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温舒与《素问入式运气论奥》

苏 颖

(长春中医药大学，长春 130117)

刘温舒，北宋哲宗文官朝散郎，任大医学司业。居里不详，字姓生平无考。于北宋元符二年即公元1099年撰《素问入式运气论奥》3卷。该书阐述五运六气之理，解惑分图，推究五运六气的本源，是五运六气研究史上的重要著作之一。笔者从传承五运六气之学、运用图表概释运气规律、引经据典阐述天地造化之理等3个方面予以阐述。

1 传承五运六气之学

《素问入式运气论奥》的成书与流传对五运六气之学的传承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素问》一书自古9卷，传至晋代，其中的第7卷遗失,仅存8卷。故皇甫谧著《针灸甲乙经》、杨上善著《太素》、全元起著《素问训解》均未见第7卷。唐宝应年间太仆令王冰次注《素问》时，称“时于郭子斋堂，受得先师张公秘本”[1]“恐散于末学”，故将其补入，并加以注释。宋代林乙奉诏对《素问》作新校正时,也认为《素问》运气7篇为王冰补入。王冰精通五运六气之学，注释昭明隐旨。宋代林乙奉诏对《素问》新校正时,虽然指出运气7篇为王冰所补，卷帙太厚，与各篇不相符合，但是又认为其很重要，故原样保留。五运六气谈论的是天地之气运行之理，但由于涉及天文、历法、地理、物候，其理深奥难明，学者难以索解。刘温舒在任大医学司业期间，深究五运六气之精义,根据《内经·素问》运气7篇、王冰的运气7篇注释及《玄珠密语》，撰写了《素问入式运气论奥》一书,为五运六气的流传起到了重要作用。该书3卷，31篇。入，有入门之意。式，有格式、格局的意思。入式,指从五运六气的基本格式入手，探究五运六气的深奥道理。

2 运用图表概释运气规律

《素问入式运气论奥》图表共计32个，卷上有图15个，依次分别为五运六气枢要之图、六十年纪运图、十干起运诀、十二支司天诀、五行生死顺逆图、十干之图、十二支图、纳音之图、六化之图、四时气候之图、天与日月之行有两说不同之图、交六气时日图、日刻之图、标本之图、生成数图。卷中有图10个，依次分别为五天图、五音建运图、月建之图、主气之图、客气之图两个、天符之图、岁会之图、同天符同岁会之图、南北政图。卷下有图7个,依次分别为太少气运相临之图、纪运图、岁中五运图、手足经图、胜复之图、九宫分野所司之图、六十年客气旁通图(实为表)。

细读每一图与每一表，幅幅都精彩别致，独具匠心，均能感受到作者的良苦用心与精心设计。图表简明易懂，将复杂的推算和理论清晰表明，若非对运气有深入研究并了如指掌之人是不能画出此图此表的，足见刘温舒谙熟五运六气。例如：六十年纪运图，设计极为精辟。该图共计3圈，中心只有“司天”2字,故实为2圈，六十年岁运太过不及、岁气变化以及该年是否是天府、顺化、小逆、天刑、不和，均清晰地囊括于图中。观此图不禁令人叫绝。

再如四时气候图，从内向外共5圈，依次将十二支、十二月、二十四节气、十二个月的“中”与“节”以及二十四“节”“气”日的物候变化。古代“节”与“中”的划分方法，每月“节”在前，“中”在后，前十五日为“节”，后十五日为“中”。“气”是十五日一变，一岁中共有二十四气，即阴阳之气气化变动的节日。每隔十五天就发生变动，这是无形的气数决定的，五行数与五日相应，合天之五行、地之五行、万物五行，三五共计十五日，称为“一气”。在“一气”十五日中阴阳气化还有小的变动即“候”“候”的变化是五日一变，即《素问·六节藏象论》的“五日谓之候”。每岁二十四气，共计七十二候，可以用之推查岁化之理。阴阳变化可以用自然界万物如鸟兽草木的徵象来考察，因此可以通过观察鸟兽草木物候的变化占测气候变化。此图依据二十四节气共载二十四候。此后明代张介宾《类经图翼》按照五日为一候，记载了一岁之中七十二候各候的表现。

再如日刻之图，仅用2圈,就把按照十二支排列的十二年的各岁六气初之气起始时刻一一表明。即子申辰岁初之气始于水下一刻，丑酉巳岁初之气始于水下二十五刻，寅午戌岁初之气始于水下五十刻，卯未亥岁初之气始于水下七十五刻。

