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副词与不同指称类型主语的选择分析

力量　肖应平

[摘要]结合语料分析，探讨不同指称成分主语与相关语气副词的语义句法的互动情况。命题类语气副词中的表测度的副词既可以与有指成分主语组合同现，又可以与无指成分主语进行组合同现，而表确认的副词与无指成分主语同现受限制。事件类语气副词与无指成分主语同现组合存在较大受限制性。表评价等意义的事件类语气副词对主语的定指性的要求，没有命题类语气副词对主语定指性要求高。

[关键词]语气副词；指称；主语；选择性

[中图分类号]H04[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0-3541（2014）04-0060-06

相关研究表明语言中的语气成分与人称、指称范畴之间具有较为复杂的语义句法的互动关系[1]（pp.148-156），作为重要的语气成分的语气副词与不同指称成分之间在句法语义上存在什么互动选择关系呢？本文将在大量语料分析基础上讨论不同指称成分主语与语气副词的组合选择情况。

一、 指称的类型与语气副词的类型

指称范畴是人称范畴的上位范畴，指称反映的是词语与主客观世界中的事物之间的联系。在指称的分类方面，前人做了许多工作，综合张伯江和方梅 [2]（pp.115-118）、徐烈炯 [3]（pp.5-8）、陈平等人的有关论述，笔者认为，句子的指称成分可以分为有指的（referential）和无指的（nonreferential）。有指可以分为类指（generic）和非类指（nongeneric），非类指分为定指（identifiable）和不定指（nonidentifiable），不定指又分出实指（specific）和非实指（nonspecific）。有指是当某个名词性成分所指对象是真实世界中某个实体时，这个成分就是有指的；反之，其所指对象不是存在于现实世界中的实体就是无指的。类指是当某个名词性成分所指对象是真实世界中的整个一类的实体时，这个成分就是类指的；反之，其所指对象不是整个一类的实体就是非类指的。定指是当某个名词性成分所指对象在说话人看来，是听话人可以明确识别的实体时，这个成分就是定指的；反之，其所指对象不是听话人可以明确识别就是不定指的。同样是不定指成分，当某个名词性成分所指对象只有说话人一方知道时就是实指成分；当说话人和听话人都不能确切知道其具体所指时，该成分就是非实指的。

语气副词是在语义、句法分布、篇章连接功能方面都有其独特之处的一类副词，学界对语气副词的下位分类分歧也较大[5]（pp.20-23）。依据现代汉语语气副词的特点，从情态意义的角度给语气副词进行分类，我们可把语气副词分为命题类语气副词和事件类语气副词两大类。命题类语气副词主要与说话人对命题真假的判断有关，包括测度和确认两小类：测度类如大概、恐怕、 也许、至少、似乎、必定、必然、一定、准保、未必、难免等；确认类如显然、当然、其实、实际上、的确、实在、根本、本来、绝对、决等。事件类语气副词包括评价、意态两个小类。评价类如居然、竟然、难怪、原来、幸亏、好在、毕竟、到底、总、正好、碰巧、偏偏、偏等（表性质）；反而、反倒、却、倒是、甚至、甚而等（表关系）；才、就、可、并、也、又、还等（表强调）。意态类包括意志和情感两个小类：意志类如万万、千万、切、必须、不妨、宁可、宁愿、只好、索性、非得等；情感类如究竟、难道、莫非、何必、何妨、何不、太、多、多么、怪、真、好、可等。

二、 语气副词与无指成分主语、有指成分主语

有指成分包括定指成分和不定指成分，其所指称语境中的实体是真实世界的实体或其变异形式在话语中的映射，在话语中起着引入实体和追踪实体的作用。无指成分是与有指成分相对的指称成分，是指称可能存在的实体的名词性成分，其所指称的实体是可能世界存在的实体在话语中的映射。陈平对无指、有指成分的词语形式进行了归纳，把汉语名词性成分归纳为七种 [4]。王红旗在陈平归纳的基础上把汉语名词性成分归为九种：a.专有名词；b.同位词组；c.人称代词；d.“这/那”+（数量）+名词；e.光杆普通名词；f.数词+（量词）+名词；g.“一”+（量词）+名词；h.量词+名词；i.疑问代词/“任何+名词”[6]（p.31）。其中：a.专有名词和b.同位词组一般表有指成分；i疑问代词/“任何+名词” 一般表无指成分，c-h的名词性成分既可以是有指的，也可以是无指的，这决定于句子的情态。

