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枚集外诗文辑考

夏志颖

笔者在阅读清词文献时，发现袁枚有关词学的数篇诗文，《袁枚全集》(王英志主编，江苏古籍出版社1993年版)及各家辑佚文章似均未提及，现引录如下:

《题红雪词》:“冯君善作短长吟，不在词深在意深。奇艳能惊才士胆，笑啼都入美人心。直参竹屋分妍唱，高揖梅溪定正音。白雪何如红雪好，玉箫从此夺瑶琴。”

《题远春词》其一:“新声乐府唱旗亭，张绪风流鬓正青。想见月明花似雪，玉人都要卷帘听。其二:今秋先折桂枝香，明岁朝天步玉堂。傥怕香衾恼夫婿，八砖学士懒何妨。”(原注:君词中有“金龟夫婿早朝天。半夜双眠。半夜孤眠”之句，故调之)

《箨仙词稿跋》:“词家以周、柳为正宗，以苏、辛为变调，犹之作骈体文者，重徐、庾、燕、许，不重欧、苏也。作者以牵霞曳雪之思，写宠柳娇花之态，昔人称张叔夏风调缠绵，宫商协应，几与白石老仙相鼓吹矣。吾于箨仙词稿亦云。戊申新正随园老人题于三百本梅花树下。”

《题红雪词》(案:原诗无题，此系笔者代拟，下同)载嘉庆刊本《红雪词甲集》卷首。词集作者冯云鹏生平见柯愈春《清人诗文集总目提要》“扫红亭吟稿”条，张德瀛《词征》评其词“如鹿爪搊弦，别成清响”。题诗作于乾隆六十年(1795)，许宝善《冯云鹏红雪词甲稿序》云:“兹名红雪，故大致以香艳者为甲，疏放者为乙。”显见冯氏词风倾向，也即袁诗所说的“笑啼都入美人心”，但以竹屋(高观国)、梅溪(史达祖)称誉“香艳”之作，似未达一间。《题远春词》载嘉庆四年红椒山馆刊本《远春词》卷首，词集作者张兴镛的《墓志铭》见陶澍《陶文毅公全集》卷四五。两首题诗都夸赞张兴镛的才情，“想见月明花似雪”二句指向的是词中婉约一路，而“半夜双眠。半夜孤眠”也属于袁枚一贯欣赏的那种新巧思笔。《箨仙词稿跋》载光绪八年活字本吴宝书撰《箨仙词稿》，作于乾隆五十三年(1788)。其中关于“正宗”、“变调”的观点与《四库全书总目》等所述如出一辙，并无高论，且“牵霞曳雪”、“宠柳娇花”云云也非张炎词的主要特色。在姜、张一系词风被普遍推举的背景下，袁枚以之与周(邦彦)柳(永)并提，其表述略显混乱。

以上的简略分析应可说明袁枚对词学批评并不在行，《随园诗话》卷一一有“余不耐学词，嫌其必依谱而填故也，然爱人有佳作”的自白，其中收录的词人“佳作”，绝大多数都服从于该书存人存诗(词)、表彰寒微、阐扬性灵的写作宗旨，无法反映词坛的真实面貌。因而，可以说在创作与理论两个层面上，袁枚都没有直接参与乾嘉词坛的建设，就此而言，称他为词坛“落伍者”并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