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实践哲学视野中的实践智慧
2014-04-15陈龙
陈龙
(湘潭大学毛泽东思想研究中心,湖南 湘潭 411105)
马克思实践哲学视野中的实践智慧
陈龙
(湘潭大学毛泽东思想研究中心,湖南 湘潭 411105)
实践智慧是一种有关实践或行为的明智考虑的理性能力,它以改造世界为目的,注重的是实践活动的具体性和特殊性,以协调和处理实践活动中的诸种矛盾为主要内容。这种实践智慧不但关涉到中国革命与建设的实践成功与否,也关涉到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能否继续深入和推进。
实践智慧;内涵;特征
对于“实践智慧”一词,学界已有讨论,①如汪子嵩等在《希腊哲学史》中从语词翻译与思想发展等角度将亚里士多德提出的“phronesis”作两类解释:一是广义地指目的、意向、思想、感觉、判断等,二是狭义地指实践智慧(practical wisdom)和治理事务中的深思熟虑(prudence in government and affairs)。“有论者对比了phronesis的汉语多种译法,认为在亚里士多德的意义上,译为“实践智慧”是最为确切的。(参见汪子嵩等.希腊哲学史: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3:1002.;徐长福.走向实践智慧——探寻实践哲学的新进路[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8:180-181)但如果我们承认“实践”概念的复杂性和实践哲学理论内涵的多样性,那我们就有必要对马克思实践哲学视野中的实践智慧进行一番梳理与辨析。实践智慧作为一种有关实践或行为的明智考虑的理性能力,有着明确的理论内涵和鲜明的自我特征,它不仅关涉到中国革命和建设实践的前进步伐,而且影响着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深入和推进。
一
在《形而上学》中,亚里士多德明确的将人类的活动分为理论(theoria)、实践(praxis)和制作(poiesis)三个虽有联系但又有重大区别的部分。理论具有优先地位,理论沉思的对象是不变的事物或事物的本性,把握的是自然之中的普遍性,它是第一哲学,是最接近神性的学问。实践和制作(由其词根可以看出,作诗这种精神性的活动也是被归入制作活动的)②在英文中,有学者将实践译为act,将制作译为doing;也有学者将实践译为doing,而将制作译为making。虽有差异,但对其意义的理解基本上是一致的。(Nicholas Lobkowicz.Theory and Practice:History of a Concept from Aristotle to Marx[M].London:University of Notre Dame Press,1967:9.)则以可变事物为对象。实践探讨人的行为如何趋向好的目标,它以本身的善为目的,如人的道德修养实践其目的就是修养好道德。实践包含了伦理、经济和政治三方面的活动,其中伦理活动是基本层次的,政治活动是高层次的,故一般意义上的实践都是伦理意义上的实践。制作则主要指生产和技艺活动,尤其是物质资料的生产活动,它以某种外在的善为目的,如制作一架飞机的目的是制成一架飞机,制作飞机的活动和制成的飞机是不同的东西。
在《尼各马可伦理学》、《大伦理学》等著作中,亚里士多德又为这三种人类活动分别匹配了一种品质和行为的能力。对“理论”活动而言,这种品质是“理论智慧(sophia)”;对“制作”活动而言,这种品质能力是“技艺(techne)”;而对于“实践”活动来说,这种品质就是“实践智慧(phronesis)”。实践智慧是指导人的实践,以求人之善的能力,它思索的是那些变动的对自己有益的事情,关涉着人的幸福以及德性的实现。不过,亚里士多德也表示,实践和实践智慧是发生在政治、经济、伦理性活动中的,实践智慧不能高于理论智慧,伦理学也不能高