有指成分主语所指称语境中的实体是真实世界的实体，无指成分主语是指称可能存在的实体的名词性成分，不指称话语实体，这种实体的最大特质是存在于可能世界，而不是真实世界的实体。“数词+（量词）+名词”结构，包括“‘一+（量词）+名词”结构既可以是有指成分，又可以是无指成分。一般来说，在叙实性的句子（表示已经发生的事情的句子）中的名词性成分一般为有指成分。在非叙实情态（表未来、假设、条件、可能、否定、意愿、惯常）的句子中名词性成分一般为无指成分。在非叙实情态句子中的“一量名”形式短语都表示无指成分或不指称话语实体，在叙实情态句子中的“一量名”形式短语都表示指称成分或指称话语实体。下面，我们主要考察各次类语气副词与“一量名”形式短语等指称成分主语的组合选择情况。

命题类语气副词中的表测度的（也许、大概、恐怕、必定、一定）既可以对存在于真实世界的有指成分主语进行测度，又可以对存在于可能世界的无指成分主语进行测度，无指成分主语的[+可能世界]与表测度的语气副词[+推测]在语义上具有一定的相容性，这使在非叙实情态句中的“一量名”结构主语与表测度的语气副词组合较为自由，例如：

（1）俄国外交部随即作出强烈反应，要求英国政府澄清真相，并声称要采取对等报复措施。据说，BBC的一名高级记者也许不得不做好离开莫斯科的准备。（《人民日报》1995年1月20日）

（2）“别那么说！”我对他说。在经历了所有在NBA第一年发生的这一切后，如果我们在风雨中出行，一场完美的风暴也许就会变成一个完美的终结。（姚明《我的世界我的梦》）

（3）书柜仿佛是有生命的人，这个人的趣味、风格、容量，完全能反映出书柜主人的灵魂。一个爱读书的人，从骨子里必定是一个爱思考的人，一个谦虚的人，一个追求永恒意义和生命品位的人。（《北京晚报》2001年4月12日）

（4）对于一个世界来说，一个人也许只是一粒尘埃；对于一个人来说，他自己就如同整个世界的所有。 （《读者》合订本）

（5）一阵狂风，也许把他吹散，一场暴雨，也许把他浇瘫。但是，即使被风雨摧毁，他的眼睛会永远完整的存在。（老舍《火葬》）

（6）如果耐不住寂寞，如果忍受不了孤独，如果不能长年野外工作，一项引人注目的科学发现，也许就会湮灭在华北大地的崇山峻岭之中。（《北京日报》2001年11月28日）

命题类语气副词中表确认的（确实、的确、实在、当然、其实）一般多用于对存在于真实世界的有指成分主语进行确认，而对存在于可能世界的无指成分主语一般难以做出确认，无指成分主语的[+非现实性]与表确认的语气副词[+确认]在语义上具有一定的排斥性，这使在非叙实情态句中的“一量名”结构主语与表确认的语气副词组合的受限制性较大，在语料的用例中与表确认的语气副词共现的“一量名”结构主语多为指称真实世界语境的有指成分主语。例如：

（7）来信反映的少数农户盲目扩大住房面积造成耕地浪费的问题，在我省一些地方确实存在，原因主要是一些乡镇在实施土地管理法规中执法不严。（《人民日报》1995年1月23日）

（8）目前一些球员的确在为自己新赛季的去留奔波。（北京日报2001年1月12日）

（9）我照着您的话办了，我已经会安排时间，一个人的确能做两个人的事！（老舍《女店员》）

（10）在一个法制的社会中，一些重大的问题当然应当运用法律来解决，但这并不意味着在处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时就没有任何弹性了。（《人民日报》1995年2月23日）

