柬埔寨“大国平衡”战略下的柬美关系研究

尹 君

柬埔寨“大国平衡”战略下的柬美关系研究

尹 君①

冷战时期,柬埔寨在东西方之间寻求中立,逐渐形成和平中立的外交政策。冷战后,柬埔寨在大国间寻求平衡的政策随着局势变化而演变为 “大国平衡”战略。“9·11事件”后,柬美政治关系逐渐缓和,军事合作不断加强。柬美关系变化改变了地区内形势,影响着地区的结构性力量变化。

柬美关系;大国平衡;重返亚太

一、柬埔寨的 “大国平衡战略”及对美国的考量

(一)冷战时期,美国成为柬埔寨平衡战略的重要对象

在冷战时期,西哈努克希望在东西两大阵营中寻找平衡,于是奉行和平、中立的外交政策。20世纪60年代初,柬埔寨力求与大国力量保持平衡关系。1957年,柬埔寨颁布了中立法,将和平、中立的外交政策以法律的形势确定下来。

这一时期,美国在亚太地区战略扩张,威胁到柬埔寨主权,成为柬埔寨平衡的重要对象。在冷战期间,柬美两国关系经历了 “两断两和”。根本原因主要是美国欲迫使柬埔寨倒向西方阵营,这违背了西哈努克的平衡策略,无法继续与美国合作。

(二)冷战后,柬埔寨坚持平衡战略,抵制美国干预的同时依托美国来平衡其他大国势力

柬美关系冷战时期两断两和,是两国出于国家利益的考虑,而在21世纪,两国走向合作共存则是结构压力使然,是不稳固的。

冷战后,柬埔寨虽努力尝试与美国建立关系,但始终没有放弃自己的平衡政策。1993年,民柬政府成立后,积极实施政治经济改革,使得柬埔寨社会政治经济进入稳定发展状态。对外政策方面,民柬政府一直坚持独立自主、灵活务实的外交政策,注重在各大国之间寻求平衡,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利益和空间。此间,美国对柬政策多变,从拉拢西哈努克到支持朗诺,从支持民柬到反对民柬,从指责洪森政府到克制并接近洪森政府,柬美关系变化始终围绕和贯穿干涉与反干涉这一主线。进入21世纪,柬埔寨从国家利益的角度出发,更强调 “大国平衡”战略。在中、日、印等大国势力纷纷进入东南亚地区后,柬埔寨出于平衡战略的考量,需要与美国改善关系,所以在处理柬美问题时愿意适当让步。时值美国全球战略转移,需要在东南亚增强影响力,柬埔寨是重要依托力量。在双方战略需求推动下,两国关系有所改善和发展,但是美国对柬的干涉从未真正停止过,双方合作困难。

二、“大国平衡”战略下的柬美关系

(一)1993年柬埔寨第一届王国政府成立至“9·11”事件前:有所改善,难以进展

冷战后,美国多次干涉柬埔寨处理红色高棉问题,直到1993年5月,柬埔寨才成立第一届王国政府。在此期间,美国试图培育亲美政权,支持 “红色高棉”颠覆民柬政府,之后又干涉民柬政府对 “红色高棉”的审判,使得柬美关系一波三折。

1993年,柬埔寨第一届王国政府成立后,迫切需要外援,但是美国依然坚持对柬埔寨的干涉政策,柬埔寨始终对美保持强硬态度。1998年,柬埔寨第二届王国政府成立,美国解除对柬制裁,柬美关系得到改善。

(二)“9·11”事件后,柬埔寨大国平衡战略凸显,对美需求态势明显

区域外大国对东南亚地区的影响颇深,甚至一度主宰着该地区的国际关系。“在20世纪90年代之后,该区域的国际关系至少部分是由中美关系所决定的。在更大一点的亚太范围内,则是由美国、中国和日本三个大国的关系决定东南亚区域国际关系的主要内容。当然,这种影响也超出了东南亚和东盟的范围。”在这样的形势下,柬埔寨为平衡中日两国在柬埔寨影响力的增强,寻求美国势力的帮助不失为一种很好的办法。

这一时期两国关系表现为:柬埔寨主动接近,美国克制干预柬内政。1993年柬埔寨第一届王国政府成立后,对外援需求强烈,希望促进与美国的关系。“9·11”事件发生后,柬政府主动表示支持美国的反恐行动。2004年,西哈努克退位,西哈莫尼登基,君主立宪制度有了实质性变化。2004年,柬美以反恐合作为切入点,开始恢复军方联系。美国调整对柬态度,开始接受人民党和洪森政府。

