生,或一边读,一边到现实的活人生活中去看。”因此,每一次的阅读都是读者与作者之间灵魂的拥抱、心灵的对话,每一篇经典之作的优美的文字都在涵养着学生的性情,每一篇经典之作的思想感情都在塑造着学生的灵魂,在潜移默化中造出一个“新我”。对话、反思、超越自我,学生以自我的意识去追逐新的意义,将这新的意义建构跨越诗歌与学生之间的陌生感和距离感,融入主体的生命中,创造一个扩大的自我,从而达到生命的总体生成。
★作者单位:福建三明第一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