（11）再有，一些出口商品其实只需稍加改进，就完全可以卖更好的价钱，并赢得外国人的青睐。 （1994年报刊精选）

（12）陆小凤看着他，终于点了点头，道：“只要还能笑，一个人的确应该多笑笑。”（古龙《陆小凤传奇》）

（13）如果我们在风雨中出行，一场完美的风暴也许（*确实/*的确/*当然）就会变成一个完美的终结。（姚明《我的世界我的梦》）

上述例（7）至（12）中的“一量名”结构主语是指称真实世界语境的有指成分主语，可以与表确认的“确实、的确、当然”等组合同现，例（13）中的“一量名”主语“一场完美的风暴” 为表可能世界的无指成分主语，可以与表测度的“也许”同现，而与表确认的“确实、的确、当然”等组合受到限制。

事件类语气副词中表侥幸的（幸亏、亏得、多亏）、表意料的（居然、竟然、竟、果然）、表终竟的（毕竟、终究、到底）、表关系的（反而、反倒、甚至）、表强调的（才、就、可）主要出现在叙实性情态的句子，表示对已然出现、发生事件的带主观性的评价，而很少出现在非叙实情态的句子中。无指成分主语的[+非现实性]与评价语气副词[+已然事件]在语义上具有一定的排斥性，这使上述事件类语气副词与在非叙实情态句中的“一量名”结构主语组合的受限制性较大，在语料的用例中与上述事件类语气副词共现的“一量名”结构主语多为指称真实世界语境的有指成分主语，例如：

（14）尽管老人拼命挣扎呼喊，司机还是将她扔到地上赶紧开车溜了，幸亏一个过路的好心民工截车将老人送往医院。（《北京日报》2001年10月18日）

（15）一些无任何医学知识的人员，居然办起"肿瘤研究所"，谎称能治多种癌症，诈骗患者钱财。（人民日报1995年6月29日）

（16）后来，一份调动单果然到了上海。 （《报刊精选》1994年）

（17）从酱园回到家，简少芬的心情轻松了一些，一个恼人的负担毕竟卸掉了。（苏童《另一种妇女生活》）

（18）一名士兵的失误反而成了伊斯兰教的一种传统习俗。（《人民日报》1995年3月11日）

（19）今天一些首先富起来的人，钱多了，正所谓“温饱思淫欲”，他们开始寻找新的刺激感受，一些男士甚至羡慕起封建社会的妻妾成群、儿女满堂生活，以致置法律而不顾。（1994年报刊精选）

（20）国外先进的卷烟厂，一箱卷烟耗烟叶才39公斤。（1994年报刊精选）

事件类语气副词中表疑问的（难道、究竟、何必、到底）经常和疑问代词“什么、谁、任何、哪里、哪儿、任何”一起在非叙实性的句子中与无指成分主语进行组合，另外，也可以与叙实性的句子中的有指成分主语组合。表意愿的（宁可、宁愿、索性、只好）、表感叹的（太、多么、真）、表指令的（千万、万万、切）一般可以与有指成分主语组合，一般不出现于非叙实性句子与无指成分主语组合。

三、 语气副词与类指成分主语、不定指成分主语和定指成分主语

类指成分所指称的对象是真实世界中的整个一类非事实性的实体，类指成分与非类指成分相对应，非类指成分所指对象不是真实世界语境中的一类实体，可能是一类中的部分或个体。非类指成分包括定指成分和不定指成分。

不定指成分、定指成分也可以称为无定成分、有定成分，它们都是有指成分，都能用来指称反映真实世界的语境中的实体。定指或有定成分是说话人和听话人都能确定的指称对象。如：“这个人很有水平。”中“这个人”为定指，说话人知道听话人明白这里的“这个人”的所指对象。不定指或无定成分是新引入话语，说话人认为听话人不能确定其所指的对象。如：“昨天来了一位客人。”中的“客人”为不定指，说话人知道听话者不能确定句子中的“客人”的所指对象。不定指又分为实指性无定和非实指无定王红旗认为，对“不定指”这类有指成分，不应再分为实指的与虚指的（相当于非实指的），这样的划分在逻辑上缺乏依据。由于虚指的（相当于非实指的）所指对象也许在语境中存在，也许不存在。这就是说，虚指的既可以是有指的，也可以是无指的，这就造成其与上位概念无指成分相矛盾的可能。但我们主张在语言事实中不定指的两种类型应该加以区分。，实指性无定所指对象在客观世界已经有确定的存在，只是说话者认为听话者不能确定。如：“我上午买了一件衣服。”中的实指性无定成分“一件衣服”对说者是明确所指的，而对听者则是不能确定其所指的。非实指无定是说话者自己也不能确定其所指的存在对象。如：“小李想找一位北京姑娘。”中的非实指无定成分“一位北京姑娘”就是说话人也不能确定其所指的对象。

