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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村祭祖风俗与地方经济的关系

2014-04-29文娜杨方

安徽农业科学 2014年19期
关键词:祭祖风俗

文娜 杨方

(河海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江苏 南京211100)お

摘要 以湘中车村的实地调查为基础,研究农村祭祖风俗与地方经济发展的关系。发现随着农村青壮年外出务工,“空心化”现象明显,春节祭祖的风俗无法传承,导致现在的祭祀流于形式。春节祭祀寄托了后人对先祖的“慎终追远”和孝敬、光耀门楣的责任。农村祭祖风俗的复兴和新发展只能依靠村集体经济的发展、人们观念的转变和村内共同意识的发展。

关键词 农村祭祖;湘中车村;地区经济

中图分类号 S-9;CB915文献标识码 A文章编号 0517-6611(2014)19-06510-03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Rural Ancestor Worship Custom and Regional Economy-Taking Che Village as Example

WEN Na et al

(Department of Public Management, Hohai University, Nanjing, Jiangsu 211100)

Abstract Based on the field survey of Che village in central of Hunan,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rural ancestor worship custom and regional economy was studied. It was found that with rural youths leave the countryside for employment, by which the place turns into hollow village. Ancestor worshiping on Spring Festival custom can't pass, and now the sacrifice becomes a mere formality. The Spring Festival sacrifice of the later generations inherits, on which so many hopes, respects, honor, and responsibility rest. The revival of ancestor worship culture and new development in the countryside must rely on the villages powerful collective economy, the shift of people ideas, and the development of the village common sense.

Key words Ancestor worshiping in rural area; Che Village in central of Hunan; Regional economy

作者简介 文娜(1989- ),女,湖南湘潭人,在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城乡社会学。*通讯作者,讲师,博士,从事城乡社会学研究。

收稿日期 20140531

春节祭祖、事死如生是我国流传至今的传统风俗之一。它始自农耕文明,是整个家族一年中团圆的时刻,是农村家庭或家族一年耕种的周期性总结和对来年丰收的美好憧憬时刻。它通过一系列仪式和活动表达对祖先的思念,寄托着尊重生命、“慎终追远”、“光耀门楣”的意境,增加整个家族乃至全村的凝聚力。伴随着费孝通、林耀华、杨懋春、杜赞奇等人对中国宗族组织的研究,大部分学者以宗族组织为单位研究农村居民的祭祖拜神活动。如费孝通在《江村经济》的“户与村”中专辟一节介绍“宗教和娱乐团体”,江村农民除了祭祀祖先外,还祭祀灶王爷、刘皇,而且宗教和庙会活动随着经济的起伏而兴衰[1]。林耀华在《金翼》第六章“村里的节日”中详细描述了全村人举行墓祭的全过程,包括占地方、集体行礼、野餐、扫坟等步骤,祭祖在一定程度上是村民联络感情和宣扬地位的活动[2]。另有学者探讨了与火有关的民俗活动、春节食物、祭祀祈福等与古代中国人思维结构的关系[3]。

在中华民族中除汉族外,过春节的还有白族、壮族、鄂温克族、赫哲族等10多个民族[4]。所以,也有学者研究少数民族如布依族祭祀对象与儒家文化哲学的融合性[5],青藏高原汉藏边界地带的“领羊”祭祀仪式对维护家庭关系,进而实现社会结构的固化的作用[6],而很少有学者探讨祭祀风俗与地区经济的关系。该文以湖南省湘乡市车村乡为例,对祭祀风俗与地区经济的关系进行了探讨,以期求证其因果关系,为农村经济转型中城乡社会问题研究提供理论依据。

1 调研区域与研究方法

1.1 车村概况 车村位于湖南省湘乡市县城东北郊的白田镇最南部,1982年建村,1995年5月被划为白田镇34个行政村之一。全村地势以丘陵山地为主,两季水稻为主要粮食作物。车村坝坐落于村内,是白田镇最大的水坝。虽然该村的气候适宜,基本无旱涝灾害,人均田地面积0.067 hm2,但由于该村距县城较远,交通条件差(2007年通水泥路),且村内无集体经济,村民收入以外出务工为主,种植养殖为辅,划村之前基本上维持的是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常见的农作物有水稻、黄豆、油菜和花生等,养殖种类主要为猪鸡鸭鱼等,且不用于市场销售,经济来源单一。

