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休干调秧歌的生存与保护

杜慧琦，白春香

（晋中学院文学院，山西晋中030600）

介休干调秧歌是山西地方戏曲剧种之一，流行于介休、灵石以及沁源一带，是一种通俗易懂、具有独特艺术风格和浓郁的泥土气息、为群众喜爱的民间小戏，被誉为“绵山一枝花”。它因演唱时不用任何乐器伴奏，纯靠演员的干唱流传于世，故又名“干吱秧歌”。经典剧目有《绵山十景》《绣荷包》《拜年》等。舞台演出除“折子戏”外，还有《庆顶珠》《九件衣》《翠屏山》等大型节目。

一、介休干调秧歌的生存特征

介休干调秧歌是绝无仅有的特殊剧种之一，它具有“干”“简”“土”三大特征。“干”，干调就是干唱，“没有乐器伴奏的束缚，艺人在腔调上是自由发挥的”，[1]632仅在演出前后敲打锣鼓，主要乐器有大鼓、腰鼓（四面）、大镲、小镲、马锣、手锣等九件。敲打锣鼓一般用在踩街串巷时招徕观众，或在踩街秧歌小调的双句子间，垫几下简单的锣鼓点儿以烘托气氛；在舞台演出中，也仅用敲一小段锣鼓的方式来报幕或是作为演唱间歇时的过门，不用文场乐器伴奏，主要靠演员的唱功、表情和身段等来塑造人物。如演出《武松杀嫂》时，武松的扮演者主要用上下楼一扭一闪的动作和杀嫂时一来一往的身段架势以及大段的唱功，来表现人物内心和情节冲突，没有乐器伴奏做情节陪衬，却情趣变幻莫测，别有一番风味。（1）又如在《曹庄杀狗》演出中，焦氏趁丈夫不在家的时机虐待婆婆，冷面恶语，丈夫曹庄回家后却贤慈孝敬，焦氏前后反差悬殊的形象主要依靠演唱来表现，没有任何伴奏，观众只能通过唱词来欣赏这个伪善刁钻的妇人。“简”，一是说干调秧歌的道具很简单。干调秧歌的道具主要有马鞭子、棍子、刀、扇子、官印、惊堂木等，至于戏衣，因不演蟒靠功架戏，所以仅穿软服装。二是说化装亦很简单，点明人物即可。干调秧歌一般通过在演员脸上涂抹口红、胭脂，用轻微的点画来突出人物的特征，如扮演老婆子的演员常用彩笔在额上画几道皱纹来点明她的人物身份。丑角的化妆与其他剧种一样重在突出他的滑稽可笑，但只在丑角的自额贯眼之间画一道黑墨，简洁明了却传神动人，这种画法与宋金杂剧中丑角的化妆颇为相似。三是说干调秧歌的剧目都为小型剧目，人少简单。干调秧歌一场戏的演员少到两个人（如《赶脚》）至多十来个，角色上场时都要用唱的方式来自报家门，无论男角女角都由男演员扮演。“土”，一是说干调秧歌的行当角色生、旦、净、末、丑俱全，演员们粉墨登场，但化妆材料和技术往往就地取材，自创技巧，唇彩和腮红是块红纸，往嘴唇上抿下，或打湿蹭在脸上就可以，发胶是用海带泡的水，梳子沾上水梳出的头发又黑又亮，还不易变形，甚至画脸的颜料都绝对“天然”，有一种特别的方法是先往脸上扑水，然后再将一把白面一骨脑儿都扑在脸上，可以想象这样的脸谱肯定是可笑至极了。二是说干调秧歌的剧目往往取材于民间传说、神话逸闻、百姓生活等，如《绵山十景》《王小二赶脚》《绣荷包》《拜年》等都是取材于民间生活，都是老百姓耳熟能详的事情。干调秧歌表演不受时间地点局限，人们常在田间地头随口而歌，放声抒怀。三是说秧歌的唱词和道白纯粹用介休方言口语，甚至还保留许多介休古代口语，各行当都用本嗓演唱，风格豪放粗犷，唱多白少，唱法自由，融合了当地丰富的生活元素，艺人们常常结合自身表演经验自我发挥，把词句和自己的口头习惯语“哼、嚎、哎、啊、嗯、哈”等协调结合。如“义安村里出呀出黄酒，桃花店里出呀出仙人”（1），使得唱词发音不仅土的掉渣，还变幻莫测，令人费解，导致现在的人很难听懂唱词，渐渐失去了看戏的兴趣。

