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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陆之南:收成的时候到了

2014-05-03

中国三峡 2014年11期
关键词:徐闻小苏基督教

大陆之南:收成的时候到了

文/罗 潇 编辑/吴冠宇

无论是动物还是植物,亦或者是上帝创造的人类

都是靠上帝赐予的阳光维持着生命,

世间的万物借着上帝之光,

与人类一起成为地上最为丰盛的果实。

收成的时候到了。 摄影/游坚

徐闻,中国大陆的最南端,诗人黄礼孩诗意的故乡,对我来说是一片神秘且充满神性的土地。在我之前采访的画家陈雨笔下,它是红色的土地与黑色的礁石,红与黑交织出热情与坚持,画布上经年被海风吹拂的雷州半岛从此多了一种感动与向往。于是,我带着崇敬之情,从广州一路向南,途经江门,阳江,茂名,湛江,最终抵达徐闻。

菠萝蜜。 摄影/陈北跑

尚未成熟的香蕉。 摄影/陈北跑

神性的村庄 丰收的果实

谷既熟了,就用镰刀去割,因为收成的时候到了。——《马可福音》(4:26)

进入村庄时,正是夕阳沉入稻田的瞬间,红色的光芒铺展开来,村庄又宁静又安详。大片大片的菠萝地和甘蔗林错落地分布在稻田两边,红色的土地上有的是丰饶,香蕉树已经被青皮的果实压得很低,附近村民用来造纸的桉树林高高扬起在对面的山坡上,遥遥相望。而在黄礼孩家的院落里,则散落地种着几株龙眼,在院落的外墙边,隆起的草垛旁,仿佛还可以看到苦楝树下诗人彷徨的身影。

“我不能再作比喻了/时间来不及了/我不能再作比喻了/想到圣经上的话/我来不及,去做一个伪善的比喻/与阳光一起闪耀的/不一定就是温暖的事物/苦楝花开在高处/开在你够不着的地方/它在空中奔涌,含着紫色的毒/时间呀/你再给一些日子/在苦楝花落下之前/我要赶着那些幼稚的小鹅/从苦楝花下走开/远离它奔涌的美丽”——诗人黄礼孩作于2007年4月14日。

在徐闻,人们最可以自大的水果是一年四季都可以随手摘来吃的菠萝。我们来的时候刚好是10月份,而菠萝真正成熟的季节应该是每年4月清明前后,但即便是这样,你依然可以每天吃到有如拳头大小的蜜一样香甜的菠萝。对于菠萝的热爱,诗人黄礼孩在散文《菠萝地上的守望者》中这样描述:半岛之南的红土地,三面环绕着蓝色大海,一年四季阳光照耀。雨水丰沛的季节,植物疯长。家乡盛产菠萝(有别于树上菠萝蜜)、甘蔗、香蕉等作物。读初中时,看到地理课本上说我们家乡是世界上的菠萝之乡,为此我还自豪过一阵子。而那些守望菠萝的时间,在黄礼孩的童年记忆中,则变成了摘蘑菇和摘山稔果这样有趣的小事。《圣经》的《歌罗西书》中说:“万物是为耶稣造的。”(1:15-17)因此,无论是动物还是植物,亦或者是上帝创造的人类都是靠上帝赐予的阳光维持着生命,世间的万物借着上帝之光,与人类一起成为地上最为丰盛的果实。

红色,是初入小苏村给我的第一印象,同时也是小苏村的基础色调。红色既是这片土地的颜色,也是小苏房子的颜色,因为砌房子用的砖料来源于当地的红土。地质学家考证说,雷州半岛的红土来源于距今100万至1.5万年间的新生代时期。当时正值喜马拉雅的造山运动,数十个火山口多期多次喷发,于是红色的火山熔岩覆盖了雷州半岛40%的面积,从而造就了半岛上的这片红土地。红色,也是基督受难时的鲜血颜色,它是救赎的红,与象征荣耀的黄色和象征圣洁的白色所不同的是,红色代表着耶稣基督的宝血与在十字架上的救赎,每个基督徒都是通过主耶稣的宝血得以赎罪的。在这里,红色不仅是生命最初的颜色,它还是被赋予神性的土地之上的救赎之色。

