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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公主》与“一棵菜精神”

2014-05-25向端

剧影月报 2014年4期
关键词:百花公主南京

■向端

《百花公主》与“一棵菜精神”

■向端

南京越剧团的国家一级演员、优秀戚派传人——朱蔺,与国家一级演员、优秀竺派传人——殷瑞芬,先后被南京市委宣传部评为“五个一批”高级人才。她们申报了一个项目——排演越剧《百花公主》。这次因为申报《百花公主》成功,有了排新戏的机会,全团众志成城、冒着酷暑强化排练,克服了种种困难,进行了一次全新的艺术创作,终于在8月14日—15日于南京大行宫会堂隆重公演,获得专家与戏迷一致好评。

著名的越剧表演艺术家戚雅仙、毕春芳于1958年来南京演出《百花公主》一剧,非常轰动,在老戏迷心中留下深刻印记。时隔五十多年,再次呈现在南京舞台上的《百花公主》,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对于舞台呈现、唱腔设计、表演程式等方面,作了丰富与完善。并经过深入研讨,改为大团圆结局,使得该剧更加适应现代观众的欣赏口味,展现出新的风采。

众所周知,戚派是以演出悲剧为主的越剧主要流派,南京越剧团的优秀戚派传人朱蔺,曾经在上海受到戚雅仙老师的嫡传,深得戚派之三昧。她擅长演出戚派名剧《玉堂春》、《血手印》等,多年来在南京越剧团参演的多部剧目中,也以戚派唱腔的魅力征服了无数观众。她领衔主演《百花公主》,以娴熟的艺术功力,宗戚派之衣钵,塑造了一个可爱、可叹的公主形象。朱蔺演唱的戚派唱腔,简而不繁,通俗易唱,常用的乐句听来很简洁,但通过各种情感色彩的处理,使唱腔丰富多彩。百花公主的情感经历十分曲折,起初是作为山大王之女,有骄矜、傲慢的一面,后遇见“奸细”——海俊,无形中被他的英俊与才华所吸引,快速地爱上了他。但是,当她发现真相以后,又恼羞成怒……她的内心在“战争与和平”、“爱情与仇恨”之间挣扎,心理变化十分强烈。朱蔺准确地把握分寸,演来动人心扉。特别是与海俊的高潮戏中,她那一段原汁原味的戚派唱腔,从【起调】的“海郎啊——”到入板,声声是泪,句句是情,渲染了人物激动的情绪。她的拖腔采用了切分节奏和断续腔的唱法润色,完美地展现了典型的戚派甩腔风格。并用快板慢唱的手法,略加小腔,字重腔轻,节奏稳定,以短促的润腔收音,富有活力和弹性。寓华彩于朴素,藏变化于平淡。

朱蔺在《百花公主》中的人物塑造方面,既有继承,又有突破。百花公主这样一个人物,几乎是刀马旦应工,朱蔺的艺术追求是:别把人物演成悲悲切切的基调,表演风格要有明显的突破,要借鉴一些京昆的表演元素,来丰富人物的性格,展露人物风尘衣冠,江湖心量的风范。而她在戏校从未练过武功,毕业分配到南京越剧团,以戚派的唱工戏为本工。她下定决心从头学起,比如“掏翎子”、“马趟子”、“扫台”等等戏曲程式。朱蔺聪明、勤奋,悟性又好。功夫不负有心人,朱蔺在《百花公主》中恰倒好处地运用翎子、马鞭、水袖、长穗双剑等的各种技巧,刻画人物内心的撞击。雉羽翻飞,裙带飘逸,款款婷婷,喜、怒、嗔、媚、羞,皆是情愫。戚派花旦的传统诠释方法得到了完美的拓展。

这一点,得益于剧团特聘的导演——张建强的指导与帮助。

张建强有京剧的扎实功底,又有多年剧团领导、南京市戏曲研究所研究员的工作经验。近年涉猎多部江苏地方戏新编剧目的编剧、导演工作,有丰富的艺术积累。这次执导《百花公主》,在舞台呈现上,依然保留了“一桌二椅”的传统风格,尽量留出一些舞台空间,让演员们尽情发挥越剧阴柔、唯美的表演长处;重点在戏曲功架和舞蹈方面下功夫,为演员们设计了一些恰倒好处的功架、舞蹈,增加了该剧的阳刚、威武之气,使观众饱了眼福。在音乐方面,增加了武场锣鼓的运用,剧团的乐队演奏员们说:“这是南京越剧团几十年来锣鼓用得最多的一出戏!”热情而又懂戏的南京观众,认为越剧应该向京昆多多学习,丰富越剧自身的表演形式。

在剧中扮演海俊的竺派再传弟子——殷瑞芬,也是大步流星走向观众的新形象。殷瑞芬师从竺小招老师学习竺(水招)派艺术多年,是竺派传人中的佼佼者。常演柳毅、徐澄等人物,她已习惯于演才子佳人戏。而《百花公主》中的海俊是以文武小生应工的,因此殷瑞芬也下了一番苦功,特别是她和朱蔺的对手戏有很多激情段落,跪蹉、趟马等等技艺,两人切磋、揣摩人物情感交流,反反复复地排练,以至跪久了,殷瑞芬的双膝都红肿了,朱蔺也因练习射雁时的“屁股坐子”,腿也摔肿了。而付出这些艰辛之后,得到的是磨合默契、珠联璧合。殷瑞芬理解海俊是个双重人格的人物,生命里纠缠交织着多种境遇,真中有假,假里含真。那奔放洒脱的气派、挽袖下跪的情态、敲击着滴血心扉的况味、引颈待戮的真诚……殷瑞芬都拿捏得很准确。她的唱腔是谢子华老师为她量身定制的,唱来富有纯正的竺派韵味,流火飞星,潇洒飘逸,深沉舒展。

