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夏志清
2014-04-29彦火
彦火
夏志清逝世及逝世前的状况,海内外华人传媒众说纷纭,没有确切的说法。
倒是夏夫人王洞女士应《明报月刊》之邀,写了一封短笺(刊于《明报月刊》2014年3月号,第35页),有较详细的交代,可以说是最准确和可信的。
王洞女士写道:“因志清腹部肿胀,我去年12月15日把他送去Presbyterian Hospital,18日医生告诉我他的心脏病已到末期,做检查,治疗,只有让他痛苦,说他还可以活六个星期,叫我把他送到安老院。20日就转去106街的Jewish Home。离我家七条街,我每天都伺候他吃午餐晚饭,他去了安老院九天就走了,算是对我的体恤。因他去世以后,常常下雪,温度在华氏二十五度左右,加上风吹,感觉上是十几度,我这样每天去看他两次的话,一定会因受寒而感冒,并且想到他将不久人世,心中一定很悲痛。根据气象报告,下星期三有四十几度,不久这里的木兰花也会开了。”
根据王洞女士的短笺,夏公是2013年12月15日因腹部肿胀,被送医院检查,诊断出他的心脏病已届末期,只能维持六个星期的生命。
夏公应夏夫人的要求,入住安老院,他在安老院羁留九天,便与世长逝了。正如夏夫人写道,夏公走后,也送走了寒冷,木兰花才绽放。
夏公去得悄然,但他的音容宛在,令人缅念。
都说夏公是口不择言的人,可是他的实际生活却是幡然另一个人──活得很真。
1998年年杪,他应我的约稿为《明报月刊》写了一段《人生小语》(刊于1998年11月号),这是他晚年作为一个退休学人的真实生活的写照:
一个已退休的学人,有了青光眼,看书很吃力,有了心脏病,写文章时血压必然上升,相当可怕──他该怎么办?
我自己还算幸运,本行中西文学以外,早对欧美电影发生了兴趣。时下音响太强的影片,不宜看,也不想看。纽约住了三十六年,无声名片,1960年代以前的有声影片,看过的真不知有多少,有病以来当然还是照旧看下去。月前看了1933年的老《金刚》(King Kong),上星期六在现代艺术馆看了德国大导演莫纳(F.W.Murnau)1924年的名片《最后一笑》(The Last Laugh)。
不便听音乐后,当然艺术馆也去得更勤,前星期六在Whitney艺术馆看了美国抽象大师罗斯克(Mark Rothko)的终生作品选展。
不管年龄多大,只要真有精神去欣赏一种艺术,而且多少把它当作一门学问去研究,人生的乐趣还是无穷尽的。
夏公于1998年(七十七岁)患了青光眼,阅读有困难,加上长年患心脏病,身体状态可以说是“很糟糕”——套用他的话说是“相当可怕”,是属于衰老期的症候,但是,生性乐天的他,却并不在意。他寻常仍爱看电影,逛艺术馆,其实即使他在上述短文说到每当“写文章时血压必然上升”,他也未因此而放下笔杆。
这以后,除了上述的《人生小语》,他还为《明报月刊》写了或演讲整理了四篇具学术价值的文章,包括《钱氏未完稿〈百合心〉遗落何方?——钱钟书先生的著作及遗稿》(1999年2月号)、《中文小说与华人的英文小说》(2000年1月号)、《学一辈子英文的最大报酬》(2000年7月号)、《我与张爱玲》(夏志清主讲,林贺超、黄静整理,2000年12月号)。
夏公在《钱氏未完稿〈百合心〉遗落何方?——钱钟书先生的著作及遗稿》一文中,对钱钟书自称遗落的未完成的长篇《百合心》,做了大胆假设,作了以下的评述:
《百合心》原稿一共几万字?他是否迁京前即给扔掉?只有杨绛才知道答案。在我看来,钱氏夫妇皆心细如发,误扔尚未完成之手稿简直是不可能的事。钱要我,也要世人知道,当年他有自信写出一部比《围城》更为精彩的小说,却又不便明说为什么没把它写下去。假如《百合心》手稿还在,真希望杨绛女士及早把它印出,因为这是部大家抢着要看的作品。
我倒不大苟同夏公这一假设,因为1981年4月6日,钱钟书先生接受我的访问时,对《百合心》已作了清楚的交代:
假如——天下最快活的是“假如”,最伤心的也是“假如”,假如当时我的另一部长篇小说《百合心》写得成,应该比《围城》好些。但我不知是不是命运,当时大约写了两万字,1949年夏天,全家从上海迁到北京,当时乱哄哄,把稿子丢了,查来查去查不到。这我在《围城》的《重印前记》中提到过,倒是省事。如果稿子没有丢,心里痒得很,解放后肯定还会继续写。如果那几年(指“文革”)给查到,肯定会遭殃!