再如，五音建运图，仅用3圈就将岁运、主运的五行属性及太过与不及清晰涵盖，一目了然。

月建图也很简练，从图中很容易就能知晓甲己岁正月建丙寅，乙庚岁正月建戊寅，丙辛岁正月建庚寅，丁壬岁正月建壬寅，戊癸岁正月建甲寅。

手足经图，表明人身十二经阴阳分配之理。图中清楚地表明了人体十二经脉与三阴三阳、手足、脏腑、十二支相配所属，用午为阴生、子为阳生揭示了手足经络的意义。阳生于子，从子至丑寅卯辰巳为阳分，此为足经，足在下，阳生于下；阴生于午，从午至未申酉戌亥为阴分，此为手经，手在上，阴生于上。故足少阴肾经与手少阴心经子午相对，余皆按此理可推。刘温舒曰：“阳生于子，所以下生。阴生于午，所以上生。夫上下生者，正谓天气下降，地气上升。易曰：天地交泰，义见此也。”

五运六气枢要图表明了运气的本源，概括了六气之道。该图从里向外第一圈风热火湿燥寒和第二圈客气六步对应在六气交接点上，与通常位于6个节气点中间有所不同,这样，以示客气六步从相应的6个节气开始起步发挥作用。

3 引经据典，阐述天地造化之理

3.1 解释日月运行规律 刘温舒在卷上《论四时气候第六》中对《素问》的“日则昼夜行天之一度，月则昼夜行天之十三度有奇者”进行了精确推算，指出“月得昼夜行天之十三度有奇”(即余数)的“奇”是一度的十九分之七，不足一度，二十七日月行一周天二十七日三十二刻。二十九日行天三百八十七又四分之一度。在二十九日间，月星出来一周天的三百六十五又四分之一度以外，又多行即月在二十九天内，行了三百八十七度十三分，在此数中减去一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七厘五毫之数，应该剩余二十二度八分二厘五毫。指出，疾行之月，反而比日少了七度，故“不及日”；但是，月在二十九天内，除了一周天三百六十五又四分之一度外，又多行了二十二度。二十九日中月行一周天多二十二度和二十九日中日行二十九度相比较，月行反而不足日行七度，所以，在二十九日五十三刻时，日月相会，而成小月[2]。还引用阴阳家之说解释日月之行有前后迟速不等。

研究闰月的天文背景。刘温舒指出，日行三百六十五又四分之一日，月行六个大月和六个小月，六个小月中共少六日，实则三百五十四日三十七刻，月行比日行一共少了十一日二十五刻。将少的十一日二十五刻积累，三年盈生一个闰月。这就是三年一闰的道理。如果误置了闰月，则会导致四时节令错误。最后引用《书经》《素问·六节藏象论》以及王冰之语云，“医工之流，不可不知。”“天真气运，尚未该通，人病之由，安能精达，即古圣之深戒也。”强调医生不精通天道气运之道，怎么能够精通察知人身疾病的由来。

3.2 推崇正化对化 正化、对化气说出自唐王冰《玄珠密语》，刘温舒推崇此说。一般认为，本为是正化，与本为相对的是对化。即正化就是指生六气本气的方位，对化就是指正对面的对本气有影响的方位。刘温舒在卷中《论天地六气第十四》，以《素问·至真要大论》“天地合气，六节分而万物化生矣”之理，揭示了正化对化的道理和规律。指出：天之六元气，反合地十二支，以五行正化，对化为其绪，则少阴子为对化，午为正化；少阳寅为对化，申为正化(注:苏颖根据刘温舒《论主气第十五》的客气之图，疑此有误，当寅为正化，申为对化)；太阳辰为对化，戌为正化；太阴丑为对化，未为正化；阳明卯为对化，酉为正化;厥阴巳为对化，亥为正化。可见，正化、对化与所司方位时令相关，即属于本气时令方位，则为正化；属于对面时令方位，则为对化。以此解释《素问·天元纪大论》的“少阴所谓标也，厥阴所谓终也”，即少阴合于子午，厥阴合于巳亥，子为上六支之首，午为下六支之首，故少阴为始；巳为上六支之终，亥为下六支之终，故厥阴为终。可见，少阴为标的“标”，是“首”之义，开始也。

主气六步的顺序代表了春夏秋冬的自然规律。刘氏认为，地之六气与天之四时相合，则始于厥阴，终于太阳。主气六步的顺序代表了春夏秋冬的自然规律。即初气厥阴风木主春，二气少阴君火主春末夏初，三气少阳相火主夏，四气太阴湿土主长夏，五气阳明燥金主秋，六气太阳寒水主冬。

卷上《论六气标本第九》的标本之图中，刘氏将正化对化与标本相结合，其研究有所创意。图中以六气的正化对化为标本，正化为“本”，对化为“标”，正化用五行生数，对化用五行成数。例如，子与午，均属于少阴君火，午为南方火的本位，所以是君火的正化，子为北方的水位，与午相对，故为君火的对化。后人认为此图岁有创意，也能在一定程度上说明正化对化之义。

