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云治理东北匪患问题探微(1945-1949)
2014-04-17李云波
李云波
(上海师范大学 人文与传播学院,上海 200234)
陈云治理东北匪患问题探微(1945-1949)
李云波
(上海师范大学 人文与传播学院,上海 200234)
1945年9月到1949年5月,陈云带领东北军、民开展的治匪斗争是东北解放战争的重要组成部分,是陈云革命生涯中的重要一页。匪患的根本治理使东北社会治安环境得到改善,为东北根据地的巩固、全东北的解放乃至建国后该地区大规模的经济建设打下了坚实基础。实事求是和群众路线是陈云在治理匪患过程中对马克思主义毛泽东军事思想的灵活运用,该思想不仅保证了其在危急形势下作出正确决策,取得重大胜利且为其建国后治国理政提供了良好的借鉴。
陈云;东北治匪;解放战争;实事求是;群众路线
鉴于东北日益凸显的战略地位,中共中央于1945年9月派陈云等奔赴该地领导当地的解放战争事业,自此到1949年5月,陈云担任中共中央东北局的主要负责人。在东北的45个月里,治理匪患是解放该地区面临的首要战略任务,在治匪与解放东北全境的过程中陈云坚持实事求是并遵循党的群众路线取得了重要成绩。匪患的根治推动了东北全境的顺利解放,为新中国的建立以及建国后该地区大规模的经济建设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学界关于陈云与东北匪患治理的专题研究较少,本文拟对此展开讨论,以呈管窥之见。
一、东北的匪患概况
东北自近代以来就是一个匪患猖獗的地区,抗日战争胜利后该地匪患日趋严重,其剧烈程度是“东北历史上未曾有过的”[1](P169)。人数多、占地广、危害大是当时东北匪患的重要特点。一般而言,“土匪之生活,杀人放火之生活也;奸淫掳掠之生活也……只图利己,不顾他人之生活也;虽生存于现社会,而不与社会合作之生活也”[2](P41-42)。土匪是地头蛇,其抢劫乡里、无恶不作,东北百姓深受匪患之苦。根据有无政治目的大致可将该地土匪分为一般土匪与政治土匪两类。
一般土匪即传统土匪,主要以抢劫钱物为主兼有杀人放火等行为,其目的或迫于生计、或为谋一己之私利,又或为情感上的伸张与报复,以经济属性为主。惯匪、新生土匪中的民匪是一般土匪的两种主要形式。惯匪自清末以来即活动猖獗,打家劫舍,拦路抢夺,严重威胁社会安定和百姓生命财产安全,抗战胜利后黑龙于振江、四季好李忠祥等皆给当地社会治安和人民生活带来巨大危害。新生土匪中的民匪,指九一八事变后部分百姓啸聚山林起初痛杀日本人、恶霸,久之积聚成匪,亦有社会流氓无赖之徒“眼见各地的土匪当了司令,做了大官,以做土匪是升官发财的一条捷径,群体为匪。”[3](P432)一般土匪没有政治目的但人数众多几乎遍及东北各地,仅吉林省农安一县最多时曾达到346股(包括外县流窜进来的)[4](P107),如许大马棒许福、所阎王所继武、占中央谢文斌等皆属此类。
政治土匪即以国民党为政治靠山,接受其收编和委任在其地下组织和特务人员的操纵下,武装反抗共产党和人民革命军队的土匪。该类土匪以“夺取东北,建立国民党反动统治”[5](P88)为政治目的,1946年8月宾公区自卫队在缴获的胡匪文件中就发现国民党党旗、“东北保安司令长官部保安第四军第九十五师司令部”图印等。[6]政治土匪的成分和来源较为复杂,包括战后被国民党收买的大股土匪,新生土匪中的日本人土匪、伪满警、宪、特、汉奸土匪及地主武装等。抗战胜利后,土匪张乐山(座山雕)被国民党委任为东北先遣军第2纵队第2支队司令,配合剿共;同时,部分日本人根据关东军司令部的命令拒不放下武器,秘密集结,继而加入土匪队伍,伺机复起。当时在东北主持研制细菌武器的关东军少将军医石井修三即在本溪组织“血樱团”,关东军军官森龙二郎在安东组织“铁血团”,关东军第125坦克师团参谋长藤田实彦组织6000余人的日本人土匪武装等,希图“复兴满洲”,“再建大东亚共荣圈”[4](P107)。