钱钟书在以上答问中,已清楚说明,遗落的原稿只有两万字。他事后庆幸遗落了,否则写成后,“文革”时要遭殃的。所以夏公的“不便明说为什么没把它写下去”的说法,并不成立。
夏公虽是大学者,也不免有大胆假设、缺乏小心求证的通病。不管怎样,倒是患上心脏病、眼疾的夏公,仍然孜孜不倦地做文学研究工作,是值得人敬佩的。
以下是1992年夏公写给我的邮柬。信虽短,但从中可以看到夏公平常要应付如税务等杂项工作,仍念念不忘地要为我主编的《明报月刊》的“十方谈”专栏写稿,并表示“至少一年可写几篇也”,令人动容。
耀明吾弟:
上星期收到大函,我正在做tax(税务账项),未即作复为歉。昨天把tax return寄出,今天日间整理桌上,晚上当即可为弟寄稿,要写的题目很多,先写篇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因我的感慨与一般人不相同也。去岁答应写稿,只写了一篇“十方谈”,自感惭愧,以后当多写些,不可能每日都写,但至少一年可写几篇也。匆匆不尽,顺颂。
编安
志清 上
一九九二年四月八日
从夏志清一封信谈起
都说卧病的老人很难跨过大节日,夏志清教授也逃不出这一“魔咒”,他是在2014年元旦前夕逝世的。之前就听白先勇兄说过,夏公心律不齐,经常要住院,曾私下暗忖,他是一个硬朗的人,反正吉人天相,活到一百岁应没问题。
后来杂事羁身,连一张慰问卡也没寄,为此懊悔不已。与夏公曾通过数通的信札,匆忙中捡出几封。这是其中的一封──
耀明吾弟:
克毅兄刚转来大函,问及《最新通俗美语词典》由何人写评介较理想的问题。我看到“词典”后,早已同克毅兄通电话,这次非写篇评介不可,寄贵刊同“联副”(或时报“人间”)发表。我久未为贵刊写稿,写篇书评正好将功赎罪。“词典”近六百页,我已毕读且作了不少笔记。这两星期忙于写年卡,忙完即写书评。又我另有一篇英文论文,综论中国古典文学,交梁钖华弟翻译已近一年,一旦译出,亦当寄贵刊发表。王方宇兄寄弟的那篇考证小说的短文,比较冷门,登与不登由吾弟自己决定,与我无涉。王兄那组文字已由北京、台北两种刊物刊出。
十二月号贵刊上星期收到,已把好友何怀硕大文毕读,极为佩服,当在年卡上寄贺他一番。查先生、林文月两篇也拜读了,林的早期照片当未见过其他书报。写信比写卡更有意思,不再寄卡了。高书词典书评下星期开始写。即颂新年大吉
志清 拜
一九九四年十一月十二日
信中提到的克毅,即高克毅,另有笔名乔志高,他与弟弟高克永同是美式英语研究大家,专攻美语中的俚语俗语。高克毅曾以乔志高的笔名,为我编的《明报月刊》写了一个专栏,叫“美语新铨”,后来结集成书。
高克毅(1912─2008),于美国密执安州诞生,在中国长大以至大学毕业。作品前后发表于1930年代上海的刊物和今天港台报章杂志,曾创办香港中文大学的英文期刊《译丛》(Renditions)杂志,并担任主编。散文集有《纽约客谈》、《鼠咀集》等。译作有《大亨小传》、《长夜漫漫路迢迢》和《天使,望故乡》等。