于神学,只有理论和理论智慧才是最崇高的。亚里士多德的这种认识理路贯穿于从古代到近代的西方哲学。虽然德国古典哲学在名义上颠倒了理论理性(理论智慧)与实践理性(实践智慧)的优先地位,然而终究这种实践理性也逃不过“绝对精神”的樊篱,只能沦为一种抽象思辨的“解释世界”的理论模式。与亚里士多德伦理意义上的实践观相近,中国传统哲学中的“实践”也具有浓厚的伦理意蕴,以儒家为例,这种“实践智慧”集中的表现为“中庸”的方法论:“不偏不倚、无过不及而平常之理,乃天命所当然,精微之极致也。”[1](P23)它不但是君子的一种重要品德,而且是观察了解生活的基本方法和手段。
实践与实践智慧的浓厚的伦理意蕴所带来的问题是:作为制作领域的劳动生产与人自身的实践领域被分割直接导致了人与世界的分隔对立,理论与制作的分离也使人类把握普遍性的能力无法转化为改造世界的实际力量。①这一问题实际上到培根提出“知识就是力量”,将把握普遍性的活动和改造世界的活动统一起来而解决。在批判地继承前人基础之上,马克思发掘了黑格尔哲学中的积极实践观,将亚里士多德的“实践”和“制作”都纳入实践的范围,并确立了实践对于理论的优先地位,使人类的知识和活动统一起来。虽然马克思没有给“实践”做过明确定义,但是通过对共产主义最高理想的设立,一切为追求这个最高理想的后来活动都被推定为实践性的,实践成为马克思哲学的灵魂。“在思辨终止的地方,在现实生活面前,正是描述人们实践活动和实际发展过程的真正的实证科学开始的地方”。[2](P73)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马克思关于实践的话语充满了整个文本,将“实践”打造成了一个一般逻辑层面的、抽象的、具有总体性的范式,而到了《德意志意识形态》一文中,“实践”开始由抽象走向具体:“人们为了能够‘创造历史’,必须能够生活。但是为了生活,首先就需要吃喝住穿以及其他一些东西。因此第一个历史活动就是生产满足这些需要的资料,即生产物质生活本身”,[3](P79)这是关于实践的第一重规定,具有基础性和决定性意义;物质资料的生产不是一次性完成的,“已经得到满足的第一个需要本身、满足需要的活动和已经获得的为满足需要而用的工具又引起新的需要”,[3](P79)即物质生活资料的再生产;“一开始就进入历史发展过程的第三种关系是:每日都在重新生产自己生命的人们开始生产另外一些人,即繁殖”,[3](P80)它包括人自身的自然生产和人与人之间自然关系的生产;在物质生产和人自身的生产之中,除了自然关系之外,还有社会关系的存在,“生命的生产,无论是通过劳动而达到的自己生命的生产,或是通过生育达到的他人生命的生产,就立即表现为双重关系:一方面是自然关系,一方面是社会关系”,[3](P80)这是关于实践的第四重规定性;“只是现在,在我们已经考察了原初的历史关系的四个因素、四个方面之后,我们才发现:人还有‘意识’”,[3](P81)这这是在前四个规定的基础上得出的,因为意识本身无法独立存在,“意识一开始就是社会的产物,而且只要是人们存在着,它就仍然是这种产物”。[3](P81)这样,从物质生产、物质再生产、人自身的生产,到人们之间的社会关系和意识活动,从身体劳动到政治革命,现实的人的“实践”被提升到了一种历史的高度,成为解释世界的阿基米德点,理论不再高于实践,而是统一于实践,从属于实践,实践具有了根本上的优先地位。我们也由此可以得出马克思关于“实践”的,有别于理论哲学的理解模式的两个最基本的意向:实践不是抽象的思想性的存在,不是概念、范畴的自娱自乐,而是实实在在的现实的存在,是人的感性活动;实践不是超时空的固定不变的存在,而是处于一定时空之中的变动不已、不断生成的存在。而这两个关于“实践”的基本意向,也就决定了马克思哲学是关于人的现实生活、人的感性活动的哲学这一真实内涵,“不是在每个时代中寻找某种范畴,而是始终站在现实历史的基础上,不是从观念出发来解释实践,而是从物质实践出发来解释观念的形成”。[3](P92)正是在此意义上,我们说“马克思是西方现代实践哲学的奠基者”,[4](P28-36)因为这种哲学走出了传统解释世界的抽象原则的遮蔽,实现了从抽象的终极存在走向活生生的现实世界的转变。
二
在马克思实践哲学的视域中,亚里士多德伦理意义上的“实践”概念已被超越,包涵了更为丰富的内容,但其所讨论的“实践智慧”,却为我们揭示了实践哲学视野中实践智慧最为基本的内涵:
实践智慧指的就是一种有关实践或行为的明智考虑的理性能力,是对实践活动、对事情“能够怎么做好”的智慧思考。
