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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情中的转变:论余华《活着》的创作风格

2014-05-30孙静文

短篇小说(原创版) 2014年5期
关键词:福贵余华温情

孙静文

在中国现当代文坛上,余华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作家,因其一直致力于创作具有极强实验性的作品,所以他早期的文学创作充满了冷酷、暴力、血腥及诡谲,是先锋派作家的一个典型代表。不过,余华在20世纪90年代后的创作时期,他的创作风格却逐渐发生了转变,其创作心态不再那么先锋尖锐,而是趋于感性、温情、人道主义,开始从情感视角来关注与思考人物的命运,流露出无限的悲悯与温情。其中,长篇小说《活着》最能体现余华创作风格的转变,因各方面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在《活着》这部作品中,余华从先锋转向了现实,虽然小说人物依然承受着生命的苦难,但在这苦难背后彰显了余华强烈的悲悯情怀,让读者能够感受到蕴涵在作品中的苦难温情。本文将通过小说《活着》来深入分析余华创作风格在温情中的转变。

一、余华《活着》的创作风格

(一)苦难中体现温情与体恤的风格

在《活着》这部作品中,战争与死亡是小说社会政治背景下的产物,不过这两者不似余华早期先锋小说那般给人以血腥、暴力之感,而是充当小说人物承受苦难的“炼狱”,暴力、惊悚、恐惧的成分被剥离。于是乎,在《活着》中我们可以看到余华早期创作中一贯冷漠锐利的语调得到了削弱,取而代之的是温情、体恤的话语。虽然小说主人公福贵依旧承受着命运中的苦痛与死亡打击,但他仍旧顽强地活着,以完成自我救赎及战胜命运,进而实现作者赋予其有力控诉苦难命运的使命。进入90年代以后,余华的创作心态发生了转变,他逐渐认识到文学创作的伟大职责,因一视同仁地看待善与恶,用同情的目光来看待世界,在作品中表达出怜悯与体恤的情感,从而达到超然看待与理解一切事物的境界。余华运用温情、体恤的叙事话语来讲述主人公福贵的苦难故事,赋予福贵以坚忍平和的心境化解与战胜苦痛,以努力活着来凸显原始生命的强力,在苦难中体现余华温情与体恤的创作风格。

(二)人物形象塑造呈现出鲜明个性与立体饱满

关于人物形象的塑造,余华在《活着》这部作品中完成了一个巨大的突破,小说中的人物形象不仅个性鲜明,而且立体饱满,让读者感觉到其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平面结构的符号化人物。这之于余华早期的作品无疑是创作风格转变的体现,以往余华在创作中极少描写小说人物的肖像,读者也很难从中总结出小说人物的鲜明个性,余华认为对于这些的描写无法体现作品的艺术价值,反而揭示小说人物内心深处的欲望更能体现创作价值以及凸显一个人的存在价值。因而,余华在早期创作中不屑于客观现实地描写人物肖像与塑造人物形象,进而导致其早期作品中的人物看不出所谓的鲜明个性,更谈不上让读者感受到小说人物形象的立体和饱满。但在《活着》当中,小说人物个个都是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人,其不再平面化、符号化,以福贵为例,年少时的他是一个典型的纨绔子弟,好赌、顽劣,缺乏体恤之心,但在经历了命运翻天覆地的转变之后,福贵渐渐成为一个坚毅、隐忍、宽厚、踏实的人。

(三)通过第一人称叙述方式来实现透视与观照

相比较余华早期先锋作品的叙述方式来说,转型之后的作品用第一人称叙述方式取代了以往的第三人称叙述方式,这一大转变也是余华在《活着》中创作风格的新表现。在先锋派作家的创作中,其往往习惯运用第三人称叙述方式来转述故事的发生,作家的心声替代小说人物自己的声音,希望通过这样的叙述方式来展现现实。作为先锋派作家中的一员,余华早期的作品也是如此,他自己也坦言之前没有尊重小说人物的声音,而是粗暴地采用自己的声音与意图来代表小说人物,具有强烈的话语表达欲望,余华也认为只有这样的叙述才能体现故事的意义所在。不过,余华在90年代之后逐渐意识到这种创作观念有失偏颇,所以他果断在《活着》中采用第一人称的叙述方式,将叙述权与话语权还给小说人物。余华开始尊重小说人物自己的声音,以此来实现对小说人物、命运、心理、生存上的透视与观照,从而传达出更加丰富、确切、美妙的声音,利于接近现实与贴合读者心理,以提高作品的现实与深度。

二、余华早期作品风格与

《活着》创作风格的比较

严格对比来看,余华的早期作品(20世纪80年代中期)与转型之后(20世纪90年代)的作品其创作风格上最显著的区别在于:一个先锋、暴力、残忍;一个现实、温情、关怀。不同的创作风格,其作品的表现张力、意蕴深度、人文关怀等也都有一定的差异性。