克毅先生穷毕生之力,长期搜集美国人日常用俚语、口头禅及大众媒体中习见的词语、电影对话、流行歌词等。他花了很多功夫,写下不少相关文章,为本土美国以外的人士——特别是中国人,解决日常生活中英语运用的一大难题。
克毅先生于1994年把长年累积的笔记,分别归类整理出两千多条目,除词义释解,还加上生动的实例,汇编成《最新通俗美语词典》,由美国读者文摘出版社出版,全书凡六百页,煌煌巨构,诚为海内外华人案头必备工具书。
夏公与克毅先生份属老友,自动请缨,为“词典”写评介文章。信中写到,夏公通读了“词典”,并写了不少笔记,可见他治学严谨、认真的态度。这篇评介文章可视为他的力作。
他在信中表示,拟交《明报月刊》及台湾《联合报》副刊或《中国时报》的“人间”副刊刊登。信中提到王方宇考证小说短文,是关于《〈野叟曝言〉的两篇文章——兼及〈品花宝鉴〉》,另附夏公写的《王方宇藏〈野叟曝言〉和〈品花宝鉴〉》,均刊于《明报月刊》1995年3月号。
至于夏公说要写文章评介《最新通俗美语词典》的文章,我复信提出建议,台湾报刊应与《明报月刊》同时刊登或在《明报月刊》出版后。这是金庸沿习下来的规定。这篇文章最终有没有写成,并未细究。
信中说到何怀硕的文章,是《论抽象与抽象绘画》,分上、中、下刊于《明报月刊》1994年10月号、11月号和12月号。至于金庸先生的文章《金庸的中国历史观》,则是金庸于1994年10月23日在北京大学接受荣誉教授称衔的讲稿整理。林文月的文章《饮酒及饮酒相关的记忆——台静农〈我与老舍与酒〉》,更早已刊于《明报月刊》1993年5月号,夏公把几篇文章刊登时间弄混了。信中所说林文月的早期照片,其实是我请香港画家李尤飒画的插图。夏公也许阅读的书报太多,难免有混淆之误,这也是常情。
夏公每逢新年、春节,常给他称“小弟”的我寄贺年卡,所以信末他特别提到今次不寄年卡,在信末一并祝贺。
他虽然学贯中西,却颇有中国传统文化人的风范!
患心脏病坚持练气功
夏公志清教授给我的信中,有一封是写自1995年2月6日的,谈他心脏病复发。可见由此溯自二十年前,夏志清的心脏已不太好,要定期做检查。因心脏病使然,他只能断断续续地写文章。但他老人家仍然积极面对,坚持练气功,所以有“我得永远靠气功坚持健康”之句。
耀明吾弟:
承托为克毅兄大著写评介,我正月下旬开始动笔,写了一半,心脏病复发,休养了十天,今天血压、Pulse(脉搏)正常,表示已恢复健康了(当然我得永远靠气功坚持健康)。再休息两三天当可动笔把文章写完,径寄贵社及“联副”。我要向弟道歉,并请勿在拙文刊出前登载评介高著之长篇文章。短文则可登,如有同类长文,可与拙文同期刊出。
克毅兄比我年长九岁,而身体比我好得多,也是他的福气。读他谈Connie寄的新文,想不到此姝也是我的同乡。
再致歉意,即颂。
编安
志清 拜上
1995年2月6日
致克毅函,同日寄出。
前一封信,夏志清曾谈过他做了不少笔记,准备为高克毅的《最新通俗美语词典》写评介。
夏公在这封信中,还要求在他的文章未刊出之前,《明报月刊》不能刊登“同类长文”,无疑给编者设置一个难题,夏公希望保持他的权威地位,我只好唯唯诺诺。