二、介休干调秧歌的生存发展

介休干调秧歌起源久远，已经没有文字资料可考，但和大多民间小戏的发展轨迹相似，它也经历了三个发展阶段。（2）1.地头秧歌阶段，这是早期阶段。每逢春耕季节，群众在地头演唱秧歌，相互邀请，相互交流，联欢竞赛，主要演唱民间秧歌小调，有三四句的词调，到十多句的小调。2.街头秧歌阶段，清乾隆末期（1736~1796）。它的唱法逐渐固定，唱词和情节也比以前丰富起来，于是由地头走向街巷，成为节日期间“闹社火”的重要组成部分。一般在年前组班，由各村挑选一些嗓音较好的青年参加。冬季农闲时邀请本村或外村有一定演唱水平的艺人教唱、排练，称为“打秧歌”。元宵节期间，走街串户，沿街巷表演。上街时演员们简单化一下妆，穿上彩衣，由一名装扮成须生的演员头戴一顶风帽，手举一把特别的红伞在前导引，后面演员排成两行，分执大锣、小锣各一面，大镲、小镲各一副，花鼓一对，镟子四面，边走边敲，见景生情，即兴编词。他们会不时地停在店铺门口，即兴演唱一两段恭喜发财一类的吉祥小段，然后找个居民集中、场地宽阔的地方停下，地面铺一张芦苇席，席中央放一张八仙桌、两把椅子。演员在芦苇席上表演，观众围成圈观看，这种形式，人们称为“踩地摊秧歌”。它以唱为主，仅有简单的人物和故事情节。3.舞台秧歌阶段，清嘉、道年间（1796~1851）。这一期间，踩街秧歌受梆子戏的影响而走上舞台，但在登台演出前仍要踩街叫人，敲打着锣鼓，走一段唱一段，然后再到舞台上开演正本戏。这个时期除开场几段小唱外，主要演反映当时群众生产劳动和社会现实生活的小剧目，以后又从中路梆子和其他剧种移植了一批折子戏和整本大戏，随着剧目的增加，表演艺术、服装、道具等也相应地得到了充实和提高。各村每到寒冬季节便纷纷组织秧歌班，摊钱请师傅、买衣箱、置道具，逢年过节就地演出。有时村与村还互相邀请，演出无报酬，只管食宿。到民国时期，较大村庄大多建立了干调秧歌业余班社，能演善编的艺人一般每年的正月、二月、三月演出，四月份便开始农忙，十一月以后，拜师学艺，称为“打娃娃”，十分活跃，演出中逐渐吸收了晋剧化妆、服装、表演程式等艺术手段，也不局限于年节，扩展到迎神、庙会和百姓的红白喜事上，成为群众喜闻乐见的小剧种。