此外还有大量汉奸土匪,大批伪满警、宪、特和汉奸在伪满覆灭后失去靠山,以“维持会”等名义把持地方政权,久之积聚为匪,其中姜鹏飞、孙荣久等,人数众多、危害甚大。东北的恶霸地主在抗战胜利后以“自卫”、“保家”为口号,纷纷组织“联庄”、“大排”、自卫队、保安队等反动武装,其后与土匪勾结,纷纷“报复”与“翻把”,逐渐沦为土匪。辽西地区北票县,“有70%~80%的地主、富农参加土匪武装”[7](P30);盘踞在新民县二区境内受国民党委任的“忠义护乡联防军”头目伪满村长郭子恒(人称郭大马棒),以李家窝堡为中心据点,在二道房、郭家沤麻坑、罗家房等周围几十个村布兵设防,以地痞、土匪为骨干,强令各村百姓修筑碉堡,阻止解放军进村,枪杀革命干部。[8](P2)地主土匪还与“大刀会”、“一贯道”等帮会组织相结合,抗战胜利后“蒋匪潜伏和溃败的党特匪徒……转入‘一贯道’等封建会道门内部,加以操纵、篡夺、利用,进行欺骗群众、发展组织、造谣蛊惑、破坏生产等罪恶活动”[9](P434)。
解放战争时期东北的土匪绝大部分为政治土匪。该类土匪人数众多,最多时约为中共初入东北兵员总数(11万)的二点五倍。[10](P434)大多以“先遣军”、“救国军”等名号反对中共,危害四方,仅1947年10月5日前被剿灭的该类土匪就有16个系统,37种番号,33名正副“总司令”,32名“军长”,158名“师长”之多。[7](P6)政治土匪以国民党强大军事力量作支撑又有深厚的反动社会基础,因此对中共政权的破坏程度较大,其利用共产党初到东北急于扩军的心态,采取“先八路后中央”*土匪利用中共到东北初期某些同志急于扩军、缺乏警惕、思想麻痹的情况,纷纷伪装混入我军骗取信任,甚至掌握一部分部队和武装,尔后组织叛变和暴动,袭击民主联军地盘、迫害革命干部。的反革命策略,与国民党内呼外应迫害东北中共军政干部。据1946年前后北满五个省(合江、牡丹江、松江、龙江、嫩江)的统计,被害干部数即为154人,[11](P108)曾任牡丹江省军区司令兼牡丹江市市长的李荆璞回忆,其当时去市府上班途中即多次遭黑枪射击甚至警卫员亦被打死。[12](P748)该类土匪甚至混入我军内部,唆使军政干部叛变为匪,合江人民自治军依兰总队队长兼人民自治军第5支队副司令员杨清海等即因此变节[4](P108)。北满地区匪患尤为严重,主要有谢文东、张雨新、张乐山(座山雕)等十余股,约有10万人[5](P93),甚至三分之二的县城被伪、匪等占领[13](P474)。这些土匪装备精良,其武器“全是日式的,99式步枪、歪把子轻机枪、92式重机枪,还有迫击炮”,甚至一些土匪头头,在“日本占领东北期间,受过伪满‘国民军’的专门训练,有的当过‘国兵’,军事技术熟练”[14](P733)。
抗战胜利后,东北可谓遍地皆匪,但其战略地位亦特别重要。根据《中苏友好同盟条约》相关协定,国民党取得从苏联手中接管东北的承诺。1945年8月30日,蒋介石任命熊式辉为东北行营主任并责令相关军政大员迅速“接收”该地政权,不久又任命杜聿明为东北保安司令。同时,国民党七个正规军约25万人进入东北,担负“接收”政权并剿共的任务。中共对东北的战略地位亦有清醒认识,毛泽东在中共七大会议上即指出占有了东北中共在全国的胜利就有了巩固的基础。[15](P219)据此,中共中央派八路军中的原东北军并大批从延安、华北、华中等地抽调的干部进入东北,并组建了由彭真、陈云、林彪等领导的中共中央东北局等军政组织。据统计,当时被派往东北的干部中中共中央委员、候补中央委员有21人之多,占其总数77人的30%弱。[10](P406)此后,陈云等领导中共军队发动东北群众展开了声势浩大的剿匪斗争,为东北的顺利解放奠定了基础。
二、陈云治理东北匪患