收到夏公这封信后,我正应金庸的聘请,拟转到金庸的私人公司——明河出版集团有限公司工作。金庸1994年把明报集团卖给于品海,原想埋头写历史小说,并劝我离开《明报月刊》,与他一起打江山,筹办一份文化历史的杂志,他的长篇历史小说从创刊起便开始连载。他雄心勃勃,准备写长篇历史小说,这本杂志也可以说是为他度身定造的。岂料在我应聘的那一年——1995年3月月杪,金庸猝然心脏病发,入养和医院动了大手术,手术过程不太顺利,他在医院住了大半年,出院后,意兴阑珊,写不成历史小说。一年后我返回明报集团。
我当时曾为此复了一封信给夏公,表示我已向《明报月刊》提出辞呈,将应金庸聘请,“入他个人辖下的明河出版社当主编”。至于他的大作,已嘱编辑部收到后尽快刊载云云。
我于1996年返明报集团,先是担任明报出版社老总,时任《明报月刊》的总编辑是古兆申。直到1998年我才兼任《明报月刊》总编辑兼总经理。
我查找离开《明报月刊》期间的目录,并未刊登夏公写的《最新通俗美语词典》评介的文章。是夏公没有写成文章,还是新主编未予刊登,一直是悬而未明的案子,事后我也不好再问夏公了。
夏公为人虽然表现出他狂诞不羁的一面,但是他的学问、文章甚至写信都是一板一眼的,一反他平常的生活作风。
他寄给我的信件,都是写上地址及姓名的,一点也不马虎。每次收到的信札,作为晚辈的我,立即毕恭毕敬地给他复信。
夏公与《明报月刊》的结缘,始于1967年。《明报月刊》是1966年由金庸所创办的,时值中国大陆发动“文化大革命”,决意彻底消灭中国传统文化之际。金庸为了传承中国传统文化,排众而出,誓要保存中国文化这一缕薪火,于1966年1月宣布创办文化杂志——《明报月刊》。《明报月刊》因此获得海内外学者、知识界的道义支持和投稿。夏公也不例外,他的第一篇文章刊于《明报月刊》创办翌年的1967年10月号,题目名为《评英译〈肉蒲团〉》。
我于1995年离开《明报月刊》后,到1998年的三年间,夏公只给《明报月刊》寄过一篇文章——《一段苦多乐少的中美姻缘——张爱玲与赖雅序》。1998年我重返《明报月刊》,夏公又陆续在《明报月刊》发表了多篇文章。最后的一篇文章是《我与张爱玲》(2000年12月号)。
夏公从1967年开始,在《明报月刊》共发表十六篇文章,不少是他对中国现代文学评论和研究的文章,弥足珍贵。此后,夏公年岁渐大,没有为《明报月刊》写稿,但我仍然与他有书信往来。
最近选出他2010年写给我的贺年卡,特别提到我在《明报月刊》当年为他策划的九十岁纪念特辑:《世说新语般人物——夏志清先生的幽默与可爱》,执笔者是他的高足王德威教授和挚友刘绍铭教授及宋明玮助理教授等人。
耀明吾弟:
明年二月我将九十岁,本期明月您为我辟了个华诞特辑,请四位名家写稿,我非常感动,要向您道谢。四十年前我初来港居住二十四个月,老友宋淇要同我接风,但胡金铨也有此意(虽然我是同他初会),居然由他作东,这些事回想是很有趣的。我同Rella长居纽约,可能没有机会再来香港了。祝吾弟健康并向贵刊同仁拜年!