《百花公主》集中了南京越剧团中生代演员的精兵良将:优秀老生演员沈秋萍,在剧中扮演蔡英,她嗓音宽厚嘹亮,在真伪混淆的激烈争论中,有大段的唱工,行腔具有贯穿性,铿锵有力、振振有辞,把一位忠诚、勇猛的老将军形象塑造得有血有肉。

优秀老生演员盛月芳扮演百花公主的父亲——凤凰山寨主花雄。盛月芳赋予人物男性的威风凛凛之气,与她过去塑造的人物迥然不同。她非常好学,擅演张(桂凤)派和商(芳臣)派戏。在南京越剧团的著名表演艺术家商芳臣老师生前演出时,盛月芳虽然没有机会得到商老师的亲授,但是她总是在侧幕条边默默地学习商派艺术,后又看了商老师的许多影像资料,从中吸取养分,渐渐融入自己的表演。在《百花公主》中她的商派唱腔很正宗、韵味浓郁。商派的那种苍劲奔放、吐字坚实,讲究高音华彩高亢、中音深沉厚实,低音注重胸腔共鸣,盛月芳都深得要领,充分发掘她的艺术天赋,唱得惟妙惟肖,几可乱真!这,成为《百花公主》的一大看点。

优秀傅派花旦演员陈伟萍,扮演海俊的姐姐花佑,在剧中穿梭于百花公主与海俊之间,既是“战友”又是敌方的“亲人”,身份特殊。陈伟萍以华丽的傅派唱腔和机灵的表演,塑造了一个爱憎分明、果敢谨慎的人物形象。

《百花公主》中的龙套,不乏国家一级、二级演员:华洁、杨凤英、魏小梅等等。她们都曾在南京越剧团的保留剧目《柳毅传书》、《莫愁女》、《李清照》中担任主要角色,这次甘为绿叶,精神可嘉。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优秀金派花旦、国家一级演员樊建萍。她有一条金嗓子,近年登台机会极少,但是观众总可以在幕后合唱、独唱中聆听到她的精彩演唱。《百花公主》中那一句穿透力十足的“一字一揪心,一剑一断魂!”便是樊建萍在幕后演唱的,可谓:一字一缕情,一腔一丝爱。

“江”、“浙”、“沪”一带有几十个越剧团,演出频繁、剧目常演常新。而其中占了一个“江”字的,只有南京越剧团这唯一的团了,可谓坚守阵地、难而又难!南京越剧团在2014年的酷暑排《百花公主》,全团本着“一棵菜”的精神,发挥本团优势和个性,设计杰出的整体观。关爱演员、精诚合作、追求卓越,共铸辉煌!

排戏过程中有不少故事、趣事、逸事,通过微信,在江苏乃至全国的艺术圈内传播。越剧团的演员们从来没有演过武功如此吃重的戏,张建强给演员们教授武功技巧,不仅是手把手地倾囊相授,还经常亲自示范给演员们看,让她们能够更直觉(直观或感性)地掌握要领。有一次,他示范一个“滑叉”动作,他瞬间感觉到腿很疼,就象跟踺断裂了一样疼得钻心!但是他在越剧团的舞台姐妹们面前,一声也没吭,面部还矜持着一种炯炯有神的表情,坚持继续排练!过了几天,细心的妻子王善平(江苏省戏剧学校教师)发现了情况,她从张建强身后指着他后腿问:“你腿怎么啦?”张建强这才回头看看自己的腿后侧,不禁大吃一惊:从大腿到小腿泛出一条又长又宽的红紫色淤血斑,到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腿伤得不轻!可是他既不上医院,也不中断排练,硬绷着、硬拖着,坚持十多天才稍好了些。事后他把三张朱蔺、殷瑞芬的美丽剧照,和两位主演的伤腿照片,两两对齐地排列,并配上文字:“光鲜的背后有伤痛”发到微信上。当演员们收到微信,都自嘲地说:“这种对比太强烈了!”此刻,那些生命中的不期而遇,兜兜转的乐趣,都汇聚到一块儿来了!在这“一笑”、“一颦”中留下了别样的生命印记:心情也怡然,脸庞也灿烂,阳光斑斑点点。次日到了排练场上,马道也悠闲,氍毹也平坦,脚印深深浅浅。——这就是生活的减法,事业的加法!

艺术家内心的不灭的能量,形成一种磁场,放出的能量越大,形成的磁场范围就越辽阔,可以吸引与你有同样艺术特质的人。这一群有着良好艺术感觉和革新精神的舞台实践者,发出一句深邃的思辩与追问:对于人物、对于戏曲人生的价值,多出了新的领悟,这是戏曲舞台给予我们的特殊馈赠吗?

别耽误了心情!张建强们,加油!朱蔺、殷瑞芬们,加油!中生代、新生代的须眉、巾帼们,加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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