治匪是推动东北解放战争顺利开展的首要战略任务。起初,中共中央、东北局在先打蒋还是先治匪等问题上摇摆不定。陈云作为东北局的主要负责人之一且兼北满*当时的北满,指哈尔滨、牡丹江、佳木斯、北安、齐齐哈尔及其周围广大地区,地域辽阔,资源丰富,而且背靠苏联,战略地位极为重要。分局书记军区政委,其对于治理匪患问题一直有清晰的认识,多次向中共中央和东北局提出将治匪作为“当前急务”的建议。
陈云到东北之前,就已经估计到了治匪斗争的复杂性和艰巨性,[16](P799)初到东北其即向抗联主要负责人周保中等提出肃清土匪,发动群众的要求。[17](P165)北满是当时东北匪患最为严重的地区,中共中央却指示对于北满暂时只派少数人员及后到的少数部队前去开辟工作,[18](P365)陈云认为建设北满根据地对东北意义重大,其要求中央、东北局多派些干部到北满,并提出“要用迅速有力的办法打破国民党的内应势力”[10](P414)。在《对满洲工作的几点意见》(1945年11月30日)中,陈云认为目前工作方针应主要是“扫荡反动武装和土匪,肃清汉奸力量,放手发动群众”[19](P300),刘少奇代表中共中央致东北局的电文表示“完全同意”此项主张。[10](P425)紧接着,毛泽东在吸收了刘少奇以及陈云等许多领导人意见后起草了《建立巩固的东北根据地》(1945年12月28日)的重要指示,重申从事发动群众和剿匪的重要性,[20](P1179-1182)该指示为解放东北以及根治匪患指明了方向。陈云向中央提出的许多宝贵意见和建议,成为我党在东北工作中采取的基本方针。[21](P527)在此指导下,北满全面展开剿匪战争,不久即取得大胜。至1946年2月,南满亦歼灭日伪残余约2万人;[22](P392)1946年4月止,吉林地区的政治土匪亦大部被消灭,总共歼灭或击溃土匪武装达4.2万余人。[23](P279)
1946年5月国民党占据四平,接着占领松花江以南的广大地区。这一时期中共主力部队南下,北满各地被击溃而潜伏下来的土匪与被清算的地主、汉奸趁机四起,与国民党军遥相呼应扰乱后方,如绥宁军区发生“五一”东宁暴动,“五一五”牡丹江暴动,以及穆棱、绥阳、勃利暴动等[24]。鉴于此,陈云主持起草了《东北的形势和任务》(史称“七七决议”,1946年7月7日东北局扩大会议上通过)重申把治匪作为根据地建设的重要内容,要求“以主力兵团的一部,配合当地的地方武装,采取积极行动,肃清政治土匪”[19](P310)。陈云的这一主张从根本上转变了中共中央以往摇摆不定的战略方针,使党内有了统一的认识,该政策是完全正确的顺利打开了东北解放事业的新局面。
模袋布块与块之间搭接时,须把前一块布的搭接反滤布平铺好后再铺设下一块模袋布,采用8号铁丝做成U形环将模袋下边沿与反滤布连接,插入土中,上边沿(模袋布表面)采用手工缝制对接,连缝平均不大于2 cm,并保证块与块之间的密实度达到设计厚度的50%以上。依次将缝制对接好的模袋布拉入水中定位。
东北局根据该决议的指示,于1946年7月到次年4月展开大规模的治匪斗争,东北严重的匪患已从根本上得到遏制。到1946年底,东北全区大股土匪基本肃清,其中谢文东、张雨新、李华堂、 “座山雕”张乐山等匪首亦被生擒。到第二年4月,东北基本形成了互相连通的东、西、南、北满4大块较为巩固的根据地,占东北全部面积的70%。[7](P27)紧接着,中共中央东北局作出《关于东北目前形势与任务》的决议(史称“五五决议”,1947年5月5日通过),该决议指明了治匪的成绩并充分肯定了陈云所制定的“七七决议”。根据中共中央以及东北局的一系列决议,陈云在不断实践基础上制定了一整套相互配合的治匪策略。剿抚兼施,军事进剿与政治宣传相配合;大力推进土改进程并藉此广泛发动群众最终取得显著效果。
