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目选择、贷款支持与小额贷款项目的经营状况——基于东中西部贫困农户的调查分析

陈潇阳，史本山

（西南交通大学 经济管理学院，四川成都 610031）

一、问题的提出

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随着孟加拉乡村银行试验的成功运行，以满足穷人金融需求为目的的小额贷款项目作为一种有效的减贫方式在很多发展中国家和地区得到推广，其扶贫绩效也备受学术界的关注。清华大学非政府组织（non-governmental organization，简称NGO）研究中心的研究成果显示，我国有近21%的NGO活动涉及农村扶贫开发领域，它们作为政府扶贫的重要补充，在我国农村扶贫开发中发挥着重要作用〔1〕。Manfred Zeller＆Manohar Sharma利用实地调查数据对孟加拉乡村银行的小额贷款项目进行了分析，指出这种依托项目实施的小额贷款有利于提高贫困人口业务素质，助其增加收入、改善家庭生活状况〔2〕。小额贷款作为一种扶贫方式，依托生产项目向贫困人口提供低息或无息的小额贷款，有效地缓解了贫困人口的金融抑制。李作稳、黄季琨等以中国扶贫基金会的小额贷款项目为例，分析比较了小额贷款与其他途径贷款对贫困农户畜禽养殖的影响，认为小额信贷较正规金融和民间借贷更能显著提高农户畜禽养殖概率，且与农户养殖规模呈正向变动〔3〕。同时，作为一种扶贫方式，小额贷款在组织运行上具有目标明确、机制灵活、创新性强等优点，能将扶贫效力达到政府部门达不到或无法达到的广度和深度。帅传敏、李周等通过对甘肃、广西、湖南等省农村地区的调查研究，认为非政府组织主导的扶贫项目在管理方面优于政府主导项目〔4〕。也有学者的研究表明，非政府组织的小额贷款项目更有利于提高贫困人口的社会福利水平，而政府扶贫项目对增强贫困人口经济能力的贡献较高〔5〕。为了更加全面、科学地评价小额贷款项目的扶贫绩效，Morduch，J．建立了一种多维贫困指数，从多个层面对小额贷款项目参与扶贫的作用进行分析〔6〕。Clemengts，P．以贫困人口发展能力为出发点，从成本——收益视角构建了贫困人口发展能力评估模型，利用非洲、亚洲和拉丁美洲的调查数据进行实证，指出小额信贷对增强贫困人口发展能力具有明显的促进作用，提出了促使国际发展机构将更多优惠资源分配给贫困人口的建议〔7〕。张海霞等从项目投入、产出、后续管理三方面构建指标体系，对四川农村地区非政府组织参与式扶贫项目的运行绩效进行了测度，认为非政府组织的投入与贫困地区经济发展呈正相关变动〔8〕。

随着我国扶贫开发力度的不断加大，非政府组织参与扶贫的优势越来越突出。小额贷款项目通过让贫困人口参与项目规划、实施、监督、评估、受益等全过程，能有效提高贫困人口的发展能力，对促进区域经济社会快速、均衡发展意义重大。现有研究对小额贷款项目给予了广泛关注，从小额贷款的运行方式、项目管理以及参与扶贫的贡献率等多个层面进行了大量研究，得出了很多结论和有益启示，但从微观角度对小额贷款项目经营状况的研究关注不多。本研究将基于小额贷款项目经营状况与贫困农户脱贫能力的关联性，以非政府组织小额贷款项目为例，利用问卷调查数据，构建多分类变量回归模型，对项目选择、贷款支持与小额贷款项目经营状况之间的关系进行分析。

二、数据来源与变量描述

（一）数据来源

本文所用数据来源于笔者主持的2012年“农村小额信贷项目绩效评估”调查。本着科学性、代表性和可行性的原则，综合考虑数据获得的现实性，按照农民收入水平分布①，本文从东、中、西3个区域，分别选择河北、河南、四川3个省份作为调查地区，以3个省份的贫困县为抽样框，以接受非政府组织小额贷款项目的贫困农户为调查对象，进行随机调查。考虑到小额贷款项目多数是短平快项目，在调查对象选择上，主要以接受过非政府组织小额贷款项目1年以上的户主为受访者，对贫困农户的家庭情况、项目选择、项目经营、项目管理相关情况进行问卷调查。在调查方式上，主要委托家乡在以上3个省份农村的四川省高校本科生、硕士生利用假期社会实践进行入户调查。本次调查共发放调查问卷600份，收回580份，剔除缺省值，获得有效问卷560份，回收有效率为93．33%。