小苏村的基督教堂就坐落在黄礼孩家附近,在夜幕降临的最初时刻,远远地就可以看到基督教堂顶端十字架的轮廓。走近一些,一栋三层楼高的,模仿哥特对称式的白色建筑出现在面前,上面用红色的字体写着:基督教小苏堂。走进小苏堂外墙的大门,立即看到一块黑色的石碑,题为《徐闻县基督教小苏教堂简史》,碑文是这样写的:“清朝同治元年(1862年),本村黄仁清、黄正德从海口市福音教会回后,积极传播基督教福音。同年在下洋镇小苏村建立起徐闻县第一个基督教会。当时信徒一百多人,黄仁清、黄仁伍、黄正德等人主持教会工作。随后海口市福音教会牧师张恩德、纪务天等人经常到教堂指导传道工作,美国牧师纪路文、西典俊、施姑娘等人也多次到此教堂传道。基督福音的传开、信徒日益增多,基督教会由此在全县迅速发展起来,各乡镇先后都成立基督教会。”关于小苏村基督教的起源可供参考的文献不止如此,还有后来黄礼孩赠予我的,中山大学人类学毕业的郁弘芳所著的《风吹麦浪——百年小苏基督教会手记》一书。在书中,作者郁弘芳走访了曾经参与编撰《徐闻县志·宗教篇》的吴豪安牧师,他明确表示:“小苏教会是徐闻最早的教会。1989年以前,徐闻属于中华基督教海南教区管理的。”而在另一份郁弘芳收集到的第一手资料《棕榈之岛》的第十三章第四节《基督教社区》中,也有类似的记载:“1919年前,雷州半岛上有三个传教中心——徐闻、海康和小苏,小苏教会已经在肩负着一个‘传教中心’的职责。”“传教中心”一词,在这个研究人类学的年轻作者眼中,是一个比在时间上偏重最早的“发源地”更具有分量的词汇,因为它显示出小苏教会在徐闻教会中所担当的历史使命。

走上小苏教堂顶层的平台,十字架下蒙福的村庄是这样呈现在眼前的:红色的土地与绿色的植物交相呼应,时间随着广袤天空中散落着的薄云慢了下来。任何一个到此的人都可以看见一个农民扛着锄头在田野上漫无目的地走着,这里挖一块土,那里又刨几下,丝毫不理会身边已经急着往家赶的黄牛。在这里,时间属于飞翔的灰鸟、蠕动的虫子、回家的老狗、随风的桉树、逃跑的马、挣断缰绳的牛,在这里,一切都是平等的。也许,狗的一辈子并不会很轻松,改变一只麻雀的方向也是一件大事情,树的一生本来就要比人遭受更多的风雨,一条路也拥有生命的伊始与终结。

基督堂外观。 摄影/游坚

上、下:信徒在老师的指导下学习唱诗。 摄影/游坚

神在聆听。 摄影/游坚

存留着的旧年对联。 摄影/游坚

上帝的召唤 孩子的歌唱

那撒在好地上的(种子),就是人听道,又领受,并且结实,有三十倍的,有六十倍的,有一百倍的。——《马克福音》(4:4)

到小苏村第二天,早晨的阳光还有些稀疏,有些秋日的明朗。当地中学的音乐老师陈俊就来为小苏堂的弟兄姊妹们传授音乐基础知识。虽然,拥有一百五十年基督教历史的小苏村几乎可以说是中国大陆最早接触基督精神的村落,可是由于条件限制,到今天为止,他们都还在为组建一支正规的唱诗班而努力。

对于这座2008年8月15日才完成教堂奠基仪式的小苏堂而言,一切都还显得那么新,那么吸引人。走进这间至少可以容纳两百人的教堂的正门,抬眼便可以看见讲台正后方的红色的十字架,新的钢琴放置在右手边。堂厅里有二十多排漆成褐色的靠背长木椅,这是专门供教堂使用的椅子,因为椅靠背后有可以放《圣经》和赞美诗的书槽。每把椅子后面都有一个数字编号,并且漆着“小苏堂”的字样。在小苏堂内的墙上挂着徐闻教会统一印发的蓝底白字的《宗教事务条例》、《广东省宗教事务管理条例》、《徐闻县基督教会堂(点)规章制度》和《徐闻县基督教小苏堂管理制度试行》。坐在长条椅上,如果翻开一本《圣经》,可以看到椭圆形的印章上写着“徐闻县下洋镇基督教小苏堂”的字样,这在郁弘芳的《风吹麦浪——百年小苏基督教会手记》中是这样解释的:“按照规定,小苏教会依次接受徐闻县基督教三自爱国委员会、徐闻县宗教局、徐闻县政协的监督和管理,教会活动需要遵守法律、法规。”