武装剿匪是中共治理匪患的既定方针,陈云认为只有依靠主力部队进剿才能将匪焰扑灭。1945年11月下旬以来,其多次向中共中央和东北局提出抽调正规部队到北满、西满剿匪,以建立巩固的根据地。[25](P435-438)次年7月25日,东北局指示各分局、军区在原来抽出1∕3兵力和3∕5的干部基础上,至少再抽调2至3个团的兵力,分派到各地区,做群众工作并完成剿匪任务。[7](P259)对于剿匪陈云认为应“采取坚决消灭的政策”[13](P498)。其认为,如果放松了对土匪的追缴,今天分散的土匪明天将会聚集起来,之前的工作将会付诸东流。陈云亦提供战术指导,他强调首先消灭最凶之股,然后达各个消灭之目的。[10](P435)在此指示下,合江军区在追缴李华堂股匪时提出:“敌人进山追进山,敌人上天追上天,不捉匪首誓不还”的口号。[1](P341)牡丹江军区则于1947年初命第2团侦察排长杨子荣等六人巧妙伪装成功打入“座山雕”张乐山据点,将张以下25人全部活捉,“创造以少胜多歼灭股匪的战斗范例”[26]。
加强军队建设是武装进剿胜利的主要基础。良好的纪律是提高军队战斗力的重要因素,陈云指出,“农民看我们,首先看对百姓的态度,其次才是看政策。如果纪律不好,老百姓就会讨厌我们,就等于打了败仗”[25](P474)。1946年4月解放军进入哈尔滨时,陈云曾拟定入城纪律,其要求各部队进城后尊重私人企业,不得乱拿他人家具、饰物和钱财;不得在公共场合大小便;军人不得入妓院、不醉酒等多项规定。[25](P456)入城后,秩序井然,群众反映我军比苏军和国民党都好。[25](P459)充足的给养是武装剿匪胜利的保障,中共军队到东北之初,战士“只穿件小薄棉袄,几乎全部没有棉鞋。有的病倒了,有的脚冻坏了”[27](P885),基于此陈云将给战士配有“手套、帽子、靰鞡、大衣”等看成是非常重要的事。[28](P182)其不仅多次强调棉衣的供应,还向战士们讲授摩擦取暖、戴口罩的具体办法,提醒各部队注意保暖防冻。
清除部队中的敌特势力是提高部队作战效能的前提和根治匪患的进一步保证。陈云进入北满之初即强调反特的重要性,其后随着解放战争的胜利推进,国民党残余势力加紧在解放区内从事特务破坏活动。陈云等东北局领导要求,“必须提高警惕,以极大力量破获和肃清解放区内部的国特,坚决消灭国民党的一切地下军、还乡队的组织。必须估计青纱帐起,隐蔽的散匪及小股的土匪势必再起,应坚决彻底肃清之。继续在城市和乡村动员群众挖掉匪根。”[29](P49)据此,各地方部队、公安武装、民兵等开展大规模的锄奸反特运动,至1948年11月,东北各级党政军组织“共破获特务组织134个,捕获大小特务头目372人,捕捉潜伏特务1,600人”[7](P32),进一步从根本上肃清了匪患。
通过纪律建设、保障军需以及开展的反特等活动提高了中共军队的战斗力,武装剿匪取得了显著成绩,仅1946年上半年就“连克22个县城”[7](P39)。陈云认为,“动用正规部队进行剿匪”是我党在东北不到三年时间就打响并打胜辽沈战役的重要原因之一。[30](P691)
发动群众剿匪是陈云东北治匪的重要策略。群众对土匪的活动特点较为熟悉,不仅了解土匪的窝点、储粮地点以及情报人员,且能更有效配合部队剿匪。中共初入东北时主要在大城市开展工作,并没有真正接触农民,群众基础极为薄弱,因此发动群众一环至关重要。陈云到达北满后即指出“部队应一面剿匪,一方面做群众工作。只有基本群众真正发动起来之后,匪患才能根绝。否则此剿彼窜,群众观望”[13](P478)。1946年前后陈云又指示北满各省工作委员会,党的县委“必须在实质上成为农运委员会”;各省须“通过在农民中访问,找出当地普遍的迫切的要求,并在此基础上找出和串联一批积极分子,召集秘密会议或组织秘密农会酝酿斗争”[25](P442-443)。当年5月14日至23日,陈云又主持召开北满分局扩大会议,其强调“有了群众,一切好办,可以有军队,清除土匪,经费供给也有来源。没有群众,一定失败,死无葬身之地”[19](P315)。在陈云的领导下,东北局并各省委有计划地抽调干部组成工作团深入基层开展群众工作;部队常利用战斗间隙访贫问苦,帮助群众秋收,给老乡们看病,广泛宣传我党我军的政策,部队剿匪到哪里,群众工作就做到哪里。[14](P736)广大贫苦农民翻身后,为保护自己的政治经济利益,建立起坚强巩固的群众武装,积极支援配合剿匪部队,自发搜剿土匪武装,很快使广大农村变成剿匪防匪的阵地。1946年10月21日,《东北日报》报道“大批胡匪在匪首率领下向我缴枪自新事件在辽西与松江地区已日益增多”,其原因在于我军之有力追击与劝导以及“各地群众运动普遍发展,群众武装到处打匪,使彼等无藏身之地”[31]。12月6日该报又报道“各地群众武装配合主力剿匪,起枪、挖匪根尤为积极。依兰民兵一月配合独立团毙、俘、降匪一百九十二名,获长短枪二百余支”[32]。如此可见,群众剿匪之成果。
