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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要撒多少谎

2014-04-29罗漠

四川文学 2014年2期
关键词:天骄当兵天价

罗漠

比如说,他去看望母亲,好几次都一个人去,母亲某些时候就会问一声:伟志妈妈没来?

他则会拍拍脑门,猛醒似地说:哎呀,本来她是要来的,突然又有了接待任务,被领导安排喝酒去了,要我给你说一声。

而实际的情形则是,要么是哪儿三缺一,伟志的妈妈也就是他老婆被喊去凑角子了;要么是她懒得走从停车的地方到母亲所住的这一段曲曲折折坡坡坎坎的路。因为她根本就不愿意来这儿,至少是不愿意经常地来这儿。

但是,他回答给母亲的问话,要么是她太累了,要么是自己没喊她,因为他只是顺路来看看。

他要自己尽量做到不在短期内重复同样的理由。

比如说,他每隔一月两月会给岳父送去几包或一条自己省吃俭用下来的香烟。因为岳父一直并没有烟瘾,也辨识不出烟的优劣,而且也不深吸进肺,形不成伤害,他也就从没舍得拿上档次的;为了不让岳父有机会进行对比,进而看出他真实的居心,他送来的烟差不多都是外地牌子。他平时抽的本地牌子通常一条就能换回三四条这样的外地牌子。

但岳父每一次接收都觉得无比的快乐和幸福,女婿给他的烟常常都是外地甚至外国产,他就一概视为“外烟”,哪怕25元一条的“黑魔鬼”,18元一条的“爱喜”。他不知道,女婿他常抽的烟有时一包就能够换回送他的一条好,他也不知道女婿从不抽任何牌子的“外烟”。如此等等。肖民生活的一个根本目的,就是要让自己时时都处在一个好状态。“好”的标准大约有这些项:工作得心应手、处事从容不迫、交往大方得体,等等。

如果你说这个“好”可没个止境,他完全赞同,说,所以我才觉得活着不容易,需要许多许多的计谋,如果如何回答母亲的问题、如何给岳父送礼这类言行可以称为计谋的话。

因为他的家境比较复杂。如何处理好他“这一边”,与夫人伟志妈妈的“那一边”多达十来家人的关系,经常让他挠头。

他“这一边”共有五兄妹,两个兄弟、两个妹妹随他前后挤进了这座城市,但他那本薄薄的户口簿只能接纳四个名字,他就只好一家接纳一人,分别是一个侄儿一个侄女和两个外甥女。其余人的名字就只能继续呆在由他们老家所在县公安局签章的那本户口簿上。

夫人“那一边”也有五姐弟,好在他们从小就生活在本城区,各自都有一本盖着本市公安局印章、属于城市的户口簿,要不,他就只能在四个侄甥中剔除两个。但就算都是城市户口,他的两个郎舅两个小姨妹,能各自拥有一份固定的工作,仍然都有他肖民洒下的辛勤汗水,立下的汗马功劳。

某些时候,肖民会为这种局面暗自庆幸不已:无论让哪一位侄甥作出牺牲,他都会良心不安的。

如果你认为,“牺牲”这种说法是否有些夸大其词了,他则说,你是不知道眼下像我老家那样偏远农村的教育状况——我才读二年级的那个外甥女,假期回老家去,和读四五年级的两个邻家孩子玩,竟然就感觉不出来年级的差异,背的古诗词也好,琅琅上口的成语也好,加上其他自然知识、健康知识、音乐知识等等,那两个读四五年级的孩子居然都比不上。

但是,只要生活着,谁又轻松得了呢?

肖民就向我们讲述了他既有身体上,却更多是心理和精神上的不轻松。

他说,那个时候钱还很值钱——估算一下他话语中透露的“那个时候”是这样一个年代,按那时的物价,红塔山香烟属于贵重礼品,一般人一个月的工资就只能买个三五条的,他为把一个舅子送去当兵所费的周章。

关于肖民谋送舅子去当兵的事,之前我们曾隐隐听说过一些。他舅子两年考学都没考上,因为是城市的户口,整天无所事事,难免让人担心某一天给家里惹下大麻烦来。一家人就打算让他去军队上混两年,毕竟两次高考成绩都离录取分数线不远,去军队上考读个大学出来也未可定。

征兵时节到了,到处都是“一人当兵 全家光荣”之类的宣传横幅,仿佛只要想得到一份光荣的都可以去当兵似的。但其实大家都知道,在我们这个地方(别的地方也一样吧?),城市户籍要顺利去当兵也委实不容易,因为当兵退役之后,政府都负责安排一份工作,因此,“名额”一分下来,就已几乎被“内定”完毕,平常人家子弟要选择这一条路来谋自己的人生前景,难度甚至超过考学,很多人要抛掷钱财无数。