（二）变量描述

项目类型、贷款额度直接影响着非政府组织小额贷款项目的经营状况，也关系各贫困农户能否顺利脱贫。本文以小额贷款项目经营状况作为因变量，考虑到项目的运行一般都具有一定的周期，在变量设定上以农户经营小额贷款项目1年（一个周期）后的经营状况表示因变量。而自变量除了项目类别、贷款额度之外，还引入了户主个人特征等变量。

1．贫困户主个人特征

从年龄构成看，调查对象的年龄最小25岁，最大60岁，平均年龄40岁。被调查对象中，92．68%的调查对象身体健康，5．54%的体弱多病，1．79%的患长期慢性病。从文化程度看，小学及以下的占12．68%，初中的占 75．71%，高中及以上的占11．61%，以初中文化为主。从掌握技能情况看，有53．21%的没有任何技能，19．29%的掌握驾驶技术，6．43%的分别具有木匠、铁匠、泥瓦匠以及修理等技术，14．29%的掌握栽培繁育等技术，6．79%的掌握其他一些技能。整体来看，户主的文化水平和技能素质偏低。

2．小额贷款项目类型与经营状况

从调查情况看，农户选择的小额贷款项目与农村生产生活密切相关，主要包括种植、养殖业、餐饮服务业、零售业和运输等几种类型。其中，经营种植业的农户占42．50%，经营养殖业的占38．04%，经营运输业、餐饮服务业、批发零售业的分别占9．46%、3．57%和6．43%。从项目经营状况看，调查农户中有80．62%的项目盈利，11．09%的处于持平状态，仅有8．29%的处于亏损状态，绝大多数农户的项目都处于盈利状态。从不同类型项目经营情况看，餐饮、批发零售等第三产业的经营状况较好，基本达到100%盈利;其次为种植业，盈利农户达到88．03%;畜牧养殖业的经营状况较差，仅有73．71%的农户盈利。

3．小额贷款额度及项目投资管理

从小额贷款额度看，调查的贫困户中最低800元，最高10000元，平均额度为3300元。从农户个人对项目的投资额度看，16．27%的个人投资额为零投入，只利用小额贷款经营项目;47．68%的在5000元以下，15．71%的在5000～10000元之间，9．62%的在10000～20000元;7．86%的达到20000～50000元，5万以上的占2．86%。多数农户的个人投资额在1万元以下。从小额贷款担保情况看，被调查的农户中有贷款担保的占94．5%，没有贷款担保的仅占4．5%。从区域类型分布看，调查的农户中有63．92%的分布在山区，36．08%农户分布在平原。

三、农村小额贷款项目经营状况的影响因素分析

（一）模型设定

根据问卷设计，本文将小额贷款项目经营状况设定为三种状态：亏损、持平、盈利。因变量是一个多分类变量，可以用多分类离散变量模型（Multinational Logit Model）作为分析工具〔9〕。

设定小额贷款项目经营状态为j（j=1，2，…，m）种，第i个农户（i=1，2，…，n）努力使项目经营达到j状态;此时的效用函数（潜变量）为y*i，它是不可观测的，而可观测的是结果yi，设yi有1，2，…，m个取值，在此分析过程中即分别表示亏损、持平、盈利。因此，可建立潜变量y*i与自变量zi的线性模型：

其中，zi表示解释变量，主要包括户主个人特征、项目类型、小额贷款额度和区域类型变量，β表示自变量系数，εi是独立同分布的随机变量，服从Logstic分布。

具体变量设定如下：因变量Y有三种经营状况，分别用1、2、3表示（1表示亏损，2表示持平，3表示盈利）;户主个人特征变量主要由年龄x1，健康状况x2（健康为1，不健康为0），年龄与身体状况交叉项x3，教育水平x4（户主受教育年限），有无技能x5（有技能为1，无技能为0）等指标表示;小额贷款变量由贷款有无担保x6（有担保为1，无担保为0），贷款额度x7（回归中取对数），个人投资额x8（回归中取对数）表示;项目类型变量x9中，x9a表示种植业，x9b表示养殖业，x9c表示商贸业，以养殖业为基准组;而项目所在地类型用x10表示（山区为1，平原为0）。