柬埔寨一直将美国看做是不可或缺的大国力量,也是不可依附的力量。2005年,美国对柬的民主和人权状况多有不满,柬予以反击。美改变对柬政策,肯定柬在民主、人权、自由方面的进步。推动双方的合作从经济、文化领域扩展到军事。民柬政府出于国家利益的需要,调整对美政策,以反恐为合作基点,打开美国对柬友好合作的大门。美国改变对柬埔寨人民党和洪森政府的态度。在这些条件下,柬美两国关系的到积极改善,但是两国的基本原则并未改变。柬接近美国是平衡战略和经济利益的需求,美国克制对柬干预是其亚太战略决定的,增强对柬的影响力是美国在亚太结构性压力下做出的必然选择。

(三)2006年以来:两国军事合作突出,但柬对美依然防范

2006年以后,柬埔寨与中、日、东盟等大国及地区的关系得到加强,柬埔寨的 “大国平衡”战略继续强化。美国作为重要的平衡力量,在柬埔寨的影响力增强。但是,柬美两国政治互信的脆弱性并未根本改变,柬既把美国作为平衡的重要依托,也对美防范有加。

第一,美恢复对柬援助,政治互动增加,双边军事合作增强。2006年1月,美国驻金边大使馆新馆落成。洪森松动对桑兰西党和异见分子态度。美国助理国务卿希尔、前总统克林顿先后访问柬埔寨。两国关系在2006年到2008年间变化显著,主要有3方面即:美柬恢复军事交往;美国恢复对柬官方的直接经济援助;美国和平队重返柬埔寨。

第二,柬埔寨仍然把美国作为平衡战略的重要依托。2008年,柬埔寨大国平衡战略凸显,柬埔寨试图通过对中美关系的平衡,为中立外交政策打下更坚实的基础。2008年,柬埔寨人民党在第四届全国大选中获得压倒性胜利。美国对这次大选表示认可,美国副国务卿内格罗蓬特在柬埔寨大选后对柬埔寨进行了访问。这对于柬美关系的定位和发展具有风向标作用。

第三,军事安全方面:柬美军事合作排除政治干扰,逐步升级到多边联合军演。2006年,美国太平洋总部接受将近20名柬埔寨海军军官,对其进行国际海军规则培训及海上救援合作。2007年后,柬美军事合作迅速升温,美国军舰频繁访问柬埔寨。2009年,柬埔寨在华盛顿设立了柬埔寨军事参赞处。洪森的长子洪马内在美国西点军校毕业回国后,出任柬埔寨反恐特种部队指挥官。2010年以来,柬美双方在军演合作形式、区域、规格层面上都有较大程度的提高。2010年10月,柬美两国进行40年来第一次海上联合行动。2011年,柬美联合军演多达五次。同年,美柬两国军队在金边进行沙盘模拟练习。“两军官方宣称演习目的是为加强两军交流,但日本 《产经新闻》12月2日评论认为美以密切对柬双边关系来对中国进行牵制。”①蒋玉山:《柬埔寨2011～2012年回顾与展望》,《东南亚纵横》2012年第3期。

美国加强对柬军事援助,主要是为了牵制中柬关系的发展,压制中国在东南亚地区影响力的扩大。但更直接的目的则是获得柬埔寨在国际反恐方面提供支持,以及在东南亚地区推行美国模式的自由民主。

三、柬埔寨 “大国平衡战略”的成效和不足

(一)柬埔寨大国平衡战略为其中立外交政策奠定坚实基础

柬埔寨自冷战时期一直坚持中立外交政策,但出于冷战时期的特殊环境和美国的干涉,中立外交难以实现。1993年柬埔寨第一届王国政府成立后,经过四届政府的努力,政治经济稳定,外交方面更加灵活务实。柬埔寨与其他大国关系的良性发展,增加了其在对美外交上的砝码。同时,美国调整全球战略,亚太战略重要性凸显,对柬需求增强,故改变了对柬态度。在对美政策上,柬始终抵制美国干涉,但方式有所缓和。柬埔寨在发展对美关系过程中,经过不断的合作和斗争,取得了一些成效。双边关系改善的同时,柬的政治独立性得到增强,中立外交政策更加坚定,实施空间得到拓展。

(二)柬美政治军事关系从缓和发展到密切,美克制对柬干预

1993年柬埔寨第一届王国政府成立后,急需国际力量支持。针对美国对柬埔寨政权的干预,柬埔寨适时作出让步,积极争取美国支持。“9· 11”事件发生后,柬对美反恐合作表示支持,柬美军事联系恢复并得以发展。同时,两国政治关系得以改善,柬埔寨在经济方面也取得了美国的支持。美国方面也克制对柬政治干预。2010年以后,柬美政治交往、军事演习频繁,军事关系更加密切,军事合作领域不断扩展。