三、介休干调秧歌的现状与保护

新中国成立后，在有关部门主持下，进行了干调秧歌剧目的搜集、整理和艺术人才的培养工作。1951年，由县文化馆主持对全县秧歌艺人进行了艺术培训，选拔了二十多人组成干调秧歌剧团，购置了全新道具，制定了经营办法，在介休、灵石、沁源、汾西等地巡回演出，受到欢迎，1952年解散。1956年9月，由县文教局再次主持成立了介休干调秧歌剧团，团长张万谦，活动一年多，1958年解散。1963年又重新组建起来，十年浩劫期间，干调秧歌几致绝响。以后，城乡再没有组建班团。上世纪70年代后期各地恢复了业余演出，县文化馆干部对传统剧目又进行了加工整理，并组织了业余会演，促进了干调秧歌的复兴。1984年8月，介休县文化局在东段屯村召开全县干调秧歌老艺人座谈会，有8个乡镇、12个村的42名艺人参加。年龄最大的有义棠镇师屯北村茹鹏书（76岁）和东湖龙乡里屯村王福银（75岁），会议期间录制了老艺人每人一段精彩唱段，摄制22幅剧照，收集抄录了传统剧本和小唱曲36个。有27名老艺人粉墨登场，演出了《武松杀嫂》《翠屏山》《坐楼杀院》3个传统戏。可惜这些珍贵的历史资料都已丢失，无法看到。

近几年来干调秧歌的演出已经很少，介休市1970年后出生的人有的只是偶然听说或看到过干调秧歌的表演，而1980年后出生的人们基本没看过。现存老艺人已为数不多，有东段屯的段生荣、东欢的段伍则等三十余名，分布在介休的各个乡镇村庄，他们都已70岁以上，而且他们已无法完整地唱完一台戏。2004年下李侯村组织并邀请当地其他一些地方的老艺人在元宵节进行过一次表演。2005年张壁古堡可汗庙戏台群众自发组织过演出。2006年9月10日（农历七月十八）是龙凤镇张壁村庙会赶集的日子，在张壁村可汗庙元代戏台，来自东段屯、下李候和张壁村的老艺人共同合作，同台演出了《打枣》《翠屏山》两出戏。张壁古堡开发中心的宋董事长出资举办了这次演出，并现场做了完整的实况录像。同年，在介休市委和民间艺人的共同努力下，介休干调秧歌成功入选为晋中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文化部门再次重视起干调秧歌的价值，开展了相关资料的整理工作，但是由于财力、人力、物力的不足，记载都比较粗略，所以，“只要老艺人过世，介休干调秧歌可真是要濒临绝迹了”。（3）

干调秧歌的逐渐衰落，既与社会的发展、传媒的进步及戏曲处于低谷等社会因素有关，也和其自身的局限性紧密相关。干调秧歌没有乐器伴奏只靠演员干唱，少了音乐的润色，必然显得枯燥乏味，便难以适应现代社会人们的欣赏品味，自然容易被人们所淡忘。加之干调秧歌一直只在民间流传，演出的剧目和唱词只能靠师傅的口传言授，演出内容局限在一些反映家庭伦理的生活小戏中，并未能跟上时代的发展。缺少时代感、社会性强的剧目，也是限制其发展的一个重要原因。

综上所述，介休干调秧歌作为我省独特的一个小戏种，曾经对当地人们的生产和生活起过一定作用，是我们民族的宝贵文化遗产，确实很有挖掘整理的价值，随着时光的流逝，迫切需要抢时间、争速度，及时收集整理，否则就有失传的危险。有人曾提议对干调秧歌进行包装、变革，给它加上音乐，使之变“干”为“湿”，它还有可能起死回生，但如果这样就会使干调秧歌丧失它最突出的特征——干唱。对于干调秧歌保护、传承和发展，我们还是应保持它的本来面貌，对它的现有状况进行认真分析和及时挽救，如把现有的老艺人和干调秧歌的爱好者组织起来逢年过节进行表演，丰富人民的精神生活，同时还可以将一些演出实况和一些老艺人的精彩唱段制成光盘、磁带，永久留存，作为中国戏曲史的珍贵资料予以保存。

注释

（1）口述人郑广根，男，67岁，张壁古堡解说员。采访地点：郑广根家中。采访人：笔者。

（2）介休县志.清嘉庆版。

（3）田璐.介休三百年干调秧歌濒临绝迹［EB/OL］.（2012-05-10）［2014-04-21］.http：//www.mzb.com.cn/htm l/Home/report/300886-1.htm。

［1］介休市志编纂委员会.介休市志［M］.北京：海潮出版社，19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