志清
2010年10月
夏公的挚友胡金铨、宋淇已先他羽化,信中的Rella,即王洞,他的夫人。
文学因缘
夏公生性开朗,喜欢开玩笑,令人感到是玩世不恭的老顽童。其实他真正的一面——对后辈的提拔和扶持的热诚,十分具体、细腻而感人。
《明报月刊》2014年3月号,披载了白先勇写的《文学因缘——感念夏志清先生》,对他多所刻画。白先生表示,他在开始写《台北人》和《纽约客》时,便受到夏公的关注和鼓励,夏公主动与白先勇讨论小说内容,并且撰写长文《白先勇论·上》,给予嘉许和肯定。
这表明夏公的慧眼和卓越的识见。结果白先勇在文坛脱颖而出,成为华文文学园地一棵卓然魁伟的大树。
我与夏公的交往始于上世纪80年代中期。记得1983年在纽约大学读出版管理和杂志学文凭,曾去哥伦比亚大学探望他。他一见到我,便笑呵呵伸出双手把我拥抱在怀里。他一直称我为“小老弟”,旁边陪我一起去的朋友悄悄地告诉我,夏公如果见到美女,肯定来一个湿吻。
那一次,他在哥伦比亚大学附近一间上海餐馆请吃饭。席间叫了一客炖红烧肉,他老人家一边频频说“吃这东西肯定会死掉的”,一边却津津有味地大嚼红烧肉,满口肥油,弄得众人啼笑皆非。
当年我在纽约的《华侨日报》兼职打工挣点生活费,编了本《读书周刊》,广邀海内外名家写“读书体会”。他也义不容辞拔刀相助,寄了一篇稿子来,令我感动不已。
1991年年初我应金庸聘请,担任《明报月刊》主编,开辟“十方谈”小品文专栏,向他老人家邀稿,他在收到信一周后,便惠下稿件《鲁许棣某的新波折》。他在给我的信中曾说道:“收到8月1日大函一星期后才能把一篇小文寄上,自感惭愧。”可见他对后辈邀稿的重视。
耀明吾弟:
收到8月1日大函一星期后才能把一篇小文寄上,自感惭愧。一个夏季,忙于搬家、布置新屋,下月开始当可多有时间读书写文,弟二篇小说当及早寄上,不误。十方谈家,只有刘梦溪、黄永玉未通过信,算不上是朋友,其余皆是我的熟人,当努力同他们看齐也。港地读者如对Rushdie案不太熟悉,TIHE直称“鲁许棣事件”也可。Rushdie等人的译名可能都不合标准,吾弟可按习惯加以改正为祷。此文并无结尾,写信前,加了一个结尾,即最后一段。要加结尾,文章太长了,反不合“十方谈”的体例。我一直未缴稿,如弟已另请高明补我之缺,我也不会生气的,Rushdie文不用也没有关系。《明月》在弟主编之下,内容精彩,想读者必大增无疑。顺颂
春安
弟 志清 上
一九九一年八月十六日
夏公在这一封信中,提到他文章中的译名的统一。
夏公提到8月号“十方谈”的作者阵容十分鼎盛,包括唐德刚、黄永玉、刘绍铭、逯耀东、龙应台、何怀硕、李欧梵、刘梦溪、刘再复等,再加夏公,可谓拢括海内外的文化名人,除了刘梦溪、黄永玉,其余各人均是与夏公有所交往的学者。
夏公在同一日,还给我发了另一封信,与文稿有关的。
夏公的《鲁许棣某的新波折》中从1991年六七月间影星琪恩·阿瑟(Jean Arthur)、李·瑞米克(Lee Remick)先后谢世,接着诺贝尔奖得主、犹太文豪辛格(I. B. Singer)也于7月24日老死佛州,写到《魔鬼诗篇》(The Satanic Verses)的日文译者,“四十四岁的教授兼中东专家Hitoshi Igarashi给刺客连戳数刀,倒毙在他办公室门口的走廊上。早于7月3日,同书的意文译者,六十一岁的Ettore Capriolo也在他米兰家里给人刺伤”。最后着笔《魔鬼诗篇》的作者沙门·鲁许棣(Salman Rushdie)。
夏公在这篇文章中,痛斥极权政治对作家的迫害,大义凛然。他是花了气力写这篇文章的,从下面同一日发的这封信,可以窥见夏公对文稿的慎重和做学问的一丝不苟的态度——
耀明吾弟:
文稿及另一封文句改动信想皆已收到。这又是一封,要改正原稿P.1欠妥之处。该文中央一行,I. I. Singer应作I. B. Singer。First paragraph最后一句(“有空……究竟”)。(倒数第5─7行)重写如下:
辛格经常光顾的那家犹太馆子(七十二街的Famous Dairy Restaurant),有空我也真想去一趟。又麻烦你改稿,很抱歉。祝
刻安
志清
1991年8月16日
P.6“举国拥护的野蛮教主”请改“举国拥护”为“祸国殃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