切断土匪的物资来源是迅速剿匪的有效手段。土匪以抢劫农民的生活物资为主要来源,绥宁省绥阳的胡匪把各户的粮食全部抢劫去后,仍每天向每家要煎饼一斤;东宁匪逆要每户每人摊派二百五十元,以致绥阳、东宁一带群众大部分靠采集树叶和野菜充饥;更有土匪甚至连小孩子裤子都剥光了。[24]掐断土匪的粮源变得尤为重要,合江军区在追剿太平镇、双鸭山一带土匪时,就曾多次动员高山边的老百姓把粮食藏起来,严防抢粮。[12](P756)东北土匪是代表地主阶级利益的反动武装,地主是土匪的社会基础,土改的顺利开展有助于截断土匪的经济来源根本治理匪患。陈云在1946年初即领导北满军民开展收回汉奸伪军所霸占土地、财产的运动,后来陈云认识到东北农村大佃户资本主义经营的农业比关内多、土地更集中,因此其与东北局领导迅速展开东北地区土地改革运动。并及时总结经验并概括为“经济—武装—再经济”的工作步骤。[19](P304)截止1946年4月份,北满已占领的五十八个县中,有十六个县农民已发动起来。[19](P303)稍后,中共中央发布《关于土地问题的指示》,进一步强调“耕者有其田”的主张。当年7月陈云又指导北满地区展开减租减息、分粮分地的斗争,五个月后东北解放区“已将2604万亩土地分给农民,普遍建立了乡村基层政权,组建了12.3万余人的民兵自卫队”[7](P27),这样“土地问题解决,兵也有了,匪也容易剿了,大城市也巩固了”[33](P84)。
加强政治宣传分化瓦解土匪斗志有利于配合军事剿匪的顺利开展。陈云指出军事剿匪胜利之后必须在政治上采取分化的政策“争取不战而进入被土匪占据的城市”[25](P452)。同时其又强调要“区别其内部各种不同情况,经过各种社会关系,瓦解其内部。对降我之股匪,应用巧妙的方式解除其武装”[13](P541),“对投降土匪的方针应是缴枪留命”。[25](P460)当时很多土匪投降后要求加入我军,陈云指出,新成立的旅、团、营、连必须集中求得巩固,否则,来一个跑两个,反而腹背受敌。[25](P437)陈云多次强调干部要面对实际、力求实效不图虚名,“不要搞招降纳叛,使队伍鱼龙混杂”,“手里够一个班就建立一个班,够一个团就建立一个团”[34](P201)。在陈云领导下,东北民主联军总政治部印制《告胡匪光复军、挺进军、保安军等弟兄的家属书》等文告,在土匪可能经过的地方广泛张贴或向穷途末路的被围土匪唱“劝降歌”;热河省建昌县则以布告形式公开提出交枪不杀等六条政策,收到良好效果,“仅黑山科区就有1,008人(其中有一部分伪军人员)到区政府登记。”[35](P991)呼兰县方台区还发动了一个“父亲找儿子、妻子找丈夫、亲戚找亲戚、朋友找朋友”的“救命运动”,收到显著成效。此外,其它各地区还根据实际情况开展战前动员、树立典型等政治宣传方式,均收到良好效果。
广泛发动群众以及开展的土地改革运动扩大了党和军队的群众基础;军队的纪律建设,军需保障建设以及反特斗争提高了军队的战斗力;政治宣传分化瓦解则有效的配合了军事剿匪的顺利开展。自我军进入东北到1947年4月10日,在建设巩固的东北根据地的斗争中,“共进行大小剿匪战斗1,303次,毙匪12,539人,伤匪18,568人,俘匪36,601人,降匪11,782人”[30](P697)。至此东北各地主要土匪武装大部分被消灭,为东北的快速解放奠定了基础。
三、结 语
