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近代哲学的“认识论转向”
2014-04-10蔡文举
蔡文举
(吉林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吉林 长春 130012)
论近代哲学的“认识论转向”
蔡文举
(吉林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吉林 长春 130012)
近代哲学经历了认识论转向,这在学界取得了一定共识,但是“认识论转向”往往在模糊的含义上被使用。厘清近代哲学“认识论转向”的前提、本质和影响,将有助于更加准确地把握近代哲学“认识论转向”的实质。但认识“认识论转向”问题,仍是一件未竟之事。
近代哲学;认识论转向;主体;客体
一、认识论转向的前提
文艺复兴产生于意大利,逐渐波及整个欧洲,是14世纪至16世纪70年代欧洲的“新文化运动”[1],文艺复兴开启了近代人文主义和自然主义两大思潮。人文主义主张对个体的尊重,而不再是对权威的盲从;自然主义主张关注客观、现实,而不再是天国、来世。文艺复兴的核心是发现人与自然,宗教改革的核心是解放人与自然,近代科学则是探索人与自然的关系,这三个方面构成了近代哲学认识论转向的前提。
文艺复兴作为近代哲学认识论转向的前提,体现在三个方面:对古希腊文化的复兴以文学和艺术为表现形式,文学和艺术的主题在近代以人和自然为素材,不再是信仰的素描;文学和艺术的主旨在近代为了呈现人和自然本真状态,不再是作为宗教宣传的工具;特别是人文主义复兴了古典拉丁文的人文学科,“包括语法、修辞、诗学、历史与道德哲学,它的培养目标是个人的表达能力和文学修养”[2]162,这种人文学科的复兴是以开设学校的形式开展的,在学校内“不但学习古典拉丁文著作,还学习希腊文著作”[2]162,希腊哲学、拉丁化的希腊哲学的系统学习在近现代的西欧成为传统,后期很多著名哲学家和思想家都具备很好的希腊文及拉丁文的语言功底与此密不可分;哲学的发展由普遍的拉丁化、希腊化向民族化、本土化转变,很多哲学家和思想家在近代开始用母语写作,使得英语、法语、德语等语系的哲学著作及原创思想大量涌现,这些思想促进近代哲学的繁荣[3]。
宗教改革作为近代哲学认识论转向的前提,体现在对神学思想体系的解构。宗教改革实质是以资产阶级与封建阶级对经济权利为核心的世俗主导权的争夺,以宗教腐败为直接诱因,其中以兜售赎罪券为甚。无论尘世还是炼狱,一切罪责皆可有偿赎转。以马丁·路德的“因信称义”和“天职”为核心理论主张,前者使人与上帝之间的一切中介环节失去了神圣性和价值性,后者使人的现实生活导向了救赎;前者实现了人的信仰直接面向本心,后者使现世的生活有了意义,二者都指向了人,使现实的人具有价值,人获救与否、“恩宠”与否的根据在自身,这就需要人证明自己是被选者,要出色地完成上帝交予的尘世使命,这是人的现实义务,义务的实现过程也是“荣耀”上帝的过程,这一过程需要穷其一生的努力,且这一过程中不能有基本需求外的物质享受,否则就是对“获救”与“荣耀”的双重贬损[4];宗教改革实现了对基督教来世与今生既有理论格局的改造,“这代表了反对教会作为宇宙的官方解释者的一种离心倾向”[5]14,神学的“离心”过程就是哲学的凝聚过程,神性的“去势”过程就是人性的生长过程,就是近代主体理性展现、建构过程和现实化过程。
近代科学作为近代哲学认识论转向的前提,体现在三个方面:近代科学提供了近代哲学反思的知识获取模型,即哥白尼—伽利略—牛顿知识获取模型。无论是宏观的天体力学还是微观的运动力学都表现出获取知识的持续有效,这是在牛顿理论被突破前人们需要反思的知识获取模型,这一模型的核心在于观察、实验及数学演绎;近代科学提供了原子论的思维方式,近代的科学家基于这样一种乐观:寻找一种基本的粒子,由这种粒子构成一切事物,那么关于事物的认识就可能被揭示出来,从而建立起解释原则及理论体系;在近代科学中,神的作用逐渐衰退,甚至神学理论往往作为“伪证”而存在,近代的科学知识依赖于方法,方法不但是获取真理的前提,也是知识增长的保证,哲学需要为此而辩护,而不再是为了神学目的,神只能作为信仰的指向而存在,神性消退的过程必然是自然和人性增长的过程,在近代哲学中表现为上帝自然化和上帝人化,上帝的消解和主体的建构、外在性的消解和内在性的建构呈现出同步性。
