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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培养怎样的知识分子

2014-04-10赖明谷

上饶师范学院学报 2014年2期
关键词:知识分子大学文化

赖明谷

一、何为知识分子

“知识分子”并不是一个新鲜的词语。首先,作为一个外来词,是近代以来传入中国,并被频繁使用的。在西方语境中,这一词语最早是由法国人创造的,法文中“intelleluals”是指那些在学术、文学艺术上有成就且热衷于批判时政的那些人,他们是当时社 会意识 的 中 心 ,[1](P1-3)后 来 逐 渐 演 变 为 现 代 英 语中的“intelligential”(知识分子)和“intelligentsia”(知识阶层),这两个词,虽然有所不同,但含义是差不多的。

其次,中国在引进这一词语之前,虽然没有知识分子这一说法,但知识分子的概念却早已有之,那就是“士”。当然“士”这个概念内涵和外延也是在进化中发展的,孔子以前的“士”指的是贵族社会中的一个阶层,而孔子所谓的“士”则是指能承担“道”的士大夫们。所以孔子说:“士志于道,而耻恶衣恶食者,未足与议也。”[2]就是说士是志于道的——这个道已从“天道”(宗教性的)转化为“人道”(社会性的),与那些只讲究吃穿的芸芸众生是不一样的。故而孔子又说:“士而怀居,不足以为士矣。”[2]孔子以后,百家竞起,虽所持之“道”不同,但大都以政治社会秩序的重建为己任和归宿。

再次,通过我们对中西方关于“知识分子”概念的综合分析,笔者认为台湾学者余英时先生关于“知识分子”的定义更具有理论和具像意义,他在《士与中国文化》一书中指出:“所谓‘知识分子’,除了献身于专业工作之外,同时还必须深切地关怀着国家、社会以及世界上一切有关公共利益之事,而且这种关怀又必须是超于个人(包括个人所属的小团体)的私利之上的。”[3](P6-9)余先生的定义抽象出了中西方对“知识分子”概念的表述,上升到了一个“公共话题”的当代知识分子“版本”,契合了本题的研究。

二、大学与知识分子的关系

作为一个概念也好,一个社会群体或阶层也好,“知识分子”,必须是有“知识”的“分子”,而这个“知识”不是一般性的知识,而是具有高深学问的知识,否则就够不上“知识分子”起码的称谓。他们的高深学问是怎么来的呢,当然是接受教育,特别是接受高等教育的结果!所以,一谈及“知识分子”的话题,首先就会联系到大学——可以这样说,大学与知识分子有着“天然”的“血缘”关系。

1.从大学的历史起源来看,大学的缘启就是为了培养“知识分子”

不管从中国高等教育史还是从西方高等教育史来看,大学的历史可以说既“古”又“近”,说它古老,就中国来说,可以追溯到几千年前的西周时期,当时的统治者为了培养统治阶级的贵族子弟,设立了由中央政府直接领导的学校——国学,并以学生入学年龄和文化程度的高低,分为“大学”与“小学”两级。这个“大学”恐怕是中国大学最早的发端!其目的就是为了培养能够延续统治集团利益的接班人——有涵养的知识分子。当然这并不是现代意义上的大学,但他们办“大学”的“因缘”显然是为了培养统治者自己的“知识分子”[4](P18-19)。

从西方来看,中世纪初期,一些有条件的社区,为了培养神职人员,开始兴办僧侣学校——主教学校,目的是为了培养宗教人才。随着城市的兴起,11世纪的西欧为了培养“能读会写,具有各方面知识的人才”,他们打破了教会几百年来对教育的垄断,自发创办了“世俗学校”,成为现代大学的开创者。

从“近”来说,现代意义上的大学,从其一开始就肩负着培养“专业人才”和社会“知识分子”的使命。如最早的大学——意大利的萨莱诺大学,就是一所医科大学;之后的博洛尼亚大学是一所以研究法学著称的大学。后来随着社会对人才需求的不断“扩张”,大学的专业也不断“荡开”来——英国的牛津大学、剑桥大学,德国的海德堡大学,捷克的布拉格大学,波兰的克拉科夫大学等逐渐成了“综合大学”——既培养医、法、理、科(学)等学科的专业人才,更培养具有欧洲哲学韵味的“知识分子”[5](P75)。大学既是培养“知识分子”的摇蓝,又成为“知识分子”集中的“学术共同体”。