为了听这场有意义的音乐课,许多唱诗班乐队手一大早就赶来了。陈俊老师坐在讲台的阶梯上,从最简单的音符讲到节拍,从升调讲到降调,从连音符讲到顿音符,从四分之一拍讲到八分之一拍,从区分四二拍到区分六三拍,然后再到每一首歌曲应带的情感与情绪。由于陈老师深入浅出的讲解,乐队手很快就掌握了,接着陈老师让鼓手上台示范。很快,乐队里的乐手就基本掌握了识别简谱。

在乐队练习与实际操练时,我想起了主耶稣说:“我就是羊的门……凡从我进来的必然得救,并且出入得草吃。……我来了是要叫羊得生命,并且得的更丰盛。”((《约翰福音》10: 7-10)是的,教会就是基督徒的家,教会就是上帝的“代牧者”。刚想到这里,黄礼孩便介绍我认识了小苏教会里的唐海花,她是1997年接受小苏村义务传道员培训的。她告诉我说:虽然徐闻的五位牧师会在29个教堂和聚会点轮流讲道,但总体来说,小苏教会依然面临着供养不足的问题,牧养工作主要依靠和自己一样的义务传道员。目前,小苏教会的信徒主要来自小苏及周边的大苏、那屋、西六、西湖、坎下六个村庄。截至2005年统计,小苏教会牧养的基督教信徒有139户,信徒人数为481人。

小苏村基督教徒的不断发展壮大,本身对于这样贫瘠的村庄来说,就是“神的见证”。当然,在小苏村的传道之路也充满了传奇与坎坷。自1930年开始,由黄仁祝、黄礼昌、黄仁盛和黄义本主持教堂工作以来,在“文化大革命”期间教堂被迫拆除,教会被迫解散。1980年恢复崇拜活动之后,在没有教堂的环境中,信徒先是借用生产队的茅草屋,后又借用大队办公室作为礼拜活动场所。1986年教会和学校领导协商决定修改学校一座房屋作为教堂。1991年信徒筹资和澳门基督教传道堂蓝钦文牧师赞助新建一座围墙及两个“没有地方聚会的时候”。诗人黄礼孩在一篇回忆文章《祖母》中,真实地写道:“祖母每一个礼拜日都要到一个叫‘三家’的村庄的教堂里去做礼拜。每一个礼拜天,祖母必叫上我一起去唱赞美诗,听《圣经》上的故事。那时我小,还不懂得宗教是什么,只是跟着祖母去总有糖果吃,就像外国孩子在圣诞节领到礼物一样欢天喜地。当然,除了糖果,吸引我的还有唱诗班的歌声。……而祖母带我去做礼拜却所走的是一条神秘的道路,让我幼小的心灵早早学会去敬畏大自然。童年的爱,是神预备的一份礼物,让我享用一生。”通过这样的文字记载,不难想象,在小苏村,心怀虔诚的基督徒是怎样风雨无阻地聚集在生产队的瓦房中,无数次地向上帝祈祷;又是怎样曾经在烈日下,三三两两地在树荫下聚会,进行主日崇拜。无论历经怎样的困难,小苏村从来都没有中断过与上帝的联系,聆听上帝的声音,进行各种证道,祷告,交流和唱赞美诗的活动。唐海花边说边拿了本小册子给我看,这上面最后一页的照片上有当时募捐资金的详细款项,我看到广州最大的基督教教堂东山堂赫然在上,因为资金最多,支持了小苏村教堂11500多元,其他的虽然都很零碎,却也仔仔细细地记录下了每个基督徒的捐赠。

小苏信徒在基督堂前的合影。 摄影/游坚

今天的小苏村,依然是一片容易被世人遗忘的净土,它静静地看着岁月流淌而过,仿佛不曾改变过。依然是早早上工的农人,依然是大片植物掩映下的村落,依然是淳朴的面庞,也依然是坚定地走在一条上帝之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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