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书中的犹太女性形象与美国犹太女性文学
2014-04-17何小颖
何小颖
(许昌学院 外国语学院,河南许昌461000)
第二波女权运动始于20世纪60年代,在70年代达到顶峰,并重申了19世纪下半叶第一波女权运动的许多主张。第一波女权运动主要是由来自纽约州和新英格兰地区受过教育的新教女性主导的,围绕投票权展开,其更广泛的目标是争取平等,但第二波女权运动的主导者绝大部分是犹太女性。历史学家们通常将“女性解放”的开端追溯到1963年出版的贝蒂·弗里丹的《女性的奥秘》。1972年,有着一半犹太血统的编辑人员创办了《女士》杂志,其中包括格洛丽亚·斯泰纳姆和莱蒂·科汀·帕格瑞宾,然而激进女权主义却是由罗宾·摩根、舒拉米斯·费尔史东、安德丽娅·德沃金和其他犹太妇女所主导的。
一、莉莉丝形象
苏姗·古芭认为对犹太身份的认同经历了一个发展过程。最初她将莉莉丝视作原型并声称:“正如叛逆的莉莉丝居住在犹太社区以外的临界区以示抗议一样,……第二波女权运动浪潮中的许多流派为得不到实现我们愿望的精神食粮而感到痛苦和绝望……我们只能忘记、否认、远离我们的犹太背景。”古芭认为莉莉丝是恶魔并因此被驱逐出人类社会,但许多犹太女权主义者却对此持不同看法,她们把莉莉丝看做独立女性的象征。
然而,有关莉莉丝神话的来源却有不同版本,当代的大多数阐释都是以中世纪的文本——《便西拉的字母23》中第一次对莉莉丝的扩展性描述为依据的。书中写到:莉莉丝是亚当的第一个妻子,他们被创造出来时是平等的。当莉莉丝拒绝顺从并屈尊于亚当时,亚当试图迫使她屈服,因此莉莉丝逃走了。上帝指示亚当说服莉莉丝回来,但莉莉丝坚决不肯。
数百年后,卡巴拉在她的阐释里续写到:离开伊甸园之后,莉莉丝杀死怀有身孕的妇女,伤害新生的婴儿,并且挑逗起睡梦中的男人,和他们生下魔鬼的孩子。在《哥伦比亚百科全书》中,莉莉丝被认为是情欲的象征,然而莉莉丝后来的故事却被忽略了。1972年,朱迪斯·普拉斯科在一篇关于莉莉丝的文章中给出了一个新的注释,她不仅删除了莉莉丝的邪恶面,还重构了一个故事,故事里夏娃最终在伊甸园的另一边遇见了莉莉丝,她们促膝交谈,抱头痛哭直到情如姐妹。令艾维瓦·坎特遗憾的是莉莉丝的故事“被男性偏见污染”了,并提出“莉莉丝固有的、最重要的性格就是她为独立而抗争、为冒险而勇敢、为争取男女平等而奋不顾身,因为上帝创造他们时是平等的”。
普拉斯科在她的《注释》中写到:对莉莉丝的不同阐释为第二波女权主义文学提供了一个范例。尤其是在20世纪70年代,犹太女作家笔下的故事要么是感性的女主人公通过和现实或想像的情人在一起以示反抗而最终逃离一个压抑的、父权制的婚姻,要么是姐妹间的和解和重聚。可以被视作犹太女权主义小说原型的两个典型例子是艾瑞卡·琼的《怕飞》(1973)和E.M.布伦纳的《女性的编织》(1978)。
二、《怕飞》分析
肖瓦尔特说:不可否认,《飞》标志着女权主义的突破,但同时我认为这本书在诸多方面都可被看作是一部犹太成长小说。书中的伊莎多拉·威尔不仅被她的犹太身份所困扰,同时也体现了莉莉丝原型的主要特征。这部小说不仅讲述了伊莎多拉的反抗,也记叙了她的恐惧。在小说的开头,她坦白了她在飞机上经历的恐慌,但她对反犹太主义和成为一个像莉莉丝一样的弃儿的恐惧却贯穿全书。
尽管对反犹太主义的恐惧是这部小说的一个关键问题,女权运动却是其核心。对琼而言,女权运动和犹太教通常是相互关联的。在《怕飞》中,琼对女权运动所处困境的描述不局限于犹太男性施加给女性的,而是所有男性,尤其是她们的丈夫。伊莎多拉不想成为格里塞尔达,她更愿意像莉莉丝一样,成为一个感性的坏女人,逃离父权制的婚姻。
无论是四字词语的使用,还是那个欲望强烈、毫不畏惧的女主人公,《怕飞》都取得了女性小说的新突破,但结论不明的最后一章却以“一个19世纪的结局”为标题。它的女权主义感染力应该在于伊莎多拉对于将自己从对女性的传统期待中解脱出来的渴望,而不在于她对自己欲望的满足。尽管这本书大部分是关于父权制社会对女性的假想最终使伊莎多拉逃离了她的丈夫,同时也是关于她对无人过问的孤独的恐惧。最终,莉莉丝还是被设想成一个自由女性和遭排斥的女魔的双重形象,而伊莎多拉则时而将自己看做是其中一个。
伊莎多拉的女权主义像是第二波女权运动的前奏。古芭认为,在这部小说里,很明显,琼或者伊莎多拉像其他犹太女权主义批评家一样,通过对反犹太主义的态度来定义自己的犹太身份。但我要说的是尽管她不是唯一一个反抗传统上对女性的期望的犹太女性,但她的反抗是基于她作为一个局外人对自我的认识。谈到犹太女性作家的困境,琼说,她是“被双重边缘化和歧视的。她遭受了作为一个女性和犹太人的双重歧视”。