观测值yi可以通过y*i按照下面的公式获得：

设εi的分布函数为F（x），yi取每一个指标的概率为

其中F是εi的累积分布函数，可根据上述公式分别求出y取不同值的概率。

（二）模型估计结果分析

在模型设定的基础上，本文使用stata 12．0计量软件对模型进行回归分析，表1为所得的回归结果。

表1 农村小额贷款项目经营状况的影响因素分析

1．项目类别对项目经营状况的影响

项目类型选择既受当地市场环境的影响，也受地区资源禀赋的制约。与养殖业相比，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从事种植业和商贸业盈利的概率较高，二者盈利的相对发生比分别提高3．44倍和6．11倍。从项目所在地类型看，与项目亏损相比，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地处平原的贫困农户项目持平、盈利的相对发生比将会变化0．04倍和0．23倍，但影响程度并不是很大。这表明，调查样本中种植业和商贸业表现出较强的盈利性，这与项目所在地类型密切相关。在地形地貌和自然资源禀赋约束下，山区农户多数会选择养殖业，平原地区农户则偏重于种植业和商贸业，养殖业运行周期长，经营风险也相对较大，会影响项目经营状况。因此，在项目选择过程中，立足地区发展实际，科学选准项目，是提高小额贷款项目盈利性，增强贫困农户发展能力的关键。

2．贷款额度对项目经营状况的影响

与项目亏损相比，小额贷款额度只对项目持平影响显著。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小额贷款每增加1000元，项目持平的发生比将提高4．61倍，对项目盈利的影响不明显。而个人投资额度仅对项目盈利有显著影响，个人投资额度每增加1000元，项目盈利的发生比将提高0．84倍，影响较小。图1显示了自变量贷款额度、个人投资与因变量项目经营状况的变动关系。

图1 小额贷款、个人投资与项目经营状况的变动关系

项目处于亏损状态时，小额贷款额度低（小额贷款中位数2980元）、个人投资高（个人投资中位数4915元）;项目处于持平状态时，小额贷款额度最高（小额贷款中位数4675元），个人投资较低（个人投资中位数3294元）;项目处于盈利状态时，小额贷款额度低（小额贷款中位数3011元），个人投资也低（个人投资中位数3041元）。可见，小额贷款额度越高，并不一定带来项目盈利，必须设定合适的额度。从小额贷款管理来看，有无贷款担保对项目运行绩效有显著影响。与项目亏损相比，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有贷款担保的项目，其经营持平、盈利的概率将会增大，但幅度较小。

3．户主个人特征对项目经营状况的影响

在户主个人特征变量中，年龄和有无技能两个变量对项目经营状况影响显著。与经营亏损相比，年龄只对项目盈利有显著影响，且在0．01的水平上显著。即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年龄每增加1岁，项目盈利的相对发生比将会变化0．91倍。

图2显示了自变量年龄与因变量项目经营状况的拟合情况，中位年龄48岁的户主项目亏损的可能性较大，中位年龄38岁的户主项目持平的可能性较大，41岁的户主项目盈利的可能性较大，年龄与项目经营状况表现出“间断性”变动关系。技能作为主要的人力资本构成，对项目运行绩效影响显著。与项目亏损相比，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有技能的经营者项目持平、盈利的相对发生比分别提高3．63倍和3．20倍。可见，加大农户的技能培养对项目经营至关重要。

图2 户主年龄与项目经营状况的变动关系

从模型回归结果看，贷款额度、个人投资、项目类别等变量对小额贷款项目经营状况均有显著影响。同时，贫困户主作为项目经营者，其年龄和技能水平也是重要影响因素。从调查情况看，小额贷款项目主要为庭院型经营项目，尤其是种植和养殖，都需要经营者掌握一定的栽培、繁育技能，才能在项目经营中创造更高的效益。考虑到农户发展能力的可持续性和小额贷款运行的周期性，在项目选择、贷款支持和项目管理方面，小额贷款项目管理者要主动适应不断变化的市场需求形势，创新工作机制和管理方式，以提高项目的盈利性，实现项目经营效益的最大化。