毛泽东明确指出,马克思主义哲学之所以看重理论,正是,也仅仅是因为这种理论能够指导具体实践,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要旨不在于掌握了客观世界运动的规律性,懂得了如何去解释世界,而在于能够凭借着对世界运动客观规律性的掌握去能动地改变世界。[5](P292)如果仅仅将掌握的理论停留在书本之上并不付诸实践,那再好的理论也是没有意义的,所以在实践哲学的视野中,任何知识都必须化为实践智慧,与实际相结合,指导具体实践。人为了满足自身的需要,就必须使外在的客观事物变为对自身有用的形式,就须以自身的实践活动直接或间接地作用于外部自然,灵活的调控人与外在客体世界的物质变换过程。而在这一过程之前,实践活动的结果就已经预设于人的意识之中了。在实践过程中,人们不仅使实践对象发生了形式上的变化,同时也使自己大脑中的蓝图逐步实现,这一实践过程就是自由自觉的实践过程。[6](P202)通过自由自觉的实践活动,人不仅使外在自然物发生形式上的变化,而且也实现了自身的目的。实践的自由自觉性表明人不是消极的适应客观世界,而是能动地积极地改变和支配着对象世界,它从本质上要求人们根据实践的具体情境而使用实践智慧对实践对象进行理性考虑,即是说,人的自由自觉的实践活动内在要求人们运用实践智慧。作为一种目的性、意向性、自觉性、实践性很强的明智考虑的能力,实践智慧是人的实践活动所独有的,它对人的自由自觉的实践活动现实的展开和完成进行着引导和规范。
实践智慧是人们对如何改造自然、改造社会和改造客观世界的同时改造主观世界的一种理性考虑能力,体现着实践主体对自身内在需求、实践客体对象和实践所面临的各种复杂条件与矛盾的协调统一。任何实践活动均不是独立存在的,它牵涉到各方面现实存在的因素与条件,因此要达到实践的目的,就必须协调处理好诸种复杂条件与矛盾,使其朝向合主体目的方向发展。实践智慧不仅能够否定现实世界中诸如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人自身关系等方面存在的不合理、不协调的状况,提出促使诸种关系合理化、协调化的有效方案,而且能够在理论智慧提供的参与实践活动各种因素的本质属性、内在结构、发展规律等的基础上,解决人们在改造现实世界活动中具体“怎么做”的问题。教条主义就是不具实践智慧,忽视实践活动中的各种复杂条件和具体矛盾,直接将理论付诸于实践造成的。实践智慧的生成与应用,标示着对既往感性经验和理论知识积累的现实应用,意味着对实践主体价值目的与现实实际状况之间反差的调整与评判取舍,体现着实践主体综合运用各方面材料灵活处理与协调诸种因素之间关系的能力。
实践智慧不是简单的谋略、谋划或聪明。谋略或谋划,是人们运用各种机谋与策略趋吉避凶,以引导事态发展到主观预期目的的一种社会行为。谋略学是中国传统文化中一个重要组成部分,甚至在相当长一段历史时期内还曾占据文化主流地位,尤其在军事战争领域,实践智慧似乎更多地体现为一种运兵作战的谋略或谋划,但两者确乎不可混淆。在亚里士多德看来,谋划是一种探索和算计,好的谋划就是种正确性,但是反过来说正确性的谋划都是好的却不能成立。因为坏人所做的谋划对他们自己来说是正确的,但却带来坏的结果。而好的谋划的这种正确性应是以善为目标和结果的,“是对有用事情的正确谋划,对应该的事情,以应该的方式,在应该的时间”。[7](P131)实践智慧正是有助于导向和把握这种善的目的,因而实践智慧是好的谋划,是对人们自己的善的谋划。虽然就军事战争领域而言,军事谋略或谋划与军事实践智慧常常有异曲同工之处,但实践智慧始终有“求善”的道德意蕴在其中,如果施谋者不择手段,逆于历史潮流和人民大义,其必“多行不义必自毙”,违逆客观规律而行的谋略,也恰恰不是明智的做法,这种谋略或谋划常被冠以“阴谋”之名。只有为了人民大义,顺乎历史潮流而动的谋略,才会“得道多助”,才是明智之举,这种谋略或谋划是对历史规律的谙熟于胸,是堂堂正正的协调处理各种矛盾,是一种卓越的、周全的、富有远见的理性能力,以“阳谋”视之不为过,也正是此种意义上,谋略或谋划才成其为实践智慧。实践智慧也不是通常所说的聪明,聪明是我们能够选择正确目标的必不可少的一种能力,如若目标高尚,那么这种聪明就是值得奖掖的,反之则要受到谴责,实践智慧
的运思离不开这种能力。在亚里士多德看来,实践智慧的实现要通过谋划、聪明这些品质能力来进行,然而由于人有善恶两种品质,所以这些能力也可能产生好(善)与坏(恶)两种行为,只有以善为目的的具有善良品质的人才是真正具有实践智慧的人。