以上三个前提的汇聚形成了“时代精神的精华”,近代哲学在这样的前提下要为知识的可能性和增长性辩护,从而才使主体性问题凸显,使认识论在近代的转向成为可能。
二、认识论转向的实质
本体论哲学主要以“本原”“始基”为研究对象,认识论则是关于“本原”“始基”所形成的认识体系,认识论是以本体论为前提并服务于本体论,即主体在主体—客体关系中以客体为中心,形成的主体认识完全是客体的反映,认识结果正确与否的标准也在客体。本体论前提下的认识论的突出特点是对象和对象的观念在认识过程中不做逻辑区分,观念是对象的完全呈现,主体通过观念实现对客体的认识,实际是意识、思维的机能指向客体的过程。智者及怀疑论者在本体论前提下表现出的主体意识的“觉醒”不是以反省主体的认识能力为前提,不是以主体认识原则的建构为目的,而是以感觉为出发点和归宿,大多以思辨为目的,感觉的不确定性仅仅是达到思辨目的的手段。近代哲学是在文艺复兴中发现了人、在宗教改革中解放了人的基础上反思人,从而形成关于人的意识内的认识理论,并且这种意识内的理论有关于人、自然、人与自然关系方面认识的真实基础,思维、意识机能指向主体,以意识内的认识原则的建构为目的,意识内的认识体系及原则标准的建构必然是认识论的,近代哲学关于认识的理论所表现出的这种特点被称为认识论转向,认识论在近代往往与知识论密切相关。近代哲学首先是并且始终是认识论的。当然,近代思想家们仍然关注形而上学、伦理学、政治学乃至神学问题,但是在大多数情况下,他们是从知识论开始,探讨获取知识的有效手段、知识的本性与限度。当他们进而思考其他问题的时候,观点通常是——如果不是全部的话,至少大部分——由他们此前对于认识论问题的回答所决定的[6]16。
洛克哲学自觉地反省主体的认识能力,吹响了主体意识觉醒的号角,斯宾诺莎提出了意识内所形成的认识的普遍必然性问题,“真观念”是意识内主体性原则建构的尝试。前康德哲学开启的认识论转向实质是自觉把对象与对象的观念在逻辑上加以区分,认识论首先是“认为所是”的理论,而不是“所是”[7]的理论,“所是”虽然对“认为所是”有基础作用,但是“认为所是”在前康德哲学中不是对“所是”的反映,而是对“所是”呈现于意识内的观念的反映,即前提和结论都是意识内的,思维机能指向观念,而非客体。前康德哲学是客体意识向主体意识转变过程中主体意识原则建构的探索阶段,此阶段哲学家对中介性的观念的理解程度直接决定了认识的程度。理论上的过渡性决定了前康德哲学主体性原则建构的失败,原因在于经验论和唯理论不理解感性与理性在认识过程中的地位,不明白感性与理性在认识过程中的作用,二者坚执于感性与理性的一个方面,无法成就认识过程的统一性。无论是客体意识,还是主体意识,思维的本性必然趋向于统一,而不能停留于割裂的状态。康德哲学提供了范畴之网,实现了感性与理性在意识内的统一,这种主体性原则的建构在黑格尔哲学中发展为客体性的原则,康德和黑格尔为认识论转向提供了逻辑依据,马克思哲学在实践的维度上实现了思维与存在统一,成就了思维与存在统一的内容性,为认识论转向提供了现实依据。
总之,前康德哲学开启的认识论转向是在意识内的前概念思维水平这一前提下,是由主体—客体单一维度、以客体为中心的呈现转变为主体—客体双向维度、以主体为中心的把握,在此基础上涉及主体性原则的建构、合法性、主客体关系等问题。
三、认识论转向的影响
本体论作为哲学思维的一种表现形式,是人寻求统一性的一种尝试,即作为本体的“本原”“始基”是统一性、现实性的依据。统一性和现实性可根据“本原”“始基”的分裂、组合加以解释,同样的逻辑过程既可以表现为唯物主义的形式,也可以表现为唯心主义的形式,因为“本原”“始基”是以思想家设定为前提的,在设定之后才有对其的认识。认识论是关于“本原”“始基”效用性的阐发,由阐发所形成的认识结果对前提是一种依附性存在,神学是哲学外在出发点的外在依据设定后建构解释体系思维方式的变种,是人设定神之后才形成神学解释体系。前康德哲学开启的认识论转向确立的内在出发点的内在解释原则不但是哲学探索统一性的另一种思维方式,同时是对本体论解释原则的置换,因为认识论的方式使本体论的设定—解释思维模型的“解释”环节的地位可疑,近代哲学首先是意识内的问题,洛克对主体能力反省所呈现出的“自觉性”就在于此,即本体论可能性的依据在于描述性的“解释”环节,这样一种实在的心理过程成就了“本原”“始基”的统一性,而认识论转向使这种“解释”环节成为反省的出发点和对象——把本体论“解释”环节由实在的心理过程转变为一种实在的思维过程加以反省,这种转变使洛克之后的哲学在主体性原则建构的趋向性下发展,只有在主体性原则建构的前提下关于“本原”“始基”的认识环节才是合法的。相对于设定—解释这种思维模型而言,认识论转向对“解释”环节的质疑是对本体论思维方式的一种前提式反省,没有认识论的本体论无效的意义就在于此,认识论在洛克哲学以后上升为哲学的主要问题的原因也在于此。