四、总结

小额贷款项目经营受多种因素影响。本文从微观层面对小额贷款项目经营状况进行了分析，认为小额贷款额度、项目类型、户主年龄和技能水平等因素与项目经营状况密切相关。尤其是在项目经营过程中，小额贷款的作用明显大于农户个人投资的作用，它通过让农户始终参与项目发展过程的方式，提高了贫困农户的发展能力。因此，应不断创新小额贷款项目管理机制和方法，更好地发挥其造血功能。

一是加强技术指导，提高贫困农户技能水平。教育和技能素质都是人力资本的构成要素，尤其是技能水平，能够提高项目盈利概率，相比而言会创造更高的经济效益。从现实情况看，贫困农户人力资本水平低，尤其是专业性人力资本匮乏，使其难以提高脱贫致富的能力。在农村扶贫开发中，要注重贫困农户技能水平的培养，围绕扶贫项目，依托科技下乡、科技扶贫等活动，整合培训资源，采取多种方式对贫困农户进行技能培训，重点加强中年户主的培训力度，以提高贫困农户的技能水平和项目经营的成功率。

二是科学选准项目，降低小额贷款项目经营风险。从本次调查看，相对于种植业而言，养殖业经营风险较大，盈利性较低，种植业和商贸业的盈利性较高。因此，在项目选择方面，应立足农村地区经济发展实际和市场需求，依托本地资源禀赋优势，选择前景好、投资少、周期短、见效快、易操作，适合贫困农户经营的项目。同时，要综合考虑不同类型项目的总成本和个人投资情况，合理设定小额贷款额度，为贫困农户经营项目提供必要的资金保障，缓解贫困人口的金融抑制。另外，项目投资越多，风险越大，小额贷款管理部门应加强对农户项目的投资指导，以降低经营风险。

三是跟踪服务指导，促进小额贷款项目可持续发展。应根据小额贷款项目实施主体类型，构建以政府或非政府组织为主导，以贫困村为基础，以贫困农户为对象，包括项目类别选择论证、项目运行风险评估、小额贷款管理、项目经营技术指导于一体的小额贷款项目动态管理服务机制，重点加强基层小额贷款项目管理服务能力建设，增强对小额贷款项目运行过程、经营状况和影响效应的监督管理，提高项目经营效益，进一步提高贫困农户收入水平。同时，要调动贫困农户参与扶贫的积极性，通过不断完善扶贫工作机制，引导贫困农户主动参与项目经营和管理，增强抵御市场风险的能力，从而保持小额贷款项目健康可持续运行。

注释：

①据统计，2011年，河北农民人均纯收入7119．69元，在东部10省（市）中处于较低水平;河南农民人均纯收入6604．03元，在中部6省份中属于中等水平;四川农民人均纯收入6128．55元，在西部12省（市）中处于中等偏上水平。

〔1〕曲天军．非政府组织对中国扶贫成果的贡献分析及其发展建议〔J〕．农业经济问题，2002，（9）：27 －30．

〔2〕Manfred Zeller，Manohar Sharma．An Operational Method forAssessingthePovertyOutreachPerformanceof Development Policies and Projects：Results of Case Studies in Africa，Asia，and Latin America〔J〕．World Development，2006，34（3）：446－464．

〔3〕李作稳，黄季焜，贾相平，等．小额信贷对贫困地区农户畜禽养殖业的影响〔J〕．农业技术经济，2012，（11）：4－9．

〔4〕帅传敏，李 周，何晓军，等．中国农村扶贫项目管理效率的定量分析〔J〕．中国农村经济，2008，（3）：24 －32．

〔5〕TamgidAhmedChowdhury， PundarikMukhopadhaya．Assessment of Multidimensional Poverty and Effectiveness of Microfinance-driven Government and NGO Projects in the Rural Bangladesh〔J〕．The Journal of Socio-Economics，2012 ，41（5）：500－512．

〔6〕Morduch， J．TheMicrofinanceSchism〔J〕．World Development，2000，28（4）：617 －629．

〔7〕Paul Clements．A Poverty-Oriented Cost-Benefit Approach to theAnalysisofDevelopmentProjects〔J〕．World Development，1995，23（4）：571 －592．

〔8〕张海霞，庄天慧．非政府组织参与式扶贫的绩效评价研究——以四川农村发展组织为例〔J〕．开发研究，2010，（3）：55－60．

〔9〕王群勇．STATA在统计与计量中的分析与应用〔M〕．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2007：172－1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