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香鸟语 情景相生

洪桂云

清 平 乐

黄庭坚

春归何处，寂寞无行路。若有人知春去处，唤取归来同住。

春无踪迹谁知？除非问取黄鹂。百啭无人能解，因风飞过蔷薇。

这是一首怀想春天、依恋春天又珍惜春天的词。

黄庭坚这首词一开始就将春天拟人化，于是春天就像人一样有感知、有灵性、也有了感情。问春天会到哪里去了？去时如此寂寞——那般悄无声息，竟没有留下踪迹。于是词人突发奇想：有谁知道春天到哪里去了呢，要是有人知道，就呼唤春天回来和我一起住吧。但是春天去无踪迹，谁知道她在哪里！词人又突发奇想——除非去问黄莺儿，因为黄莺是春夏之际最活跃的鸟。可是黄莺婉转的鸣叫声，人是不能理解的。就是说任人怎么也理解不了黄莺的鸟语。“百啭”既是写黄莺殷勤告诉词人春天的踪迹，又透现出词人此时的焦灼之情。那么另一面，由于无人理解自己的语意，黄莺只好无可奈何地乘风拂过蔷薇花，远远地飞走了。黄莺似乎也被词人的怅然若失所感染，正所谓“以我观物，故物皆着我之色彩”。

感时惜春的优美诗词很多，比如欧阳修的“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蝶恋花》）

欧阳修问花，黄庭坚问鸟，一为“飞过秋千”，一为“飞过蔷薇”。由此可知，黄庭坚这首《清平乐》明显借鉴了欧阳修《蝶恋花》的意趣。问花花似有情，默默不语，也是脉脉地不语；问鸟鸟有声音，可是谁解其中深意？花是不能言，鸟语又无人懂。写得可谓奇妙！花鸟与人来说话，万物都有情！黄庭坚的这首词之所以成为脍炙人口的名篇，是因为词人表达的惜春、恋春的情绪，在本质上是对短暂青春的惋惜和依恋，是对生命意义的真诚求索。

面对宇宙万物，人的存在是多么不自由啊。人类在时空中的不自由，和人类企图超越时空而获得自由的愿望，时时发生冲突，形成困扰人生的一大痛苦。惜春、恋春、爱春，求善、求美、求真，实际上是珍惜生命、依恋生命也热爱生命。对老之将至的恐惧，源于对生命的热爱，是自古以来志士仁人追求康健有为人生的另一种表现形式。这种人所共有的人性感受，自然会在读者心中产生强烈的共鸣。

卜算子·送鲍浩然之浙东

王 观

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欲问行人去那边，眉眼盈盈处。

才始送春归，又送君归去。若到江南赶上春，千万留春住。

这是一首送别词。但诗中没有常见的离别情绪，一扫愁苦、悲伤、孤寂的沉闷之气，代之以对秀丽山水，对美好的憧憬与热爱。此词以新巧的构思和轻快的笔调，在送别之作中别具一格。

开篇“水是眼波横”二句匠心独运：前人惯以“眉如春山”、“眼如秋水”之类的譬喻来形容女子容颜之美，如托名于刘歆的《西京杂记》卷二：“文君姣好，眉色如望远山”；李白的《长相思》：“昔时横波目，今作流泪泉”；白居易《筝诗》：“双眸剪秋水，十指剥春葱”。（案：亦有以“秋水”形容男子眼神者，如李贺《唐儿歌》：“一双瞳人剪秋水”。）而作者此处则反用其意，说水是眼波横流、山是眉峰攒聚，其妙处不仅在于推陈出新、发想奇绝，而且在于运用移情手法，化无情为有情，使原本不预人事的山水也介入送别的场面，为友人的离去而动容。

“欲问行人”二句，仍就“眉眼”加以生发，可见用笔灵动、造语新奇。“眉眼盈盈处”，既是喻指友人故乡的秀丽山水，又令人想见友人亲人倚栏盼归之际美目传恨、秀眉凝愁的情态。次以双关，妙语连珠，自成高格，熔铸非易。

下片“才始送春归”二句抒写离情别绪：方才“送春”，已是十分惆怅；今又“送君”，更添十分忧伤。旦夕之间，两谙别苦，情何以堪？但词人却故意出以淡语，含而不露，如撒盐水中，化影响于无形。

“若到江南”二句再发奇想，叮嘱友人如能赶上江南春光，那务必与春光同驻，惜春之情既溢于言表，对友人的祝福之意亦寄寓于其中。

词的上片着重写人，开头两句，运用风趣而又雅致的笔墨，把景语变成情语，把送别时所见自然山水化为有情之物象。当这位朋友归去的时候，那路上的山山水水，对他都显出了特别的感情。那些清澈明亮的江水，仿佛变成了他所想念的爱人那流动的眼波；而一路上团簇纠结的山峦，也似乎是她们蹙聚的眉峰了。山水都变成了有感情之物，正因为友人鲍浩然归途中怀着深厚的怀人感情。

三四两句，点出行人此行的目的，他的去处，是“眉眼盈盈处”。“眉眼盈盈”四字有两层意思：一指江南的山水，清丽明秀，有如女子的秀眉和媚眼；二指有着盈盈眉眼的那个人。因此“眉眼盈盈处”，既写了江南山水，也同时写了他要见到的人物。这两句写送别时的一往情深却又含而不露。

上片写友人一路山水行程，含蓄地表达了惜别深情；下片则直抒胸臆，兼写离愁别绪和对友人的深情祝愿。过片两句，正面点明送别。作者用两个“送”字层递，将作者“黯然销魂”的愁苦之情描写得极为情真意切。加上作者自己家离长江不远的如皋，欲归不得，羁旅之愁更觉难以为怀。最后两句，是词人强压心中沉痛之情而对远去的友人所作的美好祝愿与叮咛——希望友人到江南后，千万要与美好的春光同住。这两句，一反送别词中惯常的悲悲切切，写得情意绵绵而又富有灵性。

两首词都写春天。黄庭坚的词表达了惜春、恋春和爱春的情绪，在本质上是对短暂青春的惋惜和依恋，是对生命意义的求索；而王观的词主要写友人一路山水行程，含蓄地表达了惜别深情和对好友美好的祝愿。

两首词在写法上同中有异，别有意趣，自成高格。

★作者单位：吉林前郭尔罗斯蒙古族自治县王府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