前康德哲学开启的认识论转向,不但使没有认识论的本体论无效,还开启了哲学主体统一性的进程——也是哲学人化的进程,这种认识论转向涉及两个核心问题:主体建构的依据和原则、标准的合法性问题。前康德哲学关于观念起源而产生的争论就是前一方面的表现;关于认识的普遍必然性问题则是后一方面的表现,根本上是感性与理性在认识过程中的作用问题。前康德哲学关于此没有形成统一认识,这一认识论的核心问题作为遗产留给了德国哲学。康德认为先天综合判断在理论领域解决了二者在认识过程中的作用问题,而实践理性领域内仍无法实现对物自体的认识,现实性是一直以来解决思维与存在关系问题以唯心主义的方式无法逾越的鸿沟。黑格尔主张思维规定即存在规定本质上仍然是本体论证明的方式,在现实性是意识的消极界限的意义上而言,黑格尔在多大程度上没有跨越物自体,他就在多大程度上没有超越康德;就意识对现实性趋向的积极意义而言,概念论在多大程度上超越了范畴论,黑格尔就在多大程度上超越了康德。在割裂的前提下,哲学理论不是康德自觉的二元论形式,必然是黑格尔自觉的唯心主义形式;前者要是有不可知论的倾向,后者必然有独断论的嫌疑。从客体式思维方式和主体式思维方式的发展过程而言,作为主体的人才是二者的核心和秘密所在,只有人的整体性才能成就感性与理性、思维与存在的独立性,实践对于哲学的意义也在于此。认识论转向在哲学上驱动的主体性原则建构所产生的另一方面影响在于语言问题的彰显,语言永远是思想的形式之家,哲学思想也不例外。这一问题已被奥康、洛克、莱布尼茨等认识到,在哲学自身发展的惯性中势必把语言的惯性所固有的弊端暴露,语言作为思想的载体和表现形式是理解、表达何以可能的前提,正如主体性原则的建构是认识何以可能的前提一样,前者关乎思想的表达,后者关乎思想的形成,只有后者的充分发展,前者的问题才能表现出来,语言——世界的描述功能和语言——世界的阐述功能的充分发展才能暴露出作为基础的语言的问题,所以在认识论转向的基础上哲学发生了语言学转向的原因在于此。
四、结语
总之,肇始于前康德哲学的认识论转向,是从主体方面解决思维与存在关系问题的尝试,表现出一种思维能动性,马克思哲学实践思维方式实现了对思维能动性的超越,从而实现了对整个近代哲学的超越,实现了与后现代哲学理论旨趣的一致性。在“现实性”的视角下哲学理论展开了进一步的建构,认识论作为哲学和主体认识能力的“标本”也必然成为永恒的问题,所以“认识论转向”仍是未竟之事。
[1]李超杰.近代西方哲学的精神[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1.
[2]赵敦华.西方哲学简史[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1.
[3]S.E.斯通普夫,J.菲泽.西方哲学史[M].匡宏,邓晓芒,译.北京:世界图书出版社,2012.
[4]马克斯·韦伯.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M].于晓,陈维纲,译.北京:三联书店,1987.
[5]卡尔·曼海姆.意识形态与乌托邦[M].黎鸣,译.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11.
[6]李超杰.近代西方哲学的精神[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1.
[7]石里克.普通认识论[M].李步楼,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0.
【责任编辑 赵 伟】
B017
A
1674-5450(2014)02-0031-03
2013-12-11
蔡文举,男,黑龙江双城人,吉林大学马克思主义哲学博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