肖民在比城区机关高一格的市级机关工作,这就为他让自己的舅子成功去当兵提供了一定的心理优势。

头一年,舅子一报上名,他就抽空去了一趟征兵负责人——文件上叫“征兵办主任”的家里,主任难为情地告诉他说,自己手上已经接到了五个人的名单,一个是副区长的亲戚,一个是市委副秘书长的侄子,一个更是军分区副政委直接打过招呼,这三个名额今年“必须”走;另两个则是去年就受托了的,自己去年就给人家打过包票,保证今年能送走。因此,他希望肖民体谅他的难处,就算他今年先预约了,明年一定给他舅子腾一个名额。

这显然已经是一个不错的结局。肖民也从别人来找自己办事和自己去找别人办事的若干经历感受出发,对主任的难处表示了真诚的理解。

一般人都会同意这样的观点:在眼下,这是不值得非议的——第一次去“拜访”时手提一瓶茅台,一年中的每一个凡是中国人保持着的要走亲访友的节日,肖民要么买上一条红塔山,要么送去自己出差外地带回的当地的土特产,一年累计下来,数额也是他两三个月的工资之和了。

有人说,肖民你就用两三个月的工资做成了这件大功劳,让你舅子穿上军装,不久就考进了一所军校,终于成了一名大学生,已经很是合算了,听说有人就比你要破费得多得多呢,更还有白白地打了水漂的。

他则说,他破费的两三个月的工资其实并不是作用的关键,如果没有铁硬的关系,他的那点破费只是那位征兵办主任一般接收的数目的零头;在市机关工作为他赢得的一点心理优势,也还仅仅在于心理上。

关键的关键,或者说,他铁硬的关系在于——这里且先卖个关子。

这座城市,更准确地说,就在肖民前往交涉的这个办事处,刚刚迎来过一次荣誉。十好几年前,有一个考学失利的孩子,成功当兵后,经受磨砺发奋图强考上了解放军的一所后勤学校,后来留校任教十余年,在这一年的“八一”建军节获得了一枚少将军衔,同时荣升学校政治部副主任——很多人也懒得去对比查证,直接就认为这个“副主任”就是地方行政的副厅级,也就相当于我们的副市长。

勿庸置疑,已是少将军衔的解放军后勤学校政治部的这位副主任,肯定已为他的家乡办了并将继续办不少事情,比如我们就曾不止一次道听途说得知,谁谁谁去当兵的孩子考进了这所军校,就是因为政治部副主任这位少将打的招呼;哪一年修通连接机场的高速,这所解放军后勤学校赞助了多少物资;哪一年本市学院又成了它的教学基地,等等。没有这位少将军衔的将军,这些帮助就根本不可能。

肖民后来向我们解开的那个“关子”,就关乎这位副主任这位将军。

原来他竟和解放军后勤学校的这位政治部副主任是亲戚!?肖民暗示副主任的母亲就与他的岳父一个姓。

在肖民的舅子等来第二个定兵环节的关头上,在征兵办主任家里,肖民神情苦恼地说,我这个表哥还说,要是我这个舅子今年能走成,他就为他操办一下考军校的事呢;如果高中功底并没有打牢实,考不上一本的国大、科大,建议就考他们二本的后勤学校算啦——就怕他今年还走不成;今年还走不成,明年就难说啦。

他还对征兵办主任说,其间他曾进行过激烈的思想斗争,考虑是不是干脆请表哥给省军区或市军分区的哪位领导说一声,但想到他素来的不事张扬,就放弃了这个打算。

这就够了。

这位副主任的母亲确实与肖民的岳父一个姓,这一点我们都可以作证;我们无法作证的是,肖民的岳父母一家,是否已经与这位副主任接上了亲戚关系,而副主任本人是否就肖民的舅子去当兵确曾作出过什么建议,尽管后来的事实也证明,肖民的舅子果真考去了那所解放军后勤学校。

事实上也没有人去考证,那位征兵办主任也不至于自己去考证,而且也根本无法考证。因为他几乎不可能有与这位副主任面晤的条件和机会。

我们最后说肖民,还是不要把世道看得太不堪了;也许他过于夸大了这位将军这位副主任的意义,说不定还是他最后作出的“破费”发挥的作用呢:他不是一下子就提去了两瓶茅台揣去了三条红塔山?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啊——又不是这位征兵办主任开口向他索要,或曾进行过某种暗示的结果。

每接待一次或上面或外省市来的领导和客人,采买一箱箱、一条条的好酒好烟自是题中之议的事情,每一次都要剩余几箱好酒几条好烟,根据各人对烟酒不同的嗜好,我们采买置办的人各取所需分拿一点也已不在话下。肖民从不喝酒,他每一次或多或少或条或包的就拿走一点烟,但在下一次见面时,他散给我们的烟却明显要比他拿走的便宜得多。于是有人表达了这个疑问,他就如是坦白说,他去一个经营名烟名酒店的朋友那儿把它们换了。烟的牌子,体现的也无非是抽烟人的面子,现在而今眼目下,他暂时还无法在意面子。