陈云的正确领导是迅速剿除东北匪患的重要原因,其在治匪过程中始终贯彻的实事求是、动员群众等思想,是对毛泽东革命思想在军事剿匪过程中的灵活运用和完善,是我党宝贵的精神财富。
实事求是从实际出发,把握事物发展规律,力求做到主观指导符合客观实际,是马克思主义的根本思想路线问题,陈云认为“如果我们离开了实事求是的革命作风,那么,我们就离开了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我们的革命工作就要陷于失败”[36]。其东北工作期间所开展的治匪、土改以及解放战争等事业始终坚持实事求是的工作原则和领导方法,陈云认为“认识支配行动,行动是认识的结果”[19](P342),工作要从分析具体实际情况中找对策。1946年初,陈云提出“东北现时进行的是阶级斗争,不能再搬用八年抗战时的经验”[25](P446),从而将治匪作为中共在东北的首要任务。调查研究是坚持实事求是的具体工作方法,陈云多次告诫其他同志要开展调查研究,克服初到东北不熟悉地理民情的困难。[34](P200)一切正确的政策只能来自对情况完全正确的认识,对于现实中脱离实际的做法他则指出要“纠正主观主义、经验主义,提倡实事求是,认识现实”[25](P440)。后来其将这种工作方法概况为“交换、比较、反复”。交换,就是收集与自己意见相反的意见,其中正确的可以补充自己意见的不足,不正确的可以在反驳中使正确的意见更加系统。比较就是用一种意见同另一种意见相比,这样能对事物看得更清楚,更容易作决定。反复,就是作了决定后,再看看有没有反对的意见,并在实践中反复认识,发现缺点,再弥补。[19](P343-346)不仅是坚持实事求是,坚持党的群众路线亦是陈云东北工作期间所遵循的另一法宝,对于治理匪患其指出“只有群众发动起来了,土匪才无法潜伏,才能肃清”[13](P509)。陈云还根据实际情况调整农运的方针,确保农民真正有效地参与到剿匪反蒋的斗争中。
辽沈战役之前的东北治匪斗争,是东北解放战争这一伟大篇章中不可或缺的重要前奏曲[7](P683)。陈云东北工作期间,对东北治匪任务的确立执行以及发动人民群众建立革命根据地等事业做出了重要贡献。陈云所坚持的正确工作方法迅速提高了党在东北人民中的威望,为东北解放战争的胜利乃至此后开展大规模的经济建设打下了坚实的群众基础。东北治匪是陈云革命生涯中非常重要的一页,几十年后其听评弹新书《林海雪原》时多次回顾并以亲身经历向评弹艺人讲述这段治匪历史。[37]其在治匪斗争中奉行的实事求是、群众路线是对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的切实贯彻和灵活运用,该思想不仅保证了其在危急形势下作出正确决策、取得重大胜利且为其建国后治国理政提供了良好的借鉴。
[1]黑龙江省地方志编纂委员会.黑龙江省志·军事志[M].哈尔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94.
[2]何西亚.中国盗匪问题之研究[M].上海:上海泰东图书局,1925.
[3]《河北文史资料》编辑部.近代中国土匪实录(下)[M].北京:群众出版社,1992.
[4]高乐才.解放战争时期的东北土匪问题[J].民国档案,1992,(3).
[5]王元年.东北解放战争中的剿匪斗争[J].北方工业大学学报,1990,(4).
[6]宾县剿匪缴获文件再次证明蒋匪一家[N].东北日报,1946-08-25.
[7]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编审委员会.剿匪斗争·东北地区[M].北京:解放军出版社,2000.
[8]宋 丽,熊志习.英雄的团队——记辽吉一分区十四团[A].辽宁省铁岭市委员会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铁岭文史资料(第8辑)[Z].1994.