实践智慧也不能等同于理论知识。诚然,实践智慧离不开理论知识,离开理论知识的实践智慧必然是非常有限的,但赫拉克利特早就指出:“博学并不能使人智慧。”[8](P22)正如王明读了许多马克思主义的书本,就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一样,直接将马克思主义的理论付诸于中国革命实践,结果却在现实实践中经常碰壁。从二者的存在状态来看,理论知识,表明的是一种从日常生活实践中抽象出来的理论结晶,是已然生成的观念性和概念性的东西,而实践智慧则是实在性和现实性的,是一种鲜活的、永不僵化的、开放的理性精神状态,是还在不断根据变动的实际而灵活变化的理性能力。从二者与生活实践的关系来看,理论知识多来源于书本,是一种驾驭书本的力量,这种从生活中抽象出来的僵化的书本知识早已经与活生生的实践生活相去甚远,实践智慧则处于灵活变动之中,来源于变动的实际生活和实际事物。此外,理论知识是各种从生活中抽象出来的不相干的知识条的并列,而实践智慧则要现实的将实践中交错的各种不相干的知识条综合把握、协调。
三
作为一种有关实践和行为明智考虑的理性能力,实践智慧有着鲜明的自我特征。首先,实践智慧以改变世界为目的。理论智慧尽管在某种程度上也具有改变世界的功能和意义,但其最根本的目的却是解释世界。它以不变事物为对象,注重于认识事物的本来面目,强调理论对客观对象描述的一致性,把各种现实的感性事物抽象为如“相”、“理念”等终极性的原理,使人们能够容易理解和解释纷繁世界之所是,可由科学的概念推理和逻辑证明获得,其逻辑思维方式是从上到下,从抽象的普遍概念到具体的个别事物。它以合对象合规律为其标准,阐述与解决事物“是如何”的问题,重在“求真”,但是在改造世界的意义上缺少能动性。实践智慧是做的智慧或谋事的智慧,其思维方式与理论逻辑应用过程相反,是从下到上,由具体个别到整体一般。为了实践活动能够顺利展开落实,实践智慧在运思过程中必须尽可能全面的了解和掌握与实践活动有牵涉的各种因素、条件。实践智慧着力于按照理想状态去改变事物,指向实践活动中的主体能动性,使实践活动朝向合目的方向发展,“求善”、“合目的”是其标准。也正由于实践智慧是以改造世界为目的的,所以理论智慧指导下的解释世界的理论知识只有内化为实践者自身的品质、能力,生成为实践者在实践过程中的实践智慧,才能克服与具体实践的分离状态,将解释世界的知识运用于具体实践,变为改造世界的现实力量。
其次,实践智慧注重的是事物的具体性和特殊性。理论智慧以解释世界为目的,而事物是纷繁杂多各不相同的,这就要求理论智慧忽略各种纷繁杂多的具体性,从各种具体现象中抽象出一般规律和知识,抓住不同事物对象背后的本质,如“水”、“气”、“理念”等,以覆盖最广泛的解释对象,因而理论智慧注重的是从单一视角而非多视角(多视角必然使其丧失确定性)建构普遍的原理,理论只有具有更大程度的普遍性,才能在更大范围内具有解释力度。实践智慧以改变世界为目的,每次改变对象世界的实践都是现实而具体的,是在具体的时间、地点中发生的具体的实践活动,每一次实践活动对实践者而言都是特殊的和个别的,这就决定了实践智慧的运思必须注重具体性和特殊性,要通晓特殊事物而不是追求普遍真理。“在关于行为的诸原理中,那些普遍原理比较共同适用,但是那些部分的原理却有更大的真理性。因为行为是关于个别事物的,所以我们也应该与它们保持一致。”[7](P37)实践智慧的最大功能就是对个别事物的深思熟虑,慎思明辨,因为实践总是和特殊性有关,它没有普遍规则可循,只能在实践中根据具体情况和条件去摸索。进一步的,正因为实践智慧以可变的特殊性为前提,所以实践智慧是不可教的,必须通过经验积累获得。这也是为什么青年人可以成为具有理论智慧的人,却没有人说他们具有实践智慧,“其原因在于实践智慧不仅是对普遍事物的,而是对特殊事物的,这须通过经验才能熟悉,青年人所缺少的正是经验,而取得经验则须较长时间。”[7](P129)故对于实践智慧而言,特殊比普遍更重要,经验比理论更关键①需要说明的是,这种经验的积累并不是说实践智慧是经验主义。实践智慧是一种理性考虑的能力,作为一种能力,经验的积累只能助于这种能力的提升,并非是由经验去取代能力,经验的作用在于提升选择决策的水平和考虑的周全性,而不是像经验主义一样直接将经验行为付诸崭新的实践。。对于实践智慧
之知,即关于实践智慧的理论知识,也因为其脱离了具体的实践成为一般性的知识,而不具有对实践的直接指导性,只能作为理论知识的累积,助力于实践智慧能力的增加。