肖民这回说的是把他的大妹夫从他老家那个县调来市政府所在这个区的事。

前面说过,在城里立住脚以后,肖民陆续把一个侄儿一个侄女和两个外甥女接纳到了自己的户口簿上,再分别让他们拿着这个户口簿报上了城区几所中小学校的名。除了大妹夫毕业于一所师范专科学校,在老家的一所镇中学有着一个教书的职事外,其余的两个兄弟两个弟媳、小妹和小妹夫、大妹,就全数在修理地球;既然修理地球不如进城打工找钱,又前前后后挤来了他的身边。

肖民在弟妹们面前是这样进行煽动的:孩子们有一个稍好点的读书环境,将来出头的希望就会大些——为了孩子们都有一个出头的希望,作为大哥,他得力所能及地帮扶他们一把。而弟妹们,当然求之不得:在有头有面、身份是“国家人”的大哥身边打工,工资要被克扣、遭拖欠或抵赖,他也可以出面为他们说说话。事实上,先行就把大哥的身份有意无意透露给工场的老板后,他们的工资似乎就真还没被克扣、拖欠或抵赖过。

两个兄弟两个弟媳、小妹和小妹夫、大妹可以满世界自由择业;都择业到他身边来以后,就只有大妹夫还被绑在老家那所偏远镇中学的那只教师铁饭碗上。把这只铁饭碗移端到市里来,同样是身为大哥的他责无旁贷别无选择的选择。

但这次却顺利得令他料所不及。

嘿嘿!

说到这儿,肖民竟自忍俊不禁起来,还顾自摆了摆脑袋,就靠我积攒的一条烟——又给我们卖了一个“关子”。

就靠了一条烟?

本市有一家烟厂,从上世纪八十年代以来,前后生产过一度都很抢手的“球王”“阿Q”“李世民”“银河”“独秀”等牌子的香烟,也只是各领风骚三两年,无一不“英年早逝”;烟厂某一年本来已被提上了关停的议事日程,却被一个已退休的市领导翻出了一张老照片——厂子红火的八十年代末的一年,时在中南海任要职的一位领导前来视察,抽的就是当时正抢手的一个香烟牌子,碰巧又被摄下了这个镜头——地方领导们就把这张照片当作一根救命的稻草,复印了若干带着跑省城飞北京,把那位时任要职对烟厂为地方经济发展作出了积极贡献,甚至就是地方经济重要支柱的话,查无实据夸大其词地进行言恳恳辞切切的游说,一处处软磨硬缠,终于上面同意,把烟厂纳入省烟草集团公司的一个分支机构,继续一年一年地为地方财政缴纳着上亿的税款。

有了省烟草集团公司的撑腰,烟厂顿然生机再现,后来研制的一个“天骄”牌子,就历时逾十年而雄姿不倒,一直是抢手货;到肖民说到他就靠积攒的一条香烟顺利得所料不及地办妥他大妹夫调动事宜的时候,就正值天骄的一个”特供”烟在网上被炒出“天价”。

顾名思义,“特供”就是“特别”“特殊”的供给,通常都是专为“特别”“特殊”的领导或重要客人而备用,一般的平头百姓,你要见一眼都难。确实,如果不是为了接待相当重要的领导或客人,我们也轻易难见。但奇怪的是,在外市外省市场它就不稀奇,而且还在网上被炒出了“天价”。但在私心里我们还是挺乐意的:外市人外省人,你们钱多,就热热地炒多多地买我们的“特供”天骄吧;就如肖民为他的兑换行为所寻找的理由所说,也就是让烟气去肺上拂一圈,我们就不相信,“天价”的“特供”天骄就一定比我们能够买抽的牌子对肺的伤害要轻。

而实际上,就因为我们时不时有相当重要的领导或客人要接待,“特供”天骄就还是我们工作和生活的价格——我们说过,有省里部里或外省市的领导和客人莅临视察、指导,我们都得去采买好酒置办好烟来接待;天骄的”特供”烟主要是在市外省外成为本市的一张牌子的后来,我们就几乎一律用它来款待“特别”的领导和客人了,这一是它本身牌子的影响,另外也有着购买本地产品增加本地税收的考量,因为也不是我们私人掏钱,一举两得不是?