(一)早期“先锋、暴力、残忍”之风

1987年,余华的第一部作品《十八岁出门远行》使之成为先锋文坛上的一颗闪耀新星,其与传统小说迥然相异的创作理念让他迅速在文坛上崛起并产生轰动效应。在早期的创作中,余华尝试创构一种背离常规经验的认知方式,他用一种异乎寻常的冷静与理性来书写暴力血腥及死亡虚无,试图让读者从绝望与死亡中感受现实,从而达到对人性的批判。余华自己也曾表示,人类需要背离现状世界提供的秩序与逻辑,利用脱离常规经验的认知方式来弥补自身的肤浅,以超脱经验的局限与精神的疏远,最终通过努力来自由地接近真实。因此,余华早期作品的创作风格主要呈现出先锋、暴力、残忍的显著特征,他就好似站在非人间的立场来看待世间的千愁万绪,客观、冷静又异乎诡谲地叙述人间苦难。虽然这种创作之风可以立刻给读者一种醍醐灌顶的警示作用,不过这些先锋之作对于读者来说还是有一定的距离感,难以真正体现一种人文关怀。

(二)《活着》中的“现实、温情、关怀”之风

之后,在20世纪90年代,余华逐渐意识到了作家的使命与文学的伟大之处,即积极向读者展现高尚,以同情、悲悯的情怀帮助世人摆脱生存困境,流露出对普通大众与弱小生命的人道主义关怀。于是乎,余华的创作之风开始发生悄然的转变,尽管苦难始终是他小说中的重要主题,他写作时的笔触也仍旧冷静,不过在冷静之后渐渐渗透了情感的因素。所以小說的文风开始变得柔软与温情,在探索死亡、苦难的时候不再愤怒与焦躁,而是在无尽黑暗与迷茫中寻找生命的光芒与希望,用融入生活的态度关怀着每一个人的生命状态,从而让读者从中感受到丝丝的慰藉与温情。正如小说《活着》体现出来的那样,余华从苦难中挖掘人性的光辉与温情的力量,流露出对普通民众的同情、悲悯与关怀,从而让更多的人敬畏生命、珍惜生命。如此,余华在创作上真正实现了在温情中的转变,从“先锋、暴力、残忍”之风向“现实、温情、关怀”之风转变。

三、余华创作风格转变的影响因素

影响余华创作风格转变的因素极多,本文将从社会因素与家庭因素两个方面人手,分析影响余华创作风格转变的原因。

(一)社会因素

在20世纪90年代的文学创作环境中,时代的社会因素深深影响着人们的思想观念、行为方式与文化心理,尤其是社会经济模式的转变与商业时代的来临,文学的作用不再如以往那般神圣,文学与非文学之间也难以得到真正意义上的区分。特别是在市场经济条件下,文学要想获得长久生存就必须转变原有的发展观念(即文学本身选择读者),要主动进入市场以完成商品化(即读者与市场选择文学),以此来防止文学的日益边缘化。在时代社会因素的影响下,作家以往的价值理性与处世姿态遭到严峻挑战,需要作家实时调整以实现与时代社会发展的同步。因此,余华创作风格的转变正是顺应时代对文学的发展需求,适时调整自我处世姿态,以满足市场经济时代实用理性的创作走向。

(二)家庭因素

家庭一直被人们视为温暖的源泉,其是每一个流浪在外之人的情感眷恋与精神寄托,90年代后期的余华也慢慢体会到了家庭的重要性,感受到了亲情的伟大力量。于是,从小说《活着》可以看出,余华开始以温和的心态来书写家庭,家庭也是小说主人公福贵的心灵港湾,福贵他始终坚强、努力活着的力量都源自家庭、家人的期盼。如此,余华早期作品中紧张的家庭关系得到了和解,随着时间的推移,余华明白了一位真正作家的使命,不再是单纯地控诉、发泄、揭露或是排斥道德判断,而是超然地理解事物,向人们展现高尚。余华内心的愤怒在家庭因素的影響下逐渐平息,家庭与亲情成为《活着》小说主人公度过苦难的强大力量支撑,在温情中受难成为余华创作的新主题与新风格。

四、结语

余华早期的先锋作品为读者揭示了社会的黑暗、恐怖与绝望,揭示了人性的冷酷、卑琐与暴力,形式试验与理性立场非常明显。而在社会因素与家庭因素等众多因素的影响下,余华的创作风格发生了转变,对人类生命意义与精神品格的探索是余华后期创作的使命,也是余华创作风格在温情中转变的意义所在。也正因为如此,余华转型之后的作品更能引起读者的共鸣与深思,从而奠定了余华在中国现当代文坛上的地位。

[参考文献]

[1]吴金梅,苦难生命中的温馨情意——余华《活着》的情感世界意蕴解读[J].浙江万里学院学报,2011,24(06).

[2]高椿霞,乡土文学本真的平民生存叙事——以余华《活着》《许三观卖血记》为例[J].西昌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3(03).

[3]黄伟林.以坚忍的姿态承担不可抗拒的苦难——余华《活着》的现代主义解读[J].南方文坛,2007,2(05).

[4]葛丽娅.先锋到现实叙事的转变——余华《活着》之我见[J].电影文学,200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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