再次,实践智慧以协调、处理实践活动中诸种矛盾为主要内容。理论智慧在抽象出普遍的、一般的原理来解释世界时,必然要在逻辑上排除各种错综复杂的矛盾,即是说,理论体系内部要遵循形式逻辑的原则,理论内部各部分必须是没有矛盾的,尽可能排除各种复杂的矛盾,实现逻辑自洽以“求同”。与此不同的是,由于实践智慧关注的是事物的具体性和特殊性,而每一次实践活动中参与的对象、因素本来就十分多样,每一种对象、因素又具有多种属性,这就直接决定了任何实践活动都不可能由同一套理论来解释和表达,更不可能在逻辑上忽略和排除矛盾,而必须现实的处理和协调各种矛盾,将杂多的不同条件、因素、属性等纳入同一个实践活动中以“求和”。所以亚里士多德指出,实践智慧是一种对“中道”把握的能力,即在各种不同的具体情况下,能够恰如其分的行动。比如在快乐问题上,只有根据具体情况,“欲求他所应该欲求的东西,以应该的方式,在应该的时间”[7](P69)选择并保持其中道“节制”,才会对人有益,否则过度了,沉湎于一切快乐,不能自拔就变成了放纵,而像苦行僧一样回避一切快乐则成了冷漠无情的人;又譬如在财务的给予和接受中,只有选择其中道“慷慨”,“对应该的对象,以应该的数量,在应该的时间及其他正确给予”,[7](P71)才是合乎德性的,如果不能认识和把握这些应该的条件,不知约束和放纵用钱或者珍惜财物超过应有限度,就变成了浪费或是吝啬,浪费和吝啬就是过度和不及。只有在各种特殊情况下综合考虑各种因素,把握住恰如其分的行动“中道”,才是合于正确的逻各斯,才能实现自身良好的品德。因此,我们可以称“节制”、“慷慨”②此外还有如自信是骄傲(过度)与自卑(不足)的中道,勇敢是鲁莽(过度)与怯懦(不足)的中道,大度是虚夸(过度)与自卑(不足)的中道,温和是盛怒(过度)和无火性(不足)的中道等等。为实践智慧,因为它们保持了慎思明辨,在具体环境与条件下准确把握了“中道”,做出了对自身有益的正当的选择判断。
最后,实践智慧还具有开放性、条件性和创造性。理论智慧以不变事物为对象,为了解释和抽象思维的有效进行,必然将解释的客观对象静止和定格,抽取其中一个层次或一个部分来研究,用概念的方式来追求稳定的普遍性,理论智慧的对象成为呆板的、僵化的、片面的对象,理论智慧也随之具有了封闭性。与此相反的是,由于实践智慧运思的对象世界是现实的活生生的世界,处于不断的运动之中,这就决定了实践智慧也必定不是封闭的和僵化的,而是现实的、变动的,处于不断运动变化中,这就决定了实践智慧的开放性,跟随参与实践的诸种条件、因素的联系、发展而采取相应的合适对策。实践智慧的条件性是指具体的实践活动不能根据在先设立的原则和规范来按部就班地进行,某种实践智慧只针对某个特定实践活动的诸条件产生作用,对其他实践活动的诸因素并不适用,此实践智慧只能限制于此实践活动,用此实践智慧指导彼实践活动,或用彼实践智慧指导此实践活动都是行不通的,实践智慧和实践活动之间具有一一对应的条件性。每个特殊的实践活动都独立需要一种实践智慧的指导,形成一个独特的任务,由于每种实践智慧只能对特殊的实践活动展开,只能根据给定实践环境运作,这种特殊条件性就决定了实践智慧的无规律可循,没有一劳永逸的固定方案,而是必须个别设计,根据实践条件重新创设,所以实践智慧必然涉及创造性,每个实践活动都是具体而特殊的,每种实践智慧都是创新性的、个别的。
四
在改造中国社会的伟大实践中,实践智慧不仅关涉到中国革命和建设的实践能否成功,而且影响到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能否继续深入和推进。
在新民主主义革命过程中,形形色色的教条主义和经验主义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不了解和不具备实践智慧,直接将马克思主义的理论知识付诸于中国革命实践,忽视中国革命的具体性和特殊性,忽视具体实践活动中各种矛盾因素的存在,把理论智慧的普遍性与实践智慧的具体特殊性相
混淆,以为只要理论知识化为口号和公式,就能指导实践,达到目的,其结果却往往事与愿违。在革命与建设的实践过程中,面对政治、军事、经济、外交等方面各种纷繁复杂的形势,毛泽东不拘泥于书本,以其丰富的实践智慧,充分考虑中国的具体实际情况,采取灵活的方针、政策、策略,争取到最多数的人民的支持,一次次巧妙的解决难题,走出困境,取得胜利,取得了新民主主义革命的伟大胜利,实现了马克思主义普遍性的理论与中国革命特殊的实际的第一次结合,成功地推动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第一次飞跃。
