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宾连动式的象征关系研究

李恩光

（河南大学外语教学部 河南郑州 475001）

共宾连动式（V 1+N+V 2），是连动式中的一种特殊类型，比如：

（1）他做饭吃。

（2）我们找个人问问。

（3）今天冬至，咱们包饺子吃。

由于该句式的特殊性，长期以来它都备受关注。朱德熙（1981）对共宾连动式的句法特点进行了深入探讨，在结构主义理论的前提下进行了细致的描写与归纳，从语义方面提出了该结构对动词的选择性限制，这些选择性限制的提出在句法和语义方面都促进了后人对该句式的进一步研究。胡裕树（1995）在结构主义语法的框架中提出了V 1和V 2的语义关系；萧红（2006）则以古代汉语的相关句式为切入点，分析了近现代汉语中多动同宾句式的发展演变情况，并提出两大基式的发展不平衡。

这些研究无疑对共宾连动式的语法结构和语义结构做出了比较详细的分析和梳理，对我们深入理解共宾连动式这一句式大有裨益。但是，我们发现这些研究都未曾触及到共宾连动式语法结构和语义结构的对应问题。因此，本文从全新的角度出发，旨在以认知语法的象征理论为指导，对共宾连动式的语法结构和语义结构之间的对应关系做出合理的解释。

一、共宾连动式的句法特征

从句法上看，共宾连动式常采用V 1+N+V 2的形式。V 1和V 2均为及物动词做谓语，如例（1）中的“做”和“吃”。其中V 2可以叠用，比如例（2）中的“问问”；而N通常为名词，具有双重的句法身份，同时做动词V 1和V 2的宾语。比如例（3）中的“饺子”既是 V 1“包”的宾语，又是 V 2“吃”的宾语，两个句法角色均由“饺子”承担，“饺子”实现了V 1“包”和V 2“吃”句法成分的重合。

二、共宾连动式的语义特征

共宾连动式的语义结构可以大致描写为“动作+受事+动作”，它主要用来表示动词V 1和动词V 2之间手段和目的的关系。还以例（1）为例，“做饭”的目的是吃，“饭”是吃的对象，即受事，动词V 1“做”和动词V 2“吃”表示动作和目的的关系。

我们发现，在这一结构中N具有双重的语义身份：N既是V 1的一个语义成分，又是V 2的一个语义成分，是双重语义身份的重合。兼做V 1和V 2的受事。还以例（3）为例，V 1“包”的受事同时又是 V 2“吃”的受事“饺子”。 V 1“包”的受事和V 2“吃”的受事重合，“饺子”兼做两个受事成分，是两个语义身份的重合。

我们把共宾连动式看作是一个象征结构，即共宾连动式的语法结构和语义结构的配对，共宾连动式的语法结构V 1+N+V 2表示在同一主体支配的两个独立事件中，前一事件是后一事件的方式，后一事件是前一事件的目的。本文旨从认知语法的象征理论出发，对共宾连动式的语法结构和语义结构之间的对应关系做出合理的解释。

三、共宾连动式的象征关系分析

认知语法认为，语法的本质是象征性的。这种象征性是通过构式来实现的。认知语法把构式看作是一个音位结构和语义结构之间的对应关系来表示的象征结构的汇集。语言，从本质上来讲是象征性的（L a n g a c k e r,1987：11）。我们在语言运用中所使用的词、短语、句子乃至语篇都可以看作是一个象征单位。象征关系就是指一个象征单位的语义域结构和音位域结构之间的对应关系。换句话说，一个象征单位的音位域结构象征着语义域结构。在一个构式里，语义结构和音位结构之间的对应关系为整体对应关系。语法是对语义内容的象征化。(L a n g a c k e r,1987:11；T a y l o r,2002:124)。

那么共宾连动式的音位结构和语义结构之间是怎样建立起象征关系的呢？认知语法认为，语义就是概念化。概念化是一个认知过程，一个句式的句法结构正是语言使用者语义内容的反映。我们将尝试利用认知语法的自主/依存联接分析模型，对共宾连动式句法结构和语义结构之间的象征关系做出合理的解释。