3.3 运用干支解释古之纳音之法 纳，是容纳，纳音，就是把五音纳于六十甲子中。纳音之法传说为七国时人作，有人疑纳音的本源为历算家作为。刘温舒传承了古之纳音之法，在卷上《论纳音第四》中先列纳音之图，后论纳音之法,解释了六十甲子周中“隔八生子”(甲子相配，每隔8个之后，同音出现)的含义。指出五音从十二支而变为周，十二支的每一支中各含五音，例如：甲子含金音，丙子含水音，戊子含火音，庚子含土音，壬子含木音等。每一支中各含五音，那么所含的五音自然各与其所含的干支相合，例如甲子为金，与乙丑相合。五音成三十位时，则干支行遍一周，周遍六十甲子之位。纳音之法与天气、地气、天地相交之气有关。指出：“阳生于子，所以下生。阴生于午，所以上生。夫上下生者，正谓天气下降，地气上升。”易曰：“天地交泰，又见此也。”通天下者，乃一气耳。一生二，分天气与地气；二生三，即天地之气相交感化生的气；三生万物，即天地相交感之气能化生万物，也正是《素问·六微旨大论》所说：“高下相召，升降相因，而变作矣。”刘温舒认为，万物皆因天地之气而生，纳音之法也同样遵循着这样的规律。刘温舒的纳音图很珍贵，今已很少见到。

3.4 岁运的五运皆生于正月建干之子 在卷中《论五音建运第十二》刘温舒指出：虽然岁运是占候望气而得，即“虽太古占天望气，定位之始”，但“若以月建之法论之，则立运之因，又可见也”，提出了根据月建以立五运之法，这是与以往之法不同的。例如：“丙者，火之阳，建于甲己岁之首，正月建丙寅，丙火生土，故甲己为土运。”意思为丙丁均属火，丁属阴干，丙属阳干，正月为阳干，故以丙干建于甲己之岁的首月月干。那么，甲己之岁首月的月干则为丙寅，丙属火生土，故甲己岁，从正月月干相生而建于土运。余四运皆尊此法。即岁运是该年正月月干(五行属性)之所生，即正月月干之子。刘氏认为这正符合日月岁时递相为因而制其功用。[3]这一方法与观点的确较为独特新颖。

3.5 甲己土运为南政 南政北政，早在《素问·至真要大论》中提出。在中医运气学中，南政北政的意思是在一个甲子周六十年中，有的年份归属于南政之年，有的年份归属于北政之年。但是，对于如何确定哪些年份属于南政，哪些年份属于北政，古今尚无统一认识。主要观点如下。其一，甲己土运为南政。认为五运中甲己土运为南政，其他均为北政。理由是“五运以土为尊”，持此观点者以王冰、刘温舒、马莳、张介宾等为代表。例如王冰在《素问·至真要大论》注云，“木火金水运，面北受气”“土运之岁面南行令”。其二，戊癸火运为南政。认为五运中戊癸火运为南政，其他均为北政。持此观点者以张志聪为代表。张氏在《黄帝内经素问集注》中云：“五运之中，戊癸化火，以戊癸年为南政，甲乙丙丁己庚辛壬为北政。”其三，黄道南纬为南政，黄道北纬为北政。岁支亥子丑寅卯辰属于南政，巳午未申酉戌属于北政，以任应秋《运气学说》为代表。其四，以十二支化气的正化对化分南北政观点，即凡年支属正化的年份为北政，年支属对化的年份为南政。因此，寅午酉戌亥各年属北政之年，子丑卯辰巳申各年属南政之年。

刘温舒认为，甲己土运为南政，其余皆为北政。云：“五运以湿土为尊，故甲己土运为南政。盖土以成数，贯金木水火，位居中央。君尊南面而行令，余四运以臣事之，面被受令。”并以此指出了南北政尺寸所不应脉象，解释了《素问·五运行大论》的“尺寸反者死，阴阳交者死”。

《素问·入式运气论奥》是对五运六气中的重要问题进行专题阐述的著作，而不是大段《素问》运气7篇原文的注释。书中图文并用，论述严谨，又引用《内经》《难经》《易经》《玄珠密语》《汉志》《白虎通义》等经典，是中医运气学史上的重要著作，对于研究天地阴阳变化之理，探索自然规律的恒动性与规律性，解释五运六气经典问题具有重要价值。其中还有很多重要的观点值得深入研究。

[1]黄帝内经素问[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1963:6.

[2]运气论奥谚解[M].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1959:87-98.

[3]素问运气论奥[M].北京:学苑出版社,2008:79-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