1.2 研究方法 通过走访调查方式,对该村春节祭祖风俗展开了田野调查和个案研究。车村共11个村民小组120户人家,笔者用非机构访谈的方法,以目睹几十年来车村经济文化发展变化的长者为访谈对象,调查了其中3个村民小组的30户人家。通过一手调查资料笔者尝试分析此现象存在的原因及随着经济的发展农村逐渐“空心化”后祭祖活动的发展变化趋势,为寻找农村传统文化衰落的原因提供参考。

2 调查结果与分析

2.1 车村春节祭祀形式的时空变化

湘中车村与各学者描述的其他农村的祭祀仪式相比,祭祖活动较少,主要包括鬼节(七月十五)和春节祭祖,宗族观念和传统的父权制观念较弱,且主要为家祭,传统习俗保留较少。在当今现代化加速和农村社会的转型过程中,车村只是中国广大农村传统文化衰落的一个缩影。

2.1.1 20世纪80年代初的祭祀风俗。湘中车村的刘姓和文姓是大姓,但村中没有留下两个大姓的宗祠,所以各家各户都是分散祭祀。春节祭祀分除夕、大年初一的家祭和大年初二的墓祭。墓祭对象分土地神和祖先。家祭的时间在早上,女主人早早起来张罗各种祭品:煮饭,将一整条鱼用一点点油煎熟(据说祖先一接触油腻就会离开),将一大块肥瘦相间的肉放滚水里煮熟摆到供桌上。酒、饭、菜、香烛依次摆放,次序有严格的规定。家中的长者带领晚辈一边焚烧香纸一边念叨着“各位先祖,今天过年,我给您准备了好吃好喝的,您就要保佑我的儿子女儿们在外面平平安安,多多赚钱,保佑我的孙子孙女……”

20世纪80年代车村对祭祖的程序和细节有严格的规定,祭祀的前一天必须把整个家里打扫得干净整洁,祭祀的当天全家人必须起早,帮助女主人准备祭祀的贡品。整个祭祀仪式由家中的男性长辈主持,祭祀前得洗手、洗脸,且所有家庭成员必须在场,从长辈到晚辈依次磕头作揖。祭拜的过程中男性长者将叠得整整齐齐的纸钱点燃,纸钱烧得越多越好,这意味着祖先在地下有花不完的钱,他们高兴了才会保佑家族兴旺。女性长者将香烛插在神台和堂屋大门的两侧,待所有人作揖后燃放爆竹欢迎祖先来家做客,鞭炮燃放后的纸屑要在过完年后才能清扫,当地的说法是在辞旧迎新之际,不能把家里的福气“扫走”了。家祭的贡品十分丰富,每家都要把家中最好的吃食拿出来,鸡、鱼、猪肉和酒是必备的。家祭过后一家人分享贡品。墓祭(当地人称“挂山”,意思是将特定的用于墓祭的纸符挂在祖先坟头的树枝上)时除了家中行动不便的老人都必须参加,当地人认为整个家族中最早到祖先或土地爷前拜祭的家庭在来年将平安富贵。有的家庭会带上柴刀,将祖先坟旁的杂草和树枝清理干净。

2.1.2 近年来的祭祀风俗。近年来,随着人们生产生活方式的转变,祭祀风气有了明显的变化,甚至出现衰败的趋势,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的表现:女人主导(家中的长者带头)、儿子(媳),孙子(女)等晚辈基本不懂程序。家祭的时候由女长者带领,家里的成员依次到供桌前磕头祈福。举行仪式的程序和时间带有很大的随意性。访谈对象中有的家庭因儿子儿媳回娘家过早年,孙女们也去外婆家过年导致早上的祭祀没法进行。祭祖仪式顺延到中午,还有的个案因前一天晚上女主人熬夜打牌娱乐,第二天早上起不来而将仪式推迟到中午。墓祭需要的贡品明显缩水,只需携带小型的鞭炮、纸钱和香烛,没有水果和糕点等贡品。祭祖仪式增加了展示的功能,祭祖的规模和排场是地位和权力的象征。致富的几户人家燃放了近千元的烟花,以此“宣扬”在村中地位的提高,并希望来年同样好运。祖先的墓无人打理和维护,车村大部分人的祖先都埋在屋后或邻近的小山上,但是墓祭的路上杂草丛生,铺好水泥的墓地甚至长着藤蔓。很多家庭或因为山路上都是荆棘和杂草,或因为路途遥远几年没有再去祭祀过祖先。

