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营养病

肖尧

这是一个营养缺失的时代，也是一个营养丰富的时代。

忙碌时，大多数人患了选择困难症，喝矿泉水，喝的是钙、镁、钾、钠；冲固体饮料，冲的是维A、维B、维C，何去何从？闲适时分，试想一个曼妙的清晨，铺上丝绒的桌布，摆好精致的素盘，盘中叠着的是一个美好——食物纤维与五谷并重，果蔬与维生素同列。我们中的大多数应该会怀着敬意，吞咽着美食。可惜，我们遗忘了那整洁的环境、宁静的心境，更富含大量的营养。

再回想从前，犹记得那声声“慢慢来，别噎着”的轻柔。当时的我们并不曾发觉：美食含着营养，那轻柔的声线也是营养。可惜，人们多顾惜美食，却遗忘了声线。难怪总有人批判，现代的人啊，活得糙。我们人类仿若一只只鸟儿，看似在骄傲、自信地飞翔，但很少看到“绕树三匝，有枝可依”的坚实大树，少有安定之时，反而摄入的养分渐少。

古人有饭桌上吟诗唱和的营养素，而现在呢，多数人想要喝的只是那一碗烫手的心灵鸡汤，缺失了就蚀骨噬心地难受。可惜，喝多了心灵鸡汤，反而口干心乏，没有了冲劲——我们摄入了太多不必要的多余养分，反而顾此失彼了。

再者，舒心往往与营养相悖。但凡好吃、好玩的，往往被贴上“不健康”的标签。譬如，鲜艳的蘑菇，多数有毒；热闹的游戏，往往丧志。营养的大敌是浮夸、喧嚣。追求营养本无可厚非，怎奈，人们能行至青草处，可“青草更青处”的营养素，却甚少摄入。

想要多摄取营养不可怕，可怕的是对存在的营养熟视无睹。就好比读故事，故事里有无数个转角，感触在所难免。可惜，我们往往记住了那些转角处的细节，却对由果及因的溯源无所触动，即如无视春松之华茂，流风之回雪，让人叹惋。

人说眉目传情，然文若传情，必生好文。张爱玲太懂其中的关窍。一部《红楼梦》影响了她的创作观，其人其文受《红楼梦》之影响，甚而疯狂考据《红楼梦》——这才是真正在摄取养分。难怪她会说，自己人生“三大恨事”是“一恨鲥鱼多刺，二恨海棠无香，三恨红楼梦未完”。她之后石破天惊、惊喜交集的人生经验和创作故事，应该是我们学习的绝佳范本，也许更是营养病患者的终极诊疗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