2.从大学的组织机理来看,大学本身就是“知识分子”的学术共同体

我们前面提到的欧洲最早的现代大学——博洛尼亚大学就是一所著名的“学生大学”,即大学事务由学生进行管理,而与之“相反”的由巴黎圣母院大教堂发展而来的巴黎大学,是一所典型的“老师大学”,即学校事务完全由老师进行管理。无论是“学生大学”还是“老师大学”,早期的现代大学都是一种“学术共同体”——自治团体,它既不隶属于教会,又不受制于政府,保持着相对独立性,可以自由研究学术、开设课程、讨论问题、评判社会。

即使随着社会不断的“演进”和大学的不断“演变”,大学作为“知识分子”自由研究问题的“学术共同体”这一“核心价值”要素依然“薪火相传”。

虽然由于社会生产力的大力迸发使人类对于科学技术“赌徒般”的渴求,大学成为人类寄托这种渴望的“孵化器”,培养能创造生产力的专业人才成为大学的主流,大学教育越来越趋向于塑造“工具人”,红衣主教纽曼以其大胆鲜艳的“红”来揭示大学的第一大职能——通过教育培养人才。直到今天,大学的主要任务和根本目的还是通过教师与学生的“教学相长”,即自由学术活动造就当代社会的“知识分子”。

而从大学组织的内部机理上看,尽管由于现代大学的逐渐“庞大”,光靠学生和教师已经难以自主地管理这一学术共同体了,而是由专门性的管理团队进行管理,但毕竟大学这个组织机构与社会其他组织是有本质区别的。它是一个以培养人才、科学研究、服务社会和传承与创新文化为己任的学术共同体,其管理机制既需要制度的规范,更依赖于人的自觉,偏重于软性管理——制度的人本性和文化性,是一种平遍式的而不是垂直式、层级性的管理组织。[6]

3.从大学的文化功能来看,大学起到引领社会的作用

在所有有资格被称为“大学”的社会组织或机构中都奔流着大学的血脉——大学文化,负载着大学的遗传信息——大学精神[7]。而正是这种文化与精神,才是大学永远高扬的旗帜。

大学发展到今天,其功能已由长期的单一性——培养知识分子(人才)到现在的多功能性,除育人功能外,还有科学研究、社会服务和文化传承与创新等功能,从高等教育史的角度以及大学作用的角度来“叙事”者很多,成果也很丰富。但对于第四功能——文化传承与创新的研究,中外都在起步阶段。高等教育不仅发挥着所有教育都发挥的文化传承与选择的功能,而且发挥着独特的文化交流与创新功能[8](P110)。首先,文化传承是教育,特别是高等教育最基本的文化功能。社会通过教育将前人所积累的生产和生活经验,道德观念和行为规范、科学技术和人文知识化等,有计划地传递给一代又一代人。其次,文化选择也是教育的基本功能。任何文化都既有精华又有糟粕;既有社会发展和个人成长所需要的知识,又有落后于社会发展或个人成长不利的东西。因此,在传授与学习过程中,就必须有所选择。再次,文化创新和创造是高等教育特有的功能。大学是由教师、学生(本专科生,研究生,留学生),图书馆、实验室等共同构成的知识殿堂和圣地,这里知识汇聚、文化氤氲、思想碰撞,积聚着文化创新和创造的一系列能量。一方面,经过文化传承与选择,具备文化创新能力的大学生——硕士研究生、博士研究生,经过大学的“炼丹炉”冶炼,走向社会后,像一颗颗内质丰富的种子播向社会,起到影响和引领社会其他群体的作用;另一方面,大学的思想旗帜、精神气象、文化产品,同样熏陶着社会方方面面,是社会各个人群不可或缺的“文化氧气”。

三、大学应培养怎样的知识分子

大学应培养怎样的知识分子?笔者从当代中国大学所肩负的国家、民族和社会责任出发,回答的是大学要培养具有国家意识形态意识的当代中国知识分子。

1.大学要培养有社会责任感的知识分子

大学的责任就是要通过科学的教学内容、方法和手段培养能够改变国家和民族命运的时代公民。国外大学在重视培养学生的创新思维和能力的同时,尤其强调培养学生的国家公民意识,我国现代大学自危难中肇始之时起就肩负着振兴国家的时代重任,今天虽然处在和平年代,但中国大学的使命仍然是为了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虽然目前我们还是发展中大国而非强国,但在二三十年后,中国将成为强国!而要如此,就要靠一批又一批有社会责任感的“知识分子”去努力去奋斗。