这本来是一个不宜示人的秘密——“特供”天骄的网上“天价”与它在我们工作和生活中的价格,相差几乎成倍;这个秘密本来也是不宜示人的——我们买到的天骄的”特供”烟,就从来不是网上的“天价”。

每一个国家,每一个单位、部门、集体,以及每一个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因此,请别试着来探察我们前面说到的两个秘密的秘底——没有秘密,这个世界就简直没意思透顶了。

还是回到肖民的话题上来吧。

他说,经过多方打探,他发现要把大妹夫调进市属学校的可能性几乎没有;他只能在两个区里去找一所学校,在郊区找一所难度则又要小一些。

有学校接收只是第一个环节,当然也是最重要的一个环节;教育主管部门也不能懈怠、马虎丝毫。

碰巧,他打探获得的一个重要情报是,他一直保持着铁哥们友谊的一个大学同班同学,正有一个读党校研究生时的同学是一个区的教育局长;比碰巧还碰巧的是,这个区也刚好在郊区建有两所中学。

教育局长那儿,甚至只是同学打了个电话过去,就给了他一个明确而肯定的答复:可以在郊区一所中学为他的妹夫挤一个职数出来。并让他抽时间去找找校长,让他打个调人报告送上来。

肖民说,他去找校长接收时,就带去了一条他搁了近半年时间的天骄“特供”烟。

遮遮掩掩把局长就是他大学同学的同学的信息透露出来之后,还这么对校长说,看在同学的同学的面上,他相信校长能够帮他这个天大的忙;但这个忙也不白劳校长帮,他得用什么来提前表示他的谢意才行。他说,根据他的经验,市面上随处可见的什么名烟名酒,校长一定都不稀奇了;作为本市最有影响力的一张品牌,现在已在市外省外被炒成了“天价”的天骄的“特供”烟,却在本市域内不见一丝踪影,他就觉得只有它才能表达自己的情意于万一,于是想方设法,托朋请友,不惮途程遥远,专从济南的一个名烟名酒店带了一条回来。

肖民说,他们某一次奉命去采买来的天骄,说不定就是“出口转内销”的,因为香烟的外包装盒上就确凿盖着“济南”的模糊字样。似乎就专要为他促成妹夫调动的事似的,那一次招待下来,就剩下了一瓶五粮液、半瓶多茅台和一条零六散包天骄“特供”烟。

我们也不认为那所郊区中学的校长能够爽快地为他打出一份调进他大妹夫的报告,一定就是那条他托朋友“专从济南的一个名烟名酒店”带回来的“天价”的天骄的“特供”烟所起的作用——也同样如肖民所说,“特供”不“特供”、“天价”不“天价”的,去肺上拂一圈,都是一种伤害,校长也未必不清楚这一点,而且,就算是超“天价”,又能为他在他的教职属下面前赢来多少“面子”呢?我们怀疑,真正的作用恐怕还是校长被教育局长管着,学校的先进评定、款项拨付以及每年招生数目的增减,可都是局长拿捏着的呢。

这才是一个校长应该在意的大事。

而肖民要表达的重心似乎并不在这里;他要表达的重心就是要我们品出他的机智或者说智慧,他为生活打交道的一种计谋。

是的,只要生活着就谁都不轻松;但是肖民却坚持认为他比我们、比很多人都更不轻松——他说,有案可查的记录是,到现在为止,他大大小小、有意义无意义、有效果无效果……总共撒过三千八百二十一次谎;而且看来,他还得继续撒下去。

比如说——就在一个月前,主任曾私下给肖民说,单位要物色一个副主任,也就是正式进入“官阶”的副处,他就是他考虑推荐的人选之一。

他却更希望成为“唯一”。

得知主任特喜欢吃野猪肉,他为此专程回了一趟老家,甩出一把钱请一起长大的伙伴们为他猎到了一条。

但他肯定不能说是专门为主任从老家请人打来甚至高价买来的——肖民问我们,他能不能就说是周末几个朋友去城边的哪个地方吃烧烤,回来时在一街边正巧碰上一猎户在卖而买下的?

比如说——肖民说,这事已让他惊惧不安到家了:就在昨晚,从不喝酒的他,参加高中同学聚会,就没有经住二三十年不遇了的同学的殷情相劝,斟了一二两;斟过一二两,就把持不住,与一个说是从高中时就一直暗恋着他的女同学去一家宾馆宿了一宵。今早才进办公室,夫人就打来电话,问他昨晚去了哪里。

为了一直苦心经营着的那个家,为了保持他在多达等十家的他“这一边”和夫人伟志妈妈“那一边”,用自己既付出身体上的累,更付出心理和精神上的累而赢得的老老少少的敬重,他不撒谎又还能有什么别样的说法呢?

毫无必要地向我们作出从今以后再也不喝酒,也只与女同学保持纯正的同学关系的保证后,他请我们无论如何都得为他参谋一个恰当而又体面的谎言,比如我们能不能为他作证:他昨晚是在赶一个必须在今天上班时就得交到主任手里的材料,其中还有谁谁谁在一起?

他说,他会继续统计下去,看他一生究竟要撒多少谎。

责任编辑:张即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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