王红旗指出，汉语定指的词语表现形式主要有四类：A.第一/第二人称代词/专有名词（+普通名词）。B.同位词组。C.第三人称代词/指示代词（+普通名词）D.（形容词/区别词/普通名词）+普通名词。[6]（p.68）汉语不定指成分的词语表现形式主要有三种：a.数量词+名词性成分，如：一个人、一群绵羊等。b.定语+数量词+名词性成分，如：她的一位朋友、巴掌大的一个小布袋等。c.（定语）+光杆普通名词。如上楼梯的脚步声、绿茵茵的小草等。其中b类可以变换为a类，如：“巴掌大的一个小布袋”可以转换为“一个巴掌大的小布袋” [6]（pp.91-92）。

上面讨论的有指成分可分为类指和非类指，非类指成分又分为定指和不定指，不定指又进一步区分出实指和非实指。那么，各类语气副词能与哪些类型的有指成分主语共现组合呢？下面我们进一步考察各次类语气副词与各类有指成分做主语的组合选择情况。

命题类语气副词中表测度的（也许、大概、恐怕、必定、一定）、表确认的（确实、的确、当然、其实）可以与定指成分主语自由组合，与类指成分主语也有一定的组合能力，而其与非定指成分主语一般不能组合或受限性较强。这主要由非定指成分的性质，即其所指对象在发话人看来是受话人不能明确识别的实体，与测度、确认类语气副词的语义、语用特征有相排斥之处，比如：“也许、一定、确实、其实”的使用是说话者向受话人就语境中听说双方可以识别的实体可能或必定发生或具有的情状进行推测、确认。如果受话人不能明确识别的实体，说话人对其所进行的推测、确认在受话人看来也是不可理解的、无效的。例如：

（21）a.一条狗*也许/*一定/*确实迎面跑了过来。

b.那条狗也许/一定/确实迎面跑了过来。

（22）a.一窝小雏鸟*也许/*一定/*确实破壳出生了。

b.那窝小雏鸟也许/一定/确实破壳出生了。

（23）a.一个学生*也许/*一定/*确实获得了一等奖学金。

b.这个学生也许/一定/确实获得了一等奖学金。

（24）a.一位药剂师*也许/*一定/*确实把马铃薯引种到法国。

b.那位药剂师也许/一定/确实把马铃薯引种到了法国。

（25）a.一些群众性团体和组织*也许/*一定/确实承担了大量的保障儿童事业发展的任务。

b.这些群众性团体和组织也许/一定/确实承担了大量的保障儿童事业发展的任务。

类指成分主语与测度、确认类语气副词有一定的组合能力，表示说话者对真实世界中的一类实体的推测，类指成分也经常是定指成分，受话者对其所指对象一般能够进行识别。例如：

（26）美国人也许并不知道陆裕朴回国后做的第一例手术就是为一位瘫痪了4年零8个月的志愿军战士成功修复了战伤。（1994年报刊精选）

（27）倪少杰说，邓小平多次谈到：在管理香港方面，外国人能做到的，中国人也一定能做得到；香港的繁荣稳定不仅对香港有利，也对国家有好处。（新华社2004年新闻稿）

（28）可宗庆后不图这些，他常常讲：中国人并不笨，一定有能力在国际市场上与“老外”一比高低，一定要与他们拼拼看。（1994年报刊精选）

（29）这时期的一位欧洲旅行者称中国人为Di nostra qualita——“具有我们优点的人”。中国人大概根本没想到过要回敬别人的这种称赞。（《全球通史》）

（30）我知道你们有很多广泛开展的体育运动，我们接触了很多人，我的印象就是中国人确实是喜欢体育运动的，人民也是比较友善和热情的。（《北京日报》2001年2月25日）

（31）拉脱维亚俄文报纸《时报》盛赞正在北京举行的第21届世界大学生运动会的组织工作出色：“中国人的确善于组织如此大规模的比赛，按其规模来说，大运会仅次于奥运会…… ”（《北京晚报》2001年9月2日）