总的来看,车村祭祖活动的程序、参与角色与分工近年来发生了一些变化,由原来的男性主导变为女性主导,男性只负责燃放鞭炮等,参与规模缩小。据抽样调查,全家都参与除夕早晨的祭祖仪式的家庭只占25%。祭祀用品展示出一些时代性的特征,如祭品有纸折的楼房和汽车,有的家庭用电能的香烛代替传统的香烛。在传统文化中,祭祀活动存在着诸多的禁忌,这些禁忌表现在祭祀的人员、时间、地点、行为与物品等各个方面。它以死者灵魂存在为前提,对行为主体构成了一种内在的道德约束,引领人自觉遵守法律,陶冶人养成诚心诚意、言行一致、表里如一的美德,培养人对于生命的敬畏与感恩,发挥着净化人心提升人性的道德教化作用[7]。车村祭祀仪式的怠慢与松弛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农村社区的凝聚力。

2.2 车村春节祭祀风俗与当地经济的关系

一个家庭、一个群体甚至一个民族的情感和精神需要一系列集体活动或仪式来表达和维系。春节祭祀是民俗的组成部分,它不同于法律和规范,仪式和活动都是人们自发组织和进行的。这些习俗有时代的烙印,是经过几代人的继承和发扬保留下来的,如果一个地方的祭祖文化衰落了,那只能到社会背景和文化氛围中去寻找原因。

2.2.1 农村经营模式转变的影响。农业经营各自为政,缺少互助氛围。车村建村晚,2001年便有部分农田实现耕田机、收割机等小型机械化作业。农业经营基本上能在自家有限的劳动力的情况下完成,而不需与邻里亲戚互帮互助。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自给自足”的农业经营模式与分散祭祀相适应。车村自建村起就没有两大姓氏家族的宗祠,宗族合祭缺少公共空间,村民们各自为政,分散祭祀。春节祭祀已成为各家各户的“家务事”,选择什么时候祭祀,应该怎样祭祀都由每家根据家庭成员的具体情况决定,不会有祭祀不规范、仪式不虔诚等的舆论压力。

2.2.2 农民思想理念转变的影响。市场经济的冲击使祖先崇拜有了功利取向。实行改革开放后,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冲击下,中国宗教与世俗经济的关系密切了。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重视现实生活,但也不放弃信仰追求;二是对世俗利益的热情。中国人自古以来都有着多神信仰的传统,而祖先祭祀是一种生存策略,用以对付家庭群体中由于近亲死亡而带来的情感崩溃和社群瓦解状况的发生。处在竞争激烈的社会中的中国人也需要寻求抵御风险和突变的心理安慰,但随着生活节奏的加快、家庭规模的萎缩让年轻人的压力增加,他们已无暇顾及繁琐的祭祀仪式,只留下了祭祀的壳子,只能在方便的时候和真正“需要”靠运气和祖先的时候才会想起还有祭拜祖先的传统。

2.2.3 农村青壮年外出务工的影响。年轻一代外出务工使得家庭团聚难。20世纪80年代末的相关统计表明,我国农村的联姻范围普遍不超过10 km。车村的年轻人一般在本村或邻村找对象,且该地的流行观念是,娶不到本地媳妇是年轻男子没能力的表现。由于该地特殊的地理位置,农产品不能转化为家庭收入。另外,该村山地较多,人均水田面积有限,加上农业技术的发展,收割机、耕田机器的采用使得农村劳动力过剩。车村的年轻人逐渐将目光转向广东、深圳等劳动力输入地区。目前车村居民的主要收入来自打工,由于人口流动频繁,许多青年的人际活动范围基本局限于工作场所或工作所在地。年轻人结婚的对象也不再局限在村内,年轻的女子嫁到了别的城市,男子娶了外地的媳妇很普遍,远距离的婚姻增加了家庭团聚的难度。

2.2.4 农民生活方式转变的影响。外出务工收入保障了现代化的情感沟通渠道。虽然法定节假日为返乡人员提供了时间保障,但车村的外出劳动力主要集中在手工制造业和建筑行业,这些行业均属非正规就业领域,一般无社会保障,节假日无休或少休,没有为返乡人员提供必要的时间保障。另外,面对我国的“春运高峰”、“一票难求”的境况,很多车村外出务工人员不得不两三年才回家一次。而外出务工收入提高了本地的生活水平,现代化的通信方式为外出务工人员不回家解决了后顾之忧。手机、电脑在车村的逐渐普及使远距离联系成为可能,快递服务的发展让人们可以“人未到,礼可到”。