三、莉莉丝和夏娃之间的密切联系
其他犹太女权主义作家在试图调和犹太教和女权主义的关系时也探索了类似的领域,途径是将犹太女性虚构为犹太历史的核心参与者。如果《圣经》、《哈加达》和《塔木德》中男人们所讲的有关犹太人的故事以及历史都是关于男人的,那么女人也可以创造以女性为中心的故事。毕竟,讲故事始终是犹太教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因此,E.M.布伦纳在她的《女性的编织》中创造了新的女性仪式;诺玛·罗森在《圣经中解放了的女性》中给出了新注释;安妮塔·戴曼特在《红帐篷》中重述了《创世纪》中黛娜的故事;麦琪·安东在《拉什的女儿们》中提出女性在《塔木德》的创作中是起作用的。
在一些犹太女权主义作家的小说中,女主人公在想像的女性世界中逃脱父权的限制,如《时间边缘上的女人》中的玛吉·皮尔西和《火焰人》中的金·彻宁。然而,E.M.布伦纳的《女性的编织》却为这种文学体裁提供了最有用的原型,因为这部小说是独属于犹太人的,它借鉴了犹太教仪式并将场景设置在耶路撒冷——象征着犹太人对未来的希望的城市。
对布伦纳而言,女性可以通过共享的仪式在新的群体间建立联系的想法始于1975年,彼时她和她的朋友纳奥米·尼姆罗德正在以色列致力于《女性的哈加达》的创作。在这部书里,父权制的上帝变成了舍吉拿,四个儿子,四个女儿和聪明的女拉比。1976年,第一次女性逾越节晚餐在纽约举行,出席者有菲利斯·切斯勒、莱蒂·歌丹·波格里宾、格格里亚·斯坦内姆和英杰华·坎特。所谓的“逾越节晚餐姐妹”最终还将包括贝拉·阿布朱格和格蕾丝·佩利。当然,随着越来越多的女性创作《哈加达》并聚在一起颂扬米利安和摩西,女权主义的逾越节晚餐已经经历了许多化身。
四、《女性的编织》分析
布伦纳在耶路撒冷的女性社区是极具包容性的,其中包括“叛逆的女孩”、未婚妈妈、要求离婚的女性、社会工作者、歌手、剧作家、科学家和女演员,这些人代表了不同的信仰和民族。她们的生活中不乏男性,但他们并不重要。这些女人们互相安慰,并且被那些她们创造出来以标记生活中的重要事件的仪式紧密联系在一起。
由于布伦纳精通犹太传统且一直是保守犹太教堂的积极参与者,她的想像的世界是在已知的宗教和政治领域之外的。在为了建一所男性神学院而把女人们的社区生活中心——石屋毁掉之后,这些女人成立了一个“女性流亡政府”,因为法律本身拒绝女性的需求。
尽管布伦纳用犹太传统为耶路撒冷的女儿们构建生活框架并让她们在石屋寻求保护,但犹太教给予她们的安慰并不比政治给予她们的多。在蒂蒂和一个塔木德学者两厢情愿发生了性行为之后,她却因引诱罪被惩罚。既没有来自国家也没有来自任何宗教的保护,女人们只拥有彼此,她们试图通过创造一个新社区去适应和热爱一个首先会保护她们免受男人虐待并且以犹太教仪式为借鉴的社会。虽然传统的犹太教是为男人服务的,但是石屋里的女人们创造了新的仪式以纠正所有那些决定女人一生的父权制度的邪恶。
在所有这些仪式中,居于中心地位的就是将女性从卑屈,尤其是从婚姻中解放出来的愿望,这看似女性还在继续着莉莉丝为了争取与亚当平等权利的战争——一场不只是由贝蒂·弗里丹在第二波女权运动开端的1963年再次发起的战争,同样也是19世纪第一波女权运动的关键所在。
虽然琼和布伦纳都表达了脱离男权统治从而获得独立的愿望,但她们小说的结尾都没有给出定论。她们笔下的人物所想像的世界对女性来说并不安全,故事的结尾也仅仅是婚姻故事的新版本而已。尽管亚当曾经被挑战过,但无论是个人的反抗还是女人们的团体都没能最终取代他。未来的几代人仍需继续寻找协调犹太教和女权主义之间关系的其他出路。
五、新方向
新一代的作家们,包括瑞贝卡·戈尔斯坦、艾丽嘉·古德曼和珀尔·亚伯拉罕在内都成长于传统家庭并在小说中挖掘那种经历。在回答“美国犹太创作应走向何方”的问题时,艾丽嘉·古德曼说:“美国犹太作家必须重新体验犹太教的精神和宗教维度”。辛西娅·奥齐克已经开始这么做了,但她坚持反对将她归类为一个女性作家或是一个美国犹太裔作家,尽管她的作品很清楚地体现了这两个视角。
尽管女性已经在美国犹太文学领域崭露头角,但无论是在过去还是现在,她们的成就都没有被充分认可。诺顿文选——《美国犹太文学》(2001)共收录了139部作品,其中女性作家的作品只有29部。对犹太女权主义者来说,剩下的任务就是确保女性文学走进美国犹太文学经典之列。在亚当的世界里,必须既有莉莉丝,又有夏娃的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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