首先,大学要将学生培养成为有社会责任感和民族自豪感的“知识分子”。一个人为什么要接受高等教育?一方面是个人和家庭以及社会的需要,通过大学教育提升素质,改变职业和家庭条件,为社会和国家做出更多的创造性工作;另一方面更是为了民族的希望、国家的发展,因为只有既能改变自我命运更能改变国家和民族命运的人生才是高尚的人生。所以大学教育不能仅仅去培养“工具的人”,更要培养“理想的人”,这是大学有别于其他培训机构的本质区别。

其次,要将学生培养成为有智慧、入世的“知识分子”。当今社会复杂多样、竞争激烈,如果培养的只是一个有某一方面知识、技能的合格劳动者或某一方的专业人才,那就很难让这样的“知识分子”适应社会,包括国内国际社会竞争的需要。只有做到“通+专”,才是有智慧、能入世的当代“知识分子”。所谓“通”,就是既通晓中国的历史、文化,对当今中国的经济、政治、制度和理论有深刻的了解和把握,又对世界文化、法律规则有所掌握,并能够持有宽容的态度予以接纳和包容。所谓“专”,就是通过学习和掌握本专业的知识、技能,既能解决实际问题,又能“触类旁通”,创新和解决新问题。

再次,要培养有全球视野、心态开放的“知识分子”。所谓全球视野,就是了解不同国家的文化、法律以及国际之间的制度规则,既能够立足国内又放眼全球,适应全球政治、经济、文化发展的需要。因为当今的时代已是“经济全球化、信息分秒化、竞争国际化”的时代,如果今天大学培养出来的“知识分子”不能做到“内圣外王”——既能干好自己的事,又能以国际的眼光看待世界,以全球化的胸怀放眼未来,以开放的心态对待国际多元化的融合;既能参与国际间的激烈竞争,又能保持本民族的文化风格和中国气派,那中国的大学就不可能不是成熟有作为的大学。

2.大学要培养人格完善的知识分子

大学不单要培养有知识有能力有社会责任的人,更要培养人格完善的人。

首先,人格的完善是实现自我价值和社会价值的前提。只有具备至高、至善的理想人格者,个人的潜能才能得以充分的实现,也才能有利于家庭和社会的发展。大学要通过优秀的人文传统,文化氛围,精神气质,形成促进学生人格成长和完善的土壤和气候。

其次,大学要有大学的韵味,即知识人埋头于各自的学科,互相尊重、互相磋商、互相帮助、互相竞争,造成一种纯洁明净的思想氛围,使学生能够随时随地地呼吸着这样的空气,得到其他地方不可能有的指导与熏陶[9](P22)。在一个理智高度发达的环境中,学生在良师指导下学习和批判知识,探索高深学问,应用知识解决问题。只有创造这样的一个学生培养过程,使学生不仅能够积累符号化的显性知识,而且能不断积累意会知识的本领;不仅能够努力增长知识,而且能够提高理解能力,特别是思维能力、表达能力、运用知识解决问题的能力;不仅能够内化能力,而且能够掌握学术规范,养成客观、协作、宽容的品质和勇于批判的精神。

再次,大学要善于构建一种“精神隔离带”。当今的大学已经从精神的殿堂、象牙之塔下到了“俗世地界”,社会的灯红酒绿、商业的不断诱惑一直考验着大学的纯洁性。我们不可能完全回归到过去之纯洁圣地,但为了继续承担起社会良心的“航灯”,大学要善于构建起一种“精神隔离带”,不让世俗的欲火燃烧掉“知识分子”生存和发展的精神家园,使学生能够在一种有别于社会的文化氛围、学术氛围、思想氛围中健康成长,从而为社会、为国家、为民族、为人类保存长久流淌的“知识分子”人文血脉。

3.大学要培养有国家意识形态意识的知识分子

教育无国界,但教育是有意识形态的,特别是作为一个国家的知识与知识分子聚集的大学来说,如果缺乏鲜明的意识形态特色,那对这个国家和民族来说是十分危险的。

首先,从大学所走过的历史轨迹来看,是充满着哲学意蕴的。虽然纽曼将大学的使命定位于“传播和推广知识”。他在《大学的理想》一书中说:“我对大学的看法如下:它是一个传播普遍知识的地方,这意味着,一方面,大学的目的是理智的,并非道德的;另一方面,它以传播和推广知识而非扩增知识为目的。”[10]他只论述了大学的一个功能——传播和推广知识的功能。实际上对教育哲学、高等教育哲学做出开创性工作的恰恰是有着“发达哲学”国度的德国学者。作为一位哲学家的雅斯贝尔斯所撰写的《大学之理念》、《什么是教育》讨论的虽然是教育,实际上是哲学著作——我们可以称之为教育哲学著作[10]。而布鲁贝克的著作就直接命题为《高等教育哲学》了。