长期以来,车村既缺少公共活动的场域与习俗,共同的道德和习俗对村民的约束较小,也缺少农业互助组等次级群体,村民情感的交流与互动缺乏统一的平台。村民个人的功利性与自我取向膨胀,所以在20世纪90年代,村内由于宅基地、灌溉、村内公共财产的使用等引发的口角和械斗频繁。村内集体情感的维护与延续需要靠群体活动和仪式来保证。当春节祭祖表现为分散祭祀时,这已经预示着集体意识的松动,传统的强大惯性无以为继。“任何触犯集体感情的行为对自身来说都不是危险的,或者至少说这种危险程度大大低于人们诋毁它的程度。然而,人们对这些行为的排斥并不是没有理由的。无论这种感情源于何处,只要它们构成了集体类型的一部分,尤其是他们已经成为集体类型的基本要素的时候,凡是对这种感情的动摇就是对社会凝聚力的动摇,就是对社会的背叛。一旦这种集体意识的纽带发生松动,社会就会解体”[8]。解体的车村对共同的春节祭祀风俗的关注度不够,只能任其衰落下去。

3 车村地方经济与祭祀风俗的未来展望

车村春节祭祖风俗淡化的根本原因是随着经济的发展,人们生产生活方式的转变,而人们生产生活方式的转变又离不开本土的经济文化基础。车村春节祭祀面临的尴尬,某种程度上是因为它所依附的民间文化缺失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这便是春节乃至各种传统节日都渐见空洞又无奈的深层原因[9]。车村从分散祭祀开始,集体意识已出现松动和衰落,村内的共同活动和公共空间稀少,集体意识没有从别的方面得到加强,只能在下坡路上越走越远。

祭祖风俗重视的是后人的孝顺、感恩的情感体验,笔者并不赞成大规模或攀比的祭祀风气。随着农村经济的发展和国家政策的倾斜,在村内党员干部或村内经济精英的带头下,车村已有部分耕地实现大规模机械作业和集约经营。如果车村能发挥丘陵山地村落的优势,循着耕地经营的路子,明晰产权,改变无人打理和粗放的状态,发展当地特色的木材、茶籽(炼油)、茶叶、蘑菇等产业,探索集体经营的模式,这样既能留住外出务工的年青一代,也能为村民们创收。当车村人有了自己的产业链和经济基础,青壮年不再需要外出谋生,而是在村集体的工厂、企业上班。村民们有了公共生活和活动的场所,发展基于职业的集体意识,青壮年每年都能陪长辈过年,在两个大姓的精英人物或长辈的带领下,转变分散祭祀的习惯,祭祖的风俗才可能复兴起来。另外,当丘陵山地实现集约化经营,附加值增加,土葬占地的风俗也会随着改变;当外出务工或求学的年轻一辈带来城市的或科学的祭祀理念时,土葬、墓祭、家祭的风俗也会向城市看齐,倡导生态、环保和节约的祭祀理念。总之,传统祭祀的外壳可以有不同的表现形式,只要留住它的根,春节祭祀还是可以发挥它应有的社会功能。

参考文献

[1] 费孝通.江村经济[M].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1985:26.

[2] 林耀华.金翼[M].北京:三联书店,1999:55.

[3] 何星亮.春节礼俗与古代中国人的思维结构[J].思想战线,2013(2):63-71.

[4] 张君.神秘的节俗——传统节日礼俗、禁忌研究(中华神秘文化书系)[M].南宁:广西人民出版社,1990:23.

[5] 王冬梅.从祭祀对象看布依族文化哲学的融合性[J].贵州民族研究,2014(1):74-76.

[6] 宗喀·漾正冈布,巨浪.甘肃兰州、天水等地“领羊”祭祀仪式的人类学解读[J].西北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4(2):80-84.

[7] 王治军.论祭祀禁忌的道德教化功能[J].社会福利,2014(2):33-37.

[8] 埃米尔.涂尔干:社会分工伦[M].渠东,译.北京:三联书店,2000:69.

[9] 冯骥才.留住我们的根——从春节文化谈起[J].求是,2005(2):64.

[10] 韩宇宏.民俗传承:行政力量、生活逻辑与哲学玄思——基于个人经验的春节文化分析[J].中原文化研究,2013(1):86-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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