实践和理论创新永无止尽,改革开放以来,新的领导人没有将马克思主义局限于书本,而是根据中国新形势下的实际情况,极具实践智慧地开辟了一条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推进了马克思主义的中国化。然而在我国经济社会转型的关键时期,随着经济体制、社会结构、利益格局等的深刻变革和调整,改革进入深水区,利益主体多样化和价值取向的多元化日益凸现,人们的思想活动也呈现出多变性和反复性,以人民内部矛盾为主的社会矛盾的多发性、多样性和复杂性也成为影响社会和谐稳定和经济社会发展的突出问题。协调和处理好这些棘手的问题不但考验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领导人实践智慧的运思能力,也关系到每一个参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的人们对待实践智慧的态度。
[1]朱熹.四书集注[M].陈戍国标点.长沙:岳麓书社,2004.
[2]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3]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4]王南湜.马克思哲学当代性的三重意蕴[J].中国社会科学,2001(5).
[5]毛泽东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6]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
[7]苗力田.亚里士多德全集:第8卷[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4.
[8]古希腊罗马哲学[M].北京:三联书店,1957.
Practical Wisdom in Perspective of Marx's Practical Philosophy
CHEN Long
(Center for Studies of Mao Zedong,Xiangtan University,Xiangtan 411105,China)
Practical wisdom is rational capability of wise thinking in practice or behaviour.It is characterizedinitspurposeoftransformingtheworld,itsfocusonpracticeconcretenessand particularity,and its main contents of coordinating and dealing with all kinds of contradictions through thepractice.SuchpracticalwisdomnotonlyrelatestothesuccessofChineserevolutionand construction practice,also to promoting the Chinalization n of Marxism.
practical wisdom;connotation;characteristics
B02
A
10.3969/j.issn.1674-8107.2014.01.010
1674-8107(2014)01-0058-06
(责任编辑:吴凡明)
2013-09-17
湖南省哲学社会科学基金项目“毛泽东实践智慧及其当代价值研究”(项目编号:12YBB254);湖南省高校创新平台开放基金项目“毛泽东的实践智慧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项目编号:13K050)。
陈龙(1984-),男,湖南长沙人,讲师,博士,硕士生导师,主要从事毛泽东思想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