[9]邵雍.中国会道门[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7.
[10]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陈云传(上)[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5.
[11]吉林省革命博物馆.吉林省革命博物馆文集(第一辑)[Z].内部刊物,1985.
[12]李荆璞.回忆在牡丹江、合江两省剿匪的艰苦斗争[A].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编审委员会.剿匪斗争·东北地区[M].北京:解放军出版社,2000.
[13]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陈云文集(第一卷)[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5.
[14]刘转连.第三五九旅北满剿匪的回顾[A].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编审委员会.剿匪斗争·东北地区[M].北京:解放军出版社,2000.
[15]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毛泽东在七大的报告和讲话集[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1995.
[16]张秀山.松江剿匪建政的回忆[A].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编审委员会.剿匪斗争·东北地区[M].北京:解放军出版社,2000.
[17]王一知.“八一五”前后的东北抗日联军[A].辽沈决战(上)[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8.
[18]中央档案馆.中共中央文件选集(一九四五,第十五册)[M].北京: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91.
[19]陈云文选(第一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20]毛泽东选集(第四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21]于 千,杨文成.陈云同志在创建北满根据地中的贡献[A].中共哈尔滨市委党史研究室,中共宾县县委党史研究室.中共中央北满分局[M].哈尔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98.
[22]辽宁省地方志编纂委员会.辽宁省志·军事志[M].沈阳:辽宁科学技术出版社,1999.
[23]吉林省地方志编纂委员会.吉林省志·军事志[M].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1996.
[24]绥宁省民主联军剿灭全境大股匪逆[N].东北日报,1947-07-20.
[25]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陈云年谱(上)[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0.
[26]战斗模范杨子荣等活捉匪首“座山雕”[N].东北日报,1947-02-19.
[27]刘 震.回忆东北的剿匪斗争[A].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编审委员会.剿匪斗争·东北地区[M].北京:解放军出版社,2000.
[28]刘 达.我在哈尔滨工作的前前后后[A].中共中央北满分局[M].哈尔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98.
[29]辽宁省档案馆,等.东北解放区财政经济史资料选编(第一辑)[M].哈尔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88.
[30]伍修权.回忆东北剿匪斗争[A].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编审委员会.剿匪斗争·东北地区[M].北京:解放军出版社,2000.
[31]群众运动普遍发展 中央胡匪千余投诚[N].东北日报,1946-10-21.
[32]张匪黑子就擒 王逆乃康伏法[N].东北日报,1946-12-06.
[33]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毛泽东年谱:1893—1949(下卷)[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2.
[34]王宏伟.回忆陈云同志的教诲[A].中共中央北满分局[M].哈尔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98.
[35]程子华,李运昌,段苏权.冀察热辽剿匪斗争回顾[A].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编审委员会.剿匪斗争·东北地区[M].北京:解放军出版社,2000.
[36]陈 云.坚持实事求是的革命作风——纪念伟大的领袖和导师毛主席逝世一周年[N].人民日报,1977-09-28.
[37]金 坡.出人、出书、走正路:陈云与评弹艺术关系探微[J].江西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4,(2).
(责任编辑:吴赘)
AProbeIntoCHENYun’sMeasurestoHarnessBanditryinNortheast(1945-1949)
LI Yunbo
(School of Humanities and Communications,Shanghai Normal University,Shanghai 200234,China)
The struggle of army and people led by CHEN Yun to harness banditry in Northeast from September 1945 to May 1949 was an important part of the liberation war in Northeast,as well as important part of CHEN Yun’s revolutionary career.The fundamental harness of banditry improved the social security environment in northeast,laying a solid foundation for the building of stable base areas in the Northeast,the liberation of the whole northeast and its economic construction after the founding of New China.In the process of harnessing the banditry,CHEN Yun flexibly applied Marxism and MAO Zedong military thought,seeking truth from facts and persisting in mass line.These thoughts provided good references not only for ensuring right decision-making and achieve a major victory in an emergency situation,but also for governing the country after the founding of PRC.
CHEN Yun;harnessing banditry in Northeast;China’s war of liberation;seeking truth from facts;mass line
2014-09-06
李云波(1986-)男,山东泰安人,上海师范大学中国史专业博士研究生。
K269
A
1000-579(2014)06-0113-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