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别母亲
2014-06-05马宇鹏
马宇鹏
这个夜里,夜深人静的时候,我的手机急促地响起,我没有及时去接起,原因是昨晚一时疏忽我把手机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我在卧室里休息,没有及时听到。我不知道它焦急地响了几次。我是起来方便的时候,才看到它放着光,像一个手舞足蹈哭闹不停的婴儿,也就在接的那一瞬,我看清来电显示出是“老爸”,这让我全身松弛麻木的神经一下子惊醒,我知道一辈子有“穷志气”的父亲,自己的事情从来都是自己想办法解决的。无“万般无奈”的难处,他是绝不会轻易向我们开口的。
父亲说:“你总算接电话了,我把你的电话都打通了,也不见有人来接电话。”我说:“什么事?您慢慢说。”父亲说:“我跟你说,你妈昨晚还是好好的,可半夜起来跌倒了,我赶紧来扶,她就不能说话,半个身体也像没感觉,我感觉不好,可这三更半夜的,我也没主意,你说,我该咋办?”
接着电话,我似乎看见了电话那头,惊慌失措的父亲,正在那里急得团团转。我说:“您别着急,我马上就回去,回去送我妈去医院,医院肯定有办法。”
我不知道我和父亲是如何结束通话的。我开始不停地打电话,打114,打120,打弟弟的手机,打妹妹的手机,打我干哥的电话,总之,在这个夜里,我成了一个慌乱得六神无主的人,搅了好多人的好梦。
父亲今年80岁,母亲今年77岁,尽管他们一生艰辛,风风雨雨,俩老人也顶着风霜雨雪,相濡以沫一起走过了五十五年,作为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真正农民,他们对我们那巴掌大的小山庄始终是爱得死心塌地,不离不弃。他们和其他父辈一样,就是在那片土地上含辛茹苦生养了我们兄妹,他们永远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到底有多大,一直是那样凭着自己的力气生活着,自力更生,自得其乐。
我是在十九岁那年,为了寻找心中的一个梦想,背井离乡来到了那个大城市,一晃就是一年有余。等我安定下来,我才写信告诉了父母我的住所。我还告诉他们我很好,不要担心我。我不希望他们来找我,因为,那个城市大得连我自己都走不透。
可是某一天,父母来了,他们像变魔术一样站在我租的房门前。他们旁边放着两个大大的蛇皮袋,里面装满了青绿色的瓜果蔬菜,还有些青皮核桃,那都是他们自己的东西,是自己地里种的。父亲说,好不容易搭了个“横河林场”的“顺风车”,还是“来回脚”!父亲说这话时,眉飞色舞,母亲也是满脸喜悦,好像他们一辈子烧高香的虔诚,终于逮住个大便宜似的。
我正准备在我简陋的房子里给父母弄口饭吃,横河林场给沙发厂送木料的绿皮大卡车很快就返回来了,我看见戴墨镜的司机,车门都没下,一个劲地按喇叭在催。父母就往外四处张望,慌慌地往外走,父亲边走边对我叮咛,在外时时小心,谁也替不了你,老古人说了,小心没大错。母亲也赶紧插话:“最关键的一条,不敢走错路,不能犯法,不要让人家将来笑话,咱家自古就没出过那号人。”
我看见那时年近五旬的父母,身体还算硬朗,他们一下子就扒上了高高的大卡车车斗里,车就动了,他们很快融合进车的颠簸中。尽管尘土飞扬,摇摇晃晃,还一直给我打着告别的手势……
那以后,我因工作原因,迁徙辗转过三个城市,父母都再没有来过。一直到我成家立业在现在这座城市稳居下来,才接父母来城里住过那么有数的几次,每次都是匆匆来,住几天就匆匆去。
凌晨,我母亲虽然被120及时送到了医院,医院方面也赶紧确定并实施了抢救的方案,但仅仅一天后,医生就表情严肃地告诉我们:“由于病人脑梗死面积较大,药物已经无法打通经脉,现在已经进入深度昏迷了,你们赶紧准备后事吧!”
母亲要走了!真的要走了!
我们忍着悲痛,赶紧办理了医院的各种手续,小心翼翼地将母亲抱上了救护车。
记得,母亲有一次笑着说:“你们天天都那么忙,我将来要有那么一天,不要你们伺候,希望老天能给我个好回收。”一想起母亲说出的这些不经意的话,我就心如刀绞,泪雨滂沱。
救护车在山路上缓缓地行驶,我紧紧地抱着我的母亲。脑海里浮想着母亲生前艰辛养育我们成长中的各种画面,点点滴滴,历历在目,犹如昨日!
我告诉司机师傅,把车开得再慢些,不要惊扰了我的母亲,让她老人家就这样静静地入睡吧!
责任编辑:黄艳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