（一）自主/依存联接分析模型

“自主”和“依存”是认知语法理论中非常重要的两个概念。自主结构(a u tonomousstructure)指的是可以独立出现的、自身的语义明示(manifestation)不预设另一结构的、或者说是不需要进一步概念化的音位结构或语义结构。依存结构(dependent structure)是指其自身的语义明示预设另一结构的音位结构或语义结构（Langacker,1987：488）。

牛保义（2008）建立的“自主／依存联结”分析模型，建立在认知语法配价关系理论的基础之上，旨在用来分析构式中句法结构和语义结构之间的象征关系。自主／依存联结就是在自主／依存关系基础上，分析依存成分的次结构(阐释位)和自主成分的语义侧面之间的阐释关系，将二者整合为一个合成结构；进而通过分析合成结构的语义凸显与组构成分的语义侧面(侧面限定成分)之间的继承关系，大致廓清一个语法构式的主要语义内容。自主／依存联结分析模型采用自下而上的运作方法。首先是分析一个语法构式的组构成分之间的自主／依存关系；然后建立合成结构，最后通过分析合成结构的语义凸显与组构成分的语义侧面之间的继承关系，对整个构式的语义做出合理的解释。

（二）共宾连动式的语义概念化

我们认为，共宾连动式的句法结构的语义概念化是通过自主/依存联接分析模型实现的。按照自主/依存联接分析模型，共宾连动式V 1+N+V 2中的N为概念自主成分，动词V 1和V 2均为概念依存成分，因为动词V 1和V 2的语义概念化依附于N的概念化。在共宾连动式的语义概念化的过程中，V 1和V 2各凸显一个图示性的次结构界标，而这两个次结构界标又得到了同一个自主成分N凸显的语义侧面的阐释。这样，共宾连动式所表达的语义，概念化为依存成分V 1及V 2和自主性成分界标N组成的合成结构 [V 1+N+V 2]。为清楚起见，我们用一个简图来表示如下：

图1.共宾连动式的自主/依存联接分析模型

按照上面共宾连动式的自主依存联接的分析模型，在例（1）“做饭吃。”概念化的过程中，“饭”为概念自主成分，V 1“做”和 V 2“吃”为概念依存成分。依存成分V 1凸显一个次结构界标，依存成分V 2也凸显一个次结构界标，而N“饭”不仅对“做”的次结构界标做出了具体阐释，而且同时也对“吃”的次结构界标做出了具体阐释。因为在N“饭”凸显出来的语义侧面里，N“饭”不仅可以用来表示能够接受“做”的动作，而且表示能够被用来“吃”的对象，因此，N“饭”同时对 V 1“做”和V 2“吃”的次结构界标做出了具体的阐释。因此，共宾连动式“做饭吃。”所表达的语义，概念化为[做+饭+吃]这样的合成结构。简图如下：

图2.共宾连动式“做饭吃”的自主/依存联接分析模型

通过上述分析，我们发现共宾连动式的语义概念化，是由依存成分V 1及V 2和自主成分N联接而成的合成结构[V 1+N+V 2]实现的。这一认知规律投射到语言中，V 1及V 2实现为谓语动词，自主成分N实现为谓语动词的宾语。自主成分和依存成分的联接在句法层面实现为共宾连动式V 1+N+V 2。所以，我们认为，共宾连动式V 1+N+V 2的句法结构和语义结构的象征关系是通过自主/依存联接实现的。

四、结语

本文通过对共宾连动式的象征关系研究发现，共宾连动式V 1+N+V 2的句法结构和语义结构的象征关系是通过自主/依存联接实现的。共宾连动式的语义概念化是通过依存成分依存成分V 1及V 2的图示性此结构界标和N的于一侧面之间的对应关系实现的。在这一过程中，同一个自主成分N对不同的依存成分V 1和V 2凸显的次结构界标进行了具体的阐释，是双重语义角色的重合。

[1]Langacker,R.W.Foundations of Cognitive Grammar[M].Stanford: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1987.

[2]Taylor，J.R.Cognitive Grammar[M].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2.

[3]胡裕树.现代汉语[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1995.

[4]牛保义.自主/依存联结——认知语法的一种分析模型[J].外语与外语教学，2008(1).

[5]萧红.汉语多动同宾句式的发展[J].语言研究，2006(4).

[6]朱德熙.语法讲义[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