事件类语气副词中表侥幸的（幸亏、亏得、多亏）、表意料的（居然、竟然、竟、果然）、表终竟的（毕竟、终究、到底）、表关系的（反而、反倒、甚至）、表强调的（才、就、可）可以与定指成分主语组合较为自由，与类指成分主语也可以进行组合。与命题类语气副词不同的是，其与非定指成分主语也具有一定的组合能力，这反映了表评价的事件类语气副词对主语的定指性的要求没有命题类语气副词的对主语定指性要求高。例如：

（32）昨天上午，一名游客在世界公园游玩时不慎落入公园的一个大水塘内；幸亏岸边一个小伙子及时跳下水拉住他，其他十几名游客手拉手合力才把他救了上来。（《北京晚报》2001年10月25日）

例（32）中的“一个小伙子”是话语中刚刚出现、引入的语境实体，是作为话语中的前景信息出现的，说话者能够识别“一个小伙子”所指的对象，而受话者对话语中的"一个小伙子"是不能进行识别的，因此，它是不定指成分中的实指成分。

事件评价类语气副词对非定指主语的容纳性与其本身的语义、语用特征有一定的关系，命题类语气副词反映了说话者对命题的真假或命题真实的可信度的判断，其所对应的命题的主项（逻辑上也称为“主目”，argument）所指一般为定指的个体词，而对不定指的个体词一般不能做出相应的判断或在语用上由于受话者的不能识别而使判断没有语用价值。事件评价类语气副词与说话人的判断关系不大，而与说话人对事件的态度、情感的评价密切联系，对定指的个体词与不定指的个体词所指称的对象做出的陈述都可以进行评价，表达说话者的态度、情感，表现出其对主语的不定指的容纳性。例如：

（33）一个人居然（*也许）可以背着这样小的挎包，什么荒谬的事情还干不出来？（张炜《柏慧》）

（34）她后悔自己为什么忘了早来一些。她的前面，一位老太婆居然（*一定）带来了小板凳，另一位中年妇人拿着小伞。（老舍《四世同堂》）

（35）某地方矿管部门，得知情况后，立即向人民法院起诉，正准备开庭审理之时，一位县领导竟然（*确实）指令法院“关庭”，一起起诉公然出卖国家地下资产的案件“流产”了。（1994年报刊精选）

（36）一外资企业女职工连续加班三个月还得不到休息，一些女工甚至（*也许）晕倒在机台前。 （1994年报刊精选）

（37）相形之下，传统国企对猎头公司则怀有一种本能的抵触，一位国企老总甚至不无气愤地称猎头公司是在挖国家墙脚。（《北京日报》2001年1月8日）

（38）那时候即使没有灾情，一个生产队才打1500公斤小麦，还没现在一家一户收得多，一个人头才分五六十斤麦子，咋个够吃哩！（《人民日报》1994年2月13日）

上述例（33）至（38）中名词性成分主语“一个人、一些书店、一位老太婆、一位县领导、一些女工、一位国企老总、一个生产队”所指称的对象均为受话者或听说双方不能明确识别而真实世界语境存在的实体，均为不定指成分主语，事件类语气副词“居然、竟然、甚至、才”可以与上述不定指成分主语组合。如果把上述事件类语气副词换成命题类语气副词（也许、一定、确实等）则产生不合格的句子。

事件评价类语气副词与类指成分主语也可以进行组合，但语料所见用例不多。类指成分指称的是真实世界中的某一类实体，不是某个或某些特定的实体，这就造成类指成分所在句子不可能是叙实或叙述事件的句子。张谊生区分出事理性类指和事实性类指，二者的区别在于事理性类指表义抽象，重在整个类别的单一性和匀质性，其所指对象不存在于具体的交际语境中；而事实性类指表义具体，重在类别内部的统一性和聚合性，其所指对象为真实世界中的一个个事实性的实体[7]（pp.160-161）。比如：“ a1.教师是人类的灵魂工程师。/a2.大学教师都有教学科研压力。”“b1.青年是祖国的希望。/b2.现在的青年面临一个多元选择的外部环境。”句子中的“教师、青年”均为类指成分，其中a1中的“教师”、b1“青年”为事理性类指，a2中的“教师”、b2“青年”为事实性类指。事件评价类语气副词一般可以与事实性类指进行组合，而不能与事理性类指组合。例如：