(三)柬深感美国对柬干预从未停止,双边政治互信脆弱

洪森虽坚持发展同美国的关系,但也谨慎处理美国对柬干涉问题,并考虑中国、俄罗斯等国的感受,在与美国谨慎接近的同时,奉行多元化政策,欢迎其他大国在不附带先决条件的情况下对柬援助。2009年,柬美关系出现倒退和滑坡。美国支持柬埔寨反对势力显示:美国对柬干涉政策没有根本改变,两国关系难以持续发展。

四、柬美关系变化对中国的影响

“2010年,美国国务卿希拉里访问柬埔寨期间,企图通过湄公河上游水坝等问题 ‘离间’中柬关系。但柬埔寨没有对此作过度报道,在希拉里离开柬埔寨后的第三天,柬埔寨人民就热情迎接了中国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长吴邦国的到访,不失为一种 ‘顾此不失彼’的 ‘平衡战略’的表现。”①李轩志:《2007年美国重返柬埔寨的诸因素分析》,《国际论坛》2012年第3期。但是,柬埔寨这种 “平衡战略”同时也制约着中柬双边关系的进展。柬美双边关系密切发展的同时,客观上增强了中美在柬的平衡态势,平衡态势的增强本身就对中柬关系的发展形成制约。同时,由于中美两国核心利益②关于中美核心利益的论述,参见黄 真等 《核心利益视角下中美国际战略取向的差异》,《云南社会科学》2012年第3期。的差异化,以及对该地区战略的差异化,也会增强这种地区 “平衡”态势。

从柬埔寨大国平衡战略的角度看,在中柬关系密切的时候,柬埔寨迫切希望改善与美国的关系。1993年柬埔寨第一届王国政府成立后,由于美国对柬干涉和制裁,两国关系难以改善。这一时期,中柬关系密切,柬对中国依赖较强。“9· 11”事件以后,柬美关系改善,军事合作方面发展快速,客观上降低了柬对中依赖程度。在政治领域,美国虽然对柬的态度有所转变,但是依然有前提和条件,本质并没有变化,例如对 “红色高棉”的审判问题,支持柬国内的反对党人员问题。而在这些问题上,中国对柬政府都持支持态度。如此一来,虽然中国对柬政府支持的态度并没有改变,但是在某些美国反对的事件中支持柬政府,客观上就强化了中美在柬的竞争强度。

经济方面,中国成为柬埔寨外资的重要来源。2009年,中国成为对柬第一投资国和第一援助国。金融危机后,美国市场购买力疲软,一定程度导致柬的成衣出口减幅较大。2009年,柬埔寨外资减少,来自中国的投资排在首位。同年,中国向柬埔寨提供12亿美元的无偿援助和优惠贷款。中国对柬的经济影响力得到增强,同时削弱了柬对美的经济依赖程度。

在石油开发合作方面,虽然中柬合作晚,但已经超过美国。美国与柬埔寨关于石油开发的谈判早于中国,但是中国与柬埔寨石油开发的实质性合作先于美国。2004年柬美就已开始谈判,到2008年,双方都没有取得一致性协议。到2012年,雪佛龙公司都没有开始生产石油。客观来说,中美两国对柬的影响力 “半斤对八两”,而这种状态可能使中美竞争增强。

军事方面,柬美合作逐步密切,引起中国的不安。虽然中柬合作和柬美合作是两个独立的因素,但影响双方在柬甚至在地区内的军事存在感,影响双方的决策,也增强了中美在地区内的竞争的程度。2013年,中柬突然增强合作力度,引起了周边小国的敏感。在地区内的军事合作中,为什么中柬的军事合作力度在2013年突然增强?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美国对柬军事合作的步步升级,不仅让中国感受到压力,也让柬埔寨感到不安,所以向中国寻求平衡和战略依托。美国是柬埔寨邻国泰国的盟国,然而,泰柬之间因领土争端问题冲突不断。柬不得不考虑这一因素,避免对美过度依赖。

五、结 语

纵观柬埔寨对美国的外交政策,不难看出,柬埔寨对美国既依赖又防范。美国一直被东南亚国家看做地区稳定的制衡器。但是,作为战略依量的一方,美国也是需要制衡的对象。柬埔寨在处理与美国关系时颇有 “与狼共舞”之势,既要依托美国,又要防范过度依赖受到牵制,同时,还要充分考虑其他大国的感受,坚持平衡战略,不顾此失彼。

综上所述,美国作为柬埔寨的重要战略依托,柬埔寨作为美国牵制中国的重要力量,双方将在互需中寻求发展。柬美双方政治互信依然脆弱,美始终不放弃对柬的干预,柬对美防范有加。这种 “干预”和 “防范”将影响着两国的关系继续出现波动状态,未来柬美两国将依然在合作和斗争中发展。

(责任编辑 甘霆浩)

尹 君,云南大学国际关系研究院博士研究生、云南大学外国语学院讲师(云南昆明,650091)。