其次,从中国的历史来看,传统的知识分子都有强烈的意识形态意识的。在几千年的封建社会发展过程中,为什么“封建文明”一直能够不断地延续下来,并不是由于皇帝和王权有多么的厉害,而是他们依赖了由孔子开创、董仲舒“规范”、朱熹发展了的中国儒家文化这一“文明的根脉”。作为统治集团的主要组成者的中国知识分子,表面上是尊重皇权,实际是遵守儒家文化渗透其血液中的“礼制”。新中国建立前后,以毛泽东为核心的第一代中共领导者,通过长期的革命洗礼并将马克思列宁主义中国化,领导党和人民推翻了压在中国人民身上的三座大山,取得了新民主主义革命的胜利,建立起了一个全新的人民共和国,使人民在骨子里信服中国共产党。而新中国成立以后,毛泽东“趁热打铁”,加大了以马克思主义理论为核心的政党意识形态的宣传、灌输、内化,并将党的意识形态同步上升为国家意识形态,那个时期的中国人民头脑中始终有着明晰的意识形态意识。由于众多的因素,后来逐渐开始失落。

再次,从当今的国内国际势态来看,急需养成知识分子的国家意识形态意识。从世界范围来看,意识形态的较量从来也没有停止过,大的是东西方的较量,小的是国与国之间的较量。美国自称不以意识形态看人说事,其实遍布美国每一个“毛细血管”的都有它的意识形态,即他们所标榜的“自由”。而在当今的中国,由于经济体制深刻变革,社会结构深刻变动,利益格局深刻调整,思想观念深刻变化[11]。意识形态这一政党和国家的“命脉”变得从来也没有过的淡化、分散化和多元化。虽然,在我们的大学里从来也没有放弃过意识形态的教育——恐怕只有中国才会将大学有关课程的开设上升到最高执政层面来讨论和决策,但由于意识不强——讲马列主义的不敢理直气壮讲“马列”;方法不当——往往是说教式教育和浅层的活动;内容不新——有的教师所讲的内容落后于时势3~5年时间;功利主义——大学大多数已成为 “职业培训基地”,读大学就是为了获得一个好职业等等原因,大学已经难以培养出有国家意识形态意识的知识分子了,这个局面如果看不清楚和赶紧予以应对和改变,要实现“中国梦”真的不可想象。

一是要清纯社会风气,让青年知识分子真正相信党相信马克思主义,坚定“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12](P16)。二是 要 使 大 学 明 白 自 己 的 使 命,不要沦为“商业的工具”。中国大学是社会主义国家的大学,所培养的知识分子不单是要有知识有能力,有社会责任和人类情怀的人,还必须是有国家意识形态意识的人。三是要创新内容、方法、手段,使马克思主义、毛泽东思想、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进好课堂,入住头脑。四是要营造氛围,将国家意识形态的“政党文化”“国家文化”植入大学校园,渗透到每一个角落,氤氲着每一个大学人,真正为国家为民族培养出时代合格公民。

[1]保罗·约翰逊.知识分子(intellectuals)[M].杨正润译.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1999.

[2]孔子.论语[M].北京:中国古籍出版社,2006.

[3]余英时.士与中国文化[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

[4]赖明谷,徐和清.寻找发展:地方大学与新农村建设[M].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2008.

[5]赖明谷,熊丽娟.杰出人才培养与中国大学的改革创新[M].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2011.

[6]赖明谷,柳和生.大学治理:从制度维度到文化维度[J].现代大学教育,2005,(5):91~92.

[7]龙宝新,栗洪武.论大学的生长逻辑[J].高等教育研究,2012,(8):19~20.

[8]潘懋元.现代高等教育思想的演变[M].广州:广东高待教育出版社,2008.

[9]约翰·亨利·纽曼.大学的理想[M].徐辉,等译,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2001.

[10]张楚廷.有关高等教育哲学的几个问题[J].高等教育研究,2012,(1):3~4.

[11]胡锦涛.扎实做好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问题,为经济社会发展创造良好社会环境[N].人民日报,2010-09-30(1).

[12]胡锦涛.坚定不移沿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前进 为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奋斗[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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