（39）《汉书·贾谊传》说，秦朝的风俗日趋败坏，媳妇居然在给孩子喂奶时与公公并肩箕踞，这显然是犯了大忌的。（《中国古代文化史》）

（40）欧洲某药帮专家到北京刘耕陶处访问时大为吃惊，中国人居然把联苯双酯这个有巨大市场前景的药品几乎无条件地送给人家生产……（1994年报刊精选）

（41）幸亏中国人有点乡土观念，看在他爹娘的分上，没有人和他计较，只说他受到过刺激，精神不大正常了。（戴厚英《流泪的淮河》）

（42）检验的结果，德国人竟把海尔的产品，当成了德国的产品。（《人民日报》1994年10月27日）

（43）当然，中国人毕竟具有很强的环境适应力，很多华人强烈意识到，在百色杂陈的美国多元社会里，华人绝不可妄自菲薄，自暴自弃……（《人民日报》1993年1月20日）

（44）欧洲人转会上的限制似乎少些，而美国人这方面反而实行类似计划经济的办法。（《人民日报》1995年1月7日）

上例与事件评价语气副词组合的句子主语“中国人、媳妇、德国人、美国人” 所指对象都为真实世界中的一个个事实性的实体，均为事实性类指成分。实际语料调查发现，命题类语气副词除了可以与事实性类指主语组合，有时还能与事理性类指主语组合，以下是检索到的2例，其中的命题类语气副词不能换成评价语气副词（居然、幸亏、反而等）。

（45）在黄昏无际的蓝霭中，人也许能超乎碌碌旋转的地球之外，而领悟到宇宙的奥秘和意义。（《读者》合订本）

（46）另外我普通话讲得不好，我喜欢体育，我不会表演，这些我都认为，我没这方面的能力。但是有两次偶然的机会，让我意识到了，人的确是有潜能的。（百家讲坛）

事件类语气副词的意态类中表疑问的（难道、究竟、到底、何必）可以与有指成分中的定指成分主语、不定指成分主语、类指主语，也可以与无指成分主语组合，对主语指称的限定性在语气副词中相对来说是最低的。意态类中表意愿的（宁愿、宁可、索性、偏偏）与定指成分主语能自由组合，而与不定指成分主语、类指成分主语的组合能力很弱或基本上不能组合，而表感叹的（太、多么、真等）、表指令的（千万、万万）可以与定指成分主语组合，一般不能与类指、不定指成分主语组合，其中表指令的（万万、千万）主要用于祈使句与第二人称代词主语组合。

四、 结语

语气副词与不同指称类型的主语的同现，命题类语气副词中表确认的（确实、的确、实在、当然、其实）、大多数事件类语气副词一般多用于对存在于真实世界的有指成分主语进行确认，而在非叙实情态句（无指成分主语）中与“一量名”结构主语同现组合存在较大受限制性。语料的用例中与它们共现的“一量名”结构主语多为指称真实世界语境的有指成分主语。但是，命题类语气副词中的表测度的（也许、大概、恐怕、必定、一定）既可以对存在于真实世界的有指成分主语进行测度，又可以对存在于可能世界的无指成分主语进行测度。

命题类语气副词中表测度的（也许、大概、恐怕、必定、一定）、表确认的（确实、的确、当然、其实）可以与定指成分主语自由组合，与类指成分主语也有一定的组合能力，而其与非定指成分主语一般不能组合或受限性较强。事件类语气副词中表侥幸的（幸亏、亏得）、表意料的（居然、竟然）、表终竟的（毕竟、终究）等可以与定指成分主语较为自由组合，与类指成分主语也可以进行组合，但与命题类语气副词不同的是，大多数事件类语气副词与非定指成分主语也具有一定的组合能力。这表明了表评价等意义的事件类语气副词对主语的定指性的要求，没有命题类语气副词对主语定指性要求高。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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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张伯江，方梅. 汉语功能语法研究[M].南昌：江西教育出版社，19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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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王红旗.指称论[D] .天津：南开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01.

[7]张谊生现代汉语副词探索[M]上海：学林出版社，2004

（力量：淮阴师范学院教授；肖应平：淮阴师范学院副